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生态创新：驱动因素及作用机制
王雅君 刘静艳 覃方铭
[摘要】尽管围绕生态创新已经有30多年的研究历史，但研究领域多集中于制造业，服务业的生态创新为研究者所忽视。文章以高星级酒店这一典型服务行业为代表，通过深度访谈，运用扎根理论对酒店生态创新的驱动因素及作用机制进行分析，明确了酒店生态创新的5个构成维度，即管理生态创新、服务设施生态创新、产品（服务）内容生态创新、顾客参与的生态创新、服务流程生态创新；梳理了推动酒店生态创新的4个关键驱动因素，即机会识别能力、机会利用能力、高管态度和利益相关者压力；同时，分析了酒店生态创新对经营绩效的影响路径，除直接影响外，生态创新还通过为酒店带来成本竞争优势和差异化竞争优势间接地对经营绩效产生影响。文章基于扎根理论构建了酒店生态创新研究的基本理论框架，研究成果既是对酒店环境管理理论体系的补充，也是对生态创新研究领域的丰富和发展，并为酒店业生态创新实践提供了测量框架和决策工具。
[关键词]酒店生态创新；驱动因素；作用机制；环境管理；扎根理论
[中图分类号]F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006（2018）08-0096-12
Doi：10.3969/j.issn.1002-5006.2018.08.016
引言
随着我国经济的高速发展以及环境问题日益凸显，如何协调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的矛盾，是当前我国在生态环境管理领域面临的重大课题。随着大众环境意识的觉醒，政府对环境问题的重视以及竞争环境的变化，企业作为生态保护的重要责任者，面临着越来越严格的环保规制，如何使生产经营活动与生态环境相协调，是其可持续发展面临的重要挑战。在此背景下，创新作为达到可持续发展目标的重要机制，日益被企业所重视。
与新古典经济学派认为环境规制会使企业偏离核心业务、增加成本、削弱企业竞争实力的观点不同，20世纪90年代初期，哈佛大学的Poter及其合作者指出，恰当的环境管制可以激励企业开发和采纳生态创新，从而为本国企业建立起绿色市场上的竞争优势。其中，生态创新因为强调在满足需求和提升人们的生活品质的同时，使企业的产品、工艺、系统、服务和流程使用的物质资源最少，对环境的污染最小，与企业诉求不谋而合，因而被视作一种有效的绿色发展途径而日益受到关注。但目前，对生态创新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制造业领域，以酒店业为代表的服务业由于被认为是“无烟产业”，导致其对环境“无声”的破坏往往被忽视。相较于生产制造业，服务企业的资源使用及排污情况往往不能精确地测量和监控，因此，服务业对环境影响通常是不可见的，但却是高强度的。酒店业的主要产品服务系统仍属于传统的“资源-产品-废物”的线性开放式经济发展模式，为了为顾客提供舒适、便利甚至奢华的服务，必然消耗大量的水资源、电力和燃料等能源资源，从而使酒店成为高能耗建筑的突出代表。随着能源价格的不断上涨，酒店业也意识到环境管理对企业经营的重要作用，开始进行环境管理的积极实践，并在近年快速发展。然而，在理论研究方面，仅有少数几篇有关我国酒店业环境管理的实证研究，关于酒店生态创新问题的研究更是寥寥，理论研究与快速发展的实践严重脱节。
由于服务本身具有无形性、易腐性、生产和消费同时性等特性，服务创新与制造业技术创新相比有其独特之处，如无形性、新颖程度范围、形式多样性、顾客导向性等。酒店业生态创新的内涵和类型与制造业有所差别，前者不仅包括技术生态创新，还可能包括服务内容生态创新、服务流程生态创新等。这些类型的生态创新往往不能用专利技术等代理变量进行测量，因此，少有针对服务业生态创新的研究。其次，尽管有学者从不同视角对生态创新的影响因素进行了研究，但环境管理领域的研究多集中于探讨不同类型的环境规制对生态创新的影响效应，关注不同的环境规制（环保标准、排放许可证等）对企业投入环境管理所产生的增量变化，以便给政策制定者提供假设条件下的决策参考。而技术创新领域的研究则关注技术推力和市场拉力对企业投入生态技术创新的积极作用。这两方面的研究皆因为忽略了组织和社会等情境因素对企业创新路径的影响，不能揭示生态创新在创新内涵、影响因素及路径选择等方面与一般创新有何不同。最后，与制造业技术创新过程不同，酒店业的服务创新是一个与不同的外部行为者（顾客、供应商、竞争者等）相互交互的过程，如在与顾客不断交互作用中，酒店获得了丰富的顾客需求信息，并以此为导向进行产品和服务流程的创新。服务业较少投入专门的资源进行内部研发，服务业生态创新所需的资源，包括知识、技术等，大部分来自外部利益相关者。由于资源获取渠道不同，酒店生态创新的驱动因素必然与制造企业有所差别。
本研究采用扎根理论对酒店生态创新进行探索性研究，探讨包括构成维度、驱动因素及其对酒店绩效影响在内的酒店生态创新机制，构建基础理论框架。弥补现有生态创新研究对服务业创新研究的不足，丰富和深化酒店业环境管理与服务创新理论，在实践上也为酒店在日益严苛的环境规制条件下，通过实施生态创新战略提升经营绩效提供一条有益思路。
1研究综述
1.1生态创新与酒店服务创新
生态创新是“为顾客和企业带来增值同时，显著减少环境影响的新产品和工艺”，是一种有益于环境可持续的创新，其目的在于实现在其整个生命周期内，与其他替代产品相比，降低环境危害、减少污染及资源使用，包括企业所生产、采用或开发的新产品、流程、服务和管理方法。
由于研究视角不同，不同学科对生态创新有不同的定义边界。从企业社会责任视角看，企业作为利益相关者之间缔结的一系列契约的载体，理应对利益相关者的利益要求作出回应。通过实施生态创新，使企业履行环境社会责任的同时赢得制度合法性，也创造社会福利，但带来的弊端使得企业生态创新的动机难以被判读。环境管理理论视角的研究关注企业在有限资源下，面对利益相关者的压力如何选择环境战略。通常将生产创新视为一种前瞻性战略，强调的是防治污染而不是控制污染，而實际上，前瞻性战略既有主动式生态创新，也有反应式生态创新（如末端治理技术）。从创新管理理论视角看，作为一种新的创新类型，生态创新关注的是如何管理高生态效能的创新，包括生态创新的概念和维度、绿色产品设计的工具和方法等，例如企业的哪些流程和核心业务通过引入环境维度而发生了改变，各类生态标签的应用，产品环境影响评估，识别绿色解决方案或设计准则等。该视角下的生态创新研究多从技术角度分析生态创新如何设计和操作等问题。
酒店服务创新是学界广泛关注的话题之一，现有研究聚焦于创新的分类、创新行为的激发因素或创新能力的提升因素及创新的绩效影响3个方面。根据创新对象的差异，酒店服务创新主要分为管理创新、市场创新、过程创新和产品（服务）创新。也有学者从顾客感知的视角，将顾客感知的酒店创新分为服务流程创新、服务设施创新、参与制度创新和服务内容创新4个维度。酒店服务创新行为的驱动因素包括管理者的态度和经验、组织学习、团队文化、知识共享等。在创新的结果方面，酒店服务创新对企业的市场价值、财务绩效、顾客维系和市场份额都产生积极影响。
对比生态创新和酒店服务创新的现有研究可以发现，生态创新的研究聚焦于制造业的产品和技术生态创新以及环境规制、技术推力和市场拉力对技术生态创新的影响，而酒店服务创新与制造业创新无论在构成维度抑或是驱动因素上都有所差别。然而，目前酒店业生态创新的研究话题鲜有涉及。
1.2酒店环境管理领域的生态创新研究
酒店生态创新属于酒店环境管理领域的研究问题。尽管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研究开始关注以酒店为代表的服务业领域的环境管理问题，研究数量呈波动上升趋势，但总体而言研究主题比较分散，主要涉及酒店环境战略、酒店环境行为动机、酒店环保节能技术、酒店绿色营销、酒店环境管理的绩效影响等方面。对于环境管理，尽管大部分酒店管理者都持支持态度，但他们普遍缺乏环境意识和具体实施策略，即使是在一些已经成功实施环境管理的企业，其目的通常也是出于降低成本或获得经济收益的需要。此外，组织的资源和能力、企业文化、组织的基本特征（如酒店的管理形式、酒店规模、硬件使用年限等）以及酒店社会责任等因素，也对酒店环境管理行为产生影响。在具体实行过程中，酒店会从组织、运营、产品和服务、顾客参与等方面进行管理实践，并且会着重从技术层面进行改进。
首次讨论酒店环境管理领域创新问题的学者是Le等，他们在对越南酒店业的研究中指出，创新对使用者而言是指新的观点、实践或概念，尽管环境管理实践在国际上并不是新的概念，但对于发展中国家的酒店而言，却属于创新的范畴。由于服务业的自主创新能力较弱，大部分创新活动来源于技术的引进，因此，在旅游企业的生态创新研究中，创新扩散理论最为常用。现有实证研究多讨论创新的技术特性因素对酒店实施环境行为意愿的影响包括优越性、兼容性、复杂性、可实验性。
尽管将环境管理实践作为一种创新，但现有研究并没有对酒店生态创新的内在构成进行分析，影响因素的研究也仅限于创新技术本身的特性对酒店应用环境管理技术的影响，并未涉及企业能力、管理者态度等组织因素对酒店实施生态创新的驱动作用。创新扩散理论的应用虽然对酒店应用实施某项生态创新有一定的指导意义，但缺乏对生态创新驱动因素的一般规律的总结，难以为酒店提供成功实施生态创新战略的有效建议。Pace于2015年首次正式提出了旅游业生态创新的研究命题，并以马耳他地区的17家酒店为例，从能力的视角对酒店应用生态创新的水平进行了分类，依据创新潜力和动态能力两个维度将案例酒店分为4类，即快速修复创新者、有效创新者、绿色创新者、转移型创新者，研究发现酒店的动态能力与生态创新之间存在着相关关系。
1.3研究述评
综上所述，酒店生态创新研究是一个涉及生态创新、酒店创新与酒店环境管理领域研究的一个新兴课题，目前尚处于起步阶段。现有研究证明了酒店业存在生态创新行为，其应用效果受到创新特性的影响，仅依据实施生态创新行为的多寡对酒店进行了分类。但酒店生态创新如何划分维度，又是受哪些因素的影响，其对酒店经营绩效的作用机制如何，尚缺乏讨论。制造业对生态创新的界定和维度划分显然不符合服务业生态创新的实际，考虑到服务业生产消费同时性的特点，酒店生态创新除了有流程生态创新、产品生态创新外，还应该包括管理生态创新、顾客参与生态创新等。再者，关注环境规制、技术扩散特征等对酒店生态创新的驱动忽视了酒店自身能力和组织特性对酒店实施战略的影响，往往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酒店如何自我驱动生态创新行为的问题。最后，生态创新、酒店环境行为对绩效影响的关系研究一直存在争议，由于缺乏对“环保”与“盈利”之间实现路径的研究，生态创新对经营绩效的作用机制尚不明朗。因此，本研究结合多个领域的研究成果，针对酒店生态创新这一问题展开探索性研究，以期回答以上研究問题，补充和完善相关理论。
2研究设计与过程
由于生态创新尚属环境管理领域的一个新的研究课题，而环境管理属于酒店管理中较特殊的专业领域，涉及工程、技术、管理等多方面的知识，因此，对该课题进行研究时，就需要从酒店从业人员，尤其是熟悉环境管理战略领域的管理者那里获得一手资料，通过质性研究，从现象出发归纳分析资料，识别关键变量，进一步分析其作用机制。1967年，由社会学者Glaser和Strauss提出的扎根理论被视为是质性研究领域中较为科学的一种方法。该方法是通过对资料进行开放式编码从原始资料中归纳、提炼概念与范畴，进而上升到理论的一种自下而上的质性研究方法，其核心是同步进行的数据收集与分析过程，在资料与理论之间不断比较、归纳与修正，直至形成一个能够反映现象本质和意义的理论。因此，应用扎根理论对酒店生态创新进行探索性研究符合研究目标的要求。
2.1深度访谈的设计与实施
国外有关环境管理的研究表明，高星级酒店及大型酒店由于对资源的高消耗，其环境意识也更强，而低星级酒店的环境友好行为较少。酒店创新领域的研究也表明，星级越高的酒店创新能力明显越高。为了获得更完整和准确的数据，调研三星级及以上的酒店可以更好地达到多重验证的效果。因此，本研究以广州市三星级及以上酒店作为研究对象。在访谈对象的选择上，由于环境管理问题的专业性和特殊性，研究选择了酒店中对酒店环境管理及生态创新战略比较熟悉的工程总监、酒店总经理等级别的中高层管理人员共11人（表1）。深度访谈在2015年4——5月间进行，正式访谈内容主要涉及3个方面的问题：（1）酒店生态创新的内容；（2）影响酒店生态创新的因素；（3）酒店生态创新对企业绩效的影响。研究者事前将访谈的主题和大致内容告诉了受访者，给受访者留出了足够的思考时间。每人的访谈时间30～60分钟不等，访谈过程中研究者根据实际情况对受访者及时进行了追问和互动。在征得被访者同意的情况下，整个访谈过程共获得了7小时50分钟的录音资料，全部访谈资料转化为文字稿共6.5万字。
2.2编码过程
本研究采用扎根理论的“开放性编码一主轴编码一选择编码”的分析步骤对访谈文字资料进行编码分析，首先，对收集到的原始资料进行概念化与初步范畴化。笔者建立了由酒店生态创新构成维度、酒店生态创新影响因素、酒店生态创新绩效影响三大维度构成的编码系统，以编码系统中各个概念为依据，对原始资料进行逐级缩编，通过发现概念并予以归纳总结来正确反映资料内容。其次，对各概念化资料进行范畴的挖掘。在概念化资料的基础上，识别与各个概念相关的主题，并运用与文献中相关概念测量指标相似的语句对这些主题进行编码，形成范畴，进而将相同或相似的概念归类到同一范畴之下，将相异的资料区别开来，找到资料之间的联系。最后，识别范畴与范畴之间的联系，分析不同维度下各范畴之间的关系和脉络是否可以完整解释研究的问题，“核心范畴”是否揭示了问题的实质。
2.3编码结果
通过以上编码过程，最终得到酒店生态创新的动因及作用机制的编码结果（表2、表3、表4），包括酒店生态创新的内容与构成、酒店生态创新的影响因素、酒店生态创新的绩效影响三大维度，以及每个维度下的若干范畴。
3研究结果
3.1酒店生态创新的构成维度
酒店生态创新是指通过生产、采用和开发新的产品、流程、服务或经营方法，以减少酒店经营活动对环境的影响或提高资源利用效率的一系列创新策略。根据数据分析的结果，本研究将酒店生态创新划分为5个维度：管理生态创新、服务设施生态创新、产品（服务）内容生态创新、顾客参与的生态创新及服务流程生态创新。与制造业的生态创新有所区别的是，服务业的生态创新不仅包括内部流程生态创新，也包括对客服务前台流程的生态创新；另外，由于服务产品生产和消费的同时性的特点，顾客参与的生态创新也是服务业生态创新的独特之处。
3.1.1管理生态创新
管理生态创新主要是酒店对环保管理体系和标准的采用，制定有效的环保节能的规制制度等方面。大部分受访者都提到所在酒店都有相应的节能环保的规章制度，并不断在改进，且外资酒店和高星级酒店的规章制度会更为完善。此外，绿色办公、客房绿色措施、员工环保意识的培养等方面也属于管理生态创新范畴，但有管理者表示这类措施虽然成本较低，但节能效果有限。
3.1.2服务设施生态创新
服务设施生态创新涉及对酒店现有服务设施设备的改造以及引进新的节能环保技术等，以减少能源消耗和对环境的影响。
3.1.3产品（服务）内容生态创新
产品（服务）内容生态创新是指酒店在对客提供的服务和产品的内容上采取的创新措施以达到节能环保的目的，包括取消高耗能服务项目、开发绿色产品及实施绿色采购等方面。酒店所能提供的实物产品较少，涉及到的主要是餐饮产品、客房低值易耗品的使用。比如采用可回收的产品，或者是采购绿色生态的食品原料，减少对可能污染环境的原材料的采购。
3.1.4顾客参与的生态创新
Lundvall认為创新是消费者与生产者的互动过程。由于服务本身生产与消费的同时性，酒店的生态创新需要顾客参与和配合才能完成。因此，在酒店生态创新包括了顾客参与的生态创新，一方面，酒店通过各种措施鼓励顾客在住店期间实施环保行为；另一方面，鼓励顾客参与酒店的环保组织及其他环保活动。
3.1.5服务流程生态创新
流程生态创新是指酒店改进生产和服务流程以降低能耗和环境污染的措施，包括后台服务流程生态创新和前台服务流程生态创新。
3.2基于“能力一意愿一机会”模型提取酒店生态创新的动因
在Vroom具有广泛影响的“绩效=f（能力×动机）”模型的基础上，Blumberg和Pringle引入了诸如“工具和信息等资源的可获得性、工作条件、领导者行为”等对工作绩效有重要影响，却不属于能力和动机范畴的影响因素，提出了影响绩效的“能力-意愿-机会”三维度模型。本研究结合该模型，提取影响酒店业生态创新的因素，包括动态能力，高管态度和利益相关者压力。企业能力是企业基于有形的、无形的资源对其进行配置的过程，该过程是通过企业资源（人力资源、物质资源等）长期互动而形成的，是企业整合内外部资源，构建组织能力的能力，是一种动态能力，包括了机会识别能力和机会利用能力两方面。高阶理论认为，作为企业的主要决策者，企业高管有更多的机会为企业确定战略基调，组织的战略决策和行动是由组织中最有权利的高管的态度决定的。因此，企业实施生态创新的战略决策有赖于高管的态度，是推动生态创新的意愿因素。企业的外部市场机会由企业所处的制度环境决定，企业若能在所处的制度环境中取得主导地位，则可以获得合法性。制度环境由利益相关者构成，利益相关者对环境问题的重视，为企业通过实施生态创新赢得竞争优势提供了机会。
3.2.1机会识别能力
机会识别能力是指酒店从外部获取最新的市场需求信息、环境技术信息的能力。机会识别过程是一个搜索、创造、学习和解释性的活动过程，是企业与外部知识源建立联系的能力。机会识别能力越强，企业对外部机会的敏锐性越高，能获得的机会越多，创新的潜力也越强。
现在的本身科技进步所带来的资讯是生态创新的信息来源……另外，同行之间先进的经验也是我们重要的补充……所以我们很喜欢参加一些行业的论坛啊，聚会啊，就是从中获取到一些资讯，来去思考我们是不是可以用（No.9）。
因此，通过对外部技术和市场的跨界搜索，酒店能够准确把握绿色技术发展的趋势，深入了解顾客的绿色需求和同行的发展现状，以超越竞争对手和顾客的认知创造和利用新技术，进行生态创新。
3.2.2机会利用能力
机会利用能力是酒店将外部获取的信息和知识进行转化、重置资源的能力，包括外部信息的转化和吸收能力、内部员工对环境管理的参与和支持、跨部门的整合和重组能力等。通过有效整合企业内外的相关资源或能力，能促进组织内外知识的协调和创新。
首先，从外部获取的知识或信息，关键要看符不符合企业的实际，能跟酒店实际相结合的知识和信息，才能被酒店采用。
比如说，Check in用电子签名板，××酒店就能做到。我们是因为酒店的设备和人员跟不上了，比如我现在的系统是千里马的，要是用电子签名板，我要更换的就不只是前台系统，是整个系统都要更换了，那成本就高了（No.7）。
其次，员工也是酒店成功实施生态创新的关键内部因素之一，除了为酒店提供生态创新的信息外，具体的管理和流程方面的措施依赖于一线员工的参与：
员工方面，我们通过培训和制度上的配合，比如，客房用剩的卷纸，我们会拿来给员工使用，用剩的肥皂，我们会拿来洗涤，这些流程都需要通过员工来操作，厨房的操作流程和节水节电措施等都需要一线员工的实际操作才能做到（No.6）。
再者，对生态创新有长远规划的企业，通常都有负责协调环境问题的专业职能部门：
我们有一个团队，通过不同的渠道去获取知识，并能跟企业的实际运营结合起来。节能是一个日常工作，我们平时会议上这就是一个固定的问题，对酒店整个运作中的节能的监管也是我们这个团队在负责（No.5）。
3.2.3高管态度
高管态度指酒店高层管理者对生态创新所持有的意见和看法。其中，一部分的受访者提到高管的态度对成功实施生态创新的影响，另一部分受访者本身就是酒店的高管，他们在访谈过程中也表示，出于自身对成本的关心和对酒店社会责任的态度是影响酒店生态创新的关键要素，如：
首先是管理层的重视程度，企业的管理人员要有环保意识，愿意接受或投入生态创新，只有管理层重视了，才能将资源和经费用于环保方面（No.6）。
我们为什么要做生态创新，不仅是政府在鼓励节能减排，企业也自发地要做节能减排，因为成本太高了，一个企业的能耗成本至少要占到企业营业收入的10%～8%，你做100块钱的收入，那么有10块钱来做水电气了，非常可怕的事，而且现在人工成本越来越高，只能从降低能耗上下工夫（No.7）。
因此，高管态度是生态创新的重要驱动因素。一方面，高管对生态创新的预期经济收益越高，则越能将环境问题解读为机会而不是威胁，进而采取更积极的生态创新环境战略。另一方面，高管个人的社会责任感越强，对企业应该承担的环境社会责任越重视，越能意识到企业环境污染给企业经营所带来的不利影响，出于责任感和对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关心，推动生态创新。
3.2.4利益相关者压力
在访谈中，酒店管理者指出，政府、客户、社区居民、竞争者等利益相关者对酒店的生态创新会产生影响。这些利益相关者对环境问题的重视，为企业通过实施生态创新赢得竞争优势提供了机会。以政府压力为例，政府会通过威胁和利诱两种手段对酒店形成环保规制压力，因为其在管辖范围内具有承认或否定组织存在的权力，因此，企业会对政府的环保规制压力做出积极的影响，并通过生态创新以维持和提升规制合法性。政府的补贴、监督和惩罚是促使酒店进行节能改造的关键驱动因素。
补贴——在亚运会前，要求改造烧油的锅炉，当时政府给了补贴，一吨好像是补5万（元），当时广宾两个锅炉12吨，政府补贴了60万（元），自己投入了100万（元）左右，结果一下子就节省了很多的费用，我们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锅炉改造了（No.7）。
惩罚——污水你接入政府的排污管道，费用很高。我这里一吨水，供水公司要收5块多，一吨水费是1块多，污水处理费又4块多，政府增加排污费的目的就是让你节约用水，对水回收利用（No.8）。
监督——酒店新建之初，必须提供环评报告，要通过审核才能开业，年度都有审核的，如果超标就要罚款。环评部门有专门的人员过来帮我们审核，包括对酒店的排烟啊，排污啊的审核（No.6）。
3.3生态创新对酒店经营绩效的作用机制
生态创新措施给酒店带来的绩效影响体现在为酒店带来了成本优势和差异化优势。一方面，生态创新对酒店原有的高污染低效率的生产、服务和运营方式进行改变，在减少污染的同时，提高了资源利用效率，降低了成本。另一方面，酒店通过对产品和服务的生态创新，提高了产品和服务的质量，通过提供环境友好型产品和服务为酒店带来产品差异化优势。虽然，生态创新在短期可能会因设备改造投入成本较高等问题而被质疑，但受访者普遍认为，长期来看，生态创新对企业降低成本是有益的。
比如更换电锅炉，理论上算收回投资基本上3～5年，它第一环保，第二节能，能够回收成本，虽然现在烧油烧气理论上跟烧电差别不大，但是电价是比较平稳的，油价和气价则是逐年攀升的，一旦石油价格上涨，这个差别就大了（No.7）。
同时，由于流程的生态创新是以提高资源使用效率、精简流程为目的，因此，酒店进行生态创新在减少对环境影响的同时，也提高了服务效率和服务质量。
我们2013年引入了新的软件系统，用来做无纸化的登记系统，这个极大地降低了用纸量，而且，电子签名确实也很快。可以提高效率，以前一个接待一个客人需要3分钟，用了这个之后，只要刷一下身份证，在签字板上签个名就好了（No.9）。
我们在客房里面，增加了一些设备，确保环保。有一种叫光触媒的空气净化系统，是一种氧化钛，泡沫状氧化钛在遇到紫外光照射时，会产生强烈的杀菌作用。虽然这一措施增加了成本，但是，我们给客人提供了真正的氧吧的感觉（No.1）。
此外，在全社会对环境问题日益关注的背景下，酒店实行生态创新，有利于树立酒店的绿色形象，为酒店获得市场领先优势，提高酒店社会美誉度，为酒店带来社会效益。
对于五星级酒店，实施生态创新，客户觉得你酒店有社会责任，坚持生态创新，坚持节能环保，顾客会感受到，哪怕贵一点，但顾客会觉得我为社会做了份贡献，顾客与酒店有一种价值趋同，我认可这种理念，我觉得这个酒店跟我的价值判断是一致的，我喜欢环保，酒店也这样设计，就有一种“高大上”的感觉（No.1）。
4结论与讨论
4.1研究结论及理论贡献
本研究基于扎根理论对酒店生态创新的动因及作用机制进行了探索性研究，初步建立了理论框架（图1），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酒店生态创新包括了管理生态创新、服务设施生态创新、产品（服务）内容生态创新、顾客参与的生态创新、服务流程生态创新5个维度。可见，服务业生态创新与生产制造企业的生态创新（管理、流程、产品）的类型和维度是不同的。尤其是作为合作生产者的顾客也是服务生态创新的重要参与方，顾客参与的生态创新是服务业生态创新与制造业生态创新的重要区别。
第二，依据Blumberg和Pringle的“能力-意愿-机会”模型，本研究提取了对酒店生态创新产生影响的3个组织层面的因素，其中，机会识别能力和机会利用能力是酒店生态创新应具备的动态能力，高管态度代表了酒店实施生态创新的意愿，是酒店实施生态创新战略的关键影响因素和决定酒店生态创新水平高低的重要影响因素。政府、社区居民、顾客等利益相关者是酒店实施生态创新的重要压力来源，来自他们的环保压力是推动酒店进行生态创新，贏得竞争优势的要素之一。研究结论补充了目前生态创新领域仅关注环境规制及市场推拉力等外部因素对生态创新的驱动作用研究的研究缺口，为酒店业更好地实施生态创新，提供了内驱力塑造的途径。
第三，研究分析了酒店生态创新对经营绩效的影响。酒店生态创新除了直接对酒店经营绩效产生影响外，也为酒店带来成本竞争优势和差异化竞争优势，进而对酒店经营绩效产生影响。丰富了对酒店业“环保”与“盈利”之间实现路径的研究。
4.2研究的不足与展望
本研究基于扎根理论对酒店生态创新进行探索性研究，原始数据主要是通过对星级酒店的中高层管理人员进行深度访谈获得的，因此，数据来源具有一定局限性，结论的普适性还有待检验。本研究基于“能力-意愿-机会”3个方面因素提取了生态创新的影响因素，其作用机制的边界条件等因素未在本研究中讨论，这都需要在以后的工作中不断探讨和完善。此外，本研究所构建的酒店生态创新的动因与作用机制之间关系有待通过更广泛的实证研究进一步检验。
[责任编辑：刘鲁；责任校对：吴巧红]
[摘要】尽管围绕生态创新已经有30多年的研究历史，但研究领域多集中于制造业，服务业的生态创新为研究者所忽视。文章以高星级酒店这一典型服务行业为代表，通过深度访谈，运用扎根理论对酒店生态创新的驱动因素及作用机制进行分析，明确了酒店生态创新的5个构成维度，即管理生态创新、服务设施生态创新、产品（服务）内容生态创新、顾客参与的生态创新、服务流程生态创新；梳理了推动酒店生态创新的4个关键驱动因素，即机会识别能力、机会利用能力、高管态度和利益相关者压力；同时，分析了酒店生态创新对经营绩效的影响路径，除直接影响外，生态创新还通过为酒店带来成本竞争优势和差异化竞争优势间接地对经营绩效产生影响。文章基于扎根理论构建了酒店生态创新研究的基本理论框架，研究成果既是对酒店环境管理理论体系的补充，也是对生态创新研究领域的丰富和发展，并为酒店业生态创新实践提供了测量框架和决策工具。
[关键词]酒店生态创新；驱动因素；作用机制；环境管理；扎根理论
[中图分类号]F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006（2018）08-0096-12
Doi：10.3969/j.issn.1002-5006.2018.08.016
引言
随着我国经济的高速发展以及环境问题日益凸显，如何协调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的矛盾，是当前我国在生态环境管理领域面临的重大课题。随着大众环境意识的觉醒，政府对环境问题的重视以及竞争环境的变化，企业作为生态保护的重要责任者，面临着越来越严格的环保规制，如何使生产经营活动与生态环境相协调，是其可持续发展面临的重要挑战。在此背景下，创新作为达到可持续发展目标的重要机制，日益被企业所重视。
与新古典经济学派认为环境规制会使企业偏离核心业务、增加成本、削弱企业竞争实力的观点不同，20世纪90年代初期，哈佛大学的Poter及其合作者指出，恰当的环境管制可以激励企业开发和采纳生态创新，从而为本国企业建立起绿色市场上的竞争优势。其中，生态创新因为强调在满足需求和提升人们的生活品质的同时，使企业的产品、工艺、系统、服务和流程使用的物质资源最少，对环境的污染最小，与企业诉求不谋而合，因而被视作一种有效的绿色发展途径而日益受到关注。但目前，对生态创新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制造业领域，以酒店业为代表的服务业由于被认为是“无烟产业”，导致其对环境“无声”的破坏往往被忽视。相较于生产制造业，服务企业的资源使用及排污情况往往不能精确地测量和监控，因此，服务业对环境影响通常是不可见的，但却是高强度的。酒店业的主要产品服务系统仍属于传统的“资源-产品-废物”的线性开放式经济发展模式，为了为顾客提供舒适、便利甚至奢华的服务，必然消耗大量的水资源、电力和燃料等能源资源，从而使酒店成为高能耗建筑的突出代表。随着能源价格的不断上涨，酒店业也意识到环境管理对企业经营的重要作用，开始进行环境管理的积极实践，并在近年快速发展。然而，在理论研究方面，仅有少数几篇有关我国酒店业环境管理的实证研究，关于酒店生态创新问题的研究更是寥寥，理论研究与快速发展的实践严重脱节。
由于服务本身具有无形性、易腐性、生产和消费同时性等特性，服务创新与制造业技术创新相比有其独特之处，如无形性、新颖程度范围、形式多样性、顾客导向性等。酒店业生态创新的内涵和类型与制造业有所差别，前者不仅包括技术生态创新，还可能包括服务内容生态创新、服务流程生态创新等。这些类型的生态创新往往不能用专利技术等代理变量进行测量，因此，少有针对服务业生态创新的研究。其次，尽管有学者从不同视角对生态创新的影响因素进行了研究，但环境管理领域的研究多集中于探讨不同类型的环境规制对生态创新的影响效应，关注不同的环境规制（环保标准、排放许可证等）对企业投入环境管理所产生的增量变化，以便给政策制定者提供假设条件下的决策参考。而技术创新领域的研究则关注技术推力和市场拉力对企业投入生态技术创新的积极作用。这两方面的研究皆因为忽略了组织和社会等情境因素对企业创新路径的影响，不能揭示生态创新在创新内涵、影响因素及路径选择等方面与一般创新有何不同。最后，与制造业技术创新过程不同，酒店业的服务创新是一个与不同的外部行为者（顾客、供应商、竞争者等）相互交互的过程，如在与顾客不断交互作用中，酒店获得了丰富的顾客需求信息，并以此为导向进行产品和服务流程的创新。服务业较少投入专门的资源进行内部研发，服务业生态创新所需的资源，包括知识、技术等，大部分来自外部利益相关者。由于资源获取渠道不同，酒店生态创新的驱动因素必然与制造企业有所差别。
本研究采用扎根理论对酒店生态创新进行探索性研究，探讨包括构成维度、驱动因素及其对酒店绩效影响在内的酒店生态创新机制，构建基础理论框架。弥补现有生态创新研究对服务业创新研究的不足，丰富和深化酒店业环境管理与服务创新理论，在实践上也为酒店在日益严苛的环境规制条件下，通过实施生态创新战略提升经营绩效提供一条有益思路。
1研究综述
1.1生态创新与酒店服务创新
生态创新是“为顾客和企业带来增值同时，显著减少环境影响的新产品和工艺”，是一种有益于环境可持续的创新，其目的在于实现在其整个生命周期内，与其他替代产品相比，降低环境危害、减少污染及资源使用，包括企业所生产、采用或开发的新产品、流程、服务和管理方法。
由于研究视角不同，不同学科对生态创新有不同的定义边界。从企业社会责任视角看，企业作为利益相关者之间缔结的一系列契约的载体，理应对利益相关者的利益要求作出回应。通过实施生态创新，使企业履行环境社会责任的同时赢得制度合法性，也创造社会福利，但带来的弊端使得企业生态创新的动机难以被判读。环境管理理论视角的研究关注企业在有限资源下，面对利益相关者的压力如何选择环境战略。通常将生产创新视为一种前瞻性战略，强调的是防治污染而不是控制污染，而實际上，前瞻性战略既有主动式生态创新，也有反应式生态创新（如末端治理技术）。从创新管理理论视角看，作为一种新的创新类型，生态创新关注的是如何管理高生态效能的创新，包括生态创新的概念和维度、绿色产品设计的工具和方法等，例如企业的哪些流程和核心业务通过引入环境维度而发生了改变，各类生态标签的应用，产品环境影响评估，识别绿色解决方案或设计准则等。该视角下的生态创新研究多从技术角度分析生态创新如何设计和操作等问题。
酒店服务创新是学界广泛关注的话题之一，现有研究聚焦于创新的分类、创新行为的激发因素或创新能力的提升因素及创新的绩效影响3个方面。根据创新对象的差异，酒店服务创新主要分为管理创新、市场创新、过程创新和产品（服务）创新。也有学者从顾客感知的视角，将顾客感知的酒店创新分为服务流程创新、服务设施创新、参与制度创新和服务内容创新4个维度。酒店服务创新行为的驱动因素包括管理者的态度和经验、组织学习、团队文化、知识共享等。在创新的结果方面，酒店服务创新对企业的市场价值、财务绩效、顾客维系和市场份额都产生积极影响。
对比生态创新和酒店服务创新的现有研究可以发现，生态创新的研究聚焦于制造业的产品和技术生态创新以及环境规制、技术推力和市场拉力对技术生态创新的影响，而酒店服务创新与制造业创新无论在构成维度抑或是驱动因素上都有所差别。然而，目前酒店业生态创新的研究话题鲜有涉及。
1.2酒店环境管理领域的生态创新研究
酒店生态创新属于酒店环境管理领域的研究问题。尽管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研究开始关注以酒店为代表的服务业领域的环境管理问题，研究数量呈波动上升趋势，但总体而言研究主题比较分散，主要涉及酒店环境战略、酒店环境行为动机、酒店环保节能技术、酒店绿色营销、酒店环境管理的绩效影响等方面。对于环境管理，尽管大部分酒店管理者都持支持态度，但他们普遍缺乏环境意识和具体实施策略，即使是在一些已经成功实施环境管理的企业，其目的通常也是出于降低成本或获得经济收益的需要。此外，组织的资源和能力、企业文化、组织的基本特征（如酒店的管理形式、酒店规模、硬件使用年限等）以及酒店社会责任等因素，也对酒店环境管理行为产生影响。在具体实行过程中，酒店会从组织、运营、产品和服务、顾客参与等方面进行管理实践，并且会着重从技术层面进行改进。
首次讨论酒店环境管理领域创新问题的学者是Le等，他们在对越南酒店业的研究中指出，创新对使用者而言是指新的观点、实践或概念，尽管环境管理实践在国际上并不是新的概念，但对于发展中国家的酒店而言，却属于创新的范畴。由于服务业的自主创新能力较弱，大部分创新活动来源于技术的引进，因此，在旅游企业的生态创新研究中，创新扩散理论最为常用。现有实证研究多讨论创新的技术特性因素对酒店实施环境行为意愿的影响包括优越性、兼容性、复杂性、可实验性。
尽管将环境管理实践作为一种创新，但现有研究并没有对酒店生态创新的内在构成进行分析，影响因素的研究也仅限于创新技术本身的特性对酒店应用环境管理技术的影响，并未涉及企业能力、管理者态度等组织因素对酒店实施生态创新的驱动作用。创新扩散理论的应用虽然对酒店应用实施某项生态创新有一定的指导意义，但缺乏对生态创新驱动因素的一般规律的总结，难以为酒店提供成功实施生态创新战略的有效建议。Pace于2015年首次正式提出了旅游业生态创新的研究命题，并以马耳他地区的17家酒店为例，从能力的视角对酒店应用生态创新的水平进行了分类，依据创新潜力和动态能力两个维度将案例酒店分为4类，即快速修复创新者、有效创新者、绿色创新者、转移型创新者，研究发现酒店的动态能力与生态创新之间存在着相关关系。
1.3研究述评
综上所述，酒店生态创新研究是一个涉及生态创新、酒店创新与酒店环境管理领域研究的一个新兴课题，目前尚处于起步阶段。现有研究证明了酒店业存在生态创新行为，其应用效果受到创新特性的影响，仅依据实施生态创新行为的多寡对酒店进行了分类。但酒店生态创新如何划分维度，又是受哪些因素的影响，其对酒店经营绩效的作用机制如何，尚缺乏讨论。制造业对生态创新的界定和维度划分显然不符合服务业生态创新的实际，考虑到服务业生产消费同时性的特点，酒店生态创新除了有流程生态创新、产品生态创新外，还应该包括管理生态创新、顾客参与生态创新等。再者，关注环境规制、技术扩散特征等对酒店生态创新的驱动忽视了酒店自身能力和组织特性对酒店实施战略的影响，往往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酒店如何自我驱动生态创新行为的问题。最后，生态创新、酒店环境行为对绩效影响的关系研究一直存在争议，由于缺乏对“环保”与“盈利”之间实现路径的研究，生态创新对经营绩效的作用机制尚不明朗。因此，本研究结合多个领域的研究成果，针对酒店生态创新这一问题展开探索性研究，以期回答以上研究問题，补充和完善相关理论。
2研究设计与过程
由于生态创新尚属环境管理领域的一个新的研究课题，而环境管理属于酒店管理中较特殊的专业领域，涉及工程、技术、管理等多方面的知识，因此，对该课题进行研究时，就需要从酒店从业人员，尤其是熟悉环境管理战略领域的管理者那里获得一手资料，通过质性研究，从现象出发归纳分析资料，识别关键变量，进一步分析其作用机制。1967年，由社会学者Glaser和Strauss提出的扎根理论被视为是质性研究领域中较为科学的一种方法。该方法是通过对资料进行开放式编码从原始资料中归纳、提炼概念与范畴，进而上升到理论的一种自下而上的质性研究方法，其核心是同步进行的数据收集与分析过程，在资料与理论之间不断比较、归纳与修正，直至形成一个能够反映现象本质和意义的理论。因此，应用扎根理论对酒店生态创新进行探索性研究符合研究目标的要求。
2.1深度访谈的设计与实施
国外有关环境管理的研究表明，高星级酒店及大型酒店由于对资源的高消耗，其环境意识也更强，而低星级酒店的环境友好行为较少。酒店创新领域的研究也表明，星级越高的酒店创新能力明显越高。为了获得更完整和准确的数据，调研三星级及以上的酒店可以更好地达到多重验证的效果。因此，本研究以广州市三星级及以上酒店作为研究对象。在访谈对象的选择上，由于环境管理问题的专业性和特殊性，研究选择了酒店中对酒店环境管理及生态创新战略比较熟悉的工程总监、酒店总经理等级别的中高层管理人员共11人（表1）。深度访谈在2015年4——5月间进行，正式访谈内容主要涉及3个方面的问题：（1）酒店生态创新的内容；（2）影响酒店生态创新的因素；（3）酒店生态创新对企业绩效的影响。研究者事前将访谈的主题和大致内容告诉了受访者，给受访者留出了足够的思考时间。每人的访谈时间30～60分钟不等，访谈过程中研究者根据实际情况对受访者及时进行了追问和互动。在征得被访者同意的情况下，整个访谈过程共获得了7小时50分钟的录音资料，全部访谈资料转化为文字稿共6.5万字。
2.2编码过程
本研究采用扎根理论的“开放性编码一主轴编码一选择编码”的分析步骤对访谈文字资料进行编码分析，首先，对收集到的原始资料进行概念化与初步范畴化。笔者建立了由酒店生态创新构成维度、酒店生态创新影响因素、酒店生态创新绩效影响三大维度构成的编码系统，以编码系统中各个概念为依据，对原始资料进行逐级缩编，通过发现概念并予以归纳总结来正确反映资料内容。其次，对各概念化资料进行范畴的挖掘。在概念化资料的基础上，识别与各个概念相关的主题，并运用与文献中相关概念测量指标相似的语句对这些主题进行编码，形成范畴，进而将相同或相似的概念归类到同一范畴之下，将相异的资料区别开来，找到资料之间的联系。最后，识别范畴与范畴之间的联系，分析不同维度下各范畴之间的关系和脉络是否可以完整解释研究的问题，“核心范畴”是否揭示了问题的实质。
2.3编码结果
通过以上编码过程，最终得到酒店生态创新的动因及作用机制的编码结果（表2、表3、表4），包括酒店生态创新的内容与构成、酒店生态创新的影响因素、酒店生态创新的绩效影响三大维度，以及每个维度下的若干范畴。
3研究结果
3.1酒店生态创新的构成维度
酒店生态创新是指通过生产、采用和开发新的产品、流程、服务或经营方法，以减少酒店经营活动对环境的影响或提高资源利用效率的一系列创新策略。根据数据分析的结果，本研究将酒店生态创新划分为5个维度：管理生态创新、服务设施生态创新、产品（服务）内容生态创新、顾客参与的生态创新及服务流程生态创新。与制造业的生态创新有所区别的是，服务业的生态创新不仅包括内部流程生态创新，也包括对客服务前台流程的生态创新；另外，由于服务产品生产和消费的同时性的特点，顾客参与的生态创新也是服务业生态创新的独特之处。
3.1.1管理生态创新
管理生态创新主要是酒店对环保管理体系和标准的采用，制定有效的环保节能的规制制度等方面。大部分受访者都提到所在酒店都有相应的节能环保的规章制度，并不断在改进，且外资酒店和高星级酒店的规章制度会更为完善。此外，绿色办公、客房绿色措施、员工环保意识的培养等方面也属于管理生态创新范畴，但有管理者表示这类措施虽然成本较低，但节能效果有限。
3.1.2服务设施生态创新
服务设施生态创新涉及对酒店现有服务设施设备的改造以及引进新的节能环保技术等，以减少能源消耗和对环境的影响。
3.1.3产品（服务）内容生态创新
产品（服务）内容生态创新是指酒店在对客提供的服务和产品的内容上采取的创新措施以达到节能环保的目的，包括取消高耗能服务项目、开发绿色产品及实施绿色采购等方面。酒店所能提供的实物产品较少，涉及到的主要是餐饮产品、客房低值易耗品的使用。比如采用可回收的产品，或者是采购绿色生态的食品原料，减少对可能污染环境的原材料的采购。
3.1.4顾客参与的生态创新
Lundvall认為创新是消费者与生产者的互动过程。由于服务本身生产与消费的同时性，酒店的生态创新需要顾客参与和配合才能完成。因此，在酒店生态创新包括了顾客参与的生态创新，一方面，酒店通过各种措施鼓励顾客在住店期间实施环保行为；另一方面，鼓励顾客参与酒店的环保组织及其他环保活动。
3.1.5服务流程生态创新
流程生态创新是指酒店改进生产和服务流程以降低能耗和环境污染的措施，包括后台服务流程生态创新和前台服务流程生态创新。
3.2基于“能力一意愿一机会”模型提取酒店生态创新的动因
在Vroom具有广泛影响的“绩效=f（能力×动机）”模型的基础上，Blumberg和Pringle引入了诸如“工具和信息等资源的可获得性、工作条件、领导者行为”等对工作绩效有重要影响，却不属于能力和动机范畴的影响因素，提出了影响绩效的“能力-意愿-机会”三维度模型。本研究结合该模型，提取影响酒店业生态创新的因素，包括动态能力，高管态度和利益相关者压力。企业能力是企业基于有形的、无形的资源对其进行配置的过程，该过程是通过企业资源（人力资源、物质资源等）长期互动而形成的，是企业整合内外部资源，构建组织能力的能力，是一种动态能力，包括了机会识别能力和机会利用能力两方面。高阶理论认为，作为企业的主要决策者，企业高管有更多的机会为企业确定战略基调，组织的战略决策和行动是由组织中最有权利的高管的态度决定的。因此，企业实施生态创新的战略决策有赖于高管的态度，是推动生态创新的意愿因素。企业的外部市场机会由企业所处的制度环境决定，企业若能在所处的制度环境中取得主导地位，则可以获得合法性。制度环境由利益相关者构成，利益相关者对环境问题的重视，为企业通过实施生态创新赢得竞争优势提供了机会。
3.2.1机会识别能力
机会识别能力是指酒店从外部获取最新的市场需求信息、环境技术信息的能力。机会识别过程是一个搜索、创造、学习和解释性的活动过程，是企业与外部知识源建立联系的能力。机会识别能力越强，企业对外部机会的敏锐性越高，能获得的机会越多，创新的潜力也越强。
现在的本身科技进步所带来的资讯是生态创新的信息来源……另外，同行之间先进的经验也是我们重要的补充……所以我们很喜欢参加一些行业的论坛啊，聚会啊，就是从中获取到一些资讯，来去思考我们是不是可以用（No.9）。
因此，通过对外部技术和市场的跨界搜索，酒店能够准确把握绿色技术发展的趋势，深入了解顾客的绿色需求和同行的发展现状，以超越竞争对手和顾客的认知创造和利用新技术，进行生态创新。
3.2.2机会利用能力
机会利用能力是酒店将外部获取的信息和知识进行转化、重置资源的能力，包括外部信息的转化和吸收能力、内部员工对环境管理的参与和支持、跨部门的整合和重组能力等。通过有效整合企业内外的相关资源或能力，能促进组织内外知识的协调和创新。
首先，从外部获取的知识或信息，关键要看符不符合企业的实际，能跟酒店实际相结合的知识和信息，才能被酒店采用。
比如说，Check in用电子签名板，××酒店就能做到。我们是因为酒店的设备和人员跟不上了，比如我现在的系统是千里马的，要是用电子签名板，我要更换的就不只是前台系统，是整个系统都要更换了，那成本就高了（No.7）。
其次，员工也是酒店成功实施生态创新的关键内部因素之一，除了为酒店提供生态创新的信息外，具体的管理和流程方面的措施依赖于一线员工的参与：
员工方面，我们通过培训和制度上的配合，比如，客房用剩的卷纸，我们会拿来给员工使用，用剩的肥皂，我们会拿来洗涤，这些流程都需要通过员工来操作，厨房的操作流程和节水节电措施等都需要一线员工的实际操作才能做到（No.6）。
再者，对生态创新有长远规划的企业，通常都有负责协调环境问题的专业职能部门：
我们有一个团队，通过不同的渠道去获取知识，并能跟企业的实际运营结合起来。节能是一个日常工作，我们平时会议上这就是一个固定的问题，对酒店整个运作中的节能的监管也是我们这个团队在负责（No.5）。
3.2.3高管态度
高管态度指酒店高层管理者对生态创新所持有的意见和看法。其中，一部分的受访者提到高管的态度对成功实施生态创新的影响，另一部分受访者本身就是酒店的高管，他们在访谈过程中也表示，出于自身对成本的关心和对酒店社会责任的态度是影响酒店生态创新的关键要素，如：
首先是管理层的重视程度，企业的管理人员要有环保意识，愿意接受或投入生态创新，只有管理层重视了，才能将资源和经费用于环保方面（No.6）。
我们为什么要做生态创新，不仅是政府在鼓励节能减排，企业也自发地要做节能减排，因为成本太高了，一个企业的能耗成本至少要占到企业营业收入的10%～8%，你做100块钱的收入，那么有10块钱来做水电气了，非常可怕的事，而且现在人工成本越来越高，只能从降低能耗上下工夫（No.7）。
因此，高管态度是生态创新的重要驱动因素。一方面，高管对生态创新的预期经济收益越高，则越能将环境问题解读为机会而不是威胁，进而采取更积极的生态创新环境战略。另一方面，高管个人的社会责任感越强，对企业应该承担的环境社会责任越重视，越能意识到企业环境污染给企业经营所带来的不利影响，出于责任感和对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关心，推动生态创新。
3.2.4利益相关者压力
在访谈中，酒店管理者指出，政府、客户、社区居民、竞争者等利益相关者对酒店的生态创新会产生影响。这些利益相关者对环境问题的重视，为企业通过实施生态创新赢得竞争优势提供了机会。以政府压力为例，政府会通过威胁和利诱两种手段对酒店形成环保规制压力，因为其在管辖范围内具有承认或否定组织存在的权力，因此，企业会对政府的环保规制压力做出积极的影响，并通过生态创新以维持和提升规制合法性。政府的补贴、监督和惩罚是促使酒店进行节能改造的关键驱动因素。
补贴——在亚运会前，要求改造烧油的锅炉，当时政府给了补贴，一吨好像是补5万（元），当时广宾两个锅炉12吨，政府补贴了60万（元），自己投入了100万（元）左右，结果一下子就节省了很多的费用，我们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锅炉改造了（No.7）。
惩罚——污水你接入政府的排污管道，费用很高。我这里一吨水，供水公司要收5块多，一吨水费是1块多，污水处理费又4块多，政府增加排污费的目的就是让你节约用水，对水回收利用（No.8）。
监督——酒店新建之初，必须提供环评报告，要通过审核才能开业，年度都有审核的，如果超标就要罚款。环评部门有专门的人员过来帮我们审核，包括对酒店的排烟啊，排污啊的审核（No.6）。
3.3生态创新对酒店经营绩效的作用机制
生态创新措施给酒店带来的绩效影响体现在为酒店带来了成本优势和差异化优势。一方面，生态创新对酒店原有的高污染低效率的生产、服务和运营方式进行改变，在减少污染的同时，提高了资源利用效率，降低了成本。另一方面，酒店通过对产品和服务的生态创新，提高了产品和服务的质量，通过提供环境友好型产品和服务为酒店带来产品差异化优势。虽然，生态创新在短期可能会因设备改造投入成本较高等问题而被质疑，但受访者普遍认为，长期来看，生态创新对企业降低成本是有益的。
比如更换电锅炉，理论上算收回投资基本上3～5年，它第一环保，第二节能，能够回收成本，虽然现在烧油烧气理论上跟烧电差别不大，但是电价是比较平稳的，油价和气价则是逐年攀升的，一旦石油价格上涨，这个差别就大了（No.7）。
同时，由于流程的生态创新是以提高资源使用效率、精简流程为目的，因此，酒店进行生态创新在减少对环境影响的同时，也提高了服务效率和服务质量。
我们2013年引入了新的软件系统，用来做无纸化的登记系统，这个极大地降低了用纸量，而且，电子签名确实也很快。可以提高效率，以前一个接待一个客人需要3分钟，用了这个之后，只要刷一下身份证，在签字板上签个名就好了（No.9）。
我们在客房里面，增加了一些设备，确保环保。有一种叫光触媒的空气净化系统，是一种氧化钛，泡沫状氧化钛在遇到紫外光照射时，会产生强烈的杀菌作用。虽然这一措施增加了成本，但是，我们给客人提供了真正的氧吧的感觉（No.1）。
此外，在全社会对环境问题日益关注的背景下，酒店实行生态创新，有利于树立酒店的绿色形象，为酒店获得市场领先优势，提高酒店社会美誉度，为酒店带来社会效益。
对于五星级酒店，实施生态创新，客户觉得你酒店有社会责任，坚持生态创新，坚持节能环保，顾客会感受到，哪怕贵一点，但顾客会觉得我为社会做了份贡献，顾客与酒店有一种价值趋同，我认可这种理念，我觉得这个酒店跟我的价值判断是一致的，我喜欢环保，酒店也这样设计，就有一种“高大上”的感觉（No.1）。
4结论与讨论
4.1研究结论及理论贡献
本研究基于扎根理论对酒店生态创新的动因及作用机制进行了探索性研究，初步建立了理论框架（图1），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酒店生态创新包括了管理生态创新、服务设施生态创新、产品（服务）内容生态创新、顾客参与的生态创新、服务流程生态创新5个维度。可见，服务业生态创新与生产制造企业的生态创新（管理、流程、产品）的类型和维度是不同的。尤其是作为合作生产者的顾客也是服务生态创新的重要参与方，顾客参与的生态创新是服务业生态创新与制造业生态创新的重要区别。
第二，依据Blumberg和Pringle的“能力-意愿-机会”模型，本研究提取了对酒店生态创新产生影响的3个组织层面的因素，其中，机会识别能力和机会利用能力是酒店生态创新应具备的动态能力，高管态度代表了酒店实施生态创新的意愿，是酒店实施生态创新战略的关键影响因素和决定酒店生态创新水平高低的重要影响因素。政府、社区居民、顾客等利益相关者是酒店实施生态创新的重要压力来源，来自他们的环保压力是推动酒店进行生态创新，贏得竞争优势的要素之一。研究结论补充了目前生态创新领域仅关注环境规制及市场推拉力等外部因素对生态创新的驱动作用研究的研究缺口，为酒店业更好地实施生态创新，提供了内驱力塑造的途径。
第三，研究分析了酒店生态创新对经营绩效的影响。酒店生态创新除了直接对酒店经营绩效产生影响外，也为酒店带来成本竞争优势和差异化竞争优势，进而对酒店经营绩效产生影响。丰富了对酒店业“环保”与“盈利”之间实现路径的研究。
4.2研究的不足与展望
本研究基于扎根理论对酒店生态创新进行探索性研究，原始数据主要是通过对星级酒店的中高层管理人员进行深度访谈获得的，因此，数据来源具有一定局限性，结论的普适性还有待检验。本研究基于“能力-意愿-机会”3个方面因素提取了生态创新的影响因素，其作用机制的边界条件等因素未在本研究中讨论，这都需要在以后的工作中不断探讨和完善。此外，本研究所构建的酒店生态创新的动因与作用机制之间关系有待通过更广泛的实证研究进一步检验。
[责任编辑：刘鲁；责任校对：吴巧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