存“形”尚“意”
马俐 翟思婷
摘 要:文章针对宋代宫廷花鸟画艺术的题材、构图、表现形式三个方面来阐述宋代宫廷花鸟画的艺术表现,从宋代宫廷花鸟画艺术所折射出的美学思想、审美情结、“形”与“意”的表达倾向三个因素来阐释宋代宫廷花鸟画艺术的意象表达,围绕宋代宫廷花鸟画的形态与哲学内涵进行多维度的探讨。
关键词:宋代;宫廷花鸟画;艺术表现;意象表达
[基金:本文是2016年江西省艺术规划项目(YG2016048)的研究成果]
我国花鸟画绘画史起源较早,经历了从新石器时代的彩陶到唐朝的漫长历史阶段,唐朝的花鸟画名家有以画鹤见长的薛稷,以画鹰、鹘、雉知名的冯绍正,以画花木禽鸟著称的边鸾、腾昌祐等。至后期,出现以徐熙和以黄筌父子为代表的两种不同花鸟画流派,徐熙画风野逸,黄筌父子为西蜀宫廷画师,画风气象富贵,形成了后世所称赞的“徐熙野逸”和“黄家富贵”,后世并称“徐黄异体”。入宋以后,经历了唐朝五代积时渐久的酝酿之后,画家崔白等人对“黄体”进行了变革,将宫廷花鸟画提高到了一个新的水平。北宋后期,在宋徽宗赵佶的大力倡导下,宫廷花鸟画出现了全盛时期,达到宋画水平的最高峰。此风绵延至南宋宫廷,花鸟画创作长盛不衰,可谓名家辈出,各有建树,形成我国花鸟画前所未有的繁荣。
一、宋代宫廷花鸟画之“形”
(一)题材之巧
宋代宫廷对绘画的兴趣主要在于“宣教”与“唯美”,画家成就多在人物、花鸟与山水画上,虽然山水、花鸟、人物都有传世作品,但宫廷绘画更对花鸟感兴趣,这与当时的特殊环境与特定时期有关。花鸟题材丰富,服务于唯美,趣味在工谨与富贵,符合宋代文人宫廷趣味。据《宣和画谱》所载,宋代主要花卉有海棠、荷花、菊花、百合、辛夷、碧桃、白蔷薇、梅花、茶花、杏花、芙蓉花等,多达200种。如画家李嵩的代表作《花篮图》,竹篮编织精巧,里面放满了秋葵、栀子、百合、广玉兰等各种花卉;赵昌的《茉莉花图》,所画的茉莉花笔触细腻文静,着色淡薄明润;还有马远的《倚云仙杏图》、朱绍宗的《菊丛飞蝶图》。花卉是对美好事物的象征,也寓意着富贵荣华和吉祥如意。如牡丹花有“国色天香”之誉,有花开富贵之意;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往往被比喻成高尚的人物品格;菊花象征健康和长寿。如北宋文同善画的墨竹,杨无咎善画墨梅,赵孟坚善画梅写兰。
(二)构图之精
构图一词来源于西方,谢赫在“六法”中称为“经营位置”,《辞海》中“构图”的解释是“艺术家为了表现作品的主题思想和美感效果,在一定的空间,安排和处理人、物的关系和位置,把个别或局部的形象组成艺术的整体”。完美的构图对绘画作品起着决定性作用,使画面增添艺术趣味,所以说构图是一幅好的作品前提,决定着整个作品的意趣和整体的气势。
宋代花鸟画的构图方式有折枝构图、内敛法构图、纵横深远式构图、“S”型构图等。宋代宫廷画家崔白的《双喜图》就是一幅构图形式特殊的纵横深远式构图形式,画面采取纵横交叉的走势来表现近中远景,并且画面主体的布局安排,符合道家思想的理论指导,是画家崔白经过深思熟虑的、独具匠心的经典之作。观《双喜图》的整体构图,右边的老树干的枯树枝向左上角延伸,树根连接土坡,土坡朝左下连接到画面左下角的小树苗,符合一个标准的“S”形构图,右上两只绶带鸟,一只绶带鸟张开双翅迎画飞来,一只绶带鸟立于树干上,头部垂直朝下,立足未稳,翘尾展翅。一只野兔立于画面土坡左下角,抬头瞪着眼睛回头凝望画面右上角的两只绶带鸟,做出随时准备奔跑的动作,高低对峙,以动衬静,动中寓静,互为呼应,生动精彩。右上角的绶带鸟与左下角的野兔在“S”型构图中犹如象征太极图中两个上下对应的圆,构图方式里面又包含了“太极”式构图形式,蕴含着画家独有的道家情思与感怀。构图形式呼之欲出,精巧入微。
(三)表现手法之绝
宋代宫廷花鸟画发展到全盛时期,出现了以工细勾染与写意相结合的绘画表现形式,工细勾染填色用以极细的墨笔线条勾勒出物象完整的轮廓,然后用色彩晕染或平涂。中国绘画主要体现在笔墨和色彩的运用上。线条是画家再现自然的基本表达方式,也是画家表达意象的重要载体。在花鸟画中“线”作为绘画的主要手段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往往都是通过线的完美运用表达出优秀的花鸟作品,形体结构严谨写实。线条的粗细浓淡,以及线条的韧性和张力都综合反映出画面的真实感和画家的主观感受,如北宋画家黄居寀的《山鹧棘雀图》,以细腻饱满的墨线勾出物象轮廓,然后填以重彩,最后墨线隐于画面色彩之中,不大显露。在设色表现技法上有富贵艳丽的重彩与淡雅清逸的淡彩。如作品《芙蓉锦鸡图》蕴含着富贵艳丽的重彩表现方式,锦鸡羽毛运用了浓艳的色彩进行分染然后再罩染,写实技巧高超,把羽毛的华丽及细致的斑驳表现得淋璃尽致,具有富丽高贵气息,代表了皇室的高贵雅正之风。南宋宫廷画家李迪的《雪树寒禽图》,设色表现上以淡雅清逸为主,竹叶覆雪,轻染薄雪的枝干上栖息着一支伯劳,以墨笔粗线勾出山坡,竹叶运用双勾法,雀鸟以没骨和勾勒相结合绘出。此画在设色上,主要运用墨色的浓淡来表达意境,树干与竹叶采用淡墨进行分染,只在禽类的身体部位着重颜色,画面在黑白对比和疏密关系上都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整个画面恬静雅致,神静气闲,彰显了宋代后期绘画的清新之风。
二、宋代宫廷花鸟画之“意”
(一)以形写神形神兼备
世界艺术史上提到,欧洲的文艺复兴和宋代绘画的成就分别达到了“再现艺术”的巅峰。由此看出,宋代宫廷花鸟绘画水平之高。宋代花鸟画与西方绘画由于世界观、价值观的不同造成中西双方的审美差异。西方人理解事物更加理性,追求“真实”,而中国人在追求“真实”中往往带有主观意识,显得更加感性。所以,从表现神韵方面比较,宋代宫廷花鸟画意象表达上要胜于西方繪画。该艺术创作手法反映了宋代人文思想中的现与隐的哲学辩证观,体现了宋代花鸟画中表象与本质的审美表现趋向,彰显了一种“美于似与不似之间”的艺术表现力,故宋代宫廷花鸟画艺术,在“形”与“意”的表达上同中国传统绘画中的精神主旨貌离神合,皆体现了以“形”写“神”的艺术本体主张。宋代宫廷花鸟画艺术又以其“精”来达其“意”,这种表达既不违背中国人文思想的审美形态,又将宫廷花鸟画的精华表达在形神兼备上,无论是在花卉、禽鸟还是山石的表达上,其隐藏的艺术本质皆是一种以形写神的意象表达。宋代花鸟画描绘对象从“形似”到“神似”,从“画形”到“写神”,从“真实再现”到“精神传达”,最终达到形神兼备、融情于景的诗意美,这种意象表达充分表现出宋代宫廷画家独具匠心,别具一格的表现手法。
(二)以意领形形意和谐
中国传统艺术美学对美学内涵解释有三种:第一是形式与意境的问题,第二是从“形”到“意”的发展趋势问题,第三是“重形”与“重意”的问题。宋代宫廷花鸟画是一种视觉赏析艺术,以“形”为主,但又倾向于物象内在的精神表现。宋代宫廷花鸟画必须要兼备“形”与“意”,即从“意”领“形”、“形”而达于“意”,所以宋代宫廷花鸟画审美反映了中国艺术从对物象的依赖到脱离物象,从而完成形而上的艺术追求,体现了“形”与“意”和谐统一的辩证思想,也体现了宋代宫廷花鸟画艺术以“意”为核心,以“形”为创作的本质。北宋画家黄居寀的《山鹧棘雀图》,全图岩山棘树,山鹧雀鸟造型生动逼真,颜色对比强烈,画面布置紧凑,体现了禽鸟生机勃勃、一片欢乐的生动景象,禽鸟的形态上力求表现深刻,表达出它们的个性特征,使作品极具感染力,体现作品“形”与“意”的和谐统一。
(三)存“形”尚“意”的绘画语言特征
在中国美术史中存“形”与尚“意”是相互统一的辩证关系,“形”指画面中的具体物象,如《山鹧棘雀图》中的山鹧、雀鸟等,“意”指画家对山石、草木等的一种心理活动,是高于“形”的一种心理情感,能直击观赏者内心的画外之感。宋代宫廷绘画达到“写实”艺术的巅峰,对“形”的掌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并在营造画面“意境”上也是颇为了得的。“意境”的表现一直是中国美学史中追求的最高境界,受到宋代“格物致知”的文化思想影响,存“形”尚“意”的绘画理念一直存在于宋代宫廷绘画中。尚“意”是指画家在创作时特别注重自我主观情感的作用,格外追求创作心态的自由。如黄居寀的《山鹧棘雀图》,画中的山鹧、雀鸟、树枝等以不同笔法刻画得惟妙惟肖。《宣和画谱》第十七卷说:“黄居寀作花竹翎毛,妙得天真;写怪石山景,往往过其父甚远。”可见黄居寀绘画功底令人赞叹,整幅画面构图紧凑而富有变化,山鹧立于泉石上正低头饮水,形态真实自然,山雀鸟栖息于棘间枝头,一片欢乐祥和,山鹧配以山雀鸟合乎自然,有远离尘嚣、归隐山水之间的寓意。黄居寀之所以能做到存“形”尚“意”,在于对“写生”精神的推崇,真正深入观察自然界的花鸟树木。这样,才能真正体会得其形而存其意的真谛。
三、结语
宋代宫廷花鸟画是中国绘画史里“写实”艺术的鼎盛时期,与古希腊文艺复兴时期的西方文化,并列为世界“再现”艺术的巅峰,有着其独特的审美情趣和艺术追求。宋代宫廷花鸟画在意境上追求自然美和诗意美,宋代工笔花鸟画的最高境界是“形意和谐”。本文通过对宋代宫廷花鸟画的代表人物作品进行研究,分析宋代宫廷花鸟画的题材风格特征、构图形式与表现手法特征,了解其作品的审美意趣,对现代花鸟画绘画创作起着重要的借鉴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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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
景德镇陶瓷大学设计艺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