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服装设计史上的传奇——亚历山大·麦昆作品探析

    刘昱雯+吴卫

    

    

    

    摘要：亚历山大·麦昆是世界上伟大的服装设计师之一，也是英国时尚界的传奇；纵观麦昆41年的人生履历，在他的服装异想的世界里，经历了讽刺叛逆灰暗的早期，另类复古浪漫的中期和对自然及生命生存思考和探索的晚期三个阶段：虚幻与真实、庄重与放荡、传统与革新都是他的标签，亚历山大·麦昆在他有限的生命中，为人类在服装时尚上带来了太多的惊喜。

    关键词：亚历山大·麦昆；服装设计；叛逆；另类；生命

    中图分类号：J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069（2017）07-0045-03

    背景

    20世纪70年代中期朋克运动由的产生，在英国艺术院校的学生当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也为英国服装界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上个世纪70年代，中性化的服装风格开始成为一种趋势。80年代女权运动兴起，代表女强人形象的中性化服装走向极致。90年代的设计师受到后现代思潮的影响，服装的中性风成为主要的设计风格，女装在裁剪和工艺上呈现出男装的特征。20世纪开始，整个服装界都受到环保主义的影响，设计师在追求多变、独特的设计同时，更多地开始考虑到人与自然的关系，反皮草运动的兴起引起人们对动物的保护，越来越多的服装设计师在设计服装时通过科技手段制造出以假乱真的肌理面料代替皮草。

    时间到了20世纪末，对于伦敦来说，从80年代到90年代是时尚化的十年。与此同时，英国的艺术院校在此二三十年间，培养了大批优秀的青年服装设计师。伦敦中央圣马丁学院（Central Saint Martins），这所从20世纪90年代起受到全世界追捧的艺术院校，因其宽松自由的学术氛围，成为了诞生时尚设计师的摇篮。亚历山大·麦昆（Alexander McQueen）于1992年从伦敦中央圣马丁学院研究生毕业以后，将学到的知识与自己的实践经验相结合，借鉴从历史剧题材和观察鸟类所获得的灵感，给一件件衣服赋予了艺术品的价值。他的设计风格从灰暗叛逆到浪漫复古，再到晚期的以生态和社会现象思考为主题，都显现出特有的英伦精神，成为英国服装设计史上著名的设计大师，其颠覆传统的创新精神和奇异的时尚风格，对现在的服装设计界有着深刻的影响。

    一、亚历山大·麦昆简介

    亚历山大·麦昆（Alexander McQueen，1969～2010，享年41岁，（如图1）所示，出生于伦敦南部刘易舍姆区（Lewisham）的平民家庭，是世界上伟大的服装设计师之一，也是英国时尚界的传奇。从三岁起，麦昆就在卧室的墙壁上画画，甚至开始尝试缝制裙子，他向往设计师的生活并渴望成为一名设计师。1985年（16岁），麦昆中学毕业后，成为了安德森与谢泼德（Anderson & Sheppard）裁缝服装店的—名学徒，此时的麦昆却与伦敦的时尚毫无关系。而后他又加入了萨维尔街1号（Savile Row，被誉为英国的“裁缝街”）的吉布斯和霍克斯（Gieves&Hawkes），并在那里学习制作裤子。在此之后，麦昆成为了一名自由职业的缝纫师和打板师，更与布赖顿（Brighton）设计师一起为喜剧服装供应商伯曼和纳森（Berman&Manson）工作，正是在这个工作的过程中，麦昆对于历史剧题材服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1989-1990年（20-21岁），麦昆为日本时装设计师立野浩二（Koji Tatsuno，1962～）工作。麦昆很崇拜立野，在工作的同時学习到了许多专业上的技艺，也让他感受到了T台的魅力。立野浩二对于面料的挑剔、对于织物的热爱，以及在秀场上营造出的戏剧感，都深深地影响了麦昆。21岁那年的3月，麦昆踏上了前往意大利米兰的道路，成为了罗密欧基利（RomeoGigli）的助理。1992年（23岁），由于个人的原因，麦昆回到位于伦敦的中央圣马丁学院担任打板教师，但实际上，麦昆是希望前往圣马丁学院继续深造，于是麦昆开始了在圣马丁研读时装设计硕士课程的日子。在这18个月的课程结束之时，麦昆的毕业创作也是其第一次个人时装发布会，为他迎来了生命中的贵人——伊莎贝拉·布罗（IsabelIa Blow，1958～2007），在伊莎贝拉的支持下，亚历山大麦昆开创了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品牌，从此走上了国际时装舞台。

    1996年（27岁）麦昆为法国著名的“纪梵希”（Givenchy）设计成衣系列。1997年（28岁），他取代约翰加利亚诺（John Galliano）担任纪梵希这一法国顶尖品牌的首席设计师。1998年（29岁），他设计的“纪梵希99春/秋时装展”在巴黎时装周上获得一致好评，同年为《泰坦尼克号》女主角凯特.温丝莱特（Kate Winslet），设计了她出席奥斯卡颁奖晚会的晚装。2000年（31岁）12月，麦昆卖掉了他在酩悦·轩尼诗·路易·威登集团（Moet Hennessy-Louis vuitton）的股权，以维持其以创作为理念的时尚作坊。麦昆在时尚界的卓越成就为他赢得了1996、1997、2001和2003年“英国年度最佳设计师”的荣誉。2003年，他被美国时装设计师协会（CFDA）评为“年度最佳国际设计师”，英国女王为其授予大英帝国司令勋章注4。

    2010年2月11日（41岁），麦昆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这已经不是他的第一次自杀，由于工作的压力和母亲的病逝，特别是母亲的离世，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彻底击溃了亚历山大麦昆内心的防线，这种绝望也在麦昆之前的系列作品的设计中早有表现。尽管亚历山大麦昆——这位时尚界的天才，已经离我们而去，但是在他短短的一生中，从平民出身一路走向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他之所以能取得如此高的成就，正是因为他对于服装的热爱和全心全意的付出。麦昆对新奇的渴望、对时尚的洞察，以及他的精妙剪裁和高超技巧，让他如此与众不同。麦昆对时尚界的贡献并没有因他离世而停止，其设立的一个名为“萨拉班德舞曲”（Sarabande）的信托基金，将会一直资助负担不起学费的有天赋的英国学生，这也是他在自己现存作品之外留下的另一笔遗产。

    二、亚历山大·麦昆的异想世界

    亚历山大·麦昆的服装世界是令人惊奇的，他设计的作品在华丽的外表下，蕴含着让人深思的异想和哲理，感染着所有热爱时尚的人们。在麦昆设计中其实呈现出了他生活中的三种状态，年轻时的叛逆，成熟期的浪漫以及生命后期的反思。所以，他的作品并不是单纯为了美而产生，而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内心世界。因此，在麦昆的很多秀场上，展示出来的是阴暗夸张甚至带有血腥和死亡意味的服装造型和天马行空的舞台设计，每场服装发布会都是一次艺术的视觉盛宴。他关注现实社会，关爱弱势的女性群体，常用服装武装女性，而他又常常希望逃离现实以寻得解脱，正是这样的矛盾和纠缠，造就了麦昆的设计风格，使其设计往往具有争议性，但却充满了视觉魅力。

    （一）讽刺叛逆的早期

    麦昆早期的时装秀场充斥着一股让人感到不安的气氛，同时也让舆论一片哗然。麦昆对于欧洲的等级制度具有强烈的反叛心理，他反对那些精英主义，内心始终保留着对上层社会的排斥与不屑，麦昆早期的服装是朋克风、中性风与街头文化的融合，同时带有一些哥特感觉的死亡与阴森，体现出麦昆内心的灰暗情绪。

    1994年春夏系列“虚无主义”的秀场表达的是女人应该坚强，在秀场上包含了远超人们期待的文化元素，女模特儿们再也不是穿着柔弱飘逸的面料，取而代之的是硬挺的气场强大的西装。同时，亚历山大麦昆十分有名的超低腰露臀裤（1994春夏，25岁），（如图2），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当中。1994-1995年秋冬系列《女妖》（25-26岁）发布，这一季的灵感来源于冥界的女妖，女妖系列寓意了破茧而出的意象，是对现实的反叛和控诉，同时超低腰裤再次出现，并搭配合身的军装风夹克，以金色穗带作为装饰，衣服上翻领部分开到腰部、灰绸及膝长外套搭配短直裆喇叭口长裤，这一切的组合都像是在嘲讽吉布斯和霍克斯（Gieves & Hawkes，他青年时曾经在这里学过制作过裤子）的裤装造型，也是麦昆对于传统的颠覆和嘲讽。

    麦昆随后推出了《群鸟》（1995春夏，26岁）系列以及《高原强暴》（1995-1996秋冬，26-27岁）系列，这两个系列更加突出了麦昆的叛逆性格以及与传统观念的对抗，在《群鸟》系列中，麦昆第一次让男人扮成女人，穿着紧身的印有燕子（据说水手喜欢把燕子图案文在身上，代表了男子汉的勇气和坚强）图案的裙子，但这并不是异装癖，而是对于美的另一种解读。《高原强暴》系列，则是麦昆对自我身份的一种认知，这一年苏格兰制宪会议发表了“苏格兰议会，苏格兰权利”的终极报告，呼吁授权建立苏格兰议会，也让麦昆这位苏格兰人的后裔，对于那段高原上被掠劫的历史耿耿于怀。“强暴”这一词在麦昆的秀场上，意味着对于文化的掠夺，他将充满男性气质的军装，与格纹图案进行组合，斯图亚特时期服装风格、主5的褶边领围绕着脖子，看上去像是甲胄的无袖马甲，以及衣服上看上去像是被撕毁或者烧过的痕迹，这一切都是放大的戏剧性的表现，也是麦昆对于历史的直觉和共鸣。

    《但丁》（1996-1997秋冬，27-28岁）系列是麦昆对于宗教与战争的反思，这个系列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在《贝尔默的玩偶》（1997春夏，28岁），（如图3）系列上，模特儿戴上镣铐，迈着如机械玩具一般僵硬的步态，显示出他对纳粹优生学和雅利安人种美学的反抗。这两个系列，将麦昆对历史事件与社会问题的看法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作品中的独立性和原创性，以及深度性，让麦昆声名大振，开启了他在纪梵希大展拳脚的时代。

    （二）另类复古的浪漫

    在紀梵希的日子，亚历山大麦昆真正的从一位裁缝转变为一名服装设计师。1997年（28岁），麦昆举办了纪梵希的一个高级定制系列发布会，这次设计的灵感来自寻找羊毛的神话故事，整个系列采用金色和白色两种颜色，运用了羽毛、绵羊角、蛇皮等多种动物元素，麦昆将这些元素巧妙地融合到了一起。虽然走秀时，模特儿的装扮十分夸张，但却产生了一种典雅庄严的效果。由此，麦昆开始走上了另类的浪漫主义之路，这种浪漫绝非是积极的浪漫，而是一种消极的浪漫。《贞德》（1998-1999秋冬，29-30岁），（如图4）系列，是麦昆第一次毫无顾忌地将心中的阴暗放大并展示出来的>21尝试，这场发布会的模特儿头戴金色假发，皮肤被涂得惨白，戴着红宝石一般的隐形眼镜，这些无不透露出一股阴森的、晦郁的凄美感，压轴出场的安娜贝尔·尼尔森（Annabelle Neilson）装扮成“圣女贞德”，身穿红色串珠连衣裙，身边围绕着熊熊火焰，将发布会推向高潮。1999年春夏的《第13号》（30岁）系列和2001年春夏的《沃斯》（32岁）系列，则完全表现出了麦昆内心中那另类复古的浪漫情怀。

    尽管13这个数字，在西方文化中是邪恶和不吉利的代表，麦昆却对此不以为然，甚至直接将发布会命名为《第13号》，这一次任性的命名验证了在麦昆的生命中，13是幸运的代名词，这次发布会十分成功，麦昆也在强硬风格和女性柔美之间取得了完美的平衡。这场发布会还有个令人感到震惊的地方，就是麦昆将浪漫与工艺、科技三者有力地结合起来，提醒世人在现代社会中，机器的地位虽然越来越高，能帮助人类完成很多看似复杂的工作，但也不能遗忘手工艺时期人类用双手创造出精致而美丽事物的执着精神，这是一种与冷漠的机器时代不同的充满人性的深度思考。2001年（32岁）春夏的《沃斯》系列（如图5）是麦昆最令人难忘的时装系列之一，模特儿身着羽毛、贝壳与刺绣装饰的服装，没有强烈的色彩对比，却体现出了强烈的哥特式艺术的浪漫。也许是麦昆对于“死亡”美学有一种特殊的着迷，才使得骷髅头元素在麦昆的手上成了一种再也不能被人遗忘的时尚，从印着骷髅头的丝巾第一次，出现在他2003年（34岁）的设计系列中开始，直到现在都成为了麦昆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_。

    麦昆的浪漫主义是源自自然的浪漫，是生命的浪漫，这种浪漫并不是人为制造出来的，而是采用自然界中的物质形态，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将其重新诠释，麦昆通过对自然界以及人类生活状态的思考，将矛盾冲突放大。《卡洛登的寡妇》（2006-007秋冬，37-38岁）这一系列更是将浪漫复古表现到了极致，复古的剪裁、黑色的蕾丝或薄纱、鸟羽毛的装饰，将时装表现得华贵且具有浓烈的艺术效果。

    （三）生命生存的思考

    2007年（38岁），48岁的伊莎贝拉.布罗自杀身亡，这无疑给了麦昆一记巨大的打击，作为布罗的挚友，麦昆选择用自己的方式纪念她——《蓝色夫人》（如图6）于2007年（38岁）10月6日在巴黎贝尔西体育馆（Palais Omnisports de Paris-Bercy）发布。从这个系列中不难发现，鸟类和自然这两大元素，是麦昆设计的主题，也预示着麦昆此后对于自然与人类之间关系的思考成为了他设计服装的理念和宗旨。

    随着麦昆创作风格的日益成熟，他开始思考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开始反省人类对于自然界的破坏，2009年（40岁）春夏系列的灵感就来源于达尔文（C.R.Darwin，1809～1882）的《物种起源》与“适者生存”论，将达尔文生活的时代与现代对比，那时的世界还未被人类开发和侵扰，呈现出一派和谐的氛围，随着科技的进步，人类开始了对自然栖息地的破坏。2008年（39岁）11月26日，英国政府为了应对生物多样性危机而引入了气候变化行动计划。此时，麦昆通过自己擅长的方式来强调地球所面临的气候转暖威胁，他在面料上大量尝试了数码印花技术，然后通过裁剪和塑形让图案完美的对接。这一技术在之后的《柏拉图的亚特兰蒂斯》系列（2010春夏，41岁）上趋于完美，这也成为了麦昆对时尚界最重要的贡献之一：把21世纪的科技与传统的工艺结合在了一起，形成了全新的装饰技艺。

    2010年《柏拉图的亚特兰蒂斯》系列（41岁）表达的是未来世界，人类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世界上，这是一种对人类破坏海洋生态平衡行为的嘲讽与警告，设计灵感来源于海洋和两栖动物，麦昆希望表达出：随着气候的变化和北极冰盖的融化，“海底人”回到了水底世界，女性成为了神秘的“海底人”与人类的杂交物种，这种温柔的物种回归神秘的海底，而不再是都市中脆弱的存在。在这一系列中，麦昆还给时尚界带来了一份神秘礼物——犰狳鞋（如图7），犰狳鞋如蟹钳般夸张的造型，穿着者必须将脚踝几乎绷成90°，这种设计也让模特儿的身体看上去更加不似真人，贴合麦昆想要表达的主题。至此，麦昆完成了他还在做学徒时的雄心壮志，将时尚带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

    结语

    亚历山大·麦昆的一生，是如此的传奇、与众不同，但同时也是悲哀的，当一位设计师越是优秀越是敏感，他越是能够从不同的角度来审视这个世界。正如麦昆，设计之初的他仅是时尚界的一名“叛逆”的坏男孩，经过时间的洗礼、设计的磨炼，他开始希望能够将内心的矛盾表达出来，更渴望将这种矛盾有机统一，他尊重传统却又渴望打破规则，他关爱女性却又在作品中常常表现出一种侮辱女性的错觉感，他渴望浪漫却又将浪漫与死亡和悲哀联系到一起，这一切都使得他设计的服装成为了艺术品，也让他本人站在舆论与道德的风头浪尖。

    沒有人知道亚历山大·麦昆在离世前的一段时间，内心到底经历过怎样的痛苦与挣扎，只知道他留给世人的是一种不完美的遗憾，这种离世的遗憾正如同他的作品一样拒绝平庸，或者可以说，正是他作品中的黑暗情绪将他带入死亡的世界。无论媒体怎样评价，不可否认，亚历山大·麦昆在他有限的生命中，为人类在服装时尚上带来了太多的惊喜，从包臀裤到骷髅头元素单品，再到犰狳鞋和那些精美而充满艺术感的服装，麦昆从表达内心的反叛不羁到关注社会、历史，再到思考人类与自然的关系，这是他的一种设计思想的升华，只有将设计的方向放在人类社会中思考，思考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关系，才能真正地设计出永传于世的作品，只有这样才能完成一次次的挑战和看似不可能完成之事。虚幻与真实、庄重与放荡、传统与革新都是他的标签，这种对于时代主流价值观的矛盾思想并不是一味反对，而是更加深层次的思索，这种深度的思考和精湛的技艺是麦昆能成为时尚界最有影响力之一的设计师所不可缺少的重要因素，也是他留给后人的稀世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