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朝闻见录》中的秦桧形象探析
李妍悦
内容摘要：南宋文人叶绍翁所著《四朝闻见录》记载了南宋时期高宗、孝宗、光宗和宁宗四朝的见闻，具有较高的文化价值与史料价值。其中诸多内容涉及奸臣秦桧。《四朝闻见录》着笔于日常琐事，从细微处切入，塑造出一个与固化印象有所出入的历史人物形象。从此类笔记中不难发现，秦桧固然是一个奸诈狠毒的佞臣，但在一些琐事中，他却表现出或谨小慎微或善良大度的一面。通过对《四朝闻见录》中涉及秦桧的笔记进行整理分析，补充正史缺漏，使秦桧的形象更为多面，同时也对研究南宋时期历史有一定的启发作用。
关键词：四朝闻见录 宋人笔记 秦桧
《四朝闻见录》是南宋文人叶绍翁所著的一部笔记。全书分为甲、乙、丙、丁、戊五卷，共二百零七条内容。全书记录了南宋高宗、孝宗、光宗和宁宗四朝的见闻，因而称之为《四朝闻见录》。该书涉及南宋前期社会生活、政治、文化等诸多方面的内容，为后人研究南宋时期的历史提供了丰富的材料，具有较高的史学价值与文学价值。
秦桧作为遗臭万年的奸臣，因其力主宋金和谈，陷害岳飞等斑斑劣迹为世人所诟病。在《四朝闻见录》中，有诸多条笔记涉及秦桧这一历史人物。此类笔记或记录秦桧言行，或借他人之口对秦桧进行评价，对研究秦桧这一历史人物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一.正史中的秦桧形象
长期以来我们对秦桧的印象停留在阴险狡诈，委曲求全，陷害忠良等方面。《宋史·秦桧传》对秦桧的一生进行了如下总结：“桧两据相位者，凡十九年，劫制君父，包藏祸心，倡和误国，忘仇斁伦。一时忠臣良将，诛锄略尽。其顽钝无耻者，率为桧用，争以诬陷善类为功。其矫诬也，无罪可状，不过曰谤讪，曰指斥，曰怨望，曰立党沽名，甚则曰有无君心。”在秦桧两次任宰相的十九年期间，他胁制皇上，包藏祸心，倡和误国。一时忠臣良将，被他诛锄略尽。《宋史》对秦桧罪行的记录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残忍善妒，陷害忠良
《宋史·秦桧传》曰：“晚年残忍尤甚，数兴大狱，而又喜谀佞，不避形迹。”秦桧晚年极为残忍，兴大狱，除异己。并召用那些顽猾无耻的奸佞小人，完全不对自己的行为有所避讳。秦桧为臣不以一国兴亡为己任，反而借助自己的权力在政治漩涡中翻云覆雨，以个人喜恶随意任用罢免朝廷官员。不仅如此，许多士人也因为秦桧生性多疑而被置之死地。“方秦桧秉政，天下识与不识，率以疑忌置之死地，故士大夫无不曲意阿附为自安计。”由于秦桧独揽大权，士大夫也多曲意逢迎，依附秦桧。“自秦桧用事，塞言路，及上总揽权纲，激厉忠谠，此习尚存，朝士多务慎默。”秦桧当权以来，堵塞言路，包揽朝政。
（二）弄权科考，任人唯亲
在人才任用方面，《宋史》不乏对秦桧弄权于科举考场的记载，“秦桧既以科第私其子。”秦桧弄权于科考考场，将自己的子孙置于榜首。“初，秦桧专国，其子熺廷试第一，桧阳引降第二名。是岁，桧孙埙举进士，省试、廷对皆首选，姻党曹冠等皆居高甲，后降埙第三。”秦桧这种任人唯亲的行为严重影响到宋代的人才选拔。大批有才学的学子名落孙山，而秦桧等奸佞的子孙却可金榜题名。权倾一时的奸臣秦桧对宋代朝政的破坏可见一斑。
二.《四朝闻见录》中的秦桧形象
在《四朝闻见录》中，叶绍翁对秦桧的事迹记载较为多样。书中以琐事小记的形式为读者展现出一个多面的秦桧。对此类笔记进行研究分析，可将内心中扁平的秦桧形象进行填充，让历史人物更为立体。
《四朝闻见录》中涉及秦桧的篇章如下：《布馆入衣》《请斩秦桧》《径山大慧》《高宗驻跸》《钱塘》《吴云壑》《秦桧王继先》《普安》《陆放翁》《张于湖》《秦小相黄葛衫》《秦夫人淮青鱼》《秦桧待北使》《景灵行香》。
其中对秦桧卑劣人品进行记载的是：《径山大慧》《普安》《高宗驻跸》《钱塘》《吴云壑》《陆放翁》《张于湖》七篇。对秦桧办事能力和善举给予肯定的篇目是：《布衣入馆》《秦夫人淮青鱼》《秦小相黄葛衫》《秦夫人淮青鱼》《景灵行香》《秦桧待北使》。另有《秦桧王继先》《请斩秦桧》两篇侧面反映出秦桧的政治地位。
通过对以上诸篇的整理，我们不难发现，在绍翁笔下，秦桧固然是一位两面三刀，趋炎附势，任人唯亲的奸臣，但书中也记载了他做过的善事。秦桧位居宰相近二十年，不可能没有一定的办事能力，对于此类事迹，叶绍翁也进行了收录并表示一定程度上的肯定。如，在《径山大慧》一篇中记载了这样的事迹：“大慧名妙喜。张公九成字子韶自为士时已耽释学，尝与妙喜往来，然不过为世外交。张公自以直言忤秦桧，桧既窜斥张公，廉知其素所往来者，所善妙喜，遂杖妙喜背。”张九成与妙喜私交甚好，但因张九成直言不讳忤逆到秦桧，秦桧不仅处置了张九成，还因为妙喜与张有所往来而迁怒与妙喜。短短数句，将一位心胸狭隘的小人嘴脸刻画地入木三分。再如《高宗入跸》中叶绍翁对秦桧的历史过错做出这样的评价：“近名公谓士大夫溺于湖山歌舞之娱，皆秦桧之罪。桧之罪在于诛名将，窜善类，从臾贬号，遣逐北人。”绍翁将士大夫沉溺于游山玩水舞榭歌台的原因归结于秦桧，这样的评价虽过于武断，但不难看出，秦桧的政治过错的确对南宋的政治腐化有很深的影响。
以上几则故事着重刻画了秦桧性格以及为人中“奸”的一面。
从《四朝闻见录》秦桧所做的善事和恶事所占的比例中我们可以发现：在叶绍翁看来，秦桧是一个十足的奸臣，并对其卑劣的人品和政治手段持否定态度。但叶绍翁也收录了几则反映秦桧性格或处事上值得肯定的方面。
在《布衣入馆》中记录了这样一则故事：“王既入馆，犹子谊年方十四岁，于书塾拈纸作御批，曰：‘可斩秦桧以谢天下。为仆所持，索千金，王之父不能从。族子谓之曰：‘予金则返批，批返而后别议仆罪，千金可返也。其父亦不能从，仆遂持以告有司。有司惧桧耳目，不敢隐，驿闻于朝。诏赴廷尉，狱具，伏罪当诛。桧阅其牍，审知年十四，翌日言之上。上赦其幼，编置象台。”王衦的儿子因写“可斩秦桧以谢天下”被人传到秦桧耳中，但秦桧顾念到其子尚年幼便不予计较。这则事迹中的秦桧善良，大度。一改我们平时对秦桧的刻板印象。《四朝闻见录》中秦桧权倾朝野，但却谨小慎微。《秦小相黄葛衫》一篇：“小相熺尝衣黄葛衫侍桧侧，桧目之曰：‘换了来。熺未逾，复易黄葛，桧瞪视之曰：‘可换白葛。熺固请，以为‘葛黄乃贵贱所通用，桧曰：‘ 我与尔却不可用。盖以曰之逼上。”秦熺因着黄葛衫被秦桧训斥。因为黄葛衫接近天子所用颜色，所以秦桧非常忌惮家人着黄色的葛衫。在《秦夫人淮青鱼》一篇中秦夫人被召进宫中宴饮，当被问到是否吃过青鱼时，秦夫人答道：“食此已久。又视此更大且多，容臣妾翌日供进。”当秦夫人回到家中将这句话告诉秦桧时，秦桧气愤地埋怨道：“夫人不晓事。”并在次日进献了许多青鱼。这则故事向我们传递出两条信息。一是秦家生活奢靡阔绰。二是秦桧在为人臣时小心翼翼。
三.结语
《四朝闻见录》中向读者展示了一个更为全面、复杂的秦桧。通过阅读《四朝闻见录》可以使我们内心固化的奸臣形象丰满起来。对秦桧的了解也不止局限于割地求和，委曲求全，诬陷忠良等方面的认知。《四朝闻见录》以琐事见闻，从细微处入手，使得秦桧复杂的形象跃然纸上。作为宋代史料笔记，《四朝闻见录》对补充正史，全面了解南宋历史有很深的參考价值。但值得注意的是，在阅读此类史料笔记时，应仔细甄别作者态度是否客观合理。如上文所举叶绍翁将文人沉溺于游山玩水的过错也归咎于秦桧的例子，这样的评价就有失偏颇。我们知道，文人在撰写笔记时多会融入个人褒贬，这也就要求读者在阅读此类笔记时应以客观的态度对史料进行审视和辨别。
参考文献
1.[宋]叶绍翁.四朝闻见录[M].北京：中华书局，1997.
2.[元]脱脱等撰.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2014.
3.刘叶秋.历代笔记概述[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3.
4.刘艺模.四朝闻见录研究[D].陕西师范大学，2014.
（作者单位：宁夏大学人文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