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龙:我挺好的

    徐敏

    

    

    

    2007年10月,陕西华南虎事件爆红网络,镇坪县一个普通农民周正龙也一夜之间成为媒体竞相追逐的名人。同年11月,《新西部》推出特别策划《激辩华南虎》,对该事件以及周正龙的故事做了深度调查。

    此后,受华南虎事件牵连,周正龙因诈骗和私藏枪支弹药罪被判有期徒刑两年六个月,缓刑三年;又因不积极配合监管人员的管理,被安康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取消缓刑,收监服刑。直到2012年4月27日刑满释放,他才返回家中。

    对周正龙来说,成也华南虎,败也华南虎,而且,他心里至今放不下的,依然是华南虎。

    4月22日下午3时20分,记者开车从陕西镇坪县城一路问询着找寻周正龙的家,未料想行进中竟在他新家的门口撞上了夫妻二人。

    他们正背着陕南特有的背篓准备下地干活,发现车辆突然在眼前停下,有人隔着车窗玻璃在拍摄,周正龙本能地蛇形迂回着躲避镜头。

    当他反应过来后走近车窗,笑容可掬地邀请记者去家里坐。看来周正龙并不像传说中那样是个难接近的“老虎”。

    进到家中,堂屋两侧堆着数十个蜂箱,昏暗的客厅里放着一圈破旧的沙发。因门窗紧闭,屋里的烟熏味异常刺鼻。周妻罗大翠为记者端茶倒水,显得很是热情。

    当听明来意,周正龙告诉记者:“我有太多的话要说了,但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完的,现在我们要下地去赶种玉米,反正你今晚不走了,晚上7点再来,我保证陪你说一晚上。”

    讳莫如深

    周正龙,陕西省镇坪县一个普通农民,2007年10月因发布华南虎照爆红网络。此后,因照片真实性受到网民、法律界人士及中科院专家等方面的质疑,陕西多位官员受到不同程度的处分,而周正龙也因诈骗和私藏枪支弹药罪,被判有期徒刑两年六个月,缓刑三年。

    2010年5月初,周正龙因不积极配合监管人员的管理,被安康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取消缓刑,收监服刑。2012年4月27日,周正龙刑满释放,返回镇坪县城关镇文采村家中。

    2015年2月10日,周正龙向最高人民法院递交刑事申诉状。申诉状认为,当年指控本人造假翻拍年画华南虎一案“是司法介入错误、一二审判决认定事实错误,是错捕错审错判的大冤案,对申诉人和社会都造成了严重后果,应予以尽快撤销”。

    在等候周正龙从地里回来的空档,记者走访了周围的多户人家。

    与周正龙为邻的文采村村民们朴实好客,无论到谁家都会不问因由地为你沏茶让座。当得知是来打探周正龙时,大多数村民表现得讳莫如深,或以微笑无语做答,或以点头摇头回应,让你搞不清其中滋味。

    据某村民说,国内某报记者曾将被采访的邻居实名报道出来,周正龙获知后暴跳如雷,游走邻里谩骂了多天。

    有一位邻居淡淡地说:“犯不着惹他这种人,平时就基本不来往,有钱没钱吃自家的饭。”

    当问及周正龙出狱后,脾气是否好了许多?有人摇头,有人点头。

    当问及知不知道周正龙这两年继续进山在拍老虎?有人微笑,有人不语。

    看来这种短时间的突击式采访,取得不了什么实质性的收获。

    傍晚时分,记者随机打问两位远远驻足观望周正龙家房屋的县城居民:你们认识周正龙吗?

    他们说:不认识,只是从报纸上看到过他的照片,今天也是顺道得知那是他家,停下来看看,看得见他看不见他无所谓。

    记者说:你们镇坪现在非常有名,人人都知道这里有个周正龙。

    其中一个回说:“出这名有啥子用?我去年去安徽旅游,人家都说我们镇坪人是骗子,骗了那么多人。”

    与昔日的“谈虎色变”不同,这里的村民如今已经不再对有无老虎感兴趣,对周正龙更是素味寡谈,懒得提及。

    “该有就有,不该有说啥子也不顶用。闹来闹去,还不是自己遭罪?”一位村民带着调侃的语气如是说。

    晚上7时30分,周正龙和妻子如约出现在回家的小路上。

    自比窦娥

    今年2月初,周正龙携妻进京,向部分人员公开了自己近两年来最新拍摄的华南虎痕迹资料。据他透露,此番进京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向最高人民法院递交刑事申诉状。

    他对本刊记者说,现在申诉状已经递上去两个多月了,法定三个月内要给予答复。

    据周正龙说,当年他被取消缓刑收监服刑,是有关部门让他闭嘴他不闭,仍旧接受记者的采访,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那时候几乎天天都有记者上门来采访,家门口也天天24小时有公安值守。我有什么办法?你们管不了别人采访,我能管得了?”周正龙瞪大眼睛冲记者说,“你知道吗?这是有人怕我,想整我,我现在不说他是谁,还不到时候,我如果说了,这帮人都要被抓进去。”

    时隔八年,周正龙对假虎照仍然一口否定:“我绝对没有做假,从来也不会做假。我是冤枉的,比窦娥还冤!”

    周正龙至今对自己被判入狱两年半耿耿于怀,他反复强调,“当时我拍了六七十张照片,为啥子仅凭一张就定我的罪?为啥不对其它照片做鉴定就定罪?说我诈骗,他们都是干啥子吃的?到底谁是骗子?”

    周正龙越说越激动,把沙发拍得砰砰响。他说他相信法律最终会还他以公道。

    自打2012年4月出狱以来,周正龙说他已数十次进山“找虎”,并用深圳一家通讯公司捐赠的数台动物监控设备拍到了“不少有价值的照片”。但他拒绝透露是哪家公司捐赠的这些设备。

    聊兴渐浓时,周正龙拿出近年来再次拍摄到的“有价值的照片”让记者看,并饶有兴致地向记者指认哪些是老虎的爪印,哪些是踪迹。

    他还向记者透露,他日前已经用红外线照相设备再次记录到了“华南虎”的踪影,“可惜是黑白的,但是老虎身上的黑白条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你不信的话,5月份再来,我把一切都让你看,所有资料都可以让你带走。”

    能耙的人

    性格自来内向的周妻罗大翠,就周正龙找虎一事,至今表现得无所适从。她纳言寡语地告诉记者,“他要找就找吧,反正已经是这样了,找到了更好,不然就要这么一辈子抬不起头地做人。”

    罗大翠还告诉记者,一双儿女现在也都支持父亲进山找虎,他们希望父亲能替自己和他们洗去耻辱。

    周正龙在当地算个能人,用村民们的话说是个“能耙的人”(指脑子活,会挣钱)。他年轻时靠割漆、种地养活一家人,还曾跟人学过几年养蜂手艺。

    自2012年初出狱至今,他一边进山找虎,一边种地劳作。

    据周正龙说,前几年他们村的地就已经被国家征用了,“说是要建经济新区,现在随时都有可能不让你种了。”

    由于考虑随时会变得无地可种,周正龙从去年开始重操养蜂旧业,确保有个稳定的收入来源。心灵手巧的他自己动手,锯锯刨刨钉制了近百只蜂箱,开始养蜂割蜜。

    “去年试着养了三四十箱,收入六七千元,今年开始扩大养殖规模。”周正龙说,“再过半个多月,我就要把蜂箱拉进大山去了。”

    看得出,罗大翠在这方面充分信任丈夫,她帮着周正龙不断恳请记者,帮他们在西安找一个收蜂蜜的老板,“我们的蜂蜜是地地道道的土蜂蜜,不掺一点儿假。”

    记者向周正龙建议,能否考虑利用自己的名气,打造自己的品牌,销售“周正龙牌”蜂蜜。并推荐他采取网销手段,投资少见效快,说不定会有人乐意与他合作,打造出镇坪系列土特产品牌,为镇坪的发展做点切实的贡献。

    周正龙所在的文采村,就在镇坪县边上的城关镇,村子依山势而建。

    站在周正龙家的屋顶环顾四周,他的这幢房子有如鹤立鸡群,煞是抢眼,外观像极了山间别墅,与传统的当地民居区别明显。特别是室外类似华盖的转脚楼梯,以及巨大的落地窗配以垂吊的纱幔,显得霸气外露。

    “这幢房子建起来得花20万元吧?”记者打问周正龙。

    “20万?”周正龙不屑地回答,“20万连材料费都不得够,仅楼下一层就280平方米,盖这房子40万都打不住哦。”

    周正龙说,他这房子是他被判缓刑期间开始建的。“从设计到施工,都是我亲手做的,砖是从安康买的,当时一块就要八角钱。没想到盖了一半,他们就把我投进了监狱。没法子,出来后继续盖,要盖就盖最好的。”

    记者问他,花40多万元都能在县城买一套像样的楼房了,何苦要在山上盖?他狡黠地眨眨眼睛,回答说:“这里很快就要成为经济新区,你没看这儿家家户户都在加紧盖房吗?盖了价值才会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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