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近与疏远间的倾斜：我国藏区僧人的媒介接触探析
欧阳明++耿尕卓玛++刘英翠
[摘要]僧人是关乎并影响我国藏区社会稳定的重要因素，通过调查，发现藏区僧人的媒介接触存在着亲近与疏远之间的倾斜。一是藏区僧人的媒介选择在不同媒介之间出现了倾斜：在传媒接触方面，疏远报纸媒体，亲近手机媒体；在新闻选择方面，亲近电视媒体，疏远手机媒体；在娱乐选择方面，亲近电视和网络媒体，疏远报纸和广播媒体；在传媒信任方面，亲近电视和手机媒体，疏远报纸和广播媒体。二是藏区僧人的媒介接触在同一媒介内部出现了倾斜：对报纸媒体的接触最多，地理原因为其主因；境外广播是藏区僧人收听广播媒体的主要选择；娱乐类是藏区僧人最喜欢收看的电视节目类别；娱乐是藏区僧人接触网络媒体的主要目的；亲近手机媒体的通讯功能而疏远其媒介功能。三是藏区僧人的选择在内容信任上出现了倾斜：在新闻内容方面，亲近国际新闻，疏远娱乐新闻；在内容评价方面，亲近地方藏文媒体，疏远其他媒体。用“使用与满足理论”分析以上情况，有如下发现：其一，语言对藏区僧人媒介接触的影响不大。我国藏区的大众传媒不仅要实现双语化，而且应依据科学性原则和社会需要认真分析，进一步完善其传媒语言大众传播的导向、结构、流程和分布。其二，内容是影响藏区僧人媒介接触的关键因素。藏区僧人对藏区媒体新闻内容的不信任反映了媒体管理层的主导观念与藏区实际存在脱节，传媒体制改革的方向和内容与藏区的实际不符，藏区大众传媒的新闻工作方法与受众需求之间存在一定的脱节。其三，渠道是影响藏区僧人媒介接触的重要因素。这反映出藏区媒体种类结构不平衡，同一媒体内部结构安排不平衡，媒体传播程序存在漏洞，在事关信息国际交流的投入上力度不够。藏区传媒业审时度势进行相应调整已成为必然。
[关键词]藏区僧人；媒介接触；大众传媒；使用与满足理论
[中图分类号]G206.2[文献标识码]A[DOI]10.3969/j.issn.1009-3729.2015.06.006
当前我国藏区僧人对大众传媒的接触情况，与藏区在国家安全中的特殊地位、僧人在藏区的重要社会作用，以及大众传媒的社会影响力直接相关。首先，藏区长期以来是我国与西方大国国际互动的重要着力点，关涉国家主权、社会制度、人民幸福、大国关系和地缘政治，维护我国藏区的稳定、发展与进步，是我们同达赖集团进行分裂与反分裂斗争的关键。其次，藏族同胞全民信教的生活状态使僧人至今在藏区“广受尊重、拥有重要话语权”[1]，这是我国内地所难以见到的。僧人是出家的佛教徒[2]，为藏区知识、精神文化的重要生产者、传承者与社会软实力的主要代表者，他们通过与政府、民众的互动在我国藏区拥有了不容忽视的社会影响力。而政教合一的历史惯性在藏区民主改革后逐渐淡出政治生活，让僧人的社会影响存在一定的不稳定性。2008年“3·14” 拉萨事件及其后的多起僧侣自焚事件对我国藏区的社会稳定、和谐发展构成强烈而连续的冲击，既严重损害了僧人的自身幸福，又彰显了僧人在我国藏区权力格局、国内外政治斗争中的特殊角色和不容忽视的社会动员能量。再次，大众传媒正在重构我国藏区僧人的舆论场。我们目睹不少藏区僧人手握手机、爱看电视剧、上网津津有味。通过大众传媒，不少僧人习得一套与传统僧人有别的行为方式，认知也为此受到影响。还有僧人收听境外广播，接收境外负面言论，僧侣自焚行为与这不无关联。同时，僧俗各界对僧人的媒介接触褒贬不一。因此，分析藏区僧人的大众传媒接触，有助于准确、贴切地认识藏区僧人，提升大众传播的正效果，推动我国藏区的稳定、发展与进步。
目前，通过SSCI链接外文数据库进行英文、印地文文献检索，我们未发现国外学者有对藏区僧人媒介接触的研究。通过中国知网数据库检索，我们发现国内关于我国藏区的媒介接触研究有如下特点。一是研究对象以藏区一般民众为主，以藏区僧侣为研究对象的则仅见《论互联网对藏传佛教寺院僧人教育的影响——基于对甘南藏区的调查研究》[3]一篇，相关媒体仅限于互联网。二是王斌等[4-5]虽对藏区的媒介接触进行了研究，但所针对的媒体仅限于电视、网络和手机。三是研究思路以个案研究为主，且地域仅限于接近内地的甘肃甘南、云南迪庆等藏区，如陆双梅等[6-9]的研究。四是研究的学科视野一般限于宗教学、民族学。五是研究达成如下共识：电视是藏区民众接触最多的媒介，青少年是媒介接触时间最长的群体，手机在藏民中得到普及。总之，通过对国内外相关文献的梳理，我们发现，目前学界对我国藏区僧人的大众传媒接触现象很少探讨，研究欠全面、系统。鉴于此，本文拟根据“使用与满足理论”、采取问卷调查的研究方法，集中探讨我国藏区僧人的大众传媒接触问题，从中发现一些规律，以供学界和相关方面参考。
郑 州 轻 工 业 学 院 学 报 （ 社 会 科 学 版 ）2015年第6期欧阳明，等：亲近与疏远间的倾斜：我国藏区僧人的媒介接触探析一、研究设计
1.问卷设计
考虑到我国藏区的社会区划，本文采用非概率抽样方法中的判断抽样法，对卫藏、康巴、安多和以农业为主的嘉绒四大藏族居住区分别抽样，选取西藏自治区（卫藏地区）、四川省甘孜州、青海省玉树州（康巴地区）、青海省西宁市、四川省阿坝州红原等县（安多地区），以及四川省阿坝州马尔康等县（嘉绒地区）为地区样本。2012年12月16日～2013年3月21日，我们向以上区域内的27个寺院27个寺庙分别为更前轮寺、马尔康寺、昌列寺、江宫寺、确尔基寺、麦洼寺、查理寺、塔公寺、巴美寺、木亚大寺、日卡寺、拉卡寺、多吉扎寺、色达寺、西木寺、尕益寺、扎西寺、哲蚌寺、甘丹寺、色拉寺、塔尔寺、萨多寺、年龙寺、哲然寺、多本寺、扎西求寺、闭关寺。发放问卷200份，回收问卷162份，问卷回收率81%。由于时局和宗教等原因，对藏区僧人的调研困难重重，尤其是在西藏自治区，人员出入和宣传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受到了政府的控制，僧人对专业调查颇为敏感，因此，最后确定的问卷数量仅为200份。其中，卫藏地区占11.7%，康巴地区占10.5%，安多地区占47.5%，嘉绒地区占30.3%。3月份是寺院祈福做法的忙碌期，调查问卷的回收遭遇一定障碍，故有效问卷仅有162份。2012年我国藏传佛教僧人总数是 120 000[10]，抽样率为1.35‰。由于时局、宗教、僧人等社会因素的影响，此次问卷送达困难，为保证研究的可靠性，我们在问卷调查的基础上又辅以深入访谈和田野调查，其中后者是由本文第三作者于2012年7～10月、同年12月至翌年4月在阿坝州进行的。问卷调查结束后，我们采用SPSS（17.0）统计软件对有效问卷进行了数据录入和统计分析，并结合此次入户访谈和田野调查的所得资料，对藏区僧人的大众传媒媒介接触情况进行分析。
2.被调查对象基本情况
本次问卷分基本情况问答、僧人大众传媒接触状况及其对大众传媒的态度3个部分，调查范围覆盖我国四大藏族居住区（将藏区按语系分为卫藏、安多和康巴三大区域，而在这三大藏区内，又分为卫藏、康巴、安多和嘉绒四大藏族居住区）的27个寺庙；所涉及的大众传媒既包括传统的报纸、广播、电视，又包括新兴媒体，如网络、手机等。本文中的媒介指大众传媒。参与问卷填写的藏区僧人的基本情况如下：以僧为主；年龄集中在18～60岁，占914%；出家年数在6～10年的占24.1%，11～20年的占32.1%，21年以上的占27.2%；具有活佛身份的占27.2%，普通身份的占72.8%；从未接受过教育的占19.8%，小学文化程度的占33.3%，初中文化程度的占29.6%，高中以上文化程度的占173%。由于活佛在住寺僧人中不足百分之一，再结合本次调查的僧人年龄、职务、出家年数、受教育程度等，我们认为本次调查对象以寺院的主导群体为主，能够反映我国藏区僧人的主流价值观。
3.统计方法
（1）本次研究采用分值统计的方法，用以检验我国藏区僧人对不同类别新闻内容的信任度、传媒内容的信任度，以及对不同媒介的信任度。具体情况是：问题下设A～E 5个选项，依次计为1～5分不等，分值越高表明僧人们对该问题的信任程度越高。
（2）本次研究还将采用百分比统计的方法，用以检验我国藏区僧人的其他选择情况。具体计算分为两种：一是计算每个选项在样本总量中所占的百分比，如A选项的百分比=A选项的人数/样本总量；二是计算每个选项在该类别选择量中所占的百分比，如“不读报纸原因”一题，A选项的百分比=A选项的人数/阅读报纸的人数。
二、研究结果
通过本次研究，我们得出如下结果。
1.藏区僧人的媒介接触在不同媒介之间出现了倾斜
（1）在传媒接触方面，疏远报纸媒体，亲近手机媒体
调查显示，手机是藏区僧人接触最多的媒介，接触率为93.2%；报纸则成为接触最少的媒介形式，仅29.6%的僧人表示会经常阅读报纸，14.2%的僧人表示很少阅读报纸。与此同时，受访僧人中有88.9%的僧人表示接触过电视，比手机的接触率少4.3个百分点，可见电视是藏区僧人较为亲近的媒介。另外，僧人对广播和网络的接触率分别为525%和56.2%，均超过了半数。不过，表示经常接触这两类媒介的僧人较少，分别只占样本总数的117%和17.9%，更多的只是偶尔接触。由此可见，作为藏区主流传媒的报纸被僧人所疏远，而手机媒体则被僧人亲近。
（2）在新闻选择方面，亲近电视媒体，疏远手机媒体
调查发现，僧人获取新闻信息最为偏爱的媒体是电视，且无论是获取所有新闻，即文中的“新闻选择”项（占比45.20%），还是其中的“重大新闻选择”项（占比60.70%），电视都呈压倒性趋势。与电视媒体的被亲近相比，手机反倒是僧人们最少考虑到的获取新闻信息的媒介。调查显示，不管是新闻整体还是其中的重大新闻，手机的选择率都比较低，分别为970%和6.00%。此外，较之新闻整体信息，僧人在重大新闻信息的选择上对电视媒体的依赖度较高，对手机媒体的依赖度较低（见表1）。由表1可见，接触境外新闻信息较为便捷的广播遭到僧人的冷落，电视反而成为僧人获取新闻信息的首要选择。
表1藏区僧人的新闻媒体选择情况%
媒体新闻选择重大新闻选择报纸19.4011.20广播11.3015.50电视45.2060.70网络14.508.60手机9.706.00
（3）在娱乐选择方面，亲近电视和网络媒体，疏远报纸和广播媒体
在媒介的娱乐功能上，藏区僧人对电视和网络表现出明显的偏爱。调查显示，在放松、休闲时，有32.4%、29.7%的僧人分别选择了电视和网络，电视和网络成为了僧人娱乐时接触率最高的两种媒介。相比之下，僧人在娱乐时是较为疏远报纸和广播的，选择率分别为7.2%和9%，由此形成媒介选择上的鲜明反差。由此可见，报纸和广播遭到僧人疏远。
（4）在传媒信任方面，亲近电视和手机媒体，疏远报纸和广播媒体
我们将问卷设置成“很不信任”“较不信任”“一般信任”“比较信任”和“完全信任”5个选项，依次计1分、2分、3分、4分和5分，分值越高，表示僧人对该媒介的信任程度越高。调查结果显示，僧人对大众传媒的信任度主要位于两个区间：一是3～4分，即介于“一般信任”与“比较信任”之间，这样的媒体有手机、电视和网络；二是2～3分，即介于“较不信任”和“一般信任”之间，这样的媒体有报纸和广播。
从媒介亲近情况来看，僧人对电视和手机的信任度较高，分值分别为3.198分和3.179分；由疏远情况来看，僧人对报纸和广播的信任度较低，分值分别为2.809分和2.815分，未过及格线（满分为5分，及格线为3分）。此外，僧人对网络媒体的信任度在5大媒体中居中，为3.068分，介于“一般信任”与“比较信任”之间，超过及格线。由此可见，藏区僧人在对传媒的信任度上，对电视媒介的信任度最高、对报纸的信任度最低。
2.藏区僧人的媒介接触在同一媒介内部出现了倾斜
藏区僧人的媒介接触在同类传媒内部亦出现倾斜，具体如下。
（1）对藏语报纸媒体接触最多
藏区僧人的大众传媒接触在语言上出现倾斜。对于报纸，僧人的选择存在语言上的差异。调查显示，在29.6%的报纸接触率中，选取藏文报纸的为179%、汉文报纸的为9.9%、英文报纸的为1.8%。报纸在藏区僧人大众传媒媒介接触率中居尾，其直接原因不是内容而是渠道。问卷结果显示，51.7%的僧人放弃阅读报纸的主要原因是“地理原因，难以订购”。2013年春季，四川马尔康寺寺主泽尔登接受本文第二作者的采访时表示，僧人们平时很少接触报纸，寺主偶往宗教局办事时才将属于寺院的寥寥数份报纸领回。同时，“看不懂汉字”“没有时间阅读”“没有想看的内容”“有了广播电视等视听媒体后就不看报了”等，也是僧人放弃阅读报纸的原因。不过，这些选项的被选择率除“看不懂汉字”在23.7%之外，另外3项颇低，均在15%以下（见图1）。由此可见，地理原因是僧人报纸接触少的最大障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