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特定型语言障碍儿童词汇和语法的整体发展特征

    张义宾　周兢

    

    

    

    【摘要】本研究基于儿童语料库语言发展评价系统，对汉语特定型语言障碍儿童的词汇和语法整体发展特征进行了探究。研究发现，汉语特定型语言障碍儿童的词汇和语法的整体发展水平与正常儿童不存在显著差异。汉语特定型语言障碍儿童4岁前的语法水平对4岁后的语法和词汇的发展水平具有预测作用。研究认为，基于儿童语料库语言发展评价系统诊断汉语特定型语言障碍儿童的语言发展问题具有一定的价值，未来仍然需要对汉语特定型语言障碍儿童的词汇和语法的具体结构进行进一步探讨，也需要进一步调查汉语特定型语言障碍儿童的语用发展问题。

    【关键词】汉语特定型语言障碍儿童;词汇;语法;儿童语料库语言发展评价系统

    【中图分类号】G6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604（2020）06-0036-05

    特定型语言障碍（Specific Language Impairm?

    ent，以下简称SLI）是指由非智力因素或感觉障碍引起的语言障碍。〔1〕SLI儿童表现出的无法解释的语言问题，使得他们往往出现读写困难、社会情感障碍和学业成绩差等问题。〔2〕目前有关SLI儿童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国外，多涉及具有形态变化的语言，以印欧语系为主。〔3〕近年来，越来越多的汉语语言学家开始关注并研究SLI儿童的语言发展。标准化评估和语言样本分析是SLI儿童评估过程中最常使用的方法。与标准化评估相比，语言样本分析在鉴定儿童语言发育迟缓上更具有敏感性，在治疗或干预计划的制订以及结果的监测上更有效，且语言样本分析能够更有效地反映儿童日常生活中的语言使用情况。〔4〕随着数据库系统的进一步发展，已有研究开发出基于汉语儿童语料库的语言发展评价系统。〔5〕该系统在监测语言障碍儿童词汇和语法的发展上具有一定的敏感性。基于此，本研究拟探讨SLI儿童的词汇与语法的整体发展特征，以期为进一步研究SLI儿童的语言发展提供参考。

    一、研究设计

    1.研究对象

    本研究选取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特殊儿童语言发展与语料库建设研究”中的4名SLI儿童的追踪数据进行分析，追踪频率为每两个月1次。所选儿童均智力正常，无视听障碍、情绪行为障碍、神经障碍或发育障碍，且所选儿童在皮勃迪图片词汇测试、学前儿童语言障碍量表中的语言理解分量表和语言表达分量表中有两项测试得分标准差低于1.25。研究对象的基本情况见表1。

    2.语料收集与编码

    语料收集场地为儿童熟悉的观察室。研究者为SLI儿童及其母亲提供了森林大屋与动物系列玩具。母亲和儿童围绕儿童感兴趣的玩具展开言语互动。每次互动时间为30分钟，每两个月1次。研究者利用录像设备记录所有语音信息。

    研究者将录像中母亲和儿童的言语和身体语言转换成文字，并按照儿童语言资料转换系统（Child Language Data Exchange System，以下简称CHILDES）〔6〕对文件格式的要求，转换为可在CLAN（Child Language Analysis）中运行的文本文件格式。研究者分别对儿童和母亲的每个语句进行标记。

    3.数据处理与分析

    第一步，语料输入与计算机自动切分。先将收集来的语料用国际儿童语言语料录写系统（CHAT）的格式录入到语料库，后根据CHILDES的要求和汉语儿童语言的特征，对语料进行自动调取、匹配，同时根据汉语语言规则对语句做切分处理。

    第二步，利用在前期研究中已经形成的可供分析汉语各类不同词型的词法分析层，进行汉语儿童语料运算。根据汉语常用多义词和多音词的特点，优化处理语料的词法分析层，从而进行准确分析，保证运算过程的词汇自动分类运算。

    第三步，运用CLAN中的KidEval指令进行分析。本研究主要使用了KidEval中的CvocD和MLGU/MLGU5进行分析。CvocD是词汇多样性指标，代表汉语儿童的词汇多样性水平。 MLGU指儿童的平均语句长度，MLGU5则指儿童最长5句话的平均语句长度。通过运行KidEval指令，计算机可以将SLI儿童的词汇/语法发展数据与CHILDES中的正常儿童常模参考数据进行自动化对比分析，从而获得SLI儿童的词汇/语法发展水平评估结果。

    二、研究结果

    1.SLI儿童的词汇多样性发展情况

    由表2可知，不同年齡阶段的SLI儿童在词汇多样性水平（CvocD）上与正常儿童不存在显著差异。SLI儿童5岁前词汇多样性水平（CvocD）略低于正常儿童，5岁后词汇多样性水平（CvocD）发展迅速，甚至超过了正常儿童。这说明从语言实际运用的角度看，SLI儿童与正常儿童之间不存在发展差异。

    2.SLI儿童的平均语句长度发展情况

    由表3可知，SLI儿童在不同年龄阶段的平均语句长度水平（MLGU）均略低于正常儿童，但与正常儿童不存在显著差异。

    3.SLI儿童的最长5句话的平均语句长度发展情况

    由表4可知，SLI儿童在不同年龄阶段的最长5句话的平均语句长度水平（MLGU5）均略高于正常儿童，但与正常儿童不存在显著差异。

    4.不同SLI儿童的词汇和语法发展情况

    为进一步分析不同SLI儿童词汇和语法发展情况，本研究把SLI儿童与正常儿童的词汇和语法的发展趋势进行了比较。

    由图1可知，与正常儿童相比，3岁SLI儿童的词汇多样性水平（CvocD）呈明显的上升态势。4岁后，SLI1的词汇多样性水平（CvocD）持续上升，SLI3则出现了明显的下降，而SLI4一直处于正常儿童的均值之下。

    由图2可知，SLI儿童的平均语句长度水平（MLGU）处于正常儿童均值以下，3岁SLI儿童的平均语句长度水平（MLGU）呈明显的上升态势。 4岁后，SLI1的平均语句长度水平（MLGU）几乎没有上升，SLI3则出现了明显的下降，而SLI4虽然有所上升，但仍处于较低水平。

    由图3可知，3岁SLI儿童的最长5句话平均语句长度水平（MLGU5）持续上升，整体超过了正常儿童。4岁后，SLI儿童的最长5句话平均语句长度水平上升速度逐渐放缓，SLI1略有下降，SLI3则出现了明显的下降，而SLI4虽然有所上升，但仍处于较低水平。

    通过上述分析发现，SLI儿童的语法和词汇的发展具有一定联系。本研究对开始阶段SLI儿童的平均语句长度水平（MLGU）进行了测查。在追踪的开始阶段，SLI4的平均语句长度水平（MLGU）显著落后于正常儿童，这表明起始阶段的平均语句长度水平（MLGU）对SLI儿童整体语法发展具有预测作用。也就是说，若4岁前SLI儿童首次追踪的平均语句长度水平（MLGU）顯著落后于正常儿童，则4岁时SLI儿童的平均语句长度水平（MLGU）低的概率会比较高，且这种滞后性到SLI儿童5岁后也普遍存在。同时，SLI儿童的词汇多样性水平（CvocD）也会显著低于正常儿童。 基于此，研究者认为首次追踪的SLI儿童的平均语句长度水平（MLGU）可能会影响到其4岁甚至5岁时的语句长度和词汇多样性。

    三、讨论与建议

    1.基于儿童语料库语言发展评价系统诊断SLI儿童的语言发展问题具有一定的价值

    本研究发现，SLI儿童在词汇和语法发展上均不落后于正常儿童，甚至显示出优势。进一步分析发现，起始阶段SLI儿童的平均语句长度水平（MLGU）不仅会影响到SLI儿童后续的语法发展，也会对其词汇多样性的发展产生一定的影响。这说明我们应当关注儿童4岁前的平均语句长度水平（MLGU），以进行初步诊断。 从不同指标之于SLI儿童语言问题的反应性来看，3名SLI儿童与正常儿童的词汇多样性水平相当。由此可见，词汇多样性水平（CvocD）诊断指标不能作为区分SLI儿童与正常儿童的标志。这一发现与Wong 等人的研究结果一致。〔7〕综合来看，语料分析对于弥补标准化诊断的结果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和意义，为分析SLI儿童提供了不同的视角。

    2.SLI儿童存在词汇与语法整体发展问题，但具体结构有待进一步探讨

    已有研究发现，SLI儿童在产出总词汇量、词型总数、词汇多样性、最长5句话的平均语句长度水平上均要低于正常儿童。〔8〕本研究发现，语法发展起点不同的SLI儿童呈现出不同的词汇和语法发展特征。SLI儿童的词汇多样性水平会与其平均语句长度水平（MLGU）产生交互影响。平均语句长度水平（MLGU）与正常儿童相当的SLI儿童不存在词汇和语法发展问题，4岁或4岁前语法发展显著落后于正常儿童的SLI儿童则会存在长期的语法发展问题和词汇不够丰富问题。研究者对语法和词汇整体发展指标的探索，虽然获得了SLI儿童语言发展的整体概貌，但是不同语法结构和词汇结构产出与整体语法水平与词汇水平的关系仍然有待进一步的探索。

    3.进一步调查SLI儿童的语用发展问题

    虽然当前国内SLI儿童的语言研究多聚焦在语法和词汇上，但是研究同时发现，SLI儿童存在一定的语用困难，这主要表现在言语行动层面（如陈述、要求或警告）、对话层面（如对话的发起或回应）以及互动层面（如建立注意的能力、维持话题或规范他人的行动）。〔9〕在言语行动层面，SLI儿童使用或产生的言语行动范围与同生理年龄普通儿童相比具有局限性，但与同语言年龄的普通儿童相比又极为相似。〔10〕在对话层面，SLI儿童的语用特征表现为开启或结束话题时出现困难，较无法掌握说者、听者角色轮换的责任，较无法依听者的特征回应或弹性地调整说话内容，或是在沟通不清楚时不能补充与澄清信息。在互动层面，SLI儿童的语用特征表现为较缺乏主动与他人互动、对谈的意图，较难将话题维持下去，且常有离题的现象，较难插入别人的谈话，常出现非语言沟通问题（如无目光接触、停顿不当等），无法适当地回答问题，不当地重复他人或自己的话语以及交谈进行中常在不合宜处提出个人意见或看法等。〔11〕本研究也发现，4名SLI儿童中有2名并不存在语法和词汇发展问题。因此，研究者推断，SLI儿童可能更多地存在语用发展问题。未来需要在语用范畴上对SLI儿童的语用发展问题进行追踪探索和分析。

    参考文献：

    〔1〕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International statistical classification of diseases and related health problems，tenth revision〔M〕.Geneva：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2015.

    〔2〕DEBORAH D，SPEYER R，NATALIE M，et al.Psychometric properties of language assessments for children aged 4-12 years：A systematic review〔J〕.Frontiers in Psychology，2017，（8）：1-28.

    〔3〕何晓炜.国外特殊型语言障碍的语言学研究及思考〔J〕.语言战略研究，2020，（2）：61-70.

    〔4〕PAUL R，NORBURY C.Language disorders from infancy through adolescence-e-book：Listening，speaking，reading，writing，and communicating〔M〕.Louis：Elsevier Mosby，2012.

    〔5〕ZHANG Y，ZHOU J.Building a norm-referenced dataset for vocabulary assessment based on Chinese vocD and word classes〔J〕. Journal of Chinese Writing Systems，2020，（1）：5-17.

    〔6〕MACWHINNEY B.The CHILDES project：The database〔M〕.Mahwah：Lawrence Erlbaum，2000.

    〔7〕WONG A M，KLEE T，STOKES S F，et al.Differentiating cantonese-speaking preschool children with and without SLI using MLU and lexical diversity〔J〕. Journal of Speech，Language，and Hearing Research，2010，53（3）：794.

    〔8〕张放放.4～6岁汉语特定型语言障碍儿童叙述语言发展研究〔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10.

    〔9〕ROLLINS P.Language profiles of children with specific language impairment〔M〕// SOKOLOV J L，SNOW C E.Handbook of research in language development using CHILDES.Hillsdale，NJ：Lawrence Erlbaum，1994：373-407.

    〔10〕LEONARD L B，CAMARATA S，ROWAN L E，et al.The communicative functions of lexical usage by language impaired children〔J〕.Applied Psycholinguistics，1982，（2）：109-125.

    〔11〕锜宝香.特定型语言障碍儿童之介绍〔J〕.特教园丁，2002，（2）：51-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