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企业高管团队社会网络与创新投入
闫华红 郭子悦
【摘 要】 以2013—2017年科技型中小企业A股上市公司的数据进行实证检验，立足于金融市场信息不对称的现实，结合科技型中小企业的特性，将高管团队社会网络、融资约束和创新投入三者纳入同一框架，从理论上探究非正式制度表现形式之一的高管团队社会网络与企业创新投入的关系，并进一步研究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内在作用机制，揭开了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影响企业创新投入的“黑箱”。研究结果表明：中小企业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对企业创新投入有促进作用，且这种作用部分是通过缓解融资约束这个中介路径实现的。
【关键词】 社会网络; 融资约束; 创新投入; 中小企业
【中图分类号】 F27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5937（2020）07-0058-05
一、引言
习总书记多次提到，党中央要高度重视并且持续努力推动中小企业的发展，鼓励其创新创造创业，为祖国的富强和人民的幸福做出更大的贡献。
在中国，中小企业是拉动经济持续增长的新动力。但是由于创新活动高投入、高风险等特点，使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仍然十分严峻。关于如何缓解创新所面临的融资约束，现有研究主要基于资金来源的拓展角度，如加计扣除优惠强度、政府补贴、货币政策等[ 1-3 ]。然而，在实际中，由于这些大多属于外部因素，很难为企业所控制，并且符合政府补助条件的公司较少，大部分中小企业仍未能摆脱融资困境。此时，不应该忽视企业内部因素的作用。
新制度经济学理论指出，由于非正式制度具有延续性，变迁十分缓慢，因此可以传播和沿袭下去，相比正式制度，具有更强的约束力。作为一项非正式的制度安排，社会网络具有资源再分配效应，可以帮助企业更容易以低成本获取更多的资源[ 4 ]。在缺乏良好市场机制和健全法律体系的情况下，企业更倾向于将社会网络作为其业务战略的一部分，通过该网络寻求稀缺资源[ 5 ]。可见，在进行外部融资时，公司与外界建立良好关系尤为重要。另外，丰富的高管团队社会网络能够辅助企业把握创新机会，促进创新投入，实现可持续发展，即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在一定程度上能够驱动创新投入。
综上，本文的贡献主要体现在：首先，中小企业面临融资约束问题，理论上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可以缓解融资约束，融资约束又是制约创新投入不容忽视的因素，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影响创新投入，三者之间存在紧密的联系，但尚未有学者将这三者放在一起统一研究。其次，本文构建了“高管团队社会网络—融资约束—中小企业创新投入”的研究框架，揭开了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影响中小企业创新投入的“黑箱”。最后，从研究对象来看，现有研究更多是考察董事长或总经理社会网络关系与企业创新投入之间的关系，较少考虑整个高管团队的社会网络关系。而创新投入决策受到整个高管团队的影响，所以如果仅仅从董事或者总经理的社会网络进行研究，得到的研究结论可能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社会网络整体的影响将无法得到充分体现。从一定程度上来看，本文研究企业综合性社会网络具有相对优势。本文以中小企业为研究对象，探讨三者之间的关系：一是高管团队社会网络是否促进创新投入;二是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对创新投入的作用机理，即在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对创新投入的关系中是否存在融资约束的中介效应。
二、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一）高管团队社会网络与中小企业创新投入
中小企业对企业创新水平与国家创新能力的提升发挥着重要作用，但是相关政策制定还不够完善，尤其是科技创新政策。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企业外部丰富且灵活的社会资源和合作关系。其中，社会网络被认为是企业重要的社会资源，且大多数是由高管团队提供的。高管团队社会网络作为一种非正式制度，具有明显的“关系”特征，弥补了正式制度的不足。
高管团队成员丰富的人际关系会为高管团队带来沟通多样性的社会网络，其往往对企业的战略决策产生重要影响，这些战略决策包括创新投入、兼并、多元化等。由于处在不同企业的人员决策的关注点不同，有助于全方位了解创新投入可能存在的风险，从而进行理智且全面的判断。中小企业创新投入行为的决策，一方面取决于政府的扶持，另一方面取决于企业对创新投入项目的了解与风险的评估。正因为企业创新活动固有的高风险、长期投入的特征，使得一部分创新投入会由于后期工作中的种种问题而停滞，无法获得预期的收益。此时，若有社会网络、工作经验丰富的高管，则可以听取更广泛的意见进行深入分析，解决创新投入过程中的棘手问题，合理进行投入决策。高管团队社会网络越广，越能够充分发挥企业内部主观能动性，获得更多有效信息和解决方案，从而辅助企业把握创新机会，促进创新投入。
另外，高管团队丰富的社会网络关系表现为高管团队各成员与政府、金融机构以及其他企业的联系，这些联系从侧面体现了高管团队成员调动资源的能力以及社会地位。已有文献表明企业的董事可以通过网络进行信息传播和资源交换，促进企业增加创新投入，并提高企业的创新成功率[ 6-7 ]。高管团队是企业的决策者，能够代表企业利益，其通过社会网络获取资源的能力也与企业创新活动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1：高管团队社会网络越丰富，中小企业创新投入越多。
（二）融资约束在高管团队社会网络与中小企业创新投入的中介作用
当前，高新技术企业作为中小企业中知识密集型、技术密集型的重要部分，在活躍市场、吸纳就业、促进技术创新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科技型中小企业通常需要在研发阶段投入大量资金，但由于技术和市场的不确定性及其自身规模较小等原因，企业面临现金流紧张甚至断裂的风险，这加剧了中小企业的融资困境。
熊彼特提出的创新经济学在学术界得到广泛认可，其认为创新性研发投入受制于实际市场中的融资约束[ 8 ]。与日常经营投资相比，企业创新投入受研发周期长、回报不确定性及信息不对称等问题影响更容易导致融资困境的发生，而融资约束的存在会加重企业融资难度，同样不利于企业研发活动的顺利开展[ 9 ]。国内外学者从不同层面证实了融资约束对创新投入存在抑制作用。
企业的社会网络涵盖政府关系、金融关系、高校与协会关系以及市场关系等多个方面，企业可以通过各种类型的社会网络寻求解决融资约束问题所需要的资源。从信息不对称角度来看，相对于社会网络不丰富的企业，具有丰富社会网络关系的企业使得信息在投资者、金融机构、政府和企業之间流动。例如，企业与金融机构的关系网络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两者之间基于研发项目的信息不对称性，使创新活动信息全面、真实、及时地流向债权人[ 10 ]，降低了企业获得融资性贷款的难度[ 11 ]，从而强化企业的融资渠道;企业与高校和行业协会的关系有助于企业及时获取相关的技术、市场信息，了解行业发展趋势，帮助企业把握有利的投资机会[ 5，12 ];企业与政府的关系网络有利于帮助企业获得更多政府补助，从而促进企业创新[ 13 ];与大企业的社会网络关系有利于中小企业充分利用大企业高水平的信用等级和强大的公司实力，为其提供担保，通过供应链金融、项目融资，甚至直接合作融资等方式开展融资活动[ 14 ]。
综上所述，在我国制度环境不够完善的情况下，社会网络作为一种潜在的担保机制和非正式替代机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企业克服自身制约，获得由于融资约束而无法取得的各种稀缺资源，如信息和资金等，而这些正是企业研发活动中必不可少的要素。在资金约束得以缓解时，企业也会加大创新投入以获得市场竞争力，为公司可持续发展提供有力的资源保障。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融资约束对高管团队社会网络与中小企业创新投入的关系具有中介作用，具体表现为：丰富的高管团队社会网络有利于缓解融资约束，从而提高企业创新投入。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国泰安数据库中2013—2017年非金融、非ST/PT的中小板高新技术上市公司为初始样本。首先，基于Resset数据库、CSMAR数据库公开的简历，结合巨潮网各企业年度财务报告找到该企业高管团队变动情况板块、新浪财经人物、百度综合搜索等互联网工具，手动收集和整理所有上市企业全部高管的社会网络数据，并与财务数据进行合并。数据处理采用Stata14.0。在剔除缺失值后，共获得901个样本数据。对连续变量进行1%Winsorize处理。
（二）变量说明
1.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关系丰富程度的测算
参考张敏等[ 15 ]的衡量方法，把社会网络分为金融网络、技术网络、市场网络和政府网络。本文的解释变量是高层管理团队的社会网络关系（Network）。该指标衡量企业社会网络的丰富程度，具体来看是等于以下四个哑变量的总和：（1）金融网络哑变量，计算曾在金融相关单位任职的高管人数（包括银行、证券公司、信托公司、保险公司和基金管理公司等），若该数字大于以公司为单位的样本平均值，则金融网络哑变量Net1=1，否则Net1=0。企业高管在银行等金融机构的任职经历有助于企业更好地获得经营发展所需要的资金[ 16 ]。（2）技术网络哑变量，计算曾在高校、研究院、行业协会任职的高管人数，若该数字大于以公司为单位的样本平均值，则技术网络Net2=1，否则Net2=0。企业与行业协会的网络关系有助于企业及时获取相关的市场信息，了解行业的发展趋势，为企业寻求有利的市场竞争地位[ 5，12 ]。（3）市场网络哑变量，计算曾在其他企业任职的高管人数（其他企业包括供应商、竞争企业等），若该数字大于以公司为单位的样本平均值，则市场网络Net3=1，否则Net3=0。良好的市场关系网络有助于企业更好地获取市场信息和资源，获得优惠稳定的购买渠道和高效可靠的销售渠道[ 5，17-18 ]。（4）政府网络哑变量，计算曾在政府、事业单位任职的高管人数（包括担任科长、处长、局长等职位），若该数字大于以公司为单位的样本平均值，则政府网络Net4=1，否则Net4=0。综上所述，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关系丰富度指数Network是一个综合性指标，Network=Net1+Net2+Net3+Net4，全面反映了企业金融网络关系、技术网络关系、市场网络关系以及政府网络关系。
2.融资约束指数的模型构建与测算
本文的中介变量为企业融资约束，代表性的测度方法有KZ指数、WW指数、Sa指数和ZFC指数[ 19-22 ]。但是KZ指数、WW指数的弱点在于包含了很多具有内生性的财务变量，可能导致与融资约束存在相互决定的关系。Hadlock等（2009）使用企业年龄和企业规模来计算融资约束程度Sa。由于计算Sa指数的两变量均有很强的外生性，能很好地解决模型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因此，本文使用Sa指数测算融资约束程度，Sa指数越大，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程度越小。
Sa=-0.737*Size+0.043*Size2-0.04*Age
3.被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
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为企业创新投入（Rd）。衡量研发强度的指标，即R&D投入占营业收入的比重，直接反映了企业开展R&D投入和创新活动的能力，因此选定该指标作为被解释变量。本文选择了财务杠杆、企业价值、独立董事比例、企业性质以及兼任情况作为控制变量。相关变量的解释详见表1。
（三）研究模型
参照朱永明和刘敏[ 23 ]检验融资约束中介效应的方法，本文同样采用Baron&Kenny（1986）提出的因果逐步回归法，依次进行3步回归：
为检验假设1，本文建立模型（1）：
四、实证结果
（一）描述性统计分析
从表2可以看出，企业创新投入的平均值为7.157，标准差为5.451，说明公司的创新投入存在较大差异;企业平均融资约束（Sa）水平为3.335，标准差为0.141，表明我国上市企业外部融资存在一定的制约因素;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关系丰富度（Network）平均值为1.297，标准差为0.741，表明我国企业的高层管理团队社会网络关系丰富度差异较大。
（二）多元回归分析
使用2013—2017年的样本数据进行多元线性回归。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
从模型（1）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关系（Network）的系数为1.795，在1%水平显著，说明高管团隊社会网络越丰富，高新技术中小企业创新投入越多，即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对创新投入有正向影响，因此假设1得以证明。
结合模型（2）和（3）的回归结果分析融资约束（Sa）在高管团队社会网络（Network）与企业创新投入（Rd）之间是否起到中介作用。首先，检验系数？茁1、？酌2是否显著。由模型（2）、（3）回归结果可知：？茁1=0.032，在1%水平显著;？酌2=2.761，在5%水平显著。两系数均显著，说明存在融资约束的中介作用。其次，由模型（3）回归结果可知，Network的系数？酌1=1.707，在1%水平显著，说明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对企业创新投入也存在直接效应，其大小为？酌1=1.707。同时，Sa的系数为正且显著，说明融资约束可以作为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对企业创新投入影响的中介变量，且其中介效应为部分中介效应，因此假设2得以证明。
为检验上述回归结果的中介效应是否具有统计学意义，本文采用Sobel检验对中介效应的显著性进行检验，P值为0.048，检验结果显著，表明融资约束在高管团队社会网络与企业创新投入中存在显著的部分中介效应。
综上，融资约束在高管团队社会网络与企业创新投入之间的正相关关系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即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在一定程度上是通过缓解融资约束困境来实现促进创新投入的目的。这是因为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关系越丰富的公司可以通过各种类型的社会网络寻求解决融资约束问题所需要的资源，从而促进企业研发创新。
（三）稳健性检验
考虑到高管团队社会网络所带来影响的滞后性以及保证结果的稳健性，本文采用滞后一期的创新投入数据进行稳健性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
在创新投入滞后一期的前提下，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对企业创新投入具有显著促进作用，同时对融资约束有显著的缓解作用，融资约束在高管团队社会网络与创新投入之间具有部分中介效应。结果仍支持假设，说明本文结论具有稳健性。
五、结论与建议
（一）结论
本文以2013—2017年的科技型中小企业为研究对象，探讨高管团队社会网络与企业创新投入的关系及高管团队社会网络促进企业创新投入的作用机理。研究结果表明：科技型中小企业丰富的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关系对企业创新具有促进作用，高管团队社会网络越丰富，高新技术企业的创新投入越多。进一步研究发现在高管团队社会网络与创新投入的关系中存在融资约束的部分中介效应。具体而言，在受到外部融资约束时，企业高管团队具有更加丰富的社会网络，有利于企业通过政府、金融、市场等社会网络获取解决融资约束问题所需要的资源，这些资源对降低企业创新风险、提高企业创新研发能力具有重要作用。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企业可以通过构建丰富的社会网络以减轻融资约束，从而达到促进企业研发创新的目的，不断提升高新技术企业核心竞争力，实现可持续发展。
（二）建议
本研究一方面为有效提高企业创新投入提供了新思路，在一定层面上为我国科技型中小企业管理层的任命决策提供了借鉴;另一方面揭开了高管团队社会网络影响科技型中小企业创新投入的“黑箱”，为社会网络缓解中小企业创新所面临的融资难问题提供理论支撑。对企业来说，在面临融资困境时，招聘具有多元化背景的高管成员，积极构建高管团队社会网络，有助于提高资源获取能力，以便更快捷地获取稀缺资源，提高企业创新投入。对政府而言，需要加大人才吸引政策的力度，因地制宜地完善人才工作，让企业有更多的机会引入高端人才，充分利用高管团队社会网络资源提升企业创新投入水平。
本文丰富了高管团队社会网络与创新投入的相关研究，并进一步探究其作用机理。此外，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将研究对象从董事长或总经理的社会网络关系扩展到整个高管团队的社会网络关系，更具有现实意义。当然本文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没有进一步区分不同类型社会网络对企业创新投入关系的影响，有待在今后的研究中加以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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