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团队断层线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研究
夏宁 王嘉茵
【摘 要】 创新投入是提升创新能力的关键，高管团队作为企业战略规划以及日常经营活动的主要制定者和推动者，直接影响企业资源配置，对企业创新投入有显著影响。因此，有效协调高管团队成员行为是提升创新投入的重要举措。文章以2013—2017年上证、深证（主板）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研究高管团队断层线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并探讨股权集中度与产品市场竞争在其中的调节效应。结果表明：任务相关断层线与创新投入显著正相关，而社会分类断层线与创新投入显著负相关;股权集中度可以加强任务相关断层线对创新投入的正向作用，缓解社会分类断层线的负向作用;产品市场竞争对社会分类断层线与创新投入的关系有显著的正向调节作用，而对任务相关断层线不存在显著调节作用。
【关键词】 创新投入; 高管团队断层线; 股权集中度; 产品市场竞争
【中图分类号】 F23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5937（2020）07-0063-07
一、引言
创新是企业战略计划的重要内容，关系企业的长期发展，而创新投入作为决定创新能力的必要条件[ 1 ]更应得到企业的重视。高管团队是企业战略规划以及日常经营活动的主要制定者和推动者，具有引导和组织企业行为决策的义务与权利。因此，应该关注与企业创新投入决策密切相关的高管团队。目前，国内外主要从人口统计学特征以及异质性两方面来探究高管团队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最初学者通过对成员单一特征取均值的方法来衡量高管团队同质性程度对企业创新的影响。随后有学者发现高管团队的异质性能够反映各成员在认知水平、价值取向和行为选择上所存在的差异，进而会对企业决策及绩效产生不同的影响[ 2 ]，该研究通过标准差系数与赫芬达尔指数的方法反映高管团队某一特征的离散程度，强调团队成员之间的差异性对企业创新的影响。
综上所述，已有研究主要关注高管个体某一特征的异同对创新的影响，研究所隐含的假设是每个高管的个体特征是独立的，因此可以将不同高管的个体特征整合来考虑团队层面的特征[ 3 ]。但是已有研究忽略了在高管团队内部，由于个体不同的属性以及个体之间的交互作用而形成不同“亚团队”对决策的影响。Lau和Murnighan[ 4 ]首次提出了团队断层线的概念，他们认为依据团队成员多种不同的属性可以将整个团队分割成若干个“亚团队”，根据“社会认同理论”和“相似相吸范式”，在“亚团队”内部会有较高的稳定性，但是“亚团队”之间却存在较大差异，这种通过团队成员之间交互作用形成的“亚团队”相对个体成员之间的差异会更加显著地影响企业战略与决策的制定，进而影响企业创新投入的程度。鉴于此，本文讨论高管团队断层线对创新投入的影响，并且进一步将高管团队断层线分为任务相关断层线和社会分类断层线[ 5 ]，深入研究高管团队断层线对创新投入的影响机理。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高管团队断层线与企业创新投入
1.任务相关断层线与企业创新投入
任务相关断层线基于团队成员对工作的认知差异而形成，根据成员的教育程度、任期以及工作经验等将团队划分为若干个相对同质的亚团队[ 6 ]。该类型断层线由信息过程驱动，更可能促进信息的有效汇集与替代观点的整合[ 7 ]，拓展企业信息来源以及丰富信息处理方式，高管团队能够依据各个“亚团队”间高效的互动提高企业认知能力、洞察与决策能力。与单个管理者层面的异同相比，基于工作问题而形成的“亚团队”更能弥补个人知识、渠道以及能力的不足，在企业进行创新投入的决策时，该类型“亚团队”可以从不同角度识别、分析、判断外界环境的变化以及利益相关者对企业的要求，了解创新投入的意义，更积极做出有利于企业长久发展的决策。另外，基于对工作认知差异形成的“亚团队”更能“就事论事”，致力于工作内容，团队成员间彼此尊重由知识观点及技能不同而产生的差异，有利于团员的相互交流，提升沟通效率[ 8 ]，在面对企业创新投入这样一项“可持续”的决策时，能够更加理性地达成一致意见。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1：
H1：高管团队任务相关断层线对企业创新投入有正向影响。
2.社会分类断层线与企业创新投入
社会分类断层线基于团队成员的生理特征形成。该分类虽然不能直接影响工作内容，但是会引发高管团队的社会范畴化，通过启动高管团队诸如刻板印象和偏见等心理机制来影响团队决策[ 5 ]。Lau和Murnighan[ 4 ]提出，断层线会促使潜在冲突或者沟通无效等问题的产生，而群体成员在生理特征上的相似性可能会放大不同“亚团队”的差异性，加深“亚团队”界限[ 5 ]。存在较强社会分类断层线的团队中，“亚团队”成员更加“不理性”，会更乐意与同队成员沟通，而出于刻板印象等原因对其他“亞团队”成员更加“不友好”，不利于“亚团队”之间的信息交流与共享，降低了沟通效率，阻碍企业有效运行。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决策更是如此，企业的部分利益相关者只关注眼前利益而不愿意将资金投入到高风险的研发上，在社会分类断层线的影响下，对研发投入的意见更不容易达成一致。此外，由于社会分类断层线的存在，不同“亚团队”之间把精力浪费在争执方面，高管团队产生更多内耗，不利于及时掌握内外环境的变化以及准确制定企业可持续发展战略。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2：
H2：高管团队社会分类断层线对企业创新投入有负向影响。
（二）股权集中度的调节作用
Huffman和Hegarty[ 9 ]分析高管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时，发现公司治理结构变量多是通过影响高管来影响企业研发创新，而股权集中度是公司股权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 10 ]，直接影响企业的监督与控制权，对高管团队进行创新投入决策有关键影响。股权集中度可以对社会分类断层线起到约束作用。在基于生理特征而形成的高管团队断层线中，不同“亚团队”彼此之间存在偏见致使沟通受阻、企业内耗而不利于企业做出正确的战略决策。但是，随着股权集中度的提高，大股东有更大的监管与控制权，拥有更大的号召力，可以更快捷、更方便掌握企业资源，合理妥善地控制以及化解高管团队中存在争议的问题，有效驱动高管团队产生一致目标，降低“亚团队”之间的负面效应，保证企业将资金投入于创新。另外，较高的股权集中度有利于发挥任务相关断层线对创新投入的积极作用。任务相关断层线中，不同的“亚团队”为企业提供多样化的信息源以及多元化的思想，有助于企业及时有效识别外界环境，积极提升创新投入程度。企业创新投入水平直接影响企业的竞争能力与产品盈利空间，在股权集中的企业中，“搭便车”的问题最小化，控股股东更有动机积极探寻企业持续发展的途径[ 11 ]，因此，股东有动力促进企业持续发展，提升企业创新投入的程度。可见，任务相关断层线形成的高管决策行为与大股东追求目标一致，大股东会更加提倡这种举措，为“亚团队”的交流提供更加有利的环境，促进不同“亚团队”的思想碰撞及沟通。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3：
H3a：股权集中度调节了任务相关断层线对企业创新投入的正向影响，具体而言，股权集中度越高，任务相关断层线对创新投入的正向影响越大。
H3b：股权集中度调节了社会分类断层线对企业创新投入的负向影响，具体而言，股权集中度越高，社会分类断层线对创新投入的负向影响越小。
（三）产品市场竞争的调节作用
创新投入作为企业决策，受企业内部与外部市场环境的共同影响。产品市场竞争作为任何企业都无法回避的运行机制，强化了内部公司治理机制的治理效用[ 12 ]。如果企业无法在激烈的产品市场竞争环境中高效整合资源、信息及知识，可能导致企业整体利益受损，最终损害高管利益[ 13 ]，因此，产品市场作为企业的外部环境，其竞争程度是否激烈将会直接影响高管的行为。基于“信息假说”“清算威胁假说”以及“信誉激励假说”，本文认为产品市场竞争主要从约束方面调节高管团队对创新投入的决策。“信息假说”认为竞争的过程和结果能够以最经济的方式揭示信息[ 14 ]，因此，在产品竞争激烈时缓解了信息不对称[ 15 ]，股东可以更加直观地了解高管团队对创新的投入程度，从而提升高管团队对创新投入的重视。另外，产品市场竞争还通过企业破产及信誉威胁来约束高管团队的行为。当产品竞争激烈时，面对企业的“生死存亡”，团队成员为了自己的利益以及信誉，会暂时消除由于断层线形成的隔阂，关注如何帮助企业立足，更加关注企业的发展，有动力提升企业创新能力以维持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当行业竞争程度降低时，企业生存压力变小，高管会更加关注自身利益。本文认为产品市场竞争在任务相关断层线影响创新投入方面的调节作用不明显，但是显著调节社会分类断层线对创新投入的负向影响。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4：
H4a：产品市场竞争对任务相关断层线正向影响企业创新投入的调节作用不显著。
H4b：产品市场竞争调节了社会分类断层线对企业创新投入的负向影响，具体而言，产品市场竞争越激烈，社会分类断层线对创新投入的负向影响越小。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收集
本文选取2013—2017年上证、深证（主板）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样本数据均来源于国泰安数据库。本文对研究样本进行如下筛选：（1）剔除ST和*ST公司样本;（2）剔除金融、保险类公司样本;（3）剔除高管团队人数不足4的公司样本，因为高管团队人数小于4无法形成高管团队断层线;（4）剔除相关变量有缺失的公司样本;（5）为消除极值对结果的影响，本文对连续变量进行Winsorize处理。通过上述处理后，本文共得到3 777个公司样本。
（二）变量选取与定义
1.高管团队断层线
本文采用“二分法”计量断层线，将整个团队分为两个亚团队，每个亚团队中高管人数大于等于2。其中，社会分类断层线选取年龄和性别进行测量，任务相关断层线选取组织关系、任期和学历来测量。具体计算公式为：
Faug=■? g=1，2，…，S
公式中，n代表高管团队成员总人数;g代表所需要考察的特征数;S代表整个高管团队采用“二分法”划分的亚团队总个数，S=2n-1-1;xijk代表第k个亚团队中具有特征j的成员i的值;xj代表在高管团队中特征j的平均值，xjk代表在第k个亚团队中具有特征j的平均值;ngk代表在第g类分法中第k个亚团队中的人数。
2.企业创新投入
目前对创新投入的衡量方法主要有三种：（1）企业当年研发投入金额/企业当年总资产;（2）企业当年研发投入金额/企业市场价值;（3）企业当年研发投入金额/企业当年营业收入。其中第一种方法将企业研发投入与企业资源总量联系起来，但是由于不同企业资产构成不同，此种方法无法消除不同企业风险承受能力的差异[ 16 ]，而企业当年研发投入金额/企业市场价值的方法难以准确衡量企业市场价值，因此本文参考虞义华等[ 17 ]的研究，以企业当年研发投入金额/企业当年营业收入衡量创新投入程度。
3.股权集中度
根据李志斌和章铁生[ 18 ]的研究，本文采取已经运用较为成熟的“公司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指標来衡量股权集中度。
4.产品市场竞争
本文参考张传财和陈汉文等[ 19 ]的研究，以反映市场集中度的综合指标熵指数（EI）来衡量企业产品市场竞争程度。
EI=■Siln（1/Si）
其中，Si为公司i的市场份额，n为行业内公司份额数。
5.控制变量
本文参考现有研究，从公司特征的角度对可能影响高管团队断层线以及企业创新投入的因素加以控制，包括公司业绩（ROA）、公司规模（SIZE）、公司成长性（GROWTH）、财务风险（LEV）、持有现金（CASH）、公司年龄（TIME）等。另外，本文还控制了行业和年度因素的影响。具体的变量定义见表1。
（三）模型构建
为检验假设1与假设2中高管团队断层线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本文建立模型（1）：
为进一步探讨股权集中度、产品市场竞争对高管团队断层线与企业创新投入关系的影响，本文分别建立模型（2）和模型（3）：
四、实证研究
（一）描述性统计与分析
表2的描述性统计结果显示：样本公司创新投入强度平均值为0.047，尽管近年来我国越发重视创新，但是现阶段企业研发投入水平相对国际公认的5%水平仍然较低。自变量中断层线强度均大于0.5，且任务相关断层线强度高于社会分类断层线强度，说明高管团队内部存在明显的断层现象，基于工作差异形成的断层线强度高于基于生理特征形成的断层线强度。从调节变量来看，股权集中度平均值为0.325，这说明我国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相对较高，股权较为集中，而且最大值为0.605，最小值为0.126，样本之间差异较大;熵指数均值为5.423，中位数为5.980，极值之间差距较大，可见不同行业所面临的产品市场竞争激烈程度有所不同。
（二）相关系数检验
本文在回归之前首先对变量进行Pearson相关性分析，各变量的相关系数及显著性水平见表3。由表3结果可知：（1）创新投入与任务相关断层线在5%显著性水平下正相关，初步说明任务相关断层线的存在有利于提升企业创新投入。（2）企业创新投入与社会分类断层线相关系数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该类型断层线不利于企业创新投入。（3）创新投入与股权集中度、产品市场竞争关系为负，进一步支持了程翠凤[ 20 ]等的研究结论。（4）股权集中度与任务相关断层线关系显著为负，而与社会分类断层线不相关，产品市场竞争与两类断层线之间相关系数均为正却不显著，更为可信结果尚需进一步回归分析检验。（5）结果表明除RDR与ROA之间相关系数为0.668外，其余变量之间相关系数远低于0.6，基本可以排除变量之间存在共线性的问题。为保证结果的准确性，避免变量之间共线性的影响，本文进一步采用方差膨胀因子（VIF）检验对模型进行检验，检验结果表明变量间VIF值都远小于5。
（三）回归分析
本文首先分析任务相关断层线强度、社会分类断层线强度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及其显著性，在此基础上分析股权集中度与产品市场竞争对两种类型断层线与创新投入的调节效应。回归结果如表4。
1.高管团队断层线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
本文依次将任务相关断层线、社会分类断层线放入模型（1）以检验相关假设。表4第2列数据的回归结果表明，任务相关断层线对企业创新投入具有正向效应，即任务相关断层线有利于企业加大创新投入的力度，检验结果与已有研究证明任务相关断层线是一种“有益的分界线”的结论一致。而变量FB的系数为-0.963，结果在5%的水平显著，社会分类断层线与企业创新投入具有负相关关系，这表明随着社会分类断层线的提升，企业创新投入力度会降低。假设1与假设2均得到验证。
2.股权集中度与产品市场竞争的调节效应
创新投入受到企业内外情境的共同作用，因此本文验证在不同股权集中度、产品市场竞争的影响下，高管团队断层线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模型（2）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股权集中度作为断层线与创新投入的调节变量，结果如表4第5至7列。在模型（2）中，任务相关断层线与股权集中度的交互项系数为正，在1%水平显著相关，而且与任务相关断层线的回归系数方向相同，说明在股权集中度高的企业中任务相关断层线更加有利于提升企业创新投入。表4第6列数据的回归结果显示，社会分类断层线与股权集中度的交互项系数同样为正，在1%的水平显著，说明股权集中度正向调节社会分类断层线与企业创新投入的关系，也就是股权越集中，社会分类断层线对创新投入的负向影响越弱。假设3a、3b均得到支持。将任务相关断层线、社会分类断层线以及各自交互项均放入模型中，结论仍然成立。模型（3）将产品市场竞争以及产品市场竞争与高管团队断层线的交互项引入模型（1）中，进一步检验产品市场竞争的调节作用，结果如表4第8至10列。表4中第8列显示产品市场竞争对任务相关断层线与创新投入的关系虽然表现出积极的正向影响，但并不显著。从表4第9列的数据来看，产品市场竞争与社会分类断层线的交互项对创新投入影响显著，回归系数为正，说明在产品市场竞争激烈时，基于生理特征形成的高管团队断层线会暂时减弱彼此隔阂，更加关注于企业的存亡，加大企业的创新投入，证明产品市场竞争可以缓解社会分类断层线对企业创新投入的负向作用。可见，产品市场竞争主要从约束高管团队成员行为方面调节高管团队对创新投入的决策，假设4a、4b得到验证。
（四）稳健性测试
为证明实证结果的可靠性，本文从以下方面进行稳健性测试：（1）改变样本期间，将样本区间变为2014—2017年重新回归。（2）以“第一位大股东持股比例的平方和”作为股权集中度的替换变量重新回归。（3）以主营业务利润率作为产品竞争的替换变量重新回归。结果显示稳健性测试结果与上文实证结果基本一致，本文假设检验模型稳健可行。
五、研究结论与启示
创新投入是利润的引擎，而高管團队的决策权可以显著影响创新投入。因此，优化高管团队结构、合理搭配高管团队人员对企业发展具有重要意义，深入研究高管团队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显得极为重要与迫切。基于如上背景，本文通过实证检验2013—2017年我国沪深A股上市公司中两种类型高管团队断层线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以及股权集中度与产品市场竞争的调节作用，得出如下结论：（1）任务相关断层线正向影响企业创新投入，而社会分类断层线对企业创新投入有负向影响;（2）股权集中度能够正向调节两种断层线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3）产品竞争对任务相关断层线影响创新投入的正向调节作用不显著，而对社会分类断层线影响创新投入具有显著正向调节作用。
本文的结论对企业实践具有重要意义，为提升企业创新投入提供了新的思路与途径。第一，企业应该注重高管团队内部人员的搭配，充分发挥以工作差异而形成的任务相关断层线的积极作用，同时要注意避免基于生理特征而形成的社会分类断层线所带来的团队成员之间的隔阂。第二，适当提升股权集中度，给予大股东足够权力与资源使其能够有能力弱化断层线产生的消极作用进而提升创新投入水平。第三，完善产品市场竞争环境，积极发挥市场资源配置作用，营造适合差异化团队协同创新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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