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我人生诗
【课例叙事】
受宝安文化馆和宝安日报社的邀请，我在宝安区图书馆做了一场“诗歌是我的精神旅行”专题讲座。讲座前一周，我在薪火团队的微信群里向各位师友发出邀请，希望大家能够现场指导。专家团队中的荣维东教授立刻表示，希望我先进行一次诗歌写作的创课，并可以尝试开启诗歌部分的写作教学指导。他还说让孩子们当堂写出小诗是个挑战，鼓励我接受这个挑战。
正一筹莫展时，薪火团队的小伙伴李平老师私信我，说可以参考一本《写我人生诗》的书，这是国外一本专门探讨诗歌写作的书。我日夜翻看，最开始我产生了两种教学思路，一是从标题开始学写诗，二是通过修辞学写诗。
经过更加缜密的思考，我推翻了第一种思路。联系八年级学生的学情，他们在七年级学过比喻修辞手法，对这种手法比较熟悉。而诗歌创作中最重要的就是寻找意象，并由意象构成意境。一个新奇的喻体就是一个很好的意象。学生寻找到喻体可能不难，难就难在找到一个新奇的喻体。所以，我将教学目标确定为：学会用新奇的喻体来描写情绪，学写微诗歌。教学难点确定为：什么是新奇的喻体？怎样找到新奇的喻体？教学流程确定为：描写喜悦——初步学会寻找喻体描写情绪;描写孤独——学会寻找新奇的喻体描写情绪;描写情绪——小组选择一种情绪，讨论新奇的喻体。每位成员撰写一句微诗歌，小组长进行删减、排序，组合成一首完整的诗。
在区里的说课比赛开始之前，我先在自己所教的两个班级试了一下，第一部分的写作比较顺利，难在第二部分。第一部分要求学生对新奇喻体有更加清晰明白的理解。第三部分小组最差有一半的成员可以写出诗句，最好的全部成员都能写出诗句。在分享的阶段学生非常有兴趣，并且非常激动。所以，我在第二部分继续寻找理论依据，并且把所选取的诗歌例子进行了精简。还有一个问题是，公开课要求在一节课40分钟内完成，我却用了一节半时间，必须将前面的环节优化。
当我将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设计进行了说课展示之后，荣维东教授先肯定了我对诗歌教学进行的尝试，然后一针见血地指出，第一部分学生描述喜悦情绪是否缺少写作动力？而且一开始就将情绪有所限定，会不会有失丰富？倪岗老师也建议，在导入部分可以开展更有趣的活动，激发学生的写作兴趣。
综合大家的意见后，我将第一部分修订为：展示学生的“说说”，激发学生用一句话描述自己当天的情绪，然后由学生的发言引出用喻体描述情绪可以使情绪可观、可尝、可感觉等。第二部分增加了黑格尔关于新奇喻体的名言作为理论依据，并在作为示例的两首诗中帮助学生体会“相隔较远的喻体”这一比较抽象的概念。
做了这样的调整后，我又在八年级一个课改班进行了试课，课前及课后，同校的袁红梅老师和汪沛老师提出了诸多宝贵意见，令上课的流程更为流畅，重难点的解决更为突出，堂上的生成也更加丰富。
【课堂实录】
一、怎样描述情绪
师：同学们，张老师昨天晚上打开了自己的QQ空间，发现如下学生发表的“说说”，想和大家分享一下。（屏显四张截图“说说”，学生观看30秒）张同学因为妈妈发了红包可以和小伙伴吃美食而开心，程同学因“欺负”了弟弟而兴奋，张同学因去“稻城”亚丁游玩而喜悦，朱同学辅导弟弟妹妹写了一首儿童诗……我们常常会在QQ空间里发表“说说”或在微信朋友圈里写下文字表达自己的心情。今天马上就要过去了，你的心情如何？请你写一条描述自己内心感受的“说说”，让我们感受一下你的心情。
（学生构思、撰写1分钟。师随机抽查）
生1：作业多！
师：周末了，作业大礼包来了，对吗？老师很同情你，可是你只描述了一个事实，我并没有感受到你的情绪，你需要写一句描写内心感受的话。
生2：终于可以玩自己喜欢的游戏了！
师：祝贺你！可我仍然没有感受到你的情绪哦，是开心吗？要把开心写出来。
生3：喜悦像朵美丽的花，尽情地绽放;喜悦像杯泡得正好的茶，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师：很好，你用比喻的修辞让我感受到了你的喜悦，我的脑海中出现了花、茶这样的形象，很? ? 美好！
生4：喜悦宛如坐在云朵上，让我拥有宽广的视野;又好比奔跑在田野里，麦田亲吻着我的? ? ?皮肤。
师：云朵、田野这样的喻体让我脑海里呈现出了很美的画面，我也感受到了你的喜悦！非常好！刚才的四位同学中，有两位同学让我真切感受到了他们的喜悦，他们优美的表达可以和诗人们的诗句相媲美。我们来看看诗人如何描述情绪。
（屏显）
感觉像在吃/那小而美的葡萄/一遍又一遍
——比利·科林斯
师：这是诗人科林斯读他最喜欢的《日本》一诗中的俳句的感受。请问有同学喜欢吃葡萄吗？
生：我喜欢吃葡萄。
师：葡萄的味道是怎样的？你吃的时候内心有什么感受？
生：又酸又甜。我很喜欢吃葡萄，吃葡萄的时候我感觉很快乐，根本停不下来。
师：很好，科林斯读俳句的时候就有吃葡萄的感觉，请问他读俳句时的感受是怎樣的？
生：快乐的。
师：是啊，俳句像葡萄，读喜欢的俳句像吃美味的小葡萄，让我们真切感受到了他读俳句时的喜悦。这里将俳句比喻成了可以怎么的喻体？
生（齐）：吃的喻体。
师：好，我们再来品读一句张老师写的诗。
（屏显）
三月一定是个风姿绰约的女子/要不，那些鸟儿/怎么老是在叽叽喳喳、议论纷纷呢
——张淼《三月》
师：请问，这句诗描写的对象是？喻体是？
生：描写的对象是三月，喻体是风姿绰约的? 女子。
师：风姿绰约的女子是怎样的女子？
生：容貌美、姿态美。
师：很好，那么你看到容貌美、姿态美的女子，内心产生了什么感受？
生：喜悦、开心。
师：那么三月给人的感受是？
生：喜悦。
师：很好，我们刚才讨论了可以用吃的喻体来描述自己的感受，现在我们发现还可以用可观看的喻体描述自己的感受，对吗？
（屏显）
可以寻找合适的喻体描述你的情绪，使它变得可触摸、可观看、可品尝等。
二、怎样找到新奇的喻体
师：找到喻体对我们来说并不难，可是对写诗来说，要找到一个新奇的喻体才能写就一句好诗。请一位学生朗诵，大家欣赏两位诗坛大咖美妙的诗句。
（屏显）
孤独是一只鱼筐/是鱼筐中的泉水/放在泉水中……
——海子《在昌平的孤独》
师：感谢你的朗诵，不过，你是微笑着朗诵的，我没有听出孤独的感觉。据《海子评传》记载，这首诗原名只有“孤独”二字，海子在临发表时才加上了地点。昌平是海子毕业后被分配的工作地点，即离北京不远的政法大学分校区。海子在这首诗里表达了他孤独的情感。人是生而孤独的，我们总有一些孤独的时刻。你可否调整一下情绪再朗诵一遍？（生第二次朗诵）好，好多了！我们一起来朗诵一下这首诗。（生齐诵）这句诗中的喻体是？喻体的特点是？
生：喻体是鱼筐。鱼筐很大，很空。喻体还是泉水，泉水是流动的，有重量的。
师：你的分析非常好。那么，孤独是鱼筐，孤独是泉水，又放在更多的孤独中，孤独的感觉是怎样的？
生：孤独很多，很重，很难忍受。
师：对，鱼筐、泉水，是我们熟悉的事物，但是有人会用它来形容孤独吗？没有。被诗人海子一用，让我们深刻地感觉到了他的孤独难以忍受。
（屏显）
我的寂寞是一条长蛇，/冰冷地没有言语── /姑娘，你万一梦到它时/千万啊，莫要悚惧！
——冯至《蛇》
师：这是诗人冯至《蛇》中的句子。冯至被鲁迅先生认为是中国现代最出色的叙事诗人。刚才这位同学朗诵得非常精彩！你的节奏和情绪都很到位，你能告诉大家，是怎么把握到这些情绪? ? 的吗？
生：蛇给人的感觉是冷血动物，很冰冷和可怕，说明寂寞非常让人恐惧和难以忍受。（生鼓掌）
师：张老师看过很多描写孤单寂寞的现代诗，只有冯至将寂寞比喻成蛇，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相对寂寞而言，蛇是距它较远的喻体，也就是哲学家黑格尔所说的“新奇”。
（屏显）
怎样找到新奇的喻体？为了追求新奇，尽量在两个貌似不伦不类的事物中找出相似点，从而把相隔最远的东西出人意料地结合到一起。
——黑格尔
师：鱼筐之于孤独，蛇之于寂寞，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事物，联系到了一起，又有某种相似性，这就是相隔较远的喻体。如果我们找到了新奇的喻体，就向诗人迈进了一大步。张老师认为，越融入个人体验的喻体就越是好喻体，对别人来说就越是新奇的喻体！如果你是医生，你可以用手术刀当喻体;如果你是家庭主妇，可以用洗碗布当喻体。我看过一句诗，是一个家庭主妇写的，“月亮是一块洗碗布”。（生惊愕）如果你是学生，你可以用自己喜欢的事物、讨厌的事物、与你如影随形的事物等。你们刚才小声讨论的事物是？
生（齐）：作业、试卷、试卷压轴题、作文……
师：老师对你们深表同情。“作业”很多，同学都说了，谈不上新奇。
生：篮球。
生：镜片度数。
师：“镜片度数”，新奇的喻体，对你来说很重要的，对吧？大家继续。
生：头发。（学生笑，小声说“发量”）
师：发量，是吧？这是中年男人关心的话题。（生笑）继续。
生：回力鞋。
师：很好，属于青春的你们的标志。
生：零食比如辣条什么的。
师：你们可以找属于个人化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喜欢看的书、电影之类，喜欢的植物、物品等。现在我们来做一个训练。
三、怎样诗意地描述情绪
师：作为一个普通人，你可能高兴过、悲伤过、失落过，当然也可能有宠辱不惊的淡定。请小组讨论、确定一种情绪，每人围绕这种情绪写一句微诗歌，你可能要考虑喻体、新奇的喻体、诗歌的分行等。以下喻体类别供参考。
（小组讨论，老师下组指导）
师：讨论停止。请同学们开始撰写一句微诗歌，然后由小组长负责排序，组成一首诗。注意分行。如果有重复的句子，就不是好的诗句，请删除。3分钟。（生限时整理）刚才老师看到，最少的小组也已经诞生出两节诗，最多的已经诞生出三四节诗，我们来分享一下吧。
（生分享）
悲伤
小时候
悲伤是童年的风筝突然断线
在空中漫无目的地越飘越远
长大后
悲伤就像物理中的能量一样
无论变成何种形式
总量不变
现在
悲伤就像写不完的作业
越来越多
师：这首诗用了时间的顺序，脉络非常清楚，而且老师听到一个很新奇的喻体——物理中的能量，非常棒！张老师也忍不住手痒痒，想和大家PK一下。
（屏显）
孤独
是夜幕降临时的山涧
是山涧里的萤火虫
不断飞起
师：张老师的诗和大家的相比差远了。你们都很厉害！我们为什么要读诗和写诗？玛丽·奥利弗说：“诗不是一种谋生职业，而是一种生活方式。诗是一只空篮子，你放进自己的生活，它给你全新的天地。”希望写诗能给大家带来一个全新的天地。今晚作业，请大家创作一首诗意盎然、与众不同的微诗歌，我们将评选最有诗意的微诗歌奖。谢谢大家！下课！
【教学反思】
在海旺学校的公开课，已经是三次试课之后的第四次上课了，感觉流畅了很多，教學重点也较前三次上课更为突出，再一次感觉到：集体的智慧是无穷的，专家高屋建瓴的指导对我帮助很大。但是，由于诗歌写作教学在义务教育阶段几乎是一片空白，可供借鉴的课例几乎没有，所以注定我的尝试会出现很多的不成熟。比如，如何激发学生写诗的动力？仅仅是为了写一个有意思的“说说”吗？开头的引入部分是否可以再斟酌？再如，可否顺势引入诗歌创作中“意象”这个概念？最初的设计是担心学生觉得太抽象，所以避而不谈，将之换为“新奇的喻体”这个概念，以便跟他们的学习相贴近。如果引入“意象”这个概念，会不会让学生离诗歌更近一步？通过课堂的生成看出，前面的引导和铺垫还是不太够，所以还应在扫除学生诗歌写作障碍上再下功夫。专家教授提出的建议：是先有情绪情感再有喻体？还是先有喻体再发挥想象里附着情感？启发我可以进行更进一步的教学实践。
（广东省深圳市文汇学校;518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