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与蚂蚁酒

    王开

    杨树属杨柳科,分很多派,比如胡杨派、黑杨派、青杨派等等,我国拥有青杨派的品种最多,分布最广,数量占我国杨树总数的一半以上。杨树家族庞大,近些年,有人还培育出红叶杨,又根据红叶杨培育出红霞杨,这两种人工杨树叶片红艳,就像满天的彩霞一样漂亮。

    东北乡下的杨树,就是我们煮饭用的燃料。春天,人们带着锯子斧头,上山把杨树砍倒。秋天,大人们再把它剁成柴火,用来取暖。村里人做家具什么的,却不大喜欢用它,因为它木质软,爱走样变形。不过,这是大人的事情,我们小孩子和杨树的交情可不一般了。

    我们村里的小学校有一排一抱多粗的大杨树,谁也说不清是哪一年栽的。我们玩的各种游戏,全是围绕大杨树开展的。比如,春天我们在杨树下跳格子,玩丢口袋的游戏;夏天,我们在树下乘凉;入秋后,风把大杨树摇得哗啦哗啦响,叶片纷纷扬扬撒了一地。我们一下课,就跑到大杨树下捡杨树叶玩儿。

    我们喜欢在大杨树下扎堆儿,黑蚂蚁也跟着凑热闹,成群结队地围观。有时候,它们嫌不过瘾,爬到大杨树上,居高临下看风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迷上了玩蚂蚁。而这样的玩儿,对黑蚂蚁来说,是阴险的圈套和无法抵抗的灾难。

    我们在地面挖个小坑,铺一片杨树叶,抓一只黑蚂蚁放进去,再盖上一小片玻璃,四周的缝隙用泥土填严实。然后,我们蹲在旁边观察被困住的蚂蚁。只见它转着圈,一次次往上爬,一次次徒劳地掉下去。它并不气馁,歇一会儿,再次鼓起勇气往上爬,结果还是一样。终于,受困的黑蚂蚁耗尽了力气,趴在那儿一动不动了。我们正玩得高兴,上课铃声响了,大家拔腿跑回教室,可怜的黑蚂蚁被抛在脑后了。等哪一时刻回想起来,我们再去原地看,玻璃片和黑蚂蚁都不见了,只有一片杨树叶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让蚂蚁“坐牢”的法子玩腻了,我们又想出新招数——用聚光镜照射黑蚂蚁。一开始,我们用聚光镜对准杨树叶子,看着强烈的太阳光烤焦杨树叶子,直至冒烟燃烧起来。后来,我们就拿聚光镜照蚂蚁了。一只奔跑的蚂蚁,一旦置身于聚光镜下面,片刻之间,灼热的光使它的身体像遭了害虫的杨树叶,慢慢蜷曲,毛茸茸的小爪子向胸膛勾着,无声地僵硬了。

    后来,有人发明了喝“蚂蚁酒”。

    我第一次喝“蚂蚁酒”,完全是王雨宾怂恿的,“蚂蚁酒”就是他的“首创” 。

    那天中午,我注意到大杨树下的王雨宾半天没动。我猜他又在捣什么鬼,便凑了过去。那家伙手指间正夹着一只黑蚂蚁,歪着头,端详着手舞足蹈却无力逃跑的黑蚂蚁。

    “王雨宾,你干什么呢?”我故意放轻脚步,在他身后猛喊一声。

    王雨宾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我:“嘘,我喝蚂蚁酒呢。”

    “啊?你喝什么……”我惊讶得眼都直了。

    “蚂蚁酒!”

    “什么……什么蚂蚁酒,在哪里呀?”

    王雨宾神秘地眨眨眼:“蚂蚁酒在蚂蚁肚子里,你想喝不?”

    “我?算了,在蚂蚁肚子里怎么喝。”

    “你抓住一只大个儿的蚂蚁,把它从腰儿拽成两截,扔掉脑袋,留下肚子,然后放在嘴边,一挤蚂蚁的肚子,冒出来一股水,你用舌头接着,蚂蚁酒就喝成啦!”

    “这……这……”我虽然平时馊主意不少,可从没干过这种恐怖的事,结结巴巴地说:“有点儿残忍,我还是不喝了吧。”

    王雨宾嘲笑我:“平时你胆子挺大的,关键时刻就胆小了,女生还是不行啊。”

    王雨宾一下激怒了我:“你别瞧不起人,谁怕谁呀,我和你比比!”

    王雨宾说:“比就比,来吧!”

    我撸起袖子预备上场,王雨宾突然说:“慢着,要比得来真格的,咱们赌点什么。”

    “赌呗,谁怕谁呀!”

    “好,痛快!”王雨宾眼珠一转,“你输了,把你书包里的桃子给我。我输了,明天给你个咸鹅蛋,怎么样?”

    我心想,原来你盯上我的桃子了,说什么也不能给你。因为我的桃子是在外地工作的小姨回来时特意买给我的,我都没舍得吃呢,咋能白白输给你。而且,我还想赢王雨宾的大鹅蛋,所以,我不能输。

    “行,就这样定了!

    说话间,刚好爬过来一只大黑蚂蚁,我伸手捏住它。大黑蚂蚁仰面朝天,拼命挣扎。我鼓起勇气,几次欲掐断它的细腰,看着它的样子,怎么也下不了手。王雨宾蔑视地看我一眼,讥讽道:“还是不敢吧,小女生,认输算了。”

    “你说谁不敢呀?”

    王雨宾一再刺激我,我一咬牙,一跺脚,左手捏着大黑蚂蚁,捏住它的肚子,一狠心,一使劲儿,硬生生把大黑蚂蚁断为两截,我赶快扔掉黑蚂蚁的头,这时,它还没有死,头和脖子那一截盲目地爬呀爬,原地打转转。另一只蚂蚁赶过来,伸出触角碰它,意思说:“你怎么啦,怎么成了这个样子?”遭受重创的黑蚂蚁艰难地用触角回应同伴,意思说:“我快死了,你救救我。”赶来的黑蚂蚁迅速走开,不一会儿,又来一群蚂蚁,围着只剩下头和脖子的大黑蚂蚁,每个人去碰触它一下,好似安慰,又好似悲痛地告别。

    黑蚂蚁死的过程很缓慢,我看着它细小的毛茸茸的长腿蹬啊蹬,力气一次比一次减少,直到最后,再也蹬不动了。

    我心里酸酸的,手里捏着的大黑蚂蚁肚子不自觉掉到了地上。

    “你输了,哈哈!”王雨宾大笑,“你的桃子归我啦,不许反悔!”

    我急了:“给就给,有什么呀?!”说完,我挖个坑,放入断成两截的大黑蚂蚁,上面盖一片杨树叶,再盖上土,安葬了它。

    回到教室,我把藏在书包里的桃子给了王雨宾,王雨宾得意地向全班同学炫耀,还讲了我和他打赌的经过。我没有反驳他,也不跟他争辩,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去大杨树下玩蚂蚁了。

    [思维互联网]

    杨树下的故事,有快乐,也有忧伤。年少无知的我们,做过的“傻事”,至今令人感到遗憾。这些“傻事”就像一滴滴小水珠,汇集到我们记忆的长河中,给我们的童年增添了无限的乐趣。

    (淘 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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