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平面视角下“不再”和“再不”对比研究
宋晓辉 王楠
内容摘要：本文从句法结构、语义特征、语用分析三个方面对现代汉语频度副词“再”的否定式“不再”和“再不”进行尝试性全面考察和比较。
关键词：三个平面 不再 再不
一.引言
本文讨论的是：由表示行为或情状的重复或继续的频度副词“再”（表示多指未然还表示承接前一个动作）和否定副词“不”构成的“再”的两个否定式词组，“不再”和“再不”。两者表面看都是在否定由“再”表示的重复或持续，但这两个词组在意义和用法上有着很多不同之处，在很多情况下，两者亦不能互换，有时即使可以互换，但句义可能已经改变了。
“三个平面”指语法的句法平面、语义平面和语用平面[1]。“三个平面”是目前我国语法学界最大的热门话题，因为它代表着现代汉语语法研究由静态片面分析向动态立体分析前进的发展趋势。“三个平面”注重从句子中离析出句法、语义、语用三种因素。由于句法因素和语义因素都是句子本身的因素，而语用因素却是跟语境有联系的因素，因而，单看这“三个平面”，它把句法平面和语义平面看作句子内部的平面，认为句法平面和语义平面的分析是静态分析，而把语用看作句子外部的平面，认为语用平面的分析才是动态分析。总之，句子的句法分析和语义分析是一种静态的分析，而语用则要涉及具体句子的表达，所以是一种动态的分析。下面就从不同的平面角度动态的对“再”的这两个否定式进行分析。
二.句法平面
1.“不再”可以修饰形容词，“再不”很少修饰形容词。
“不再”可以修饰形容词，“再不”很少修饰“这/那么+形容词”。在北大语料库中，学者们多发现“再不”修饰“这/那么+形容词”情况。
例句（1）a.从工作以后，他生活过得不再那么清闲了。
b.从工作以后，他生活过得再不那么清闲了。
“不再”用在形容词前，表示程度上的减弱，或某种状态的终止，而不表示对重复的否定。另外，由“不再+那么+形容词”这一被朱德熙先生称为“形容词的复杂形式”来充当的谓语常常含有一种潜在的可变性，既表示程度的减弱或状态持续的否定，有隐含了现状与原状的对比。看下面例句：
例句（2）：a.已经过了中秋节了，天气不再那么热了。（√）
b.已经过了中秋节了，天气再不那么热了。（×）
在上面两个例句中，用“不再+那么+热”否定了天气之前的炎热，同时给予天气对比的言外意。
其实，很少用“再不”来修饰形容词谓语，我们认为“再不”带有强烈的主观上的感情色彩（这一部分在语义部分详细阐述），所以对后面的谓语动词的自主性就有很高的要求，而“广义的动词中包括的形容词按照分类标准基本上可以划分为非自主动词”[2]，这个“非自主动词”顾名思义，其主观性差，所以综上“再不”很少用来修饰形容詞。看下面例句：
例句（3）：我已经不再年轻。
例句（4）：人们对于这个道理早已不再陌生。
在上面两个例句中，如果将“不再”换成“再不”则句子不成立，因为“不再”后面的形容词“年轻、陌生”的自主性差。
2.“再不”后可以修饰能愿动词，“不再”很少修饰能愿动词。
根据上一小节中提到“‘再不很少用来修饰‘非自主动词-形容词，可能与这类词自主性差有关”，那么“再不”后面是可以出现表示主观意愿和可能性的“愿意、会、敢”等能愿动词，而“不再”后面一般不能添加这些主观性强的能愿动词。
例句（5）：自从散步走失了那只猫，我们再不肯养猫了。
例句（6）：看了这项统计数据，我再不敢黑夜看手机了。
否定副词“不”可以用在几乎所有的能愿动词前，所以在“不”前家伙是哪个频度副词“再”，组成的这个“再不”可以直接接能愿动词，对于句法结构“再+不+能愿动词+动词”，如果去掉“再”，句子仍然有意义，因为这类句子语义重点在于否定。换句话就是：因为“不”能对所有的能愿动词进行否定，所以“不”先与能愿动词组合，而“再”放在“不+能愿动词”前面，起强调否定的作用。如果将上述例句中“再不”换成“不再”，则句子不成立，因为“再”已经表示主观意愿，因此不能放在能愿动词的前面，跟能愿动词短语组合时，只能放在能愿动词后，先跟动词组合[3]。
3.“不再”可修饰光杆动词，“再不”很少修饰光杆动词。
“不再”可修饰光杆动词，“再不”很少修饰光杆动词，但“再不”后面是可以出现光杆动词的，只用于假设句中，且表示的动作行为大多是未然的。光杆动词指的是：在句中不带附属成分的动词。如“我走。”“你来！”其中的“走”和“来”就是光杆动词。
例句（7）：他沉默了，不再笑。
例句（8）：老师在那儿点名呢，你要是再不去，他可就恼了！
例句（9）：如果这次战争再不结束，将会造成比伊战争更大的伤亡。
而当“再不”后面接已然动作时，后面的动词一般都不能是光杆动词，或者在动词后加时态助词“了”。
例句（10）：有了大家，我再不孤独了。
三.语义平面
1.“再”表示同一动作的重复或继续，多用于未然情况，在表示动作行为后延时，常常跟先、等、然后、以后配合使用;亦可以表示程度加深，范围扩大。“不再”既可以表示客观上对这种重复或持续的否定，也可以表示主观上的否定;而“再不”则一般表示主观上的否定行为或情状的重复或持续。
例句（11）：已经过了三月，我国天气不再那么冷了。
“不再那么冷了”是客观上天气随着春夏秋冬的更替所致，时间进入三月份，相对于寒冬腊月已客观上天气逐渐变暖。
例句（12）：暴雨和冰雹就要来了，这些柑橘防御措施再不做就晚了。
“再不做就晚了”显然是主观上要进行的柑橘防御措施。
例句（13）：张师傅说他确诊尘肺，领导让他休息几天，并叫他改行不再烧锅炉了。
上述例句中“叫他改行不再烧锅炉”是典型的兼语句，“不再烧锅炉”是领导的指示所产生的结果，而非张师傅的主观意愿。如果换成“叫他再不烧锅炉”，就会造成前半部分表致使义、后半部分表自愿义的矛盾了。所以“不再”不能改成“再不”。
2.由于在上述表述中已明确指出“再不”一般表示主观否定，与“不再”有主客观之分，所以“不再”通常是对事情的一般性陈述，而“再不”具有坚决的感情色彩，有“永远不”的意思。
例句（14）：今生今世跟你在一起，再不离开了。
例句（15）：太可怕了，以后我再不酒后开车了。
上两个例句中，分别表示“今生今世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不酒后开车了”，都带有一种坚决的感情色彩，如果改成“不再离开”或“不再酒后开车”，句子只是一般性陈述某一情状，无感情表达。
3.结合在观点1中已阐明的内容，由于“不再”可表示主观、客观否定，可以跟表已然的“早已、已经”或表示现在的时间词共同出现，而“再不”不可以，“再不”表示主观上否定，只能与“从此”等或表将来的时间起点词语共现[4]。
例句（16）：a.现在我不再是医生了。（√）
b.现在我再不是医生了。（×）
例句（17）：a.我早已不再是小孩子了。（√）
b.我早已再不是小孩子了。（×）
例句（18）：a.从此，她的心里不再存有一丝恨意。（√）
b.从此，她的心里再不存有一丝恨意。（√）
上面3组例句中，表示主观上否定的“再不”只能与“从此”等或表示将来时间的起点词共现，而表客观也可表主观的“不再”均可，意义总而言之即：“不再”一般表示过去、现在（也可以未来），而“再不”一般表示将来。其实还可以这样来说明，当客观情况或主观认识已发生变化，使预定进行或正在进行的动作不能继续或重复时，这时使用“不再”，“不再+动词”就表示谓语所指行为或情状从有至无的变化，比如上述例句中“不再是医生”意思指从医生这个职业脱离，有身份上的变化。但“不再”侧重否定已然或现在行为、情状的重复或持续，它意味着说话时间点通常就是这行为或情状的止点。“再不”则着重否定未来行为或情状的继续或重复，它意味着某一行为或情状的继续或重复，如果没有明确的时间点，说话时间点通常就是这一行为或情状不会重复或继续的始点。
四.语用平面
语用层面上，“不再”可以对过去、现在、将来各个情景中发生的动作行为进行限定。“再不”一般只表示将来，在交际中，“不”和“没（有）”都能助推句子实施某一（些）言语行为，或者突出主观效果并触发隐涵，具体使用时又各有特点。
1.当动词所指行为在过去时点或说话时点不再重复，但在将来可能会、或一定要重复，这一动词的前面只能用“不再”，不能用“再不”，“再不”一般表示将来。
例句（19）：雨太大，我们走了一会儿就不再走了，队长说等天气好点了再走。（√）
例句（20）：雨太大，我们走了一会儿就再不走了，队長说等天气好点了再走。（×）
“不再”一般表示某一动作行为在过去或现在不重复，但并不排除将来重复的可能性，而“再不”一般表示某一行为动作将来不再重复，所以上述两个例句中，因为雨大而暂时停留，结合在2中的观点，“再不”带有“永远不”的感情色彩，所以例句（2）中确有“走”这一行为在雨不再大时，也不走了的意思，与后半部分矛盾，存在语误。且两句因使用了“不再、再不”两句意义不同。
例句（21）a.他困了，看了几眼书就不再看了，他打算睡足了再看。（√）
b.他困了，看了几眼书就再不看了，他打算睡足了再看。（×）
比较这两个例句，意思是：他因为困，打算在将来睡足后的某个时点接着看书，而例句b中无此意，不能成立。
2.两者在其所在句子中均可增强语句效果，触发隐涵。
在句法结构及语义层面阐述两者不同点时，指出“再不”带有主观的感情色彩，那么它在句子中可用来增强话语的主观效果，就是说“再不”。在句子中增强主观效果，并触发言外意。
例如（22）如果我再不上班，老板就会找人代替我。
例如（23）湿性坏疽蔓延到双腿，如再不截肢，可能造成感染甚至死亡。
这里的“再不”如果改成“不”句子成立，从客观上讲都是否定意义，但如果加上频度副词“再”后就使语句具有了说话人的主观倾向。“再不上班”还隐藏着“我已经有一段时间不上班了”。
在上两部分叙述中，使我们不难认识到“不再”和“再不”都具有主观性和客观性，只是程度不同，“再不”的主观性强于“不再”，“不再”的客观性强于“再不”，当然两者其它方面的不同，常常使我们忽略了这一认识，而把“再不”和主观性画等式。
例句（24）虐待伊拉克战俘事件是非人道主义的行为，他对此感到遗憾，希望今后不再发生类似的事件。
例句（25）又一年过去了，过去了就永不再来。
在上面例句中，“不再”不但否定过去重复发生的动作行为，还表示说话人自说话时起直到将来，永远不重复、不继续过去发生的动作行为的主观态度、立场、愿望等，这时“不再”带有主观性[5]，且表明说话者的言外意，例如：例句（24）中表明说话者对这种虐俘事件的不齿。
综上所述，本文力求对“不再”和“再不”在不同平面作系统的比较，但在具体讨论中存在诸多疏漏，尚不能做到足够的细致与详实。比如：本文在相对大量的篇幅上表达了“再不”的主观否定意，及它相对于“不再”所带有的“永远不”的那种坚决的感情色彩，但是除了侧重点不同，“不再”和“再不”都表示当事人主观上否定动作行为的重复或继续时，两者在形式上的区别未能归纳尽述。
参考文献
[1]胡裕树：《语法研究的三个平面》，《语文学习》，1992年第11期.
[2]马庆株：《汉语动词和动词性结构》，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3]周刚：《说“再”》，《汉语学习》，1994年第4期.
[4]潘慕婕：《“不再”和“再不”》，《汉语学习》2001年4月第2期，P69-71.
[5]李美妍：《“不再”与“再不”的主观性差异》，华夏文化论坛·第七辑，P152-157.
（作者介绍：宋晓辉，韩国全州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指导老师：王楠，韩国全州大学中文系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