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丰臣秀吉发动朝鲜战争目的的研究
马林峰
内容摘要：16世纪末，丰臣秀吉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对外战争，主要的参战方为明朝，日本和朝鲜。明朝称之为万历东征，日本称之为文禄庆长之役，朝鲜称之为壬辰战争。关于这场战争的原因，已有相当多的研究成果，但是关于战争的目的，还未有详细的研究。因此，本文拟从外征计划的萌芽，对征服地的构想，以及和谈条件等三个方面来分析丰臣秀吉发动朝鲜战争的目的。
关键词：丰臣秀吉 朝鲜战争 目的
1592年，丰臣秀吉向朝鲜提出“借道入明”的计划被拒之后，发动了对朝鲜的侵略战争，朝鲜由于承平日久，军队疏于操练，短短几个月之内，八道领土便被占领了七道。在朝鲜向宗主国明朝发出求助后，明神宗下令出兵援助朝鲜。明朝援军到来之后，战局出现了反转，明朝军队顺利收复平壤，并且与日本进行了和谈，和谈一共进行了四年之久，但是最终，双方未能达成一致。于是，丰臣秀吉于1597年发动了第二次侵略，然而在1598年，丰臣秀吉突然病死于伏见城。因此，日本开始撤军，战争最终在明朝与朝鲜联军的共同努力下取得了胜利。
一.外征计划的萌芽
关于丰臣秀吉是从何时开始抱有向外征伐的想法这一点，堀正意的《朝鲜征伐记》中有这样一段记载，“天正五年（1577），丰臣秀吉随织田信长征伐播磨时，对织田信长说道：臣平定中国（本州岛西部）和九州地区之后，更要征服朝鲜，并且挥师席卷大明。”同《朝鲜征伐记》中还有这样一段话，“某ガ功ヲ賞セレント思召サバ、朝鮮ヲ被下候御教書ヲ一通下サルベシ。朝鮮ヲセメ随ヘ、大明国ヘ働クベシ。大明国ノ征伐輒ク功ヲナサバ、大勢ノ御子達ノ内ヲ一人、大将トシテ渡海ナシ奉ラバ、三国ヲ御手二入ルベシ。”①意思是征服朝鲜之后，如果顺利征服明朝的话，丰臣秀吉提议从织田信长的众多儿子中选派一人前往明朝，完成征服三国的计划，达到扩张领地的目的。从这段话中，我们可以推断丰臣秀吉在天正五年的时候就有了征服海外的意图。这并不是没有根据的说法，早在17世纪的时候，这一说法就被普遍接纳，许多历史学者也都认同这一说法，其中有池内宏的《前揭书》，田中义成的《关于丰太阁外征的原因》等等。因此，可以确定丰臣秀吉在作为织田信长部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对外征伐的想法。而且，丰臣秀吉向海外征伐，让海外诸国臣服于他的念头，可以说就是让国内战国诸雄臣服于他的另一种延伸。
丰臣秀吉于天正十四年（1586）春天，下达了征伐九州的命令，同时也表明了征伐海外的计划。在一个月前，丰臣秀吉在大阪城会见基督教传教士的时候，就表明在统一全国之后，为了让自己的威名能够流传于后世，准备征服明朝和朝鲜，并且打算向葡萄牙购买两艘军舰。同年六月，丰臣秀吉写信给对马岛岛主宗义调，告诉他在平定九州之后，将出兵征伐高丽（朝鲜旧称），到时候希望他能作为向导。并且在八月五日，丰臣秀吉将征服明朝的计划告诉了黑田孝高和安国寺惠琼等部将，开始将出兵朝鲜的计划付诸于实际行动中。但是他的征伐对象绝不只有朝鲜，根据《全浙兵制考》收录的有关许仪后的密报，丰臣秀吉征服明朝的计划，应该是从朝鲜和琉球两路出击。②
二.对于征服地的构想
天正十九年八月，丰臣秀吉决定实行海外征伐计划的时候，加藤清正给留守在肥后的加藤喜左卫门写了一封信，其中写道：
（一）来三月、至大唐可被成御動座之旨、被仰出候事。
（二）於大唐、廿ヶ国令拝領候事。
这表明丰臣秀吉答应加藤清正将把征服地分封给他。这样的做法和统一日本国内之后，将土地分封给各个大名没有本质的区别。而在文禄元年（1592）四月二十五日，丰臣秀吉在得到黑田长政攻陷朝鲜庆尚道的报告之后，于次日下达了如下的命令：
都へ早々可相動候。国王儀は、最前、以三使御礼被申候。大明国へ御案内者以被仕領掌付而、被加御赦免候処、只今、渡口に構城郭、防戦候条、如此被仰付候。併一度御礼被申たる、儀候間、国王並三使事、被助置、堪忍分可被仰付候間、都相済候者、傍に可寄置候。卒爾に殺害之族、一切不可仕事。
丰臣秀吉认为，这次日本借道朝鲜入明，而朝鲜却以武力抵抗，但是朝鲜国王曾经派遣使者来日本表示过“归顺之意”，因此不会加害朝鲜国王。③
文禄元年五月十六日，日本军队占领朝鲜京城的消息传到名护屋之后，丰臣秀吉决意亲自渡海前往朝鲜，在准备的同时，也发表了征服明朝之后的计划。这个计划写在了五月十八日丰臣秀吉给关白丰臣秀次的朱印状中，一共列举了二十五条。其中，希望日本天皇能驾临北京，将日本的帝位让给皇太子或者天皇的弟弟;中国的关白则由丰臣秀次担任，日本的关白由羽柴秀保或者宇喜多秀家接替;京都以及名护屋，还有朝鲜的京城都有指定了相应的人。而根据丰臣秀吉的秘书山中橘内的《组屋文书》一书，还提到让朝鲜国王移居日本，丰臣秀吉自己先前往北京，之后将定居日明的贸易港宁波;日本的军队将从明朝继续进攻印度等等。这个时候的丰臣秀吉，征服目标已不止朝鲜和明朝，连印度都包含在内，他准备以明朝为中心，迁都北京，然后把领地分封给各个贵族和大名。
丰臣秀吉对于刚开战不久取得的胜利沾沾自喜，更加自信能實现统治日明朝三国的计划，所以手下的部将也都欣喜万分，期待着胜利的分封。对于丰臣秀吉来说，刚刚实现全国统一，各个大名都是稳固自己政权的基础，所以需要不断向海外扩张，来满足他们的所求。
荷兰人蒙塔努斯在十七世纪中叶出版了一本《日本志》的书，其中，对于丰臣秀吉向海外征伐的目的，有这样一段话值得注意。
……朝鮮出兵の目的は、全く同地に赴く王をして、自ら破滅せしむるか、少なくとも為すべき仕事ありて、彼等が太閤様の領内を攪乱せざらんが為なりしなり。若し彼等が、朝鮮に勝たば、其征服の領土を彼等に分与して、彼自身は、本国の上に絶対の支配者たらんとせり。
他认为，丰臣秀吉对于封分给诸大名的海外领地有绝对的控制权，对于海外征伐，同样也是为了消耗诸大名的势力，这才是丰臣秀吉的目的。
三.和谈条件
文禄元年的秋天，明朝援军開始进入朝鲜，战争的局面变成了明朝与日本的交战。之后，日本军队由于明军和朝军的联合，渐渐失去战争开始时的有利局面。到了冬天，日本军队因为天气极度的寒冷和粮食匮乏，陷入了更加不利的局面。到了年底，更大规模的明朝军队开始进入朝鲜，第二年伊始，被日本军队占领的平壤城便被明朝军队所收复。紧接着，明朝的大军又收复了京城北方的碧蹄馆。面对这样的局面，集结在京城的日本军，开始与明朝进行和谈。
根据《太阁记》，关于和谈条件的内容大意如下：
①迎娶大明皇帝的女儿为日本的后妃。
②恢复勘合贸易，允许官船与商船往来。
③日本和明朝两国大臣交换誓言。
④朝鲜的四道和京城返还给朝鲜国王。
⑤要求朝鲜将王子和大臣送到日本作为人质。
⑥去年抓住的朝鲜两位王子将交给沈惟敬④带回。
⑦要求朝鲜重臣发誓，今后绝不背叛日本。
其中，①～③是直接与明朝谈判的条件，而④⑤⑦是建立在与明朝和谈成功的基础上，与朝鲜相关的条件，只有⑥，不管和谈成功与否，都将实行。这些条件中，①和④是直接与明朝谈判的重点，而与朝鲜利益最关切的则是④。
但是最终，和谈还是破裂了。丰臣秀吉所提出的七个条件，都没有实现，明朝既不答应通婚，也不承诺恢复勘合贸易，只答应册封丰臣秀吉为日本国王;而朝鲜方面，只答应派遣使者，其他的条件一概没有回应。对于丰臣秀吉来说，这是他做了最大让步之后才提出的七个条件，但是一条都没有成功，所以他决定再次出兵，希望保住已成功占领的领地。庆长二年（1597），战争再次爆发，庆尚道右兵使金应瑞通过倭通事要时罗，对丰臣秀吉出兵的真正意图做了分析。内容如下：
関白之意、非戦闘、欲奪朝鮮之地方也。朝鮮不肯相和、故欲示兵威而取和也。今此之挙、只犯全羅而還兵。⑤
丰臣秀吉以征服海外为目的而发动了对外战争，但是战争结果并没有如他所愿。因此，他的目的发生了改变。希望通过与明朝通婚，让明朝承认与日本的国交，以此为前提，缩小他当初海外征伐的构想，并且希望保住已有的胜利成果来结束战争。
四.结语
丰臣秀吉发动朝鲜战争的目的，一是为了让自己的威名永留于后世，得到后世的景仰，二是他为了满足国内大名对于海外领地的垂涎。国内各个大名是他巩固政权的基础，如果不妥善处理好内部矛盾，很有可能导致各个大名之间互相凯觎对方的领地而爆发战乱，因此需要将矛盾引向国外，最终实行了征伐海外的计划。三是为了削弱各个大名的实力。从战国时代迅速成长起来的各个大名，他们的强大势力对于丰臣秀吉来说是一把双刃剑，对他有利但也会构成一定的威胁，所以需要通过海外战争来削减他们的实力，以达到相互制衡的目的。但是后来战争的发展并没有按照丰臣秀吉所期望的那样，第一次战役之后，丰臣秀吉同意与明朝和谈，但是和谈的结果没有让他满意，他向明朝提出的和谈条件几乎都被明朝否决，最终导致和谈失败。眼看已有的成果不断失去，而自己的军队又一直处于苦战之中，于是他发动第二次朝鲜侵略，目的是希望能保住已有的胜利成果。
参考文献
[1]李广民.日本近代外交总论[J].日本学论坛，1999（2）.
[2]郑洁西.万历朝鲜战争期间和平条件的交涉及其变迁[J].学术研究，2017（9）：132-143.
[3]颜廷宏.壬辰战争影响论述[D].曲阜师范大学，2010.
[4]王亮.壬辰倭乱与明人抗日援朝[D].内蒙古师范大学，2011.
[5]尚余子铭.壬辰原因再探究——国际体系的视觉[D].暨南大学，2013.
[6]池内宏.文禄·慶長の役別編第一[M].東洋文庫，1936.
[7]中村栄孝.文禄慶長の役（大日本戦史）[M].三教書院，1939.
注 释
①参照《朝鲜征伐记》第三章 対外戦争における豊臣秀吉の目的.
②《全浙兵制考》，明代侯继高所著，原名《近报倭警》，记录战争前后的各种密报.
③《纪州德川家文书》文禄元年五月十六日付，给加藤清正，秀吉朱印状.
④沈惟敬，嘉兴人，是明朝政府从民间招募来与日本军和谈的谋士，游击将军.
⑤《宣祖实录》卷八八，三十五年五月戊申（十八日）条.
（作者单位：宁波大学外国语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