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摆不定的青春物语

    王茜

    有着“日本青春电影大师”之称的岩井俊二，在描绘美好的青春与爱情的同时，也不忘揭露出人类兽性的一面。通过对爱情的多方位诠释，岩井俊二表达了他内心中对于纯粹爱情与变态畸形爱情的想法。乐民之乐，忧民之忧，在环境的剧变之下，岩井俊二通过对社会的思索，超越了自身的时代，开创了新的范式，从而与社会进行了更加紧密的联系。

    1993年，岩井俊二拍摄了影片《烟花》，凭借此片一举夺取了当年的最佳新人导演，岩井俊二也以此开始了电影创作。在20世纪90年代，日本经济逐渐开始复苏，受此影响的日本电影也进入了春天，独立制作和独立电影院的兴起，录像带市场的繁荣，使得跨行独立制作影像的人越来越多，岩井俊二、周防正行、北野武等人的杰出表现，让世界开始关注日本美学。岩井俊二以拍摄恋爱为主题的青春电影而闻名，观看岩井俊二的电影，很容易让人对银幕上那他人的恋爱故事产生兴趣，无论是唯美还是痛苦，都通过对于日本民族心理的准确表达而建构出岩井俊二的影像世界。

    一、 纯爱电影带给人的清新体验

    风，忽而委婉忽而强烈，当你伸出手想要抓住它时，早已吹往了别处。在岩井俊二的影片中，多次运用到了“风”的意象来表达出稍纵即逝的情感。在第一部纯爱电影《情书》中，男藤井树爱恋着女藤井树，并想方设法与女藤井树一同被安排到图书馆当管理员，在这之后，男主人公时不时地去捉弄女藤井树来吸引注意力，可这种行为反而招致了女藤井树的反感。在这一段情节之中，男藤井树在无人借阅的借书卡上不厌其烦地写下了女藤井树的名字，不露声色地表达着自己的情意并画下女藤井树的画像。直至多年以后，当女藤井树再度回到学校寻找足迹时，方才发现了这个秘密。可此时男藤井树已去世数年，这段恋爱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风再度吹起了窗帘，却已是物是人非。而在影片的结尾处，经历了3年的时间，当博子知道了男藤井树选择自己的原因时，不由得感到伤感，自己仅仅只是与他少年时爱恋的少女有着相似的样貌。博子对男藤井树遭遇不测的大山喊道：“你好吗，我很好。”之后，便再度打起了勇气向远方跑去。对于一份真挚的感情而言，即使经过了岁月的蹉跎，爱情也不会磨灭，这样的感情，可以称得上是永恒的爱情。

    在日本，有这样的一种说法，落樱雨是最美的一场雨，樱花在岩井俊二的作品中也算是常客。樱花以其花期之短、落樱之美引起了人们对生命的探讨、对青春的思索。就影片《四月物语》而言，它与往常的青春电影不同，它的故事情节并没有那么完整，而是像散文或随笔一般描绘了一个羞涩天真而又不求回报的恋爱故事。这部影片极为平静，几乎没有激情可言。而岩井俊二却通过这一个个片段式的日常故事来讲述了少女榆野卯月的青春恋爱物语，成为了在谈及岩井俊二的纯爱电影时不容错过的代表作品。影片中的女主人公榆野卯月独自一人来到武藏野大学读书，她始终带着怯怯的羞涩感去参加各类活动，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心中藏着对于那位学长的爱恋。卯月发现了学长在书店打工之后便经常光临这家书店，可这段感情并没有得到展开，影片便结束了。在这部作品里，岩井俊二没有对爱情进行直接刻画，而是将其包裹于日常之中加以表达，这种“深藏不露”的感情是岩井俊二最喜欢的表现手法。感情与理性的冲撞相结合，形成了一种矛盾的美感，一旦说破，这种美感也会消失不见。无论是《情书》之中，男藤井树故意的去捉弄女藤井树，并在借書卡上写下她的名字却没有一句言语的告白；还是《四月物语》中卯月去学长的书店在旁边独自看着学长，无不表现了这种朦胧的爱恋。青春是短暂的，往往就是在不断的犹豫之中错失了一次次的机会，流失了这份感情。与其说主人公沉迷于暗恋的对象，不如说是沉醉于暗恋本身所带来的快感。

    二、 根源于社会背景的痛苦彷徨

    1995年，阪神大地震给日本社会及民众造成的心理创伤还未修复之时，奥姆真理教对东京地铁进行了恐怖袭击，双重灾难使得日本民众的生活价值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一年，被日本各界学者称为“黑暗1995”。

    岩井俊二在这样的社会大背景下，对青春爱恋的刻画浓重了许多。纯洁无暇的爱恋是一方面，而痛苦与彷徨的爱恋同样是一方面。通过对后者的刻画，打破了观众对岩井俊二的固有认识。在这之后，岩井俊二创作出了《梦旅人》《燕尾蝶》《关于莉莉周的一切》，这几部被岩井美学的研究者们归类于“青春残酷电影”。它描绘了当人们遭遇困境时，面对困境的各种心理变化。青春与迷茫、痛苦与彷徨，准确的揭示出了日本的社会面貌和生存状态。

    在岩井俊二的电影里，死亡更多的是一种解脱。影片《关于莉莉周的一切》中，现实生活中的莲见常常被星野欺负。莲见亲眼目睹了自己喜欢的人、在乎的事以及生活的希望被一点点的摧毁，却选择了逃避与不作为。最后莲见自身也铸下了大错。对现实生活的绝望，使得莲见沉浸于网络，将对于现实的不满一股脑的向网上的知己倾诉。好友青猫则是莲见最好的知己，当青猫相约莲见一同去看莉莉周的演唱会时，莲见发现青猫就是自己最痛恨的星野，他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可此时莲见还不敢去杀害星野，星野对莲见来说是不可反抗的存在。可当星野将象征友情的青苹果丢至一边，将演唱会的门票撕烂，对莲见露出了轻蔑的神情时，莲见的防线被打破了。一向沉默的莲见，第一次喊了出来。大仰角的构图将莲见从一个沉默与忍耐的弱者推向了“英雄”的地位，事实上却是毁灭的开始。此时莲见选择了一个极端的解脱方式——杀死星野。一个灵魂迷失了，一个男孩死去了，谁杀了那个男孩？而杀了人之后的莲见更加迷失，更加孤独。莲见想要选择逃避，却发现无处可逃。在影片最后，反复地述说着生活会治愈你，只有勇敢地迎接，才是最接近幸福的道路。

    “我去地狱好了，天堂很闷的。”在影片《梦旅人》中描绘了3名行走于围墙上的天使，他们在围墙上行走迎接着世界末日。这部作品在岩井俊二的导演生涯之中具有特别的意义。在经历了阪神大地震和沙林毒气事件之后，岩井俊二开始注重青春的另一面。而《梦旅人》则颠覆了他以往作为标志的“唯美”手法，成为他成功转型的第一部作品。在这之后，他推出的《燕尾蝶》则构建了一个十分脏乱和残酷的世界：一座名为日本元都的城市——东京的缩影。影片中，通过两个女生截然不同的生活来刻画出元都的众生百态。在这个元都之中，充满了暴力、性、毒品。每个人都追求着金钱，都幻想着拥有了金钱之后便可为所欲为。生活的不易，难以述说的悲伤和喜悦，通过岩井俊二巧妙的组合，成就了一部“狂乱”的电影。片段式的故事在这个充满了犯罪的地带上展开，对于人性的呼唤，对于拜金主义的唾弃，在女主人公凤蝶的身上得到了体现。凤蝶渴望着蜕变，正如自然界中的蝴蝶一般，从毛毛虫蜕变为蝴蝶必然要承受痛苦的挣扎和时间的磨练才能够破茧而出。尽管在影片的最后，她也没能得到解答。故事不会随着影片的结束而结束，而是在留有遗憾之中继续着。无论是《燕尾蝶》还是《四月物语》，在岩井俊二的作品中，结局往往是伴随着遗憾而结束的。没有一个明确的表达是为了引发出观众的联想和想象，岩井俊二选择了开放式的结局，而这种带有遗憾的结局，也伴随着青春的气息。

    三、 蜕变中前行的青春电影大师

    在岩井俊二的影片中，青春是残酷、短暂、美好的三重奏，描绘的是多数人的青春。然则有这么一个群体，却成为他人青春的牺牲品。作为大师，岩井俊二并没有忘记这个群体。岩井美学共有两个大的方向，一类是青春恋爱电影，另一类是青春残酷电影。岩井俊二的纯爱影片带给人一种看完之后想要去谈场恋爱的冲动，对生活的向往和希望也会随之而生。而他的青春残酷电影则着重对心理疾病进行描写，结合社会现象、校园暴力等，将肮脏丑陋的一面展现出来。人们在观看完这类电影后，或许会感到消极与悲观，可只有当问题被揭露出来的时候，才踏出了解决问题的第一步。这个过程是痛苦的，就如同影片中的人物所经历的蜕变一般。只有面对了问题，才能够解决问题，岩井俊二带来的不仅仅是青春恋爱电影，更是关于心理成长时人性善恶关系的探讨。岩井俊二的影片常常都是开放式的结局，这种做法带给人们思考，从而孕育出无数的答案。

    岩井俊二的成功离不开两位大师的帮助，一位是为岩井俊二谱写乐曲的小林武史，另一位则是为其拍摄出影片中那带着虚幻而又彷徨色彩的光与影大师筱田升。岩井俊二的影片更加注重于戏剧效果，在他的世界里，情感的宣泄并不需要大声呐喊，而是通过细节的堆积以及情节的刻画引发出人情味以及真实感。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小林武史以及筱田升来到了岩井俊二的身边，让他获得了更为宽广的创作世界，一同与岩井俊二去发掘出青春的美好与残酷。

    电影的诞生已一百余年，这项新的艺术形式带给人更加直观的认知体验。日本传统美学和西方近现代文化的发展，使岩井俊二这一代人的作品往往对客观的物体及自然景观有着深厚的感情。在描绘人物的同时，更多的是借助于画面本身来进行表达，而不是单一地去刻画人物。同时，不拘泥于自身的时代，在确立自身时代的巅峰作品的同时，发展出了新的范式。也正是因为这样，岩井俊二才能被称为“日本青春电影大师”。在他的影片中，使用平缓的运镜准确捕捉出日本民族的心理，将“唯美”和“残酷”呈现于银幕之上，是岩井俊二影片的一大看点。岩井俊二乐于去尝试各种青春题材，不单是“唯美”风格的影片，也将青春的痛苦与彷徨极端地呈现在观众的面前。通过十几部自编自导的影片，岩井俊二实现了从单一到多元的转变和发展。

    作為促使世界开始关注日本美学的先驱者，岩井俊二以擅长青春的题材而闻名。在他的镜头之下，日本民族的心理状态得到了准确的表达。无论是表达纯洁无暇的爱恋故事，还是对于心理疾病的揭露刻画，岩井俊二对青春的心理进行了多方位的诠释。对于不同类型的尝试不仅需要时间更需要勇气，优秀的导演在每一部作品中都有着非同寻常的风格，岩井俊二是个追求创新的导演，期待新作带来一阵新的风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