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归宿·抉择
孔丽娟
【摘要】自北平和平解放至建国初期，在北平市委、市政府和北平市军管会的领导下，通过“筹建北平人民广播电台、查封和取缔反动电台、收购私营电台”三步走策略，北平的旧广播系统逐渐被人民的广播事业所取代。北京人民广播事业的创建和发展既是中国共产党在新解放城市创建人民广播的既定策略，也体现了时代洪流下旧广播体系必然瓦解、人民广播事业必然繁荣发展的历史规律。
【关键词】北京人民广播事业 ?三步走 ?反动电台 ?私营电台 ?策略
【中图分类号】G221 ? ? ? ? ? ?【文献标识码】A
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当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北平市军事管制委员会（以下简称北平市军管会）进驻北平，全面着手接管工作，古都北平终于重获新生。以范长江、徐迈进为首的北平市军管会文化接管委员会接管了华北日报社、北平广播电台等新闻机构，并着手筹建我党在北平的新闻事业。2月2日上午11时40分，北平新华广播电台播出中国人民解放军平津前线司令部的布告《约法八章》《以和平方法解决北平战事的经过》等报道。北平新华广播电台的筹建和播音，标志着北京人民广播事业拉开了序幕。自此，解放军的正义宣言、代表人民的真理之声经由我党的红色电波开始飞向北平上空。
一、北平解放前夕的准备工作
1948年12月，北平临近解放。中共中央与华北局决定成立北平市委，由彭真担任书记。①考虑到北平的特殊地位，为顺利做好北平和平解放后的全面接管工作，在北平市军管会进驻北平前夕，党中央和北平市委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进行了严密部署。
第一，同敌对分子进行长期的舆论斗争，最大程度争取北平知识分子和广大民众的支持。1947年2月，国共谈判结束，叶剑英所率领的代表团撤离北平时，把一台收音机留给了当时在清华大学任教的吴晗。此后，每天晚上吴晗都指定专人用这架收音机抄收解放区的广播，散发到城内外各点。②从解放区广播电台发出的声音，冲破重重封锁，不断传到北平。此外，许多北平市民也暗自收听解放区的广播，了解战争形势和党的政策。当时的延安新华广播电台就曾收到北平听众的来信：“听了你们的广播，如同黑暗中见到了光明。”③北平解放前的民心所向由此可见一斑。
第二，广泛开展地下工作。北平解放前夕，北平广播电台内已发展一名地下党员和一名地下工作者。这支地下党的力量，通过各种关系，团结了一批进步新闻工作者。一方面发动群众开展护产斗争，一方面调查搜集情报，为解放后的接管工作做好准备。④例如：中共北平学委委员张彭派在双桥发射台工作的地下党员梁镇湘到天津北洋大学联系当时在该校任教的赵树垣教授，并约赵回北平做北平广播电台传音科工程技术人员的工作;由于该科一些人员为赵树垣的学生，可利用师生关系，秘密交代其保护机器设备，以防北平解放时电台遭到特务故意损毁。⑤
第三，派遣新闻系统先遣队，成立北平市军管会文化接管委员会。1948年12月18日，新华社总社派出以范长江、徐迈进为首的先遣队共20余人，离开西柏坡，前往北平市委所在地良乡，接受平津战役的报道任务，并准备进城接管国民党的新闻机构。⑥ 21日，北平市军管会文化接管委员會随即在良乡成立，由钱俊瑞、陈微明、艾青、徐迈进、张宗麟、范长江等11人组成。委员会下设教育、文艺、文物和新闻出版4个部。新闻出版部部长由徐迈进担任，下设新闻处和出版处。新闻处负责接管北平报社、通讯社和广播电台，处长由徐迈进兼任。⑦文化接管委员会通过学习大量资料和政策，基本掌握了北平的历史和现实情况，对接管解放城市的工作和规律有了一定的认识。
二、北京人民广播事业“三步走”创建历程
北平解放前，城内尚在播音的广播电台共有五家，即国民政府官办的北平广播电台以及中国、军友、民生和华声四家私营电台。对此，按照中央文件精神和我党所掌握的广播电台情况，文化接管委员会拟定了具体的接管计划：
1.接收官办的北平广播电台;
2.没收与国民党特务机关有关的三家私营电台，即中国、军友和民生电台;
3.对华声电台，拟查明背景后再作处理。
在此基础上，北平旧广播系统逐渐被取缔，人民的广播事业开始在北平城内落地生根，茁壮成长。
（一）接管、筹办与发展：北平人民广播事业的新生
1949 年1月31日，北平正式解放。接管组徐迈进、李伍、齐越、杨兆麟等12人进驻西长安街北平广播电台后，立即召集全台工作人员宣布接管事宜，并通过电台宣布了这一重大变动。
2月2日上午，北平新华广播电台正式开始播音，北平人民广播事业获得了新生。此后，北平新华广播电台曾多次易名。如1949年3月25日陕北新华广播电台迁平后改称北平新华广播电台（即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前身）。为与之区分，原北平新华广播电台改称“北平人民广播电台”，9月1日又与北平新华广播电台合并，成为“北平新华广播电台第二台”。12月5日，再次更名为“北京市人民广播电台”。直至1951年3月11日，该电台最终定名为“北京人民广播电台”。
对于广播的政治属性，列宁多次强调，“无线电广播是群众教育最好的武器，是数十百万人同时上课的大学堂，是没有距离的报纸”，要求无线电广播成为向广大人民进行文化和政治教育的强大工具。⑧中国共产党领导创建的人民广播始终坚守这一方向。
1949年4月12日，北平人民广播电台召开职工座谈会，在广泛听取工人意见的基础上，北平人民广播电台决定增设工人广播节目，在工厂里逐步成立广播小组，组织工人到电台收听。北平人民广播电台与北平新华广播电台合并后，为配合工人作息时间，还增加了晚间节目时间，专门开办《职工时间》《青年时间》《新歌练习》《听众服务》等节目，且每日联播第一台社会科学或自然科学常识讲座。⑨
在建国初期，人民广播电台还肩负着政治教育的重大使命，如组织广大市民收听惩治反革命罪犯的实况转播等。1950年10月，中央人民政府宣布一贯道属于反动会道门组织，予以取缔和打击。人民广播积极响应号召，宣传成效显著。据《人民日报》报道，“北京市人民广播电台举行揭露一贯道罪恶广播控诉会后，仅据北京市第五派出所的估计，在其辖区内，即有五百多人在收听广播后退道”。⑩
北平人民广播电台自创建伊始，坚守为北平市民尤其是工农群众服务的根本导向。自北平新生后，北京人民广播事业便开始同新中国和北京市的建设运动一道，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
（二）军管、取证与查封：反动广播电台的历史归宿
北平市军管会在接收北平广播电台以外，对中国、民生、军友、华声四家私营广播电台实行暂时军事管制，听其继续播音。
然而，军管期间部分私营电台仍顶风作案，继续进行错误的反革命封建宣传，引发北平市民的强烈不满。如1949年4月20日，《人民日报》刊发评论文章《广播台应多播新曲》，指出“打开无线电里面的私营广播电台，差不多都是郎呀妹呀的唱个不停，十分难听。我们建议政府，禁止这些广播台播放这类有毒素的歌曲”。? 又如，1949年5月5日，北平读者反映本市私营广播电台“所播节目，仍有不少落后的、低级趣味的相声、评书、旧剧清唱和‘流行歌曲等，内容不是宣传封建道德，就是污秽的色情歌曲，……无线电里到处可以听到靡靡之音”。 ?
针对私营广播电台的不当言行，军管会出台《北平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关于北平市私营广播电台管理暂行办法》，要求私营广播电台向其申请登记备案，并对涉及政治的新闻节目、封建歌曲等进行严格限制。
与此同时，经过严密调查，军管会确定中国、民生、军友三家电台均为国民党反动派特务分子主办，在北平解放前协助中统和军统进行反革命宣传。解放后，面对军事管制，此三家电台仍假私营电台之名申请登记，冒领执照，继续进行反革命活动，毫无悔意。军管会决定于1949年10月25日派周游、李伍正式查封并接管了此三家电台。自此，反动派的声音彻底消失在北平上空。
（三）监督、自省与国营：私营广播电台的命运抉择
据军管会调查，华声广播电台虽属私人投资经营，但未发现与反动组织有所联系，因而准其在军管会监督下继续营业。当时，《人民日报》指出，对于发展人民广播事业而言，“除了应该办好国营广播电台外，对于真正私营广播电台，只要它不从事破坏国家人民利益的反动宣传活动，不利用广播进行造谣欺骗与诽谤，真正为人民服务，不但允许其存在，还要帮助它们进步”。?自此，华声电台与北平人民广播电台一道，为北平建设事业和首都人民服务，同时接受人民群众的批评监督。
例如，1950年2月，全国总工会等五团体发布“关于纪念‘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的通知”，各地区、各单位随即着手开展纪念“三八”活动。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和华声广播电台均组织相关节目进行宣传。?1952年2月，北京人民广播电台为配合“三反五反”运动，增加了全市各广播电台联播节目，报道有关运动的新闻、重要录音和评论、通讯等，华声电台亦进行了联播。?
然而，从旧中国发展而来的华声电台虽积极参与新生北京的建设事业，却仍不可避免地受到封建落后文化的影响，部分带有封建愚昧色彩的节目受到人民群众的批评。
在“三反五反”运动中，1952年6月9日，华声电台经理张芷江提出申请，希望政府将该台收归国营。 6月30日，全国范围内的“三反五反”运动结束。正是在同一天，政府代表周游和华声电台代表张芷江签订了《北京市人民政府收购北京华声广播电台财产协议书》。双方协议，华声电台将全部财产售与北京市政府。自7月1日起，电台由政府单独经营，保留或更改台名由政府自行决定。?从此以后，北京的广播电台全部由国家经营，北京人民广播事业揭开了新的篇章。
三、北京人民广播事业的创建特点：策略与必然
从1949年1月至1952年7月，北京人民广播事业“三步走”的创建历程，是与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实现民族解放和当家做主的奋斗历程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是中国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步入新民主主义社会，最终实现社会主义改造这一社会大变革下的必然产物。具体而言，北京人民广播事业的创建和发展既是中国共产党在新解放城市创建人民广播的既定策略，也体现了时代洪流下旧广播体系必然瓦解，人民广播事业必然繁荣发展的历史规律。
1948年11月20日，中央发布《中共中央对新解放城市的原广播电台及其人员的政策的决定》，成为我党在新解放城市改造旧广播电台的根本性指导。其中第一、五、六、七条明确指出对国民党党营电台、反动私营电台和纯粹私营电台的处理意见。
由此可见，对北平广播电台的接收和改造，对中国、军友、民生三家反动电台在充分取证的基础上进行查封，对华声电台进行军管、帮助其发展并最终收归国营，是中国共产党针对国民党时代旧广播电台的既定处理办法。
早在中共七届二中全会上，毛泽东同志已经提出逐步实现新民主主义社会向社会主义社会过渡的总方针。建国后，各行各业的私营工商业代表顺应历史潮流，陆续向国家提出公私合营的要求。华声电台经理张芷江也曾于1951年9月向北京市人民政府新闻出版处提出合营要求，但当时并未被接受。随着“三反五反”运动和土地改革的全面胜利，社会主义改造逐渐提上日程。华声电台实现国营后不久，党中央正式提出“过渡时期总路线”，针对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改造开始大规模开展起来，资本主义私有制全面改造为社会主义公有制。由此可见，无论是建国初的进步和发展，还是最终收归国营，华声电台的历史命运是其被时代洪流所裹挟的必然结果，是从旧社会发展而来的私营广播电台在逐步走向社会主义的新中国必须做出的历史抉择。
四、结语
在改天换地的历史大變革中，通过“筹建北平人民广播电台、查封和取缔反动电台、收购私营电台”三步走策略，反动、封建和落后的声音逐渐消失在北京上空，首都的广播电台真正成为党和人民的耳目喉舌。历史证明，北京人民广播事业的创建历程既是中国共产党在新解放城市处理旧新闻机构、建立人民闻事业的典型代表，也体现了旧广播电台在新生北平和新中国建设中所面临的必然命运。
注释
①赵庚奇：《北京解放三十五年大事记》，北京日报出版社，1986 年版，第1页。
②③宋鹤琴：《解放前的北京广播事业》，《现代传播》，1984年第2期。
④⑤⑦张寿颐：《北平解放初期接管报社和广播电台纪实》，《北京党史》，1989年第1期。
⑥夏俊生：《北平解放前后党的新闻机构》，《新闻与写作》，2008年第4期。
⑧温济泽：《目前我国人民广播事业概况》，《人民日报》，1950年2月1日。
⑨《北平人民广播电台与北平新华广播电台合并，改名北平新华广播电台第二台》，《人民日报》，1949年8月27日。
⑩《人民广播事业年来有很大发展，已成为推动工作教育人民的重要武器》，《人民日报》，1951年4月23日。
?戈矛：《广播台应多播新曲》，《人民日报》，1949年4月20日。
?《北平市私营广播电台，靡靡之音毒害人民，有关机关应即予以改造》，《人民日报》，1949年5月5日。
?《取缔反动广播电台，加强人民广播事业》，《人民日报》，1949年10月26日。
?《北京市学联女同学部发出关于纪念“三八”节通知》，《人民日报》，1950年3月7日。
?《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增加北京各台联播节目，配合反贪污反行贿运动》，《人民日报》，1952年2月13日。
?详见《北京市人民政府新闻出版处周游关于收购私营华声广播电台的请示及吴晗的意见及北京华声广播电台的函及送上1950年底重估财产表和重估后增值财产表及全部设备清单的函》，北京市档案馆，档案号：008-001-00070-00001。
（作者系中国传媒大学硕士研究生）
（本文编辑：聂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