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琪敏:新社会主义艺术的可能性研究

    

    在当下这个世界史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背景下,在人类世界“主体危机”的空前爆发及蔓延中,对于当代社会主义中国的文明主体性形塑,涉及到道路自信与文化自信的建构需要而言,特别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作为自身现代性的生成来说,在西方资本主义全球危机已然导致了文化危机与艺术史危机的条件下,重新生成新的艺术与美学精神,必然是当代社会主义中国的文化艺术发展的,新的历史性任务。

    首先,我们务必要明确和明白,虽然自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来,社会主义新中国的文化主体性建设,特别是关于艺术等高级文化的建设,都是国家装置在上层建筑范畴的重大任务,但基于社会主义现代性的文化与艺术,从一开始,就不是只有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这一唯一来自苏联的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思想与道路。可以说,1950年开始的国画改造,已然明确具有仅仅属于中华文明自己的,社会主义文化艺术与美学的主体形塑自觉性及道路探索价值。

    虽然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在当年具有广泛的输出性国际影响,是社会主义苏联向世界社会主义阵营强行传递的文化正当性,但其作为教化与宣传的功能过于显白,也就证明它依然隐含有西方资本主义世界的精英主义文化色彩,却又因其教化的程式性(对结果的模仿与刻板修辞),最终沦为精英面向大众的政治思想的宣讲图式,而失败于作为高级文化的广泛历史正当性。

    这或许,也正是克莱门特·格林伯格所批评的,以苏联诸多艺术家为代表的社会主义艺术,是“庸俗艺术”的出发点。

    新中国1950年开始的国画改造运动,以及由1950年至1960年,这十年里的艺术与美学论争,及其成果,或许才是当代社会主义中国的艺术实践,作为高级文化的生成来说,可以,也需要去继承的历史发展文本关系的上文,或社会主义艺术的传统——它既具有属于中华文明自身的,高级文化道统与文脉的一贯性,也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现代性意识自觉性。

    由此,它必然具有,赢得对西方资本主义艺术发展与历史问题,进行超越性批判的理论正当性与可行性。这一理论正当性与可行性,是建立在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主义对资本主义的超越性设置,这一科学理论基础之上的。

    其次,从批判与继承的历史必然性角度来看,在当代社会主义中国的现实条件与历史发展要求下,在中国人生哲学与西方哲学在本质性的不同上,具有凝聚和生成新的社会主义艺术的极大可能性,或许它就应该被称之为“新社会主义艺术”。

    而生成“新社会主义艺术”的历史目的,就是为了针对西方资本主义世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日渐生成,也日渐消解的后现代艺术或当代艺术的历史功能,进行辩证与批判。

    西方资本主义世界与文化,在“后现代”的游戏中,在自我批判与更替了前卫艺术的“自我专业化”精英主义之后,走向了面向大众的“自我合法化”(以达达主义为代表),但“人人都是艺术家”这一政治性口号,掩盖了美与美学被“自我合法化”这一后现代精神狂欢,所瓦解的事实。并且,美与美学的瓦解,最终导致西方资本主义精神里的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包括了新自由主义,及其所试图抹去资本主义世界的外部的尝试),深陷“主体危机”而无法自拔,并将人类世界的道德秩序,推向虚无的边缘。

    因此,美的问题,在更高的人类精神层面,恐怕必然指向的是道德目的,而不是超越人类世界的宗教式的精神。

    美不是道德的,这一久远的“真理性”观念,其实是柏拉图的理念论,在美学上的具体化规定。这一规定,让美与美学,超越了人世间的情感维度与精神交互性,而走向纯粹逻各斯中心主义和极端意识。

    但西方艺术作为西方文明的高级文化,却从柏拉图主义,特别是以普洛丁(Plotinus 204/5—270)的理论为精神核心的新柏拉图主义美学,最终走向了西方后现代/当代艺术,对美与美学的彻底消解,同时危及到人生意义、社会道德与理性精神本身。

    从某种意义上来比较,普洛丁的关于世界作为物质存在与超自然实在的,从统一性到杂多性的递减法则,即太一流溢出理智、理智流溢出世界精神、世界精神再依次产生物质并赋予其形式,与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具有对称相反的特征。

    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唯物主义立意,实际上将观照超越人类世界的纯粹精神统一性存在,仅仅看作是人类世界自身分泌出的思想形式之一。

    因此马克思主义的本质,是对人类世界与人类命运自身的科学关照,或者照看。它最终在物质生活的极大丰富基础上,对人类的精神世界进行道德统一,或者总体优化。这便是人类世界的最优状态,是作为共产主义的最终“显现”(而不是实现)。

    从这个意义上看,马克思主义是人文精神在人类世界的最高科学化精神追求与表现,而不似宗教精神对人类世界,本质上的扬弃追求。因此对于马克思主义来说,彼岸是在人间实现的科学统一与道德理想,而不是死后的天堂和净土。

    也正是从这一点出发,马克思主义的终极关怀,其实是道德理想最终实现为完满的美,也即为美学的,而不是政治或意识形态意义的。

    那么,以马克思主义为基础的社会主义艺术,或者眼前我们在这里所提请的,关于有别于已然失败了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作为最初的社会主义艺术实践的历史递进部分——新社会主义艺术,它必然依旧根基于历史唯物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终极关怀与理想,从而在西方资本主义后现代/当代艺术,已然瓦解了美与美学的境遇下,肩负重建美与美学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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