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官尴尬自画像:笑脸黑脸苦脸

    林嵬 刘健 周立权

    作为群众眼中坐拥权力、风光无限的县委书记，他们有着怎样鲜为人知的内心世界？调研中，不少县委书记向记者敞开心扉，勾勒出了一幅幅交织责任与风险、饱含苦恼与无奈的“自画像”。

    县官的“笑脸”

    笑脸、黑脸、苦脸

    “县委书记看病迎笑脸”——中部某省的一位县委书记有次到北京一家医院看望病人，正巧遇到一位相熟的县委书记来看病。这位书记有五六个人陪着，前呼后拥，到处笑脸相迎，看上去十分威风。县委书记进京看病，往往先找县卫生局长，卫生局长再通过关系找在京工作的老乡，老乡再找医院领导，因而陪同的人就多了，他们对家乡的“父母官”自然是笑脸相迎。

    对于因权势带来的笑脸，河南一位县委书记深有感触地说：“县委书记处在县域施政的核心地位，掌控着一方经济社会发展的人财物调配权和决策权，这就使县委书记成为政治经济生活的主角。然而，面对周围的笑脸，县委书记常常要显示出威严的面孔。”

    “黑脸整肃公职老赖”——重庆市酉阳县县委书记陈勇称自己2008年到任时，发现一些公务人员拖欠银行债务达9000多万元，一些银行甚至对公务人员停止放贷。为此，他迅速推动县里有关部门出台规定：凡欠账的干部一律不得提拔、不评先进；另外，提拔干部需纪委、金融办和人民银行等单位盖章。不到半年，当地公务人员的欠账全部得到清理。

    “招商陪酒秀苦脸”——为了招来大手笔的客商投资，中部一位县委书记不得已迎合客商的喜好，陪着吃饭饮酒。有一次过量饮酒后，胃出血住进了医院。经历这一次后，客商把他当成了可以信赖的朋友，一些大企业才入驻这个地理位置并不优越的县城。

    记者点评：县委书记给自己勾画的笑脸、黑脸和苦脸耐人寻味，既道出了掌管一方大权的风光无限，又透露出背后鲜为人知的艰难辛酸。县委书记是我们党执政为民的关键一环。面对笑脸，他们应该保持清醒头脑，更加努力为党和人民奉献。但他们的黑脸、苦脸则值得反思：如何体谅他们的甘苦，理解他们的苦衷，为他们提高执政能力创造更加有利的条件和环境？

    “三陪”书记“走钢丝绳”

    “要发展、要稳定、要安全；上级考、群众评，样样工作都要县委书记负总责。许多‘一票否决的工作就像悬在县委书记头上的利剑。我们紧绷的神经丝毫不敢放松。”西部某省一位县委书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湖南衡东县委书记刘运定、河北成安县委书记张臣良这样描述高度紧张状态：“县长觉不够睡，书记则睡不着觉。我天天靠吃安眠药才能入睡，可一听到下雨声就又惊醒了。”“当县委书记不得病的人不多，这就像在战场上负伤一样，很正常。”

    责任大、压力大的另一面是迎来送往的接待赶场。县委书记整天陪着上级领导检查工作、陪着汇报工作、陪着喝酒吃饭，常常戏称自己是“三陪”书记。

    “为了应付来自中央、省、市各个部门的领导和各种名目的检查评比，我马不停蹄奔走于一个又一个晚宴，陪上级领导喝酒吃饭，一个晚上竟然陪了8顿饭，喝的酒就数不清多少了……”西部这位县委书记苦恼地说，仅市级领导就有30多个，市直部门百十来个，这些领导到了县里，书记只要在就得去陪。

    “三陪”还仅仅是一个“累”字，“走钢丝绳”则是一个“险”字。在一些县委书记的自画像中，“踩红線而不越线”的特色非常鲜明。西部某贫困县的县委书记讲述：两年前，县城控制规划不到6平方公里，还不如沿海一个乡镇，这怎么发展？后来采取了很多变通的办法，才搞到现在的30多平方公里，许多项目都是边审批边开工。踩着红线搞发展让我每时每刻心惊胆战。

    记者点评：县委书记们高度紧张的生活状态令人同情，也令人担忧：如此状态，如何以良好的精神面貌处理公务，服务群众？“三陪”式的迎来送往、酒宴招待与文山会海一样，是多年得不到有效治理的顽症。整天“三陪”，哪还有时间调查研究和深入群众倾听民意！减少各种检查评比，尽快把县委书记从“三陪”状态中解脱出来，已经是关乎党风政风的紧迫而重要的任务。“走钢丝绳”则说明，有关部门在制定政策时不能想当然，应多从实际出发，多听听基层干部群众的声音。

    在漩涡和陷阱中成长

    县委书记常常处于矛盾的中心，可谓是诱惑无处不在，风险无处不存。

    “人事漩涡”——换届调干部是县委书记躲不过去的漩涡激流。西部一位县委书记说：“全县几百名科级干部盯着换届才能空出来的几个副县级岗位。如果从上面‘空降一人，就可能会挫伤部分干部的积极性。找不到更多的调控手段，会引发一些干部不满情绪。”

    于是乎，很多县委书记在自己任期内不敢调整干部，怕把自己置于火山口上。河南某县就曾有两任县委书记因为不敢动干部而积累下成堆的问题。“有人说县委书记想提拔谁就提拔谁，这一点一般的县委书记都可以做到。但是你如果把这个人用错了，责任可就大得多了。”

    “权力陷阱”——许多县委书记用亲身经历描述了一幅幅时刻提防掉进各种“陷阱”的画面。他们说，由于县委书记“位高权重”，有很多人盯着你、仰慕你，当然别有用心的人会“研究”你的秉性爱好、人际交往及朋友圈和亲戚圈。这些都被摸得透透的，稍有不慎就会掉进“陷阱”。

    “打招呼困境”——湖南一位县委书记说：“最怕上级领导‘打招呼，80%的人打招呼是见不得阳光的事。而最头疼的是有的领导干部，美其名曰‘下来检查指导工作，却交代一些违规的事情要办。不做吧，得罪了上级；一做，就会引起群众非议。”

    记者点评：置身于激流漩涡中，县委书记既要抵挡金钱美色的诱惑，又要一身正气、坚持正义、谨防“陷阱”，这给县委书记的政治觉悟和执政能力提出了更高的标准和要求，同时也对如何更好地营造风清气正、科学民主的政治环境提出了挑战。面对复杂的“漩涡”、“陷阱”、“困境”，县委书记们可以使出最厉害的杀手锏——晒晒“阳光”，当然，前提是县委书记自身得“阳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