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院体花鸟画与当代工笔花鸟画的写实风格比对
摘 要:宋代院体画是中国绘画史上极富争议性的焦点,在创作意识和技巧上对后来的花鸟画具有深远的影响。文章着眼于宋代院体花鸟画的“写实性”,从取材方式、空间表达、图式语汇、题跋拓印四个方面与当代工笔花鸟画对比研究,分析二者之间的异同,提出宋代院体画的“写实性”在工笔画传承和发展中的重要价值,以及当代工笔花鸟画写实精神的缺失,力求宋代院体画的写实元素对当代工笔画绘画语言发展的启示和重构。
关键词:宋代院体;当代工笔;花鸟画;写实;比较
宋代院体画的创作受到宋词和理学的影响,在美学思想和审美韵味上逐渐发生了改变,在优渥的创作环境下,达到了中国花鸟画发展的巅峰。宋代初期的花鸟画华丽绚丽,透露着雍容华贵的韵味,到中后期,文人画和理学思想影响了花鸟画的画风,院体画呈现平淡的写实风格,并且在后来的工笔画创作中这种追求形似的写实性美学品质经久不衰,对后来的传统画创作影响深远。当代工笔画创作受西方艺术的冲击,在材料和创作技法上发展了西方画的造型特征和视觉呈现,对写实主义的表达具有了新的内涵,在构成形式和传统造型方面也融会贯通,但现代工笔画在获得外来营养的同时也发生了本质的偏移,对院体画传统审美意境的继承力道疲软。以工笔花鸟画的写实性作为切入点,把宋代和当代工笔院体花鸟画进行比较,从根源上分析比较二者精神内涵的差距所在,让我们在当代工笔花鸟画的创作中不断反思,感悟宋画的写实性精髓,对自身的实际创作有一定的引导作用。
一、当代工笔花鸟画对宋代院体写实的延续
(一)作品的“求真”之同
宋代院体画与当代工笔画对于物象细致入微的观察、视觉再现的严谨、设色的精妙、形象展现的真实生动都是一致的,对于形似的追求要达到主观和客观的情景交融,这是传统工笔画对写实性的共同追求。宋代院体画中不论是全景构图还是截景折枝,不论是跋语还是题画诗,传达给观者的视觉享受都千差万别,这点在当代工笔画也能找到共通处。由蜀入宋的黄筌世代为宫廷画师,从小受到专业绘画训练,并在唐代绘画传统环境下熏陶成长,其画作“翎毛骨气尚丰满,而天水分色”,擅长珍禽瑞鸟,奇花怪石。在作品《写生珍禽图》(图1)中,不论是飞禽龟兽还是昆虫,都刻画入微、逼真重现,可以见得画家在对禽鸟的观察上下了一番功夫,并且忠实于自己的视觉所见。潘清池的当代工笔画《静候》注重模仿现实,在笔性、笔意、笔力的创作上融合了西方绘画意识,在视觉情态上表达了当代人的愉悦与想象。
(二)作品的表现手法之同
宋代院体画和当代工笔花鸟画在对写实的表现手法上基本是一致的。一方面,画家对植物、动物等客观物象的形的再现是相同的,始终保持物象的客观原貌,具有再现功能;另一方面,宋代院体画和当代工笔花鸟画在再现物象原貌的同时,都融入了主观性的审美认知,把现实中的花鸟形象转变为想象中的审美形态,体现了主观意识的表达,可以说在对写实性的追求上,两者都没有脱离对物象形态外在的再现,并且提倡主题精神和主观情感的融入。
在形态再现方面,宋代院体的创作受到理学思想和道教文化的影响,在造型、构图等表现形式上追求客观的真实性,对物象的描绘细致入微,写实逼真。当代工笔花鸟画延续了宋代院体画的写实精髓,同时吸收了西方绘画技术的透视比例、空间表现等方法,在对物象的刻画上更加精准,极强地还原了物象本身。另外,二者不同程度地运用色彩来还原物象的原始样貌。院体画受道教“法自然”的色彩理念,注重物象的固有色,不受外界光线、气候的影响。而当代工笔画在物象的基础色上,融入了光线照射和环境色,从物理学的角度更立体呈现了立体投影、明暗分明的效果。
二、宋代院体与当代工笔画的写实矛盾
(一)取材方式的不同
宋代理学家程颢在《秋日偶成》中说,“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当我们惊叹宋画栩栩如生的刻画和雅逸、诗意的神韵时,往往忽略了画家在作画之前取材和观察所付出的辛劳。宋画取材是之前观物取象转向主客观合一的节点,宋画取材强调“静观”,讲求“物我合一”。宋人秉承万物皆有理的理学思想,在长期的观察中找寻物象的生长规律、身体结构和外貌在不同阶段的表现,从而把握事物的内在,所以宋画取材是个体生命的本相。
庄子曾提出“乘物以游心”的观照态度,这对于当代工笔花鸟画的创作是缺失的。纵观当代工笔花鸟作品,在细节的精致写实和画面效果的营造上,都要略胜宋画一筹,然而不能像宋人一样对所画物象寻踪寻迹,更多的是照相机似的“审物”和机械再现,情感意象却大大衰减。李蒸蒸的《守望绿洲》(图2)充满了理性的科学透视,画面主体骆驼的腹部与腿部的阴影、驼峰在逆光下边缘毛发的明暗等细节刻画,都强化了物象的客观性。
(二)空间表达的不同
北宋画家郭熙在《林泉高致山水训》中提到,“学画花者,以株花置深坑中临其上耐之,则花之四面得矣,学画竹者,取一株竹因月夜照其影于素壁之上,则竹之真形出矣”。宋画的空间表达对写实的追求有着紧密的联系。花鸟画的构图到宋代呈现全景到截景的过渡,“折枝”构图形式开始风靡。相较于传统的全景构图,折枝构图能以“咫尺布景而传万里之势”,以大面积留白的方式营造笔墨所不能及的意境,传达心灵瞬间的体验和感动。而意境的营造,追根揭底来源于创作者对生命本体的理解,是“物”对“心”的观照。可以说,是虚有的空白衬托了物景的实,院体画中的空白,是一种以虚代实的形式。
与宋代院体画不同的是,当代工笔花鸟的构图从小景別构图的基础上不断往大发展,不少工笔画家动辄耗费几年光景创作巨幅的花鸟画,出现的问题也接踵而来。当代工笔在空间构图上,以当代绘画的理性颠覆了传统画主客观统一的空间范式,在构图技巧上沿用了宋画的散点透视,但更多的是西方的焦点透视,力求结构、比例的精确,尤其注重不同光影、明暗营造的三维空间,科学性远远胜过了情感的主观表达。南宋画家吴炳的《出水芙蓉图》中,硕大的荷花基本与荷叶一般大小,而现实中的荷花只有荷叶的六分之一大小,作者明显是为了突出高洁的荷花,而造成物象主观上的改变。同样是荷花题材,当代画家蒋英坚的《秋暝》的荷花大小中规中矩,但荷叶占据了画面的主要篇幅,荷花被裹挟在荷叶中偏安一隅,让观者难以揣测画作的表现意图。
(三)图式文化的变化
花鸟画中的隐喻图式将是当代工笔花鸟画创作的源泉。宋代花鸟画主要运用原型、象征、谐音等文化知识、心理特征建构起主观的意象图式,进而让读者明白宋代院体花鸟画的物景选择、物象搭配。首先,是借助“原型”观念来建构意象。传统画中的原型多来自民间神话、风俗等人们对物的想象。比如鹤是王母娘娘的禽鸟,具有幸福长寿的表征;水仙代表纯洁;腊梅代表高风亮节;牡丹、灵芝代表富贵吉祥等。南宋马麟的《橘绿图》、赵昌的《石榴芍药图》都是象征团圆和美的作品。其次是借助物象的生长状态、外在形态等来象征不同的含义,也是“原型”的拓展。锦鸡在儒家文化中有“瑞应”之说,因此锦鸡被赋予了政治意义。三是根据物象名字发音的谐音,赋予了特定的含义。如易元吉的《乔柯猿挂图》中猿与“元”谐音,祝福科考学员能够斩获解元、会元、状元等优异成绩。
当代工笔画创作延续了传统画“原型”意象的图式,喜鹊、腊梅、荷花、蟾蜍等物象出现频繁,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传统文化中的原型意象日渐式微,花鸟画的创作取材不再拘泥于传统文化的束缚,而是拥有了更活跃的思想和开阔的视野。陶新建的《不如跳舞》中的仙鹤突破了“原型”的特定内涵,赋予了时代性和拟人化。
(四)题跋与款识的差异
北宋前期院体花鸟画家的画作题款多为年号、署名的穷款,只有院体山水画家郭熙等少数人偶尔在画作上拓印之外,但其作品上也未见一句题诗。直到宋徽宗赵佶才将诗、书、画、印结合起来,形成了宋画题跋助教化的伦理功能。宋徽宗时期院体花鸟画的实物感及实物感倒出来的实景感是该朝院体画写实画风的特质,而实物感的所在对象均有其象征意义,透过实物感的强烈的写实手法,这些画中的“物”“景”,甚至保证现实世界中的“物”“景”曾经存在过。
当代工笔花鸟画作品较之传统工笔花鸟画更注重画面内容的塑造,在当代视觉图像里,大多数人认为“书画同源”已经失去了活力,甚至认为在当代没有应用的价值。当代工笔花鸟画的写实性表现在题款上,注重与画面内容的构成关系、形式美感的塑造,在画面的视觉效果上起到了润色作用。
本文结合自身创作实践过程中对写实性手法的运用体会,对宋代院体花鸟传统的写实技法加以分析、比较、研究。这将对传统写实精神的推进、写实手法的传承、传统技法的拓展以及当代工笔花鸟画的语言表现和我本人的花鸟画创作带来启示,从而推进当代工笔花鸟画的创新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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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郝丽欣,哈尔滨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国画系研究生,师从王明教授;黑龙江省中国画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