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哲学之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意义

    朱荣英+陈欣

    中图分类号:B1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3729(2017)03-0007-08

    关键词:黑格尔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知性思维;辩证性;否定性

    摘要:传统的西方致思行上本体的哲学思维方式的局限性在于,它无法摆脱主客二分思维的束缚而通达无限。黑格尔运用唯心辩证法使哲学终于突破了这种知性思维的局限,抵达了那种“说不可说、思不可思”的至高之境。黑格尔哲学所蕴含的辩证性和否定性,是其哲学体系的特质,这种理论特质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立提供了方法论指导。然而,黑格尔哲学体系中的辩证性、否定性的革命性质与其唯心主义体系之间存在深刻矛盾。马克思在实践基础上对黑格尔哲学的辩证性和否定性进行了理论改造,创立了体现时代性、把握规律性、富于创造性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从而使马克思主义哲学成为时代精神的精华和文明的活的灵魂。

    在黑格尔之前,传统的西方致思形上本体的哲学思维方式,如贯彻到底,最终必然会到达“不可说”的境地。這种知性思维的局限性在于,它无法摆脱主客二分思维的束缚而通达无限。首先发现知性思维这种局限性的是康德,在他看来,知性思维只能认识现象,而不能认识现象背后的“物自体”;如果强行运用这种知性思维方式去认识物自体,就会陷入先验幻象从而导致悖理。黑格尔运用思辨的辩证法继承、批判并发展了康德哲学,使哲学终于突破了知性思维的局限,抵达了那种“说不可说、思不可思”的至高之境。那么黑格尔哲学体系的特质是什么?它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启示是什么?马克思主义哲学又是如何对其扬弃和超越的?本文试图对这些问题进行探讨。

    一、哲学体系的完备性、全面性及其内在矛盾

    黑格尔作为唯心主义哲学之集大成者,创建了哲学史上最庞大、最全面的思辨唯心主义体系。凡是站在唯心主义立场上能够说的话、能够做的事,黑格尔几乎都抵达了至高之境和独造之域。他不仅从唯心主义立场出发,系统总结和高度概括了整个西方哲学史,而且对德国古典哲学进行了深刻的理性批判,并将理性原则发挥到了极致,实现了对以往形而上学的终结——以独特方式实现了形而上学成为科学之科学的最高理想。这是黑格尔哲学的价值之所在。黑格尔所构建的思辨唯心主义体系,尽管有不少牵强附会、生搬硬套之处,但其思想的整体性、完备性依然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哲学思想之高山,除非彻底超越黑格尔哲学,或者彻底扭转其哲学的致思路向,否则根本无法进一步推进哲学的发展。

    哲学不是对个别事实的简单断定,也不是一枚拿来就可以直接使用的硬币。哲学的可贵之处正在于它的整体性、体系性,“哲学如果没有体系,就不能成为科学”[1]56。哲学只有通过特定的概念、范畴与逻辑论证方式,并经过系统化、理论化的凝练和提升才能达到一种理论形态。然而,哲学体系的完备性和全面性的优点,常常被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的论争所消解。在哲学史上,每一个时代的哲学家们几乎都建立了自己的所谓哲学体系,都毫无例外地宣称自己发现了终极真理,但又被后来更新的理论体系无情地取代。从表面上看,哲学犹如一个谬误的陈列馆,是各种异质性话语的简单堆砌;也犹如一个厮杀的战场,每一个新的体系都战胜了此前的旧体系。对此黑格尔深刻地指出,“让那死了的人去埋葬他们的死人,跟着我来”,然而黑格尔没有看到那前来埋葬自己的人“已经站在门口”了。[2]382这说明哲学的发展是一个从低级到高级的历史发展过程,哲学永远在路上、在途中,不会最终止步于某一点。历史上后起的理论体系总是要比它以前的理论体系更加完备,它克服了前一个体系的缺点而又保留了其优点。当一个旧的理论体系被一个新的理论体系推翻时,旧的理论体系也会以同样的方式保留自身的优点,并成为哲学总体发展过程的一个环节。对此,我们既要反对独断论(认为自己已经发现了终极真理),也要反对怀疑论(认为哲学根本无真理可言)。其实,哲学既是真理又是意见,它是二者的内在统一。因为每一个哲学体系都只是真理大全的一个具体环节,所有的哲学体系整合起来才构成真理的全体。任何一个哲学体系,都要求超越有限的、具体的事物而把握其无限的、普遍的本质。哲学的对象不同于科学,科学总是以特殊事物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捕捉到的也是一些特殊规律,而哲学则将普遍的无限的世界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它研究的是自然、社会和人类思维发展的根本法则,即一般规律。哲学家们之所以要建立各种不同的哲学体系,其根本旨趣就在于力图找到超越有限而通达无限的思想通道,为此总是苦心孤诣地探寻认识事物的新方法和解决问题的新方式。这表明,哲学史归根结底是问题史,哲学所要解决的问题是永恒的课题,不可能有一个确定性的答案,“而只能采取各种各样不同的解决方式”[3]。因此,哲学的根本意义和功能,恰恰不在于它在具体的问题上形成确定性的答案,而在于对崇高的人生理想境界的追求,对人生意义和价值的终极关怀。哲学不能成为某类科学,这并不是它的缺陷而恰恰是其不同寻常的特质,当然也是它的永恒魅力之所在。哲学史不是知识的累积史,而是对永恒的和终极的问题的求解方式的变换史,也是各种不同的哲学观相互转换的演进史。哲学的真正价值不在于其提供了某种具体的知识和信息,而在于对时代课题的求解。哲学家们的思想和观点虽总有一天会成为明日黄花,但它解决问题的方式永远不会过时,其思想价值和意义正在于它思考和解决问题的特殊方式,在于它给人们留下了不同寻常的东西。哲学家们不同的致思理路和研究方式,汇集起来就构成了哲学发展的整个理论谱系。

    二、黑格尔哲学体系的特质及其内在矛盾

    黑格尔哲学体系的某些具体结论也许早已经过时,然而它探寻问题的方法难以逾越,其思想体系中蕴含的辩证性和否定性,更是其前的所有哲学体系无法比拟的。辩证性是黑格尔哲学体系的一大特色,也是其考察问题的特殊方法与路径。黑格尔基于近代哲学的主体性原则,恢复了西方古代哲学的辩证法传统,克服了近代机械论哲学的形而上学弊病,从而形成了一个自我封闭的、思辨的唯心主义体系。作为合理内核的辩证法内在于黑格尔哲学体系之中,是他解决一切哲学问题的钥匙,也是他对人类思维做出的重大贡献。辩证法之于黑格尔体系是最为根本的,是其一以贯之的灵魂和核心,也是其精神特质或精髓。抛开辩证法就不能把握其哲学体系,就会导致其哲学体系的空心化。黑格尔以前的哲学在超越有限把握无限时,总是不可避免地陷入悖理,哲人们总是力图找到一种新方法以摆脱这种窘境。黑格尔初登哲学舞台之日,正是近代哲学陷入困境之时。近代哲学的困境源于思维方式的片面性,康德称这种固守于主客二分的两体思维为“知性思维”,同康德一样,黑格尔也认为这种知性思维只能认识现象而不可能把握住事物的本质。黑格尔把问题的解决诉诸辩证法。因为,思维的辩证性为我们打破知性思维的固定界限、重新敞亮事物自身提供了一种可能性,即唯有扬弃固定的僵化思维形式并使之流动起来,才能克服近代思维方式的局限性。黑格尔称这种哲学思维的辩证法为真正的科学方法,它没有任何前提和条件,是自己证明自己、自己完成自己,具有自我建构和自我生成的特性,唯有这种辩证的哲学体系,才是最富于灵性和创造活力的。因此辩证法之于黑格尔哲学非常重要。一方面,如果对此没有足够深入的了解就贸然进入这个庞大的哲学体系,就极可能沉陷其中而不可自拔;另一方面,辩证法不仅仅是黑格尔哲学分析问题的方法,也是事物自身的客观法则,即事物自身内在的生命、灵魂及其发展方式,“方法不是外在的形式,而是内容的灵魂和概念”[1]432。这种辩证的思维方式是黑格尔哲学体系的独特优势。对此,马克思指出:“黑格尔的《现象学》及其最后成果——辩证法,作为推动原则和创造原则的否定性——的伟大之处首先在于,黑格尔把人的自我产生看作一个过程,把对象化看作非对象化,看作外化和这种外化的扬弃。”[4]

    否定性是黑格尔哲学体系又一独特亮点。近代哲学的知性思维总是试图调合主客之间的对立,以追求确定性的知识,对二者之间的差别性和矛盾性总是采取简单的排斥态度,由此窒息了思维在自身发展中的那种活的灵性与生命本质。在黑格尔看来,事物本身是一个包含诸多属性的统一体,是包含着自我矛盾、自我否定、自我发展、自我生成的整体。恩格斯对此评论说,正是黑格尔发现了“一个伟大的基本思想,即认为世界不是既成事物的集合体,而是过程的集合体,其中各个似乎稳定的事物同它们在我们头脑中的思想映象即概念一样都处在生成和灭亡的不断变化中,在这种变化中,尽管有种种表面的偶然性,尽管有种种暂时的倒退,前进的发展终究会实现——这个伟大的基本思想,特别是从黑格尔以来,已经成了一般人的意识,以致它在这种一般形式中未必会遭到反对了”[5]。也就是说,世界上任何一种事物都是一个过程性的存在,在其发展过程中所存在的各种差别和对立,不是外在的差别,而是事物自身的“内在的差别”,“在一个作为内在差别的差别里”[6],那对立的一面其实就是内在于事物之中的“对立面的统一”。在近代哲学家看来,事物的自我否定意味着事物自身的瓦解,因为,在他们看来,差别和否定就是某种通往死亡的因素,他们根本不明白事物自身的辩证否定恰恰是其生命的源泉和活力所在,正是这种否定性构成了事物运动变化发展的内在动力和发展原则。如果消解了这种差别和自我否定,事物自身就会走向虚无和死亡。正是靠着这种内在的差别和辩证的否定,事物才不断走向再生和新生。辩证的否定是包含着肯定在内的事物的发展原则,它既不是全盘肯定也不是全盘否定,在消极内容被否定的同时总有积极内容被肯定。“否定的结果其实是从否定中产生的有内容的东西,由于它在否定了先前内容的同时亦将其内容以新的形式包含于自身之内,这就使事物发展为更高、更新、更丰富的阶段”[7]。黑格尔将这种辩证的否定称为“扬弃”,即既克服又保留、既批判又继承,它既是事物联系的环节又是事物发展的环节,是事物实现自我生成、自我发展的内生性力量。否定性因而成为黑格尔哲学体系的核心、实质与灵魂,他由此把整个事物的发展过程看成相互联系、自我发展的具有内在必然性的有机整体,从根本上超越了近代知性思维的思维方式。

    总之,黑格尔哲学体系的独特之处,就在于把世界万物看作一个由于其内在矛盾而自我运动的过程,并将这一过程理解为一个自己构成自己、自己完成自己的封闭性的圆圈。他把自己由此建构的哲学体系看作所有真理之大全,认为整个哲学史都将终结于此。黑格尔试图从任何一点开始并使之贯穿于始终,这样,起点便成了终点。黑格尔说:“哲学是独立自为的,因而自己创造自己的对象,自己提供自己的对象。而且哲学开端所采取的直接的观点,必须在哲学体系的发挥的过程里,转变成为终点,亦即成为最后的结论。当哲学达到终点时,也就是哲学重新达到其起点而回归到它自身之时。这样一来,哲学就俨然是一个自己返回到自己的圆圈。”[2]385本来,依据事物的辩证本性,没有任何东西是永恒不变的、绝对神圣的,但是,黑格尔偏偏在自己的哲学体系当中,形成了一个自我封闭的圆圈,让哲学实现了科学的最大理想,建立起一个如此恢弘庞大、又如此严整统一的形而上学体系。这样一来,黑格尔就使形上致思走向了自我终结,并为以后的哲人扭转哲学发展方向提供了有益的启示。黑格尔受其唯心主义体系的钳制,企图穷尽绝对真理并让理性主宰世界,认为事物的本质就是某种精神,世界的发展史不过是精神的自我演绎罢了。这种思想表面看来很精致,实质上只不过是某种梦幻而已。这导致他的思想既晦涩难懂又故弄玄虚,把一切事物都牵强附会地归并到整齐划一的三段论中,常常遭后人诟病。因此,我们对黑格尔要采取扬弃的态度。

    三、黑格尔哲学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启示

    毋容置疑,黑格尔哲学之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当代意义,无论怎么估计也不会过高。因为黑格尔哲学不仅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直接理论来源,而且是我们掌握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思想前提。如果不懂得黑格尔哲学也就不能深入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只有理解了黑格尔哲学的真精神,才能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奠定理性基础。有鉴于此,我们不仅要阐明马克思与黑格尔在哲学上的原则差别,更要“把真实的黑格尔挖掘出来和清理出来”[8],从黑格尔辩证法中批判地汲取和保留其合理成分。汲取其精华、剔除其糟粕,既需要一种求真务实的科学精神,更需要有一种立足于建构当代中国哲学新形态的批判精神。这对于今日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尤其重要。因为,当社会急速转型而引起多元文化强烈撞击之时,对一个民族的文化或哲学思想的发展来说,既需要内源因子也需要外源因子,即必须从外界吸收新鲜的、活生生的精神养料才能实现自身的长久发展。对外来思想重在消化、吸收和利用,但也必须对之加以改造,毕竟“外来的上层建筑搬过来,不加改装,到底它生不了根,更不能发展”[9]。马克思主义哲学新形态体系的构建,“和任何新的学说一样,它必须首先从已有的思想材料出发”[10],无论从外部就其形式来说,抑或从内部就其内容来说,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构建都不能离开人类文明大道而闭门造车,相反,它要以人类历史上一切优秀文化成果为背景,即要在批判地汲取黑格尔思想体系的基础上进行新的创造。

    黑格尔哲学作为法国革命的德国理论,它把近代以来的形而上学和主体性原则推向了极端,达到了知性思维所能达到的登峰造极的地步,“这种近代德国哲学在黑格尔的体系中完成了,在这个体系中,黑格尔第一次——这是他的伟大功绩——把整个自然的、历史的和精神的世界描写为一个过程,即把它描写为处在不断的运动、变化、转变和发展中,并企图揭示这种运动和发展的内在联系”[11]26。这样,黑格尔不仅彻底击碎了知性形而上学的迷梦,而且以思辩的辩证法为支撑,把握到了世界运动和变化的辩证图景,并以理性思维的方式對之进行了哲学论证。这样一来,黑格尔哲学就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提供了重要的思想方法。黑格尔哲学之所以比以往哲学体系高出一筹,不仅在于它不局限在某一民族历史的狭隘视阈之内,而且还在于它具有深度的思维模式和睿智的分析方法,使之不停留在分析历史活动的思想动机的表层,这就为唯物史观的创立做了很好的理论铺垫。

    然而,黑格尔的辩证法思想包裹在其唯心主义体系之中,其辩证性、否定性的革命性质与真实意义则是以唯心主义的形式表现出来的,这样,革命性的辩证法就与它封闭的哲学体系之间发生了深刻矛盾。这表明,黑格尔哲学的思想成果在其原有形式下是根本不能发挥作用的,而必须对之进行根本性的改造,才能使之成为“思入”时代灵异的思想精华和活的灵魂。辩证法的“这些规律最初是由黑格尔全面地、不过是以神秘的形式阐发的,而剥去它们的神秘形式,并使人们清楚地意识到它们的全部的单纯性和普遍有效性,这是我们的期求之一”[11]13。在这方面,费尔巴哈走在了马克思前面,他批判了黑格尔哲学体系的唯心主义性质,恢复了唯物主义的权威,指出哲学研究必须以真实的自然和现实的人作为出发点,使哲学从虚无缥缈的天上回到了现实的人间。但是,这种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是一棍子打死、全盘否定,而没有拯救出其合理内核即辩证法。而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在集人类世代所创造的思想文化之大成的基础上产生的,是对作为直接理论来源的德国古典哲学的批判和继承,是对人类一切优秀思想文化的结晶和升华;是对唯心主义的彻底批判,也是对包括费尔巴哈哲学在内的一切旧唯物主义的彻底批判,是哲学思想史上的一次划时代的革命变革。

    四、马克思主义哲学对黑格尔哲学的扬弃和超越

    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革命性与科学性内含于其实践性之中。物质生产实践蕴含着人与自然的否定性关系,是人之自觉能动性及其力量的本源。人对自然的认识和改造必然导致人与人、人与自身关系的革命性变革。唯有当人与自然关系的革命性变革达到足以提供实现人与社会关系变革的基本条件时,人“才能实现真正的解放”[12]。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这种革命性与科学性的统一,蕴含着重要的方法论意义。通过对黑格尔哲学体系的批判,马克思认为,对现存事物不能仅仅从主观方面去理解,而應从人与对象的否定性关系上去理解,即把物质世界当作人类实践活动的过程及其结果去理解,“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从事物的“不断的运动中”、“从它的暂时性方面去理解”。[13]作为在实践中产生又在实践中不断接受检验的开放性的哲学体系,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其自身之内就包含着内容的客观真理性、逻辑形式的严密性。当然,作为一种植根于革命实践而又不断汲取营养的开放体系,马克思主义哲学也经历了一个从不成熟到成熟的发展过程,这既是对包括黑格尔哲学在内的一切旧哲学进行批判和清算的过程,也是一个自我完善、自我发展的内在超越的过程。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开放性促使它不断向现实和时代开放,从而获得自身发展的不竭动力。

    一种哲学理论体系的构建,一方面有赖于外在必然性条件的成熟,另一方面也有待于内在必然性条件的完备,即当时的思想文化成果足以为破解时代课题提供理论支撑。作为集理论家与革命家于一身的伟大学者,马克思并没有试图去构建一个像黑格尔哲学体系那样的终极真理体系,而是致力于求解时代提出的各种课题,为人类的解放探求科学真理。他认为,任何一种思想体系都是暂时的、历史性的东西。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虽是由马克思恩格斯所创立的,但不是由他们完成的,在其后历经了一百多年的发展过程,不断实现着内在的自我超越。对此,恩格斯说:“我们的历史观首先是进行研究工作的指南,并不是按照黑格尔学派的方式构造体系的方法。必须重新研究全部历史,必须详细研究各种社会形态存在的条件,然后设法从这些条件中找出相应的政治、私法、美学、哲学、宗教等等的观点”。[14]恩格斯反复告诫他的战友、学生与后来者:“包罗万象的、最终完成的关于自然和历史的认识的体系,是和辩证思维的基本规律相矛盾的;但是这绝不排斥,反而肯定,对整个外部世界的有系统的认识是可以一代一代地得到巨大进展的。”[10]27换言之,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外在形式的松散性,绝不意味着它是一堆各自分散的、互不联系的碎片,相反,在它对各个领域进行深入研究时,总是内在地贯穿着同一的哲学世界观和方法论。其中,科学实践观作为一种全新的唯物主义——实践唯物主义哲学观,不仅贯穿于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中,而且还贯穿于许多自然科学和思维科学中,成为区别于包括黑格尔哲学和费尔巴哈哲学在内的所有旧哲学的特质。总之,马克思主义哲学批判地汲取了黑格尔哲学的合理内核,实现了对旨在解释世界的旧哲学的根本变革。

    列宁认为,作为“社会科学的最高成就”[15]311和“科学思想中的最大成果”[16]83,马克思主义哲学之所以对世界各国社会主义者具有不可遏止的吸引力,根本原因就在于它是扎根于社会实践活动之中,把科学性与革命性高度统一起来的科学体系,就在于它把高度的科学性和彻底的革命性内在结合起来,并且不是那种偶然性的结合,“而是把二者内在地和不可分割地结合在这个理论本身中”[16]83。这种科学性与革命性的统一,集中表现为对黑格尔辩证法的批判改造。由此,马克思主义哲学确立了世界的物质性、认识的实践性、真理的客观性等原理,力求按照世界的本来面目去认识和改造世界,力求透过事物的现象揭示事物的本质和规律,自觉接受实践的检验并在实践中不断获得创新发展。要言之,马克思主义哲学坚持的是唯物辩证法彻底的批判精神,它“不崇拜任何东西,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17],并公开申明自己为无产阶级和广大人民群众服务的阶级立场和阶级本性。“越是毫无顾忌和大公无私,它就越符合工人的利益和愿望”[5]265,而它越是能够做到这一点,就越是能在实践中证明自己理论体系的先进性、正当性。作为唯一科学的、正确的世界观和方法论,马克思主义哲学不仅在理论上能够确立以总结自然科学、社会科学、思维科学的最新成就为依据的、关于整个物质世界的普遍联系和永恒发展的科学认识,从根本上捕捉住了自然、社会和人类思维发展的历史必然性及其规律,而且还在方法论意义上,能将其理论和思想与无产阶级革命实践完整地结合起来,给无产阶级提供了实现自身解放的锐利思想武器。正如马克思所说的,“它把无产阶级当做自己的物质武器”[18],无产阶级也把它当做自己的精神武器;也如列宁所说的,“马克思的哲学是完备的哲学唯物主义,它把伟大的认识工具给了人类,特别是给了工人阶级”[15]311 。马克思主义哲学以此科学地阐明了无产阶级的阶级本性和历史使命,指明无产阶级不仅是资本主义制度的掘墓人,而且也是建设社会主义的领导力量。这表明,马克思主义哲学实质上就是无产阶级立场的理论表现和解放条件的理论概括,其鲜明的阶级性和哲学上的党性(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对立和斗争的派别性)实际上就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对于黑格尔哲学辩证性和否定性在实践基础上的理性改造,它既体现了时代性,又把握了规律性,还富于特定的创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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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列宁.列宁选集:第1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17]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94.

    [18]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