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自然的浪漫之约——“流水别墅”

    

    书名：《设计的故事·走向设计之人》

    作者：迪人（曹刚）

    出版机构：人民美术出版社历史上有哪一座建筑，有自己的一部正式传记的吗？那是“流水别墅”。如果将它营造的景观呈现在未曾知晓它的人面前，绝对不会使人想到它已风光了正正八十年。“屋宇和房间里充满了芳香，框架上也充满了芳香，

    我自己呼吸到这种芳香，我知道它，我欢喜它，

    这种芬芳的意味，要使我沉醉，但我不让自己沉醉。……”

    ——沃尔特·惠特曼walt Whitman《自己之歌》

    在宾夕法尼亚州西南部，匹兹堡城市远郊的茂密森林中，有一条蜿蜒流淌的河——熊奔溪。由空中看，这条河穿行于山谷峰峦之间，构成小写n字母的形状，河水流至西北转角处，由于山势跌宕，出现了几个瀑布。就在上端的小瀑布上，坐落着我们要拜访的建筑设计杰作“流水别墅”（Fallingwater）。

    爱因斯坦曾受主人之邀来此做客。他如果从那条专门进出的小路，跨一座小桥步入别墅，也许不会有太大的兴奋。然而，当他被引领到穿越别墅的瀑布下面时，再回看此建筑，即刻会被它的魅力给击中。多数尚未到过此地的人，都是从瀑布、岩石、树木相伴，略微仰视的经典角度认识这一现代建筑的。

    1936年建造的“流水别墅”，是赖特在65岁时应邀为商业大亨考夫曼的家族设计的。

    1934年12月26日，就是初次看到熊奔溪现场后的第8天，赖特致函考夫曼说“林间瀑布的旅程一直在我心中萦绕不去。我的脑海里随着溪流的音韵，已经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座住宅的影子。”

    赖特经过细致考察和大量资料研究，设想解决了包括环保、景观、施工等各方面的问题，才得以将他们一开始就看中而又怀疑的这块绝佳之地选定下来。他在构思一个建筑史上不曾有过的，最大胆的，与大自然的浪漫的约会。被梦想激励，但并不急于落笔于纸上，经历了九个月的设计思考才开始下手。这個过程体现了赖特的特点，他有强大的视觉思维能力，灵敏的构思，尺度把握精准，善于细节的理解与掌控，赋予建筑自然与人性价值和丰富精神内涵。他要让这座别墅有别于以往自己的任何设计。待他真正下手时，仅仅两个小时就勾勒出了草图。

    1935年9月22日那天，纲领性的166号平面图，标出了各层独立平面，成为赖特团队与考夫曼研究设计实施的依据。月桂山和缓的西坡盆地，熊奔溪上一个平凡的小瀑布，三块大漂石，都在等待着非凡的设计之约。

    赖特描述这个别墅将是“在山溪旁的一个峭壁的延伸，生存空间靠着几层平台而凌空在溪水之上——一位珍爱着这个地方的人就在这平台上，他沉浸于瀑布的响声，享受着生活的乐趣。”他为这座建筑物取名为“流水别墅”。

    流水别墅共有三层，面积约为380平方米。以二层即主入口层的起居室为中央空间。左右铺展的房间布局考究。整体之中，空间形成相互流通的各从属部分。并有小梯与下面即将形成瀑布的池水相连。别墅形态凸显体块结构，具有交响组曲般的节奏感。两层巨大的平台高低错落，一层平台向左右延伸，二层平台向前方挑出，高耸的粗片石墙交错支撑于混您混凝土平台之间，方向、质感和色彩上都产生了恰当的对比和充满活力的抗衡。

    建在巨石之间瀑布之上的别墅，溪流携微风与甘冽的韵律漫漫淌过，再由平台下跃然奔泻而出，这是自然与人造景观亲密交融的经典传世之笔。

    设计者自豪地称它是天赐神物，“它和谐感人地表达了栖息的祟高原则。这里的森林和溪流和岩石和所有一切结构元素，都如此宁静地融为一体……”。

    借助设计者与业主双重的名望，与被惊呆了的媒体的大肆宣传，远离城市喧嚣的人造景观很快名扬天下。直到今天，无数设计师都还在无数的建筑设计中，引入赖特的设计理念和手法。就算最发达的城市、占据最优越环境、最不惜成本的当今豪宅的开发设计，也时常会有“流水别墅”的影子。

    1963年，赖特去世后的第四年，埃德加·考夫曼（小考夫曼）决定将别墅献给当地自然保护机构，使它成为公共的文化遗产。

    从流水别墅的外围，人们可看到那些水平伸展的地坪、便道、桥、阳台及棚架，依各自的功能，走向，延伸互衬，珠联璧合的如同在一股无形的凝聚力之下集结相汇。山涧瀑布水流迂回叠荡嬉戏于别墅怀中骤然下泄。别墅的室内空间设计也堪称典范，空间自由延伸，相互穿插；内外空间互相交融，浑然一体。一些被保留下来的岩石，成为大房间壁炉前的自然的装置。处处可见粗石墙柱、平展的天棚与金属窗框、玻璃和天然石材地面的对比呼应。正面通透的带状玻璃窗使室内与周边的树林相互映衬。自然的诱惑从别墅的每一个角落渗透进来。这是一个最充分地发挥了设计之魅力的建筑物，因为它的充分，也成为了一座最深地藏匿了设计本身的建筑物。建筑物的概念，建筑的构成，居住的观念得以重生。自然与人的悠然共存，人与建筑的精神共享，使人不由得展开遐想。不知如此设计，是否有赖特对中国古代哲人智慧的借鉴；也不知有没有他同样十分赞赏的日本传统思想中自然质朴之风的影响？但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流水别墅是赖特“有机建筑”理念最为精妙的印证。

    1918年，赖特曾访问过中国。他对老子的有关思想推祟倍至。经常引老子《道德经》中的“凿户牖，以为室”等，以感叹老子空间营造观点的精辟。流水别墅北面依山，南面观水，直接坐落山水之上，这座建筑的设计完全符合中国传统风水习俗和道法自然的传统。

    弗兰克·劳埃德.赖特（Frank Lioyd Wright 1869-1959），出生在美国威斯康星州。在威斯康星大学攻读土木工程。不到20岁即前往芝加哥谋生，在从事建筑设计的过程中，深受芝加哥派建筑大师沙利文（Louis Henry Sullivan）和阿特勒（D Adler）的影响。1893年，赖特开设了自己的事务所。一生共设计建筑物800余座，约半数以上得以实施。他的建筑思想和欧美很多同时代的建筑设计家有明显差别。他的全部设计经历，都是对于建立空间意义的追寻。

    赖特从小生长在山谷中，对农村和大自然有深厚的感情。在自然的怀抱中，他能感悟到孕育生灵和四季昼夜的神秘的力量，更对建筑是怎么一回事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建筑呈现人类生活”，并且只能为生活服务，当这种朴素的认识经过现代社会的洗礼，又在设计中体现出来时，那就是对设计本质的一种把握。赖特具有崇尚自然的设计观，这无论是在他最初的“大草原”住宅，还是罗伯茨住宅，无论是他在家乡设计的“塔里埃森”，还是他的最著名的“流水别墅”中，都展现的很充分。不仅如此，赖特坚持吸收传统的有价值的因素去创立美国现代的建筑文化。他的青年时代处在十九世纪后半叶，那是著名作家马克·吐温（Mark Twainl835-1910）和诗人惠特曼（W.Whitrnan1819-1892）的时代。赖特如同建筑界的浪漫主义者和田园诗人。在他的设计中，住宅和别墅这样的建筑类型变化自然，丰富多彩。他还在30年代提出了著名的“广亩城市”Broadacre City的城市规划构想，对现代城市发展做出了贡献。

    他在《给从事于建筑的青年》中写道：“你可以把秩序的有灵感的感觉作为一种天赋来领受——学校肯定不能把它给你。因此，对从事建筑的青年来说，‘寻根的这个词应该是一个美好的词。寻根意味着‘属于根或‘为了根——从头开始，这个词不加修饰地站着。任何建筑师天性上必须是寻根的，因为对他来说从旁人停止的地方开始是不够的。”他的“寻根的”，首先就是寻设计的本质之根，即生活创造之源头。为此，他奋斗了一生。他的有机建筑思想被公认为现代建筑设计最重要语汇和原则之一。

    然而，赖特从不拘于传统，他的现代意识之强不亚于任何一个同时代的设计师。他明确认为，我们的建筑如果有生命力，它就应该反映今天这里的更为生动的人类状况。建筑是人的本性更高的表达形式，建筑也是时代、地域和人的最忠实的记录。他说：“建筑是文明本身的真正实体。他的生长需要时间，只有当它是思想产物时才开始成为建筑……。”

    从建筑当中你能够解读设计大师的设计观和环境中蕴涵的文化，并可以从一个建筑来看世界。四季都有美妙景致的流水别墅，恰好是在美国经济大萧条达到最低谷的时刻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大萧条、卷入世界大战，影响着1930年代的历史，导致美国人从根本上重头评价自己的社会经济和文化的基础。人们正在改变着对城市和乡村的看法。城市建设与商业、工业让人失望，人们便转而更多的关注大自然。如在民间出现的资源保护团队极大地推进了各州和国家保护区重受人们的欢迎。人们当时对流水别墅的赞扬是由衷的。同时，由于赖特娴熟的将现代主义的某些特征与传统设计精髓融合的天衣无缝，无论对现代主义持热衷还是抵触态度的人，在这里都能够达到很好的平衡。流水别墅成了美国住宅的理想。罗伯特.戴维（RobertDay）于1952年5月在《纽约客》上发表了一幅漫画，上面是盖满流水别墅的郊区，每座房子还都有一道一模一样的瀑布。流水别墅成了人们能想象得出的最好的人居建筑。

    当然，这座蕴含了大师的丰富经验、出手极为大胆的建筑也并非真的无懈可击，它曾在1990年提醒管理者某某部分很有坍塌的危险。西宾州环境管理部门在论证后投入专款加以维护。维护所投入的经费达到最初建设费的数倍（最初造价包括客房部分计16万美元，如今可折合约400万美元）。政府接管后，流水别墅每年都要接待15万左右的游客。而近年更是被美国建筑师学会冠以美国史上最佳建筑設计称号。

    《流水别墅传》，是一位专家历经多年的考察研究而写就的建筑物传记。该书最后归纳了这座隐于偏僻山林的建筑的几个成名因素，比如在工业力量强大的城市的边上，实力派媒体积极而有效的推广，大萧条孕育出来的社会情绪和文化价值观，以及随着美国走向战争而不断高涨的爱国主义，当然更不可忽略的是，特定环境中自然的光彩。不过该书的结语称：“尽管有上述所有这些巧合，这座建筑的名望最终却是全靠它自己。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像流水别墅这样的一座别墅，将来也永远不会再出现像流水别墅这样的一座别墅了。”

    《艺术的故事》《哲学的故事》……面对这些经典的著作，《设计的故事》该如何呈现给读者？为了精益求精，作者数易其稿，设计师反复修改，编辑严格把关，最终这本历时十年构思与写作、近二十万字、四百余幅精彩图片的著作，以极其质朴而又极富现代感的面貌问世。全书以颠覆性的倒叙手法，逐次打开了现代、近代、古代以至原始设计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