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风险资本研究进展与前沿的可视化分析
彭梓倩 赵星宇 王凌伟
【摘 要】 风险资本是高新技术产业发展的“助推器”，在世界范围内为众多科技型企业的成功提供了动力，我国风险资本的相关研究也取得了丰富成果。文章运用科学知识图谱对1992—2019年CNKI收录的国内风险资本文献进行可视化研究，从文献分布时间、主要作者、机构、研究热点及前沿趋势等角度进行了综合分析，结果显示：风险资本发展初期受政策推动作用较为显著;研究机构和作者有明显的地域性特点;20世纪90年代左右研究热点为发展风险资本的意义和途径，近年来则转向风险投资与财政管理、企业管理、技术创新关系等方面;提高风险资本的利用率、互联网金融模式下的新应用等是风险资本研究的前沿趋势。
【关键词】 风险资本; 科学知识图谱; 可视化分析; CiteSpace; VOSviewer
【中图分类号】 F832.48?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5937（2020）19-0101-07
一、引言
风险资本也称风险投资，主要特点为高风险高收益，是不少国家发展高新技术的“助推器”。美国国家风险投资协会（NVCA）认为它是一种权益资本，依靠专业投资者判断企业的潜力并对企业进行投资;《管理学大辞典》中对此词条的解释为“是机构性创业投资基金投资于新创立的、经评估认为有不寻常成长机会与潜力的小企业的资本”。在科技创新竞争日渐激烈的环境中，世界各国纷纷把发展风险资本作为促进科技创新的方式予以高度重视并大力推广。美国拥有多层次且发达的风险资本市场、详尽完善的法律政策和数十年积累的经验，风险资本发展得最为成熟。据美国国家风险投资协会统计，2019年第一季度风险资本交易额便达到32.6亿美元;英国、新加坡、意大利等国家则通过减税、免税或提供补贴等方式鼓励相关机构进行風险投资;日本先后颁布了50多部法律保障中小企业权益，促进风险资本市场发展的同时也保证了市场规范性。
我国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发展风险资本。1985年中央发布的《关于科学技术体制改革的决定》表明我国发展风险资本的决心，次年中国新技术创业投资公司成立，其后，政府陆续出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促进科技成果转化法》《关于建立风险投资机制的若干意见》等文件，鼓励成立风险投资机构并将风险资本投入到高新技术领域，改善中小企业信息不对称、融资困难等劣势，推动企业创新并及时将科技成果转化为现实生产力。我国风险资本发展迅猛，2019年上半年中国VC/PE市场的募资总规模达544.38亿美元（投中信息），在解决高新技术企业融资和上市问题、增强社会自主创新能力、提高国家科技创新水平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
风险资本在资本市场上发挥重要作用的同时，也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已有学者从风险资本对技术创新的作用[ 1 ]、风险投资与利益相关者关系[ 2 ]、风险投资的研究热点[ 3 ]等角度进行综述研究，但较少有学者利用文献计量可视化手段和视角对风险资本研究进行大数据分析和全面解读。本文通过对风险资本领域的文献进行可视化处理，回顾风险资本在我国发展以来的演化路径，总结当前的研究热点并展望未来的研究趋势。对文献进行可视化分析后，数据显示得更加直观，研究领域的文章脉络更清晰，反映出的特征和规律也更明了，对风险资本的进一步研究具有参考意义。
二、文献综述
国外发达国家资本市场发展较为成熟，关于风险资本的研究比较丰富。学者们研究了宏观经济环境下风险资本的发展，考察政府监管、文化背景等因素的作用[ 4-5 ]，还讨论了风险资本作为一种公司治理手段对企业的影响[ 6 ]，认为风险资本有助于转变企业职业化进程、优化董事会职能、改善企业信息传递沟通渠道、改变上市公司IPO抑价率，并会影响创业企业成功上市的概率。而在风险资本对企业创新行为的影响方面，学术界并未达成一致认识。有学者认为风险资本可以提高企业创新水平[ 7 ]，也有学者认为风险资本对企业创新并无显著影响[ 8-9 ]，这些观点引起了新的讨论。
随着我国风险资本市场的崛起与发展，国内学者围绕风险资本进行多方面探讨。早期学者主要介绍风险资本在国外的先进应用经验，并论述其在我国发展的利弊与可行性。目前学术界关于风险资本的研究日趋深入和广泛。国内学者主要从风险资本对公司融资与创新的作用、对公司治理的影响、退出机制以及与互联网发展的大环境如何兼容等方面进行研究。学者们提出：在融资与创新方面，风险资本可以缓解融资约束，促进企业进行技术创新[ 10 ];在退出市场方面，风险资本的介入能够增强企业研发效率，提升市场对企业的信心，从而降低IPO抑价率[ 11 ];在公司治理的作用方面，风险投资的参与有助于提高会计信息透明度，降低代理成本，优化治理结构[ 12 ]。然而，也有学者提出风险投资对企业科技创新的影响并不显著或具有潜在的负面影响，在特殊情况下会制约企业创新行为[ 13 ]。
综上所述，国内外学者在风险资本领域的研究较为丰富，研究对象多为风险资本的影响因素、风险资本对技术创新的影响及其对公司治理的作用等。就我国而言，学者们结合风险资本市场不断发展、互联网影响越来越大等实际情况对风险资本进行讨论，研究具有较强阶段性特征，从侧面印证了客观环境的变化。目前学术界关于风险资本的研究文献数量较大、所涉类别较多，有待系统梳理。本文利用科学知识图谱对国内风险资本领域的研究进行综述与分析，以期对后续研究提供理论借鉴。
三、数据来源和研究方法
（一）数据来源
本文所用文献数据选自中国期刊网络出版总库（中国知网），为确保文献质量，筛选中国知网收录的核心期刊作为数据来源。检索篇名：风险资本或风险投资，检索条件：精确，文献来源时间：1992—2019年。截至2019年10月1日，共检索到文献3 597篇。为保证文章的准确性，对于一些篇名中含有风险资本或风险投资字样但总体论述重点与此无关的文献，本文做出了适当删减，避免可能出现的歧义。
（二）研究方法
科学知识图谱（Mapping Knowledge Domains）是显示科学知识的发展进程与结构关系的一种图形，结合应用计量学引文分析和共现分析、可视化技术等学科的理论和方法，以图形化的方式进行社会科学网络分析和学科知识趋势分析，越来越受到学者们的重视。本文使用了陈超美博士研发的CiteSpace和凡·艾克博士（Van Eck）研发的VOSviewer分析工具，从文献可视化角度进行解读，统计和分析风险资本领域的大量文献，对该领域的研究现状进行整理，通过显示知识单元或知识群之间的网络、结构、互动、交叉、演化或衍生等诸多隐含的复杂关系，较为系统地梳理我国风险资本领域的研究历程，推断未来的研究方向，以期促进风险资本的进一步发展。
四、结果分析与讨论
（一）文献时间分布
学术文献数量的变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体现学术界对该领域的关注度与研究活跃度。图1汇报了1992—2019年我国风险资本核心文献的分布数量和增长趋势。在2001年及以前，文献分布数量整体呈上升趋势;2001年后，文献数量整体呈下降趋势。1992—1997年文献数量较少，1998—2001年增长较快，至2001年以331篇的数量达到顶峰，尤其是1998—1999年论文数量出现迅猛增长，1999年较1998年增长大约三倍。2001年后论文数量减少，但研究内容更为聚焦，文献增长趋势整体来看呈波状起伏。
我国风险投资的发展相较于发达国家而言起步较晚，1985年中央发布《关于科学技术体制改革的决定》，给予高科技风险投资政策方面的支持和保证，次年批准成立中国新技术创业投资公司，许多地方政府也响应中央政策成立了風险投资公司。国家出台的相关政策和陆续成立的风险投资公司引发了学者们的讨论，1992—1997年风险资本的研究文献每年约为20篇。此阶段学者们介绍了风险资本的概念和特征，主要以美国为研究对象探讨了风险投资的运作机制和作用，同时阐述了我国发展风险资本的可行性与必要性。
1998年开始，讨论风险资本的文章数量急剧增加，到2001年出现峰值。本文整理发现，此时间段及向前倒推数年是国家完善风险资本相关法律和优惠政策的重要时期，国家通过“九五”计划的制定、有关立法和一系列中央文件的发布再次阐明了发展风险资本的决心。1998年全国人大委员会副委员长成思危领导的民建中央向全国政协九届一次会议提出《关于加快发展我国风险投资事业》的“一号提案”，2000年周小川在国际会议论坛上言明中国资本市场将逐步对外开放，同年10月深交所发布了《创业板市场规则咨询文件》，这些引起社会的巨大反响，推动了我国学术界对风险资本的研究。
2001年后，论文数量相比此前有一定回落，但这一阶段学者们对风险资本的研究更加注重结合时代的发展特征。论文研究主题更为聚焦，主要围绕我国发展风险资本过程中的现实问题探讨风险资本与公司治理的关系、风险资本对技术创新的影响及其退出机制等。
（二）研究作者及合作网络分析
分析研究作者及其合作网络有助于检索领域内活跃和重要的研究学者，厘清作者之间的相互合作关系。图2整理了风险资本研究领域的高产学者及其合作关系。学者发表的文章越多，所属的实心圆越大;图谱上方标有时区，从左到右表示时间由远及近，节点和连线的颜色与之对应，代表着发文时间或者合作时间;以连线表示学者之间的合作关系。
由图2可以较为直观地看到，党兴华、陈德棉、金永红、谈毅等学者发文数量较多，影响较大。党兴华在风险资本领域发表核心论文共39篇，研究时间主要集中在2004—2018年，进一步分析文献发现，他主要关注风险投资的网络位置与退出方式，为提高风险资本利用率提供了理论参考。陈德棉在风险资本领域的发文时间主要集中在2000—2009年，这些研究主要关注创业投资、孵化器、风险企业成长性等方面，有利于进行风险投资项目的筛选和风险企业的评价。在合作方面，党兴华、陈德棉、谈毅等分别构成了以自身为中心的合作子网络，与发文数量情况匹配。其中以党兴华、陈德棉为中心的合作网络最广，两人合作较多的学者大多为同机构或同地区人员，如王育晓与党兴华共同研究了风险投资的网络位置，范柏乃与陈德棉共同研究了中国风险企业成长性指标评价体系。此外，整体来看学者之间合作不多，以独立研究为主。
（三）研究机构及合作网络分析
对研究机构进行分析有助于发现领域中的研究力量分布以及合作网络中起关键节点作用的单位。图3整理出风险资本的主要研究机构及其合作关系，以连线表示机构之间的合作，图谱上方标有时区，从左到右表示时间由远及近，节点和连线的颜色与之对应。
分析图3可以发现：（1）从发文数量看，西安交通大学管理学院、西安理工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重庆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发表的文献数量较多，表明他们是此领域的重要研究单位。（2）从合作情况看，西安理工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西安交通大学管理学院、华中科技大学管理学院等和其他机构合作较多，成为合作联系中的关键节点，表明这几个机构在风险资本研究方面较为活跃。（3）从地域分布看，风险资本的主要研究地区在我国中西部尤其是西安区域，原因可能为：一是西安汇聚了大量风险资本研究者，如党兴华、董建卫、谈毅、王育晓等学者均有西安高校工作背景;二是西安政府对风险投资支持力度较大，可以为学者提供较好的研究环境;三是西安高校的金融类学科排名靠前，据2019年教育部发布的学科排名显示，应用经济学方面西安交通大学与其他5所高校以79分并列第六，自身实力强劲的同时也带动了周边其他高校金融方向的研究。（4）从研究机构类别看，风险资本的学科属性和专业性决定了此领域的研究机构多集中于各财经类研究机构，尤其是具有此类专业背景的高校。
（四）研究热点分析
关键词是对文章重点研究方向的概括，也是作者对文献内容的高度凝练，对关键词进行分析，更容易发掘文献的核心思想与该领域研究热点。本文将风险资本领域文献的关键词进行统计并利用VOSviewer软件绘制，得到风险投资研究热点分布图（图4）。“风险投资”与“风险资本”作为研究主题略去不计，其他关键词按出现频率从高到低依次为：财政管理、企业管理、高新技术、技术创新等。将风险资本的研究热点归纳为：
第一，风险资本发展的财政政策研究。众多国内学者分析国外发达国家发展风险资本的先进经验，在此基础上探讨我国政府如何在尊重市场经济规律的条件下为风险资本发展创造适宜的政策环境。分析现有文献，学者们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探讨支持风险投资发展的财政政策：（1）拓宽融资渠道，实现多元化的投资主体和稳定的资金来源，在控制風险的前提下充分发挥养老基金、保险基金等在风险投资中的作用[ 14 ];（2）制定和实施有利于风险资本发展的税收政策，缩小风投机构不同组织形式的税收差距，同时加大风险投资普惠性税收优惠力度[ 15 ];（3）完善政府担保和财政资助机制，通过政府对风险投资担保形成有效的风险分担机制，并利用财政资助带动风险资本的发展[ 16 ];（4）建立健全多层次资本市场体系，完善风险投资退出机制，从而加强风险资本的投资意愿，增大风险资本的市场活力[ 17 ]。
第二，风险资本在企业管理领域的研究。风险投资与企业管理存在紧密联系，国内学者的研究主要涉及风险投资机构的投资策略、被投资企业如何获取和利用风险资金、风险资本进驻对创业企业的影响等。研究主题主要为：（1）从资金的供给方出发，在融资方式、投资项目选择、投资区域选择、投资组合、投资管理等方面广泛探讨风险投资者如何科学决策以寻求高风险和高收益之间的平衡[ 18 ];（2）从资金的需求方出发，基于高管背景、人力资本特征等特质因素分析其对创业企业获取风险资本的影响[ 19 ];（3）关注风险资本对创业企业的影响，认为风险投资机构持股有助于减轻外部投资者与企业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并能为企业提供比较先进的管理经验，促进被投企业创新，改善企业绩效[ 20 ]。
第三，风险资本对推动高科技产业发展的重要意义。风险资本的主要投资对象是创立初期的高新技术企业，因此该领域关于技术创新、高科技企业、创业基金的研究较多。科技型企业运作所需资金数额较大，而初创期企业自身实力较弱，亟需外部资金支持。与传统需要实物抵押的融资手段相比，风险资本更看重企业的潜力，因而有助于减轻企业的融资压力，对中小型科技企业来说有着重要价值[ 21 ]。此外，大多数研究认为风险投资还能够为高新技术企业提供技术支持、管理咨询、孵化与增值服务等，对促进高新技术产业发展具有积极作用[ 22 ]。
（五）研究前沿趋势分析
前沿趋势分析是指对文献进行聚类分析，通过锁定关键信息及其出现的时间，把握该领域未来发展方向。CiteSpace可以通过算法对指定领域的文献进行统计，以年份分段汇总相应时间内出现的高频涌现词并以图谱形式展示，由此得到特定领域的研究前沿趋势图（图5）。
根据图5，风险资本的研究可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1996—1998年，此时国内关于风险资本的研究较为零散，涌现词为风险投资、风险投资公司、企业管理、美利坚合众国、高新技术等。学者们关注的主要是风险资本在美国高科技产业的运用，还停留在较为浅显的“风险资本对美国高新技术企业的作用”“我国发展风险资本的必要性”探讨阶段。
第二阶段为1998—2006年，在实践探索中我国对风险资本的研究日趋深入。中央政府领头成立风险投资公司，地方政府与民间资本都对此进行了尝试。但由于我国风险资本市场不健全、规章制度不完善、缺乏相关经验以及风险投资公司操作不灵活、缺乏正向激励等原因，资金利用率较低，整体风险资本市场不活跃。学者们对风险资本的运作流程进行了更加深入的研究，希望通过对企业类型、资本市场、退出机制的研究改善当前状况，提高资金利用率。在此背景下，有限合伙人、退出机制、二板市场、信息不对称、退出方式等成为涌现词。
第三阶段为2006—2014年，我国步入创新阶段。2006年召开21世纪首次全国科技大会，第一次把“自主创新”作为科技发展的第一原则;同年中国互联网大会召开，提出要从信息化的角度推动创新;2010年发布《国务院关于加快培育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决定》，点明现阶段重点发展高新技术产业，同时给予税收方面的优惠;2013年14所高校牵头的协同创新中心获得认证，进一步提升了高校的创新能力，促进了产学结合。与此同时，“十一五”规划、“十二五”规划都强调创新驱动发展，这些政策营造了良好的创新氛围，鼓励学者把创新思维融入到自己的研究领域，因此技术创新、创业风险投资、创业板、高新技术企业、自主创新等词汇成为该时段高频词。
第四阶段为2014年至今，研究涉及面更广阔。在这个阶段，互联网飞速发展并在衣食住行各方面改善着人们的生活，“互联网+”的模式走入各行各业，互联网金融在一定程度上冲击了传统金融体系。为应对新时期出现的新问题，除了继续探讨新时期风险资本的退出机制、进一步论述风险资本运作等方面外，学者们还关注到互联网的影响，并从公司管理情况、社会声誉、政府干预等多种视角探讨了影响风险资本利用率的因素，涌现词为公司治理、研发投入、企业绩效、网络社群、互联网金融、风险投资声誉等，整体研究趋于深入和全面。
根据对历史研究前沿趋势的分析，预测未来研究方向：（1）更关注风险资本与公司治理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深入研究风险资本进入企业后在监督制衡大股东、保护中小股东利益、降低代理成本、推动企业创新、提高企业信息披露质量和降低IPO抑价率等方面的作用，也更关注对公司价值和公司绩效的影响;（2）深入挖掘网络社群、科创板、PPP模式、风险资本市场等因素的变化对风险资本的影响，以提高风险资本在新环境中的利用率;（3）在继续关注风险资本对创业企业影响的同时，进一步关注企业上市后，风险资本是否退出市场对企业的影响和风险资本的最佳退出时机;（4）根据风险资本发展的经验和教训，针对政策调整、市场监督、企业管理、风险投资制度等提出建议，继续完善风险投资理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