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河南南阳汉画像石中四神图像
邹雨辰
摘 要：“四神”，指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产生于远古时期的自然崇拜，标志着祖先对方位的初步认识，在当今则演变成四种有吉祥含义的神兽形象，是对中国传统文化影响最大的宇宙论体系。在我国古代艺术创作中这四种图像也常有出现，河南南阳出土的汉画像石中，这四种神兽分别以组合或者单独的形式刻画于汉画像石墓中的墓室顶、门和门楣等处。通过对四神图像起源的追溯，分析其方位排列和图案形象的组合来探析其所代表的不同内涵。
关键词：汉画像石；四神图像；天文；辟邪；升仙
位于河南省南阳地区的汉画像石墓是一种采用石，有时也会是砖石混合为结构，流行于西汉晚期至东汉末年的墓葬形式。画像石，则为其中雕刻有绘画形象的建筑构成石，在两汉时期的墓葬中常有出现。两汉时期厚葬的风俗盛行，有着“谓死如生”的思想观念，汉画像石之所以成为中国古代汉文化中的浓重一笔与这种客观条件的存在是分不开的。
青龙、白虎、朱雀与玄武通常被称之为“四神”。在汉画像石中这四种图像常有出现，并且以一种比较固定的组合方式，伴有天文星象、祥瑞辟邪和引领升仙等不同内涵。
《礼记·礼运》云：“何谓四灵？ 麟凤龟龙，为之四灵。”陈澔注曰：“行，军旅之出也。朱鸟，玄武，青龙，白虎，四方宿名也……以指正四方，使戎阵整肃也。”可看出“龙、龟、凤、麟”合称为“四灵”。 这与之后玄武、青龙、白虎、凤鸟这四种动物显然是有区别的，《三辅黄图》则认为这四种动物的组合是“天之四灵，以正四方”。所以，有的学者则认为四神形象是有两个版本的。相比较而言，后种比前种具有更多的含义，与星空中表方位的东、南、西、北的方位名称相对应，具有固定方向意义。其不仅是一组祥瑞含义的动物，它们之间的差别显而易见，而南阳的汉代文物所展示出的完整四神图像也只有后者，遂本文亦采用“四神”之名。
西安的国棉五场六号的西汉墓葬中，出土一铜温酒炉，酒炉四壁分别镂空雕刻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该墓葬是出土文物有证实的目前最早且最为完整的四神图像。其中玄武形象是龟的俯视形象。龟与蛇合体的玄武，则最早发现于画像石砖中。铜镜上四神形象的大量出现源于西汉末期谶纬思想的泛滥。四神瓦当通常是四种灵兽独立出现，至今出土文物中还鲜有四神组合出现的图像。
一、四神图像完整出现
天之四灵，以正四方。这四种神兽的首要功能是象征着“四宫”。南阳的麒麟岗汉画像石墓墓顶天象图中的四神图像就是较为典型的代表。古代观察天象和制定历法的二十八宿按照方位划为东西南北四个区系，分别象征着东苍帝，西白帝，南赤帝以及北黑帝居住的四宫殿即称为“四宫”。四种神兽则是四宫配属，是其守护神。
1988年发掘的麒麟岗汉墓墓室平面图呈“而”字形，墓室由五部分构成，发现画像石110余块，是南阳出土画像石之最。其中的四神组合图像共有两幅，分别在前墓室顶以及墓室北壁。前室顶部的四神天象图中四神位于中间方位，天帝于正中端坐，前方朱雀，后方玄武，左方青龙，右方白虎。除此之外左边还刻有北斗七星和日神，在右边刻有南斗六星和月神。图像与图像之间施以云纹，气势恢弘。另外一组在墓室北主室的北壁的四神图像的四神分别绘制于东壁和西壁石正面以及立柱西侧面，两者位置相对。
虽从组合来说，四神图像构成的方式有镇守四方的极具稳定功能，但是这组图像又时常被拆开，在画像石墓的墓顶、墓门、门楣等处分别刻画。依照考古发掘材料及四神图像出现时代的顺序，其题材内容大体可分为三类：天文星象、祥瑞辟邪、引领升仙。
二、四神图像独立出现
（一）四神图像之“青龙”
在南阳汉画像石中，“龙”的形象数量最多，形象生动，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其中升仙类是最早出现的题材。因为在古时人们固有观念中的龙是可以乘骑和驯化的。《韩非子·说难篇》说：“夫龙之为虫也，柔可押而骑也。若有人婴之者则必杀人。”像是唐河针织厂的2号墓的羽人应龙升仙图刻画于墓葬前室的东、西大梁和独山县西坡的汉画像石墓的羽人乘龙升仙图等。此外，唐河针织厂2号墓的墓门门楣羽人喂应龙，似为养龙的故事，也证明了《史记·夏本纪》中记载龙可以被豢养的说法。
藏于南阳汉画博物馆的翼龙熊铺首衔环图，上部是翼龙，中部是铺首衔环，下部是熊，其中翼龙昂首屈身，熊张牙舞爪。据文献记载，之所以两者刻于门扉上，是因为在当时人们认为熊同样也是可以驱邪的动物，龙、熊与铺首衔环的搭配有明显驱魔辟邪的含义。
在关于天象的记载文献中，青龙大多以“苍龙”的名称所出现。在南阳汉画博物馆的天文题材的汉画像石中以苍龙星座的形式呈现，四周绘星，犹如蒲山晚堂的苍龙星座图中，苍龙周身从上至下共伴18颗星。
（二）四神图像之“白虎”
在南阳汉画像石中，白虎形象通常出现于神话传说、生活日常与天象星宿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韦昭在《后汉书·礼仪志》中注曰：“墓上树柏，路头石虎。”由此可见，古汉人对白虎持有特别心理，人们在墓葬上方放石虎、种植柏树是源于魑魅等恶鬼害怕两物，遂白虎常以祛邪镇墓的形象在汉画艺术中出现，以来阻止邪恶之物侵害到墓室主人躯体。
南阳汉画像石中蕴涵着中国古代仙人的浪漫主义想象，其中刻画的很多内容的来源是神话传说故事，神仙驾车的是青龙白虎以及其他神奇异兽而不是平常我们印象中的牛馬。在英庄出土的雷公车图中雷公车由云气衬托，车内有建鼓，上有华盖，两人坐于车中，前驭者后雷公，三翼虎分别位于前方牵引雷公坐车奔驰，车内有鼓因古人认为雷声即天神敲鼓所致。雷公车图反映汉代将虎视为升仙工具的一种，十分具有代表意义。“虎车”的流行表达了先人心目中的虎是助人成仙的吉兽，充满了墓主人渴望升仙的美好愿望。
南阳唐河县出土的“白虎铺首衔环”汉画像石则表现了在当时白虎是凶猛异常的神兽，绘刻在门扉上，与铺首衔环相搭配驱鬼疫辟灾难。白虎，作为“四神”组成之一，是指纯白毛色的虎而并非一般的虎。白虎星座画像石中刻的白虎，云端疾步，昂首翘尾，前有六星，下有三星，是极具代表的白虎星座形象。它不仅反映出我国汉代天文学的高度发展，且显示出当时画工想象力的丰富。
（三）四神图像之“朱雀”
朱雀，即朱鸟，祥瑞象征，后被民俗发展成了代表纯阴的凤，与代表至阳的龙，成了相辅相成的一对。《梦溪笔谈》曰：“谓之长离……或云，鸟即凤也。”因对朱雀并无清晰界定，通常将其与凤等同看待。《山海经 南次三经》云：“见则天下安宁。”《说苑·辨物篇》亦云：“去则有灾，见则有福。” 基于凤凰和朱雀都是祥瑞之鸟，所以可见两者都可成为引领升仙的向导，代表着和平与安宁。
另据《拾遗记》记载，朱雀有驱散灾恶的作用——“状如鸡，鸣似凤……使妖灾群恶不能为害”。在南阳汉画像石墓门中的朱雀多刻于门扉之上与铺首衔环相结合，展翅欲飞，展现出将鬼魅拒之门外的强大气势。因铺首形象在汉代多刻凶猛兽头于墓门，能够代表闭藏门户隔绝内外，使之不能打开，有看家护院之意，故驱魔辟邪类中的“四神”多与铺首衔环一同出现，并与有护卫驱魔之能的神相匹配以求死后安宁。
天文类中的朱雀图像在南阳汉画像石中主要有高庙汉墓出土的双首朱雀星象图，图中一双首朱雀刻于南侧室盖顶，四周刻有19颗星。这种双首朱雀的独特表现形式也充分反映出在楚文化影响下，汉代南阳具有深深的浪漫主义气息。
（四）四神图像之“玄武”
四神中造型最独特的莫过于这个看着像蛇和龟合体的动物了，因为玄武本身代表四方位之外更被赋予了繁殖和长寿的能力。因为龟的新陈代谢之慢让它在古人看来是长寿的代表，自然会被认为是很重要的生灵。而因为北方常有蛇出没，很多人在那个时代被蛇无情地夺取了生命。所以将代表生和死的动物结合起来，自然而然就有了玄武这样掌管着生死大权的动物形象被创造出来了，这也是符合当时人们对时间形象理解和认知的。
南阳的麒麟岗仙人乘龟图中，神龟昂首向前，其背之上有一人手持仙草。据《拾遗记》记载，此神龟产于昆仑山第五层，乃神仙聚集之地。乘此具有鲜明升仙之意。玄武作为守护的形象出现很少，而且其并不像其他三神一样，与铺首衔环同时出现。
天文类的玄武单独图像在南阳的汉画像石中还尚未有所发现。据考证与之有关的只有嫦娥奔月图一幅，呈现的是北方玄武与月宫相会场面。
三、结语
四神形象是我国古代历史悠久的传统文化的重要构成，其被普遍用于不同载体与场合，所表现的文化底蕴也随之变化。综上浅述，可以总结出在河南南阳的汉画像石中的四神图像组合、单独皆有出现，主要具有祥瑞指向、升仙指向和天文指向三大含义，这与当时的时代背景和地域文化有着很大的联系，反映了汉人“天人合一”的宇宙观、“升仙永生”的宗教观和“天赐祥瑞”的祸福观等。
南阳居于汉代中心位置，既上承楚文化神韵，又下接东汉开国雄风。汉画像石中的四神形象刻画体现了楚文化所独特的浪漫主义与理想主义，与南阳地区的地理位置和南阳人的社会生活及生活风俗息息相关，不仅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和艺术感染力，更深刻反映当时的社会状况，在我国古代的文化艺术发展史上，有承先启后的重大历史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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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
郑州大学美术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