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用户友好视角探究英语学习词典的微观设计
马丽娜
摘 要：英语学习词典是专门为母语非英语的学习者编纂的词典，具有很强的实用性和针对性，是广受学习者欢迎的一类词典。而用户友好性是考量英语学习词典品质的重要指标。在目前主流英语学习词典中，《韦氏高阶英汉双解词典》是唯一一部由美国辞书出版机构编纂的词典，也是其中的后起之秀。它在编纂设计时充分吸取前者经验并融入了新的理念，体现了编纂者独特的设计理念。本文选择以《韦氏高阶英汉双解词典》为例，以用户友好视角对学习词典的设计与编纂进行探讨，以期给辞书研究和出版一些新的启示。
1962 年，美国词典编纂者Barnhart提出“词典用户”这一概念[1]，将词典用户引入词典编纂理论研究中。“用户友好”，顾名思义，就是从用户的角度来设计、编纂词典，充分考虑使用者的认知特点、查阅习惯和使用体验等要素。辞书界对于用户友好进行了大量研究，也逐渐认识到，用户友好原则是否运用得当可直接影响其使用价值，因此，用户友好原则的运用已成为考量一部词典品质的重要指标，具体又体现為词典的可获得性、可使用性和可读性。[2]
英语学习词典是专为母语非英语的学习者编纂的词典。这类词典的编纂目的在于解决母语非英语学习者所面临的特殊困难，因为处处为英语学习者着想，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和实用性，得到了学习者的认可和青睐。目前，国内主流英语学习词典呈现出5+1的格局，即《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朗文当代英汉双解词典》《柯林斯高阶英汉双解词典》《剑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麦克米伦高阶英汉双解词典》五部由英国出版社编纂的词典和一部由美国出版社编纂的《韦氏高阶英汉双解词典》。
前五部词典问世多年，它们的一个共同点是都出自英国，在立足英国英语的基础上都兼收美国英语，它们的英汉双解版受到了广大中国学习者的喜爱，被辞书界和英语学习者并称为英语学习的“五大工具书”，简称“五大”。在“五大”词典占据英语学习主流地位多年之后，来自美国的知名辞书编纂机构梅里亚姆-韦伯斯特公司也进行了一次全新的尝试，于2008年推出了其为母语非英语学习者量身打造的第一部学习型词典《韦氏高阶英语词典》，2017年这部词典的中英双解版《韦氏高阶英汉双解词典》正式问世，至此中国的英语学习词典也从“五大”时代进入了“5+1”时代。《韦氏高阶英汉双解词典》出自美国，也具有英美兼顾的特色，一方面英国英语覆盖全面，另一方面美国英语素材独具特色。这一词典的问世，弥补了辞书界长期以来没有美国英语见长的学习型词典一大缺憾。相较已有几十年历史的“五大”实属后起之秀，而后来者在编纂设计时可充分吸取前者经验并融入新的理念，因此，本文选择以《韦氏高阶英汉双解词典》为例（以下简称《韦氏》），以用户友好视角对英语学习词典的设计与编纂进行探讨，以期获得更多新的启示。
一、释义的用户友好性：简明和精确是关键
词典释义是词典阐释工作的一部分，释义对英语学习词典尤为重要。释义的作用是让学习者理解词义，释义的好坏则取决于能否让学习者轻松掌握词义。换言之，好的释义一定是用户友好的，易于理解的。而对于编纂者而言，提供用户友好的释义关键是通过有效举措提供简明和精确的解释。
1.3000核心词释义
《朗文》词典以释义简单著称，以2000个基础单词作为解释用词，是最早采用这种以简单词提供释义的英语学习词典。[3]这样做并非尽善尽美，因为有时候用词过于简单而造成解释模糊、不够精准的问题。但对于学习型词典而言，相较以高难词汇提供高精准度定义，这种以熟悉单词提供较为准确的定义显然避免了过多学习障碍，更适合学习者。正因如此，其他学习型词典也纷纷效仿，《韦氏》也汲取了这一优点。《韦氏》的编纂者通过研究单词使用频率选出了英语中最常用的3000个最基本的核心词汇，在词典中这些词汇的词目词均以蓝色下划线标出，而整部词典的词目释义均使用这3000个核心词汇，简言之，即读者只要掌握了这3000个核心基础单词，就能够读懂词典内的每一条定义，这一做法相较《朗文》的2000单词可提供更为准确的词义描述。
2.主释义+补充释义
以3000核心词进行释义固然有易于理解的优势，但词典释义的准确性也是至关重要的因素。所以，如何做到既简单又准确，这也是词典编纂者面临的一个巨大挑战。在这方面，《韦氏》的编纂者提供了一种有效的释义方式，即主释义+补充释义。在必要的情况下，一个单词会先有一个主释义进行粗线条描述，后面再跟一个补充释义，在主释义的基础上进一步细化描述，提供更为精准的定义。例如，loudmouth一词的主释义为“a loud person”，这是一个粗线条的描述，后面补充释义是“a person who talks too much and who says unpleasant or stupid things”，给出了更为准确的描述。主释义是可以单独成立，但有了补充释义则更加明确了这个词语的贬义指向。再比如pioneer作为动词的一个义项是由主释义“to help create or develop （new ideas， methods， etc.）”和补充释义“to be a pioneer in the development of （something）”组成。补充释义强调了动词pioneer（成为先锋）和名词pioneer（先锋）之间的紧密联系。这一点以英语为母语的人自然十分清楚，但英语学习者或许不会马上体会出来。这种包含多释义的方式有助于英语学习者扩大词汇量;同时，从一个略有不同的角度来认识单词，有助于对词义获得更加全面的了解。[4]许多补充释义还加上了also， especially这样的引导词提示使用语境，帮助用户建立更为深入、具体的理解。可以看出，这种主释义+补充释义的方式在纵向延伸，由粗到细，分层细化，力图为学习者提供精准定义。
3.二级释义
通过分层释义的方式也可以提高释义的准确性。词典的释义编排采用的是层级结构，在释义的划分上尤为细致，对一些常见词的不常见义项收录较为全面，特别是提供了大量美国英语常用义项。如cute一词，除涵盖了其他词典收录的基本含义之外，在一级释义中还收录了美国英语常用的“矫揉造作的、忸怩作态的”等含义，sheepskin一词中收录了美国英语常用的“大学文凭”含义。《韦氏》在延续单层级释义为主惯例的基础上，大胆采用二级释义，在细分释义方面表现尤为突出。通过大量二级释义让学习者掌握词义的细微差别。例如动词write有八个一级义项，其中第二个义项又分为四个小义项，分别为a： 写作;作曲;编写; b： 拟定;写（文件）;c： 编，作（曲）; d： 编制（电脑程序），这四个义项既有相近之处又有区别，分开列出并配有相应的例句更加便于理解掌握词语的用法。
4.释义扩展
以星号、横线引出扩展释义，提供更加丰富的有用信息。通过释义扩展的方式提供精准定义，这也是《韦氏》值得称道的独创性尝试。扩展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以破折号引导扩展释义。比如，gross作名词的第3个义项给出的释义为 “including everything总的”，举例之后，编纂者又以破折号的方式引出了扩展释义——used ?especially to describe a total amount of money that exists before anything （such as taxes or expenses） is taken away （尤指税费扣除前或者开之前等的）总钱数。这个补充无疑可以让学习者在主释义“总的”这个概念之下形成更为精准的词义理解。另外一种扩展释义以菱形符号引出。例如，gut作名词的第2义项，主释义为courage，例句之后又扩展的一个以菱形符号引出的释义“The expression no guts， no glory sometimes used in informal U.S. English to mean that if you do not have courage， you will never achieve success and fame.（非正式美国英语）没有勇气，焉能荣耀”补充了美国英语中常用语的信息，丰富了释义。
二、例证的友好性：兼顾数量和质量
捷克-斯洛伐克词典学家兹古斯塔认为，一部没有例句的词典只是一副骨架。[5]这一观点在辞书界早已深入人心，如果把词典比作一个人，那么释义是骨架，而例句则是血肉和灵魂。对于学习型词典而言，能否提供高质量例句是词典价值高低的决定性因素。《韦氏》编纂者在词典的前言中坦言：“在编写本书的过程中，我们花费了大量心血设计简明精确的定义，但我们一直觉得本书真正的精华在于其中的例句”。[6]解读词典的例证不难发现编纂者在保证数量和质量方面进行了很多有益的尝试。
1.例证丰富
例证不足会给学习者造成理解上或者使用上的困难，因此，英语学习词典都会大量收录例证，《韦氏》也不例外。笔者注意到，对于例证的数量各家词典的统计方法不尽相同，有的只统计了整句例句，有的则将短语例证和词语例证都涵盖了进来，而辞书研究和出版界对于例证的统计依据也一直没有统一的标准。尽管如此，《韦氏》仅整句例证就达到16万多，例句之多无疑在同类词典中名列前茅。一般来说，在篇幅允许的范围内，例证数越多，越能充分地展示被释词或短语的用法特点。《韦氏》中例证都采用了蓝色字体，方便使用者区分例证和释义。翻看词典内页就能从黑蓝相间的页面就可以知道例证所占的篇幅之大。例证丰富的另外一个体现是高频词的例证数量。笔者核查统计发现，3000核心词典配有充足的例证，以A字头第1-50页中的94个以下划线标示的核心单词为样本，比对同类词典发现，绝大多数词条提供的例证数量要多于同类词典。词典的编译者也提到，这部词典的厚度在同类词典中实属罕见，而“厚”的重要原因是收入了大量情景化例句。其实不必细致比对，仅从篇幅即可看出，《韦氏》采用了16开的规格，而其他同类词典均为32开，在收词数量基本持平的情况下，多出的篇幅主要是例证。词典编纂者试图提供大量真实语境的例证帮助学习者的良苦用心显而易见。
2.解释型例证
《韦氏》提供大量解释型例证，这也是编纂者用户思维的最具代表性的体现之一。所谓“解释型例证”包括两层含义，第一层是例证本身就有解码功能，即帮助阐释单词释义。第二层含义是指词典在那些容易产生困惑的例句后面以等号“=”或者中括号“[ ]”的形式提供了简单的英文解释，为学习者消除困惑，并提供了同一个意思的不同表达方式，启发学习者活学活用。比如，esteem第一义项下有这样一个例句His movies have always enjoyed critical esteem. [=have always been praised by critics]学习者仅看原句，可能会对句子要表达的真正意思存有疑惑，拿不准评论界对于他的电影到底是正面积极的评价，还是表面夸赞实则冷嘲热讽的评价。而有了紧随其后的解释型例证，之前的疑虑也就随之烟消云散。《韦氏》中大量采用解释型例证，仅esteem词条下就有6个这类例证。解释型例证关注语言运用中的难点问题，以补充例句的方式答疑解惑，可以为学习者深层次掌握词语用法提供有效帮助，是英语学习词典编纂中一个值得称道的微观设计。
3.派生词例证
英语学习词典在例证设计时，依据词语使用频率以及用法复杂程度匹配相应数量的例证。一般说来，重点关注使用频率高以及用法较为复杂多变的词语，对于主词条给予重点解释及例证，对于派生词仅列出词目，并不提供例证。《韦氏》在延续以主词条例证为主的普遍做法基础上进行了创新，对于大量派生词也给予了例证，一般是每个派生词给出1-2个例证。显然这是词典编纂者考虑到学习者需要，提供了更为全面的例证，支持学习者扫除学习中易出现的“死角”。
4.有意重复性例证
《韦氏》例证的另外一个特别之处是设计了一些相似的例句。例如，esteem一词作为名词的义项下给出了She has won esteem for her work with cancer patients. 在其作为动词的义项下给出了She is （highly） esteemed for her work with cancer patients. 这些高度相似的例句可不是编纂者偷懒，恰恰相反，他们是精心设计、有意为之。编纂者的目的是通过这样的重复性例句引起学习者注意，探究细微的用法差别，掌握相同意思的不同表述方法，在知其意的基础上明其理，真正掌握语言用法。
5.情景性例证
许多词典在选择例证时往往首选从经典名著中摘录，以保证其权威性。然而对学习者而言，这样的例句相对晦涩难懂，无法起到帮助理解词义和用法的作用。事实上，考量英语学习词典的例证是否典型，并不是看其是否出于经典权威作品，而是要看它是否有效实用。《韦氏》中的例句主要有两个来源，90%以上来自于真实语境。请看配例。standard：His work is not up to our standards.他的工作没达到我们的标准。By modern /todays standards， the house is just too small.以现代/现今的标准来看，这房子真是太小了。这些情景化的例句带入感很强，能够使学习者联想到真实使用场景，有效理解词语意思，同时模仿例句，举一反三，高效掌握用法。另一个来源是《圣经》和莎士比亚、狄更斯等英美名家经典作品。值得关注的是，编纂者在挑选词条和例证时重点始终是人们日常生活中最需要和最常接触的用语。虽然收入了部分经典话语，但并不是出于保证例句权威性的考虑，而是遵从了其关注人们日常生活用语的原则，选入了那些已进入人们日常生活的大众熟知并高频度使用的句子。比如，莎士比亚的To be or not to be， this is a question.生存還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三、语用信息的用户友好性：突出实用和贴心
英语学习词典的用户友好性还体现在它能否为学习者提供有效的语用信息。因为，学习者除了查阅释义了解词义、学习例证了解具体的用法之外，对于一些语法、搭配、语体等特殊用法并不了解，需要得到明确的信息，这就是语用信息的价值。
在《韦氏》中用法说明随处可见，以横线引出，提示信息包括：①同义词、近义词、反义词的比较指示（以compare、opposite等为提示引导词）;②用法搭配提示（多以加号为提示，如+to，often+on）;③语境提示（具体提示使用语境，如usually used to describe public speaking通常用来形容演讲，used to make a statement more forceful用于加强语气，sometimes used figuratively 有时用作比喻，often used in British English without you 常用语英国英语，often used in combination常用语合成词）;④语法提示[具体提示各类语法信息，如usually singular通常用单数，usually plural通常用复数，often used before another noun常用语另一名词前，often used as （be） ～被动用法提示];⑤相关参见提示（正文中的参见see also和图片参见see picture at～）等。多达上百种的语用信息以分类细致且让人一目了然的方式呈现出来，编纂者在词典设计中为用户考虑，可谓细致入微。
除了在词条中恰当的位置指示相关语用信息外，编纂者还设计了文本框，以更为醒目的方式提示学习者注意重点和难点。《韦氏》的提示框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易混词提示，一些单词的拼写十分相近，但意思完全不同，容易给母语非英语学习者造成困惑。比如allusion和illusion的拼写仅一个字母之差，是学习极易混淆的单词，因此，编纂者提示学习者Dont confuse allusion with illusion，并且把提示語置于文本框中引起学习者特别关注。第二类是用法说明提示框，对于特别提醒一些单词在不同的使用情境下的特殊使用习惯。第三类是同义词辨析提示框，用于提示意思相近的词语在含义、用法上的细微差别。比如injure、hurt、harm、damage和impair都有伤害、受损之意，但它们的用法又有不同，编纂者设计同义词辨析就是帮助学习者细致地梳理、总结同义词、近义词的用法差别，引导学习者掌握词语的正确用法。
四、图片信息的用户友好性：直观表达助力理解
词典编纂者早已认识到插图的作用，直观的插图能够帮助学习者建立形象、直观的认识，对于词汇学习，特别是名词的学习颇有帮助。《韦氏》的插图设计充分体现了用户友好原则，值得关注。词典设有全彩插页和1000余幅原创手绘插图，以图释词。这些插图分为三大类。第一类是随文插图，是配在词条旁边的小幅插图，比如mobile home（活动房屋）、menorah（大烛台）、lawn mower（割草机）、leech（水蛭）等数百个词条都配有随文插图。第二类是主题插图，用一幅图展示一个主题的事物，比如car的词条下设计了汽车主题插图，分别介绍了各种类型的汽车，汽车的外部构件、内部构件、驾驶台构件等。类似的主题插图还有living room客厅、lighting照明设备、engine发动机、office办公室、carpentry木工等上百幅之多。这种主题插图为学习者提供了一个读图识词、分类识词的学习方式。第三类是全彩插页，共16页，设计了颜色、蔬菜、水果、地貌、鸟类、服装等11个主题。丰富精美的插图，不仅补充了释义，也使学习的过程变得更为轻松愉悦。特别是那些用文字难以表达清楚的内容，图片就发挥了关键作用。比如颜色词，颜色本身很难用语言表达清楚，而且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对于同样的颜色还常常会有不同的叫法，这就使得颜色词的学习更是难上加难。《韦氏》的编纂者精心设计了彩插，给70个颜色词配上了相应的色块，学习者只需识图辨色，即可知道每种颜色和它们的准确名称了。原本困惑学习者的难题以这种巧妙的方式得以解决，不得不说，编纂者是用心了。
五、结束语
编纂词典要求编者同时具备两方面的知识——一是对词典所要处理的知识对象的熟悉，一是对词典具体读者特点的把握。继而，编者就根据这两个因素确定在本次词典活动中对读者认知水平的提高幅度——这也就是词典的宗旨。换句话说，编者是带着对读者因素的理解而处理知识对象的，这即是编者的读者意识。[7]这种读者意识也就是用户友好思维。英语学习词典的目的是服务于母语非英语的学习者，这就要求编纂者和出版者最大限度地为这一目标读者提供便利，以用户友好的思维编纂词典。可以说，是否做到用户友好是英语学习词典品质优劣的决定性因素。《韦氏》作为此类词典的后起新秀，在词典的微观设计上充分体现了用户友好性，在释义、例证、语用信息、图片设计等诸多方面有不少值得借鉴的创新性设计，对于辞书界和出版界打造高品质英语学习词典提供了有益的参考。
参考文献：
[1]R.R.K.Hartmann & Gregory James.词典学词典[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0.
[2]武继红.论第三代英语学习词典的用户友好特征[J].辞书研究，2006（2）：21.
[3]赵丹，方玲玲.社会价值视阈下的词典语篇研究[J].华南师范大学学报，2015（4）：180-183.
[4][6]梅里亚姆-韦伯斯特公司.韦氏高阶英汉双解词典[Z].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7.
[5]邓小玲.积极型双语词典的例证[J].厦门大学学报，2000 （2）：138-142.
[7]张新华.论读者意识[J].辞书研究，2002（5）：19-30.
（作者单位系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