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镜头语言谈中国“微电影”与世界电影节的距离

    霍慧煜

    电影和微电影作为一门艺术和专业,标志着电影的高度,用电影可表达人类的思考能力。电影语言中处于第一位的是镜头语言,如何理解和创作电影语言,是中国电影人长时间探索和不断改进的问题,不管是大电影还是微电影,都还没有真正领略它的要义,中国电影难以抵达它的境界,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本文将从中国传统文化的性质、电影观念、思维观念上予以分析,给后来电影工作者以提示和借鉴。

    随着中西方文化交流的日趋深入和新媒体时代的到来,中国传统文化日渐显出与西方文化融合中的自检认识,这是十分必要的。首先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情的讲述与西方文化中理的证明性,它们在电影里是个什么概念?都要有情和理。中国电影多是要说清楚,生怕别人看不明白,西方电影则具有敏感的镜头跳跃性,西方人看明白了,其实中国人也能看明白,中国电影这么多年走过来,观众也养成了这样的思考习惯。当然电影本身也需要形成更高智慧的创作,我们不禁要问:优秀电影的意义在哪里,电影主题的价值在哪里?

    “微电影”与大电影在视觉艺术上应该有它自身的特色和魅力,因为电影长度与电影观众的欣赏心理构成了新的电影感觉和电影思维,像小说与微小说一样,微电影的主题更集中,故事更离奇,想象更丰扩,结尾更突显震撼,并非一味的“小”,如是小而空,小而寡,那就是创作力的贫乏。有些“微电影”具有的艺术性与设计程度使其区别于一般的长片,渗透了创作者强烈的电影追求和思考,艺术性更强,是全新的视觉艺术形式。

    中华传统文化集中反映了以“仁义礼智信”为核心的中庸儒家思想,它已形成了历史认识的沉淀,可以代表中国人的思维模式,不论它好还是不好,电影的观念可不是一个民族习惯所能包容的;电影是艺术思维的高度以及发现的能力,如落后于文明发展的速度,也必将落后于某种艺术标准,因为它是全世界电影人思考获得的成果。西方的思维方式是理性的,它要见出思想的成就,西方社会的文明中心则时常随着征服者的迁徙而迁移,流动性也成就了西方文明的斗争精神、自由精神。西方是理性的线性思维,中国是感性的圆通处世态度,二者文化的显著差异造就了在影视艺术作品中出发点和着眼点的不同。

    一、 思维的跳跃性

    思维的跳跃性更符合微电影的特点,有密度的电影是微电影的结构基础,以法国微电影《调音师》为例,13分钟的影片,运用了大量的蒙太奇手法,从开篇以倒叙形式展开的悬念铺垫到后期的交叉跳跃编辑,整部影片环环相扣,结构分明,布局巧妙。画面的跳跃性主要由一系列闪回镜头组成。我们分析,这部电影之所以能抓住观众的好奇心、引人入胜,一是结尾置于开头的跳跃性,镜头的连接是闪回导引,女舞者出场的一幕达到高潮,转而剧情跌入低谷,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二是最后一幕运用了影片开头噩梦般的场景,前后回应、回味无穷。

    这部短片的主人公阿德里安是在一次非常重要的音乐大赛失利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变成了调音师,并以盲人的身份工作。看似普通的情节因为他的伪装变得意味深长,他成了一名窥视者,因假扮盲人而赋予他的生活以新的内容。当人们因为他盲人调音师的身份卸除戒备之时,他便可以一窥人们在阳光下的赤裸面目,这也恰恰助长了他的胆大妄为。当然,他自己也从音乐中获得了艺术享受。这种享受的感觉在女舞者舞蹈的那幕场景中达到高潮,但这种行为也导致男主人公变成了一桩凶杀案的目击者。一瞬间他凭直觉做出反应,认为只要继续像盲人一样调音然后离开就可以了,但最终却没能逃脱自己布下的网。由偷窥者成为牺牲品,在另一个人犀利的目光下也同样暴露得体无完肤。

    思维的跳跃性丝毫不影响影片整体架构的流畅,这与镜头技巧的巧妙运用是分不开的。比如在抓拍人物内心情感细节时用了一系列特写与大特写镜头,与之形成反差的是大部分场景由广角镜头构成,外景深的运用也巧妙地将观众放在了偷窥者的视角,影片主角的心情与感受,观众也得以感同身受。

    中国同样题材的微电影《猎音师》,用时全长37分钟,内容有剧情片的层层渲染,有爱情片的缠绵悱恻,却没有跳出悬疑类影片的惯用套路,创新的欠缺、思维的惯性,导致了观众的审美疲劳,只能为之叹息。

    国外一些经典微电影比如《彼岸》《候鸟》《下雨了》,其中视听语言的表达、结构的紧凑、悬念的铺垫、开放的结局、主题的深刻和创作的个性化,都给影片带来无限的创意空间,给观看者带来更多的思想震撼。国内一些微电影如《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我的青春梦》《恋爱终结者》等,区别就在于在既定“模式”中,看了名字和开头就大概能猜到剧情的结尾。仅此,便明了创意创新和不拘一格的思维方式是多么重要。从设计艺术到制作艺术,看过《盗梦空间》的人都能体味到它的神秘紧张感,其特点在微电影广告find me的情节、风格上都得以延续和彰显,现实与梦境,若即若离的飘渺与离奇让影片悬念十足;中国微电影Time is love里的感人爱情,《远方在哪里》的姐弟情书,如同文艺片一般娓娓道来,柔和婉转,含蓄内敛。完全不同的思维模式反映在不同文化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中国更注重情感的表现和对现实题材的挖掘,西方则更多的是注重创新和突破固有思维,这深刻反映出中西方文化价值观中民族文化的差异性。

    二、 镜头语言的模糊性

    叙述的模糊性会形成更大的电影张力,也构成电影的丰富想象。电影除了创作者的创作,还有观众理解的进一步延宕和个人经验的参与。电影未见得让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幼儿园的小孩看大学生读的课本当然看不懂,普众的电影有艺术意味是电影抵达的目标,模糊朦胧的本身也是美學和艺术的原则,通俗地讲叫朦胧美,电影不仅要表现模糊性和朦胧性,还有必要创作出这种特性的高度。

    一个非常懂电影叙事的导演阿尔弗莱德·希区柯克曾经说过:“对白仅仅是区别于其他声音的另一种声音,不过是由那些在视觉上用眼睛讲故事的人用嘴巴发出的声音而已!”[1]也就是说,电影的第一职能是视觉交流,其次才是对白。

    1956年的一部经典影片讲述了一个男孩和一只他在巴黎街头找到的魔法气球之间的友情故事。电影片长34分钟,对白只有区区9个单词。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奖”却毫无悬念地由该片获得。

    2013年的一部澳大利亚短片REVIVE(《复活》),同样是一部感人至深的表达温馨与爱的影片。整个故事没有一句对白,完全是用画面在讲故事。围绕着病房的小男孩、窗外为他表演的男人、时钟、红气球等元素展开。为博男孩一笑,男人使出浑身解数;突然有一天,小男孩不再出现在窗口,男人怅然若失,红气球气瘪在阴暗的角落也似乎有了暗示;悲伤到极点后的男人突然听到了两个人之间特有的喇叭声响,男人惊喜地跑到窗口发现了窗外活泼的小男孩,这次轮到男孩拿着男人曾经为他表演用的道具和手提箱开始表演,伴随着男人开心的微笑甚至流泪,红气球慢慢从窗口升高、再升高……此片也获得了澳大利亚人民选择奖。

    不管是电影还是微电影,什么最重要?也许对白并没有那么重要。当视觉叙事作为微电影的第一大主要特征后,制作重心就会转移到如何巧妙地利用光影、空间、移动和摄影角度、构图等来讲好一个故事。

    “哑剧”的选择可以说是区别中西方微电影的一大特征,也是模糊性叙述特点的代表。西方钟爱“哑剧”,比如REVIVE,全篇只有视觉语言和背景音乐、音效,完全没有对白,但丝毫不影响观众对它的解读。著名的小说家、编剧雷蒙德说过:“编剧的挑战就是用很少的语言说很多的事,缩减一半后仍能表现出轻松和自然的状态。”[2]对白的缩减甚至是消失,其实是把对画面理解的选择权交给了观众,超越了语言就超越了国界,不同文化状态中的人群对画面的解读也可以有千差万别,但叙述的模糊性却恰巧成就了这种兼容并包的主题和开放性结局,引发观者无限的遐想。现实生活的存在也是一种含义模糊的存在,在影片中出现恰恰便于触发各种不同的心情和内在的思想活动。这“不单纯限于交代情感纠葛,并且还能抛开他,转而表现某些物象,使他们处于一种暗示性的模糊状态。”[3]这种暗示和触发是为了给观众提供体验的可能性,这种体验又可以去引发想象,以本能的认同去诱发心理的认同。这几年国内外获奖的微电影作品,无一不是内容多元、主题多意的个性化创作,自由度较大,选题广泛,在视觉上尽可能由画面形成主线,尽可能开放式结尾的作品,其中对于运用镜头画面语言来讲故事就达到了更高的要求,比如对于画面语言的解读能力、表述能力、冲击力、故事化程度、细节震撼力、剪辑流畅性、悬念的设置、语言与声音的比例、所表达的内涵和底蕴,等等。

    微电影最重要的叙述方式在于如何讲好一个故事,海明威提出过著名的“冰山原则”,一部作品好比一座冰山,露出水面的是1/8,而有7/8是在水面下,写作只需表现“水面上”的部分,而让读者自己去理解“水面下”的部分。这种方式也值得微电影借鉴。纵观众多获奖的微电影作品,无一不是模糊性叙述的典范。如何在故事开始的前5分钟抓住观众,让观众愿意为之耗费时间和流量,核心还是在于叙述的巧妙,怎样把故事讲好,把微电影当作艺术品来雕琢,把微电影视听语言当作艺术品重要元素来呈现。

    三、 微电影中的批判精神

    如何与西方电影共建世界电影的圣殿?如何发挥个人优势,容西方所长?中西方思维方式的差别反映到设计艺术作品中,其特点也会反映到微电影作品创作中。比如,中国国画给人的感觉是“浓妆淡抹总相宜”,西方油画注重实体具象;西方人习惯用理论分析来梳理思路,中国人往往倾向于用情感思维来看待问题。

    具体到对特定问题的评价,能否带着批判性思维的精神去研究,是中西方微电影的一个重大差异,也是我们将要努力的方向。没有否定就没有进步的动力,按照辩证否定的观点,否定是发展的环节和联系的环节,是扬弃。是否坚持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去伪存真、去粗取精,科学辩证地扬弃,既是我们带着批判性思维的精神去克服又保留中西方文化,也是研究中西方微电影差异的基本态度。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在思考问题、创作作品时,往往有一种既定的思维模式,缺乏勇敢地正视问题、否定自我的勇气和自信,带着批判性思维的精神研究我国微电影创作,才会从根本上寻求差异上的突破。更新,首先是观念的更新;其次是作品的创新。我们再以法国微电影《调音师》为例,一个偷窥者,最终却没能逃脱自己布下的网。这应该是作者的独具匠心,是对人性扭曲、心理变态、世间假丑恶的无情揭露和鞭挞;这样的批判性思维可谓是入木三分,而观众也能够感受到作者同样歌颂了真善美。

    总之,有了批判性思维的精神,就会有进步的动力。电影界的最高荣誉“奥斯卡”奖,自1931年开始就专门为视频短片留有一席之地。如今,获奖的主要还是西方微电影。从创意、制作、技术、演员等诸多方面我们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正坤先生曾说:“中西文化的出路在于合而不融,因时选择,二元标准,此生彼克,循环取用,阴阳互泽。”[4]因此,结合当下优秀微电影设计手法和表达艺术,不断思考和实践,以中国文化为基石,以国际观为标准,真正做到吸收之后的融合,这对于我国文化创意产业乃至整个中华文化的传承都将起到重要作用。

    用微电影独特的视觉艺术形式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诠释中国精神、展现中国风貌,表现人类诉求,創造出更好更多的艺术精品,为不断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做出不懈的努力和探索。

    参考文献:

    [1][2](美)丹.格斯基,刘思.The short screenplay微电影创作:从构思到制作[M].上海:文汇出版社,2012:003-004,51.

    [3]冷冶夫,刘新传.微电影的创意与营销[M].2016:23.

    [4]辜正坤.中西文化比较导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1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