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组合段论《江湖儿女》

    欧阳雨婷

    【摘 要】法国电影符号学家克里斯蒂安·麦茨在《电影:语言系统还是语言》一书中提出有关于电影叙事结构的八大组合段理论,作为电影符号学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本文将用八大组合段理论来分析影片《江湖儿女》,为更好地理解影片的叙事结构和其传达的意义之间的关系。

    【关键词】八大组合段;江湖儿女;叙事结构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 ? ? ? ? ?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32-0077-02

    一、麦茨的“八大组合段”理论

    电影是一门叙事的艺术,电影的叙事结构是影片生命的骨骼和躯干。第一符号学意识到,电影语言不是一种语言系统,而是一种有理有据的符号,而且无法确认其最小单位,对此法国著名电影学家麦茨在其著作《电影:语言系统还是语言》提出“八大组合段”,指出了典型的镜头之间或者段落之间的组合关系。麦茨的“八大组合段”包括:(一)自主镜头;(二)非时序性平行组合段;(三)非时序性括入组合段;(四)描写组合段;(五)交替叙事组合段;(六)直线叙事组合段;(七)插入式组合段;(八)普通段落。麦茨的组合段落为我们解析影片的结构提供了较为清晰的理论指导,并且几乎一切的影片都有组合段的可能,只是有的较隐晦,而有的比较清晰。

    二、影片的具体分析

    影片《江湖儿女》是一部有着自身叙事特点的影片,时间与空间的跨越性较大,导演的叙事手段里充满了叙事技巧,呈现出了导演独特的风格。现参照麦茨的“八大组合段”理论,沿全片脉络对其组合段加以浅析。

    序幕,顺时序性组合段。按照时间发生、发展的时间先后进行叙述。影片采用的是镜头的叙事单位,叙事视点是摄影机的视点,强制将摄影机的视点施压于观众,让观众以第三者的身份客观地置身于旁观者的角色,静静地看着故事的发生。我们跟随摄影机看到公车上灰扑扑的乘客面孔和各种各样的装扮,公车停下,一位拿着人体模特的姑娘上车,小孩醒来望着疲倦中无力的眼神,公车前行,被喇叭声吵醒的女主巧巧。然后接着一个小城镇的航拍镜头。开场时公交车内的空间状态,套用了《小武》的公交车开场和纪录片《公共场所》(2001)的开场,这些共时性的公共空間是贾樟柯最喜欢的拍摄状态,代入年代感和熟悉感,随即也暗示着事件发生的年代和地点,实为匠心之处。

    长镜头紧随巧巧,地点变更,来到了一个戏台子前,准确交代了故事发生时间2001年4月20日。插入一个镜头,戏台子上的表演人员,随后又转到观众。最后又回到巧巧身上,跟着进入到一个麻将室,棋牌室内对巧巧的调侃中出现了另外一个主人公斌哥(巧巧的男朋友)。插段落,在巧巧打麻将时,斌哥空下来解决了一件兄弟欠钱不认的事。最后单镜曲头,巧巧手里玩赏着一把手枪。这一单镜头在后面看就知道一把枪改变了巧巧的命运,改变了江湖。

    接下来,描叙性组合段。关二爷、巧巧跟着音乐打响指、白酒、兄弟……卡拉OK里用搪瓷盆勾兑各种品牌的白酒,齐齐举杯,为五湖四海干杯,为肝胆相照干杯。线性叙事组合段,巧巧坐出租车回老家,听到自己爸爸在乡广播站揭露批评私包事件,从家穿过矿局来到广播站,拔掉电插头,让其爸回家,后搭乘公车走了。随后,顺时序性组合段,在KTV里,巧巧和斌哥在五色灯光下摇晃舞动着,枪从斌哥身上掉下,斌哥连忙拾起,巧巧顿住一会儿后,接着跳。镜头跟着巧巧出现了二勇哥(当时江湖上有名的大哥),三人坐下来寒暄,插入了一个二勇哥喜欢的国标舞的镜头,之后斌哥答应帮二勇哥搞定一件道上的事,后再次回到KTV里大家狂欢。插曲段落,广场旁围着的一群人,望着广场里在跳着时尚舞曲的阿姨。组合段落的层层叠进,暗示着新旧社会的交替中,涌起的层层暗波。

    顺时序性组合段,二勇哥被几个年轻小孩捅伤,遇害。斌哥、巧巧去看望其家人,参加追悼会。追悼会后,巧巧和斌哥聊到去新疆过安稳日子,斌哥否定,认为留在山西大同参与拆迁改造工程才是大事。两人闹别扭时,斌哥突然被骑摩托的几个年轻小伙打伤腿。后巧巧找到人,斌哥和巧巧教育他们几句后将其放走。交替叙事组合段。影片中出现枪战画面,实则为电视机里出现的画面和斌哥及兄弟们观看的画面。巧巧和受伤的斌哥站在山上,聊到各自是哪种人,巧巧否认是江湖上的人,斌哥让其拿枪,拿上枪的巧巧便成了江湖上的人。随后,一个单镜头,斌哥托着巧巧的手开了一枪。这层组合段落,暗示其枪的叙事重要性和江湖的更替。

    场景,戏台子上阿姨们演唱歌曲,麻将桌坐着的兄弟百无聊赖。斌哥和巧巧见到进修回来的“大学生”和其妹妹家燕,“大学生”带回香港的雪茄送给斌哥。斌哥和巧巧在私家车上抽着雪茄,为了想吃烧麦的巧巧,掉头去往250公里的呼和浩特,路上突遇年轻混混堵在街头,斌哥与他们肉搏火拼,在车外惨遭小混混群殴,一人对抗几十人最终惨败,性命堪忧,巧巧在车内十分焦急、恐惧,最终拔枪下车开枪,救下斌哥。之后,巧巧为了救斌哥入狱。顺时序性组合段落,将整个事件随着时间的推进不断向前发展,似乎是时间向前发展的必然,在社会大变革上江湖变革的必然。

    事件第一段结束,时空转换,出现新的场景,江面上水波流动,巧巧在行驶的轮船上。影片基本是按照线性时序展开叙事,巧巧在船上给“大学生”打电话找斌哥,落在房间的钱财被盗,追回未果。接下来出现一个描述性组合段,巧巧倚着船舷往外看,三峡水库建设,大批移民外迁,交代其时代与地点背景。后出现一个场景,巧巧背着包和大批游民登入奉节港。巧巧来到潮州商会,找“大学生”林家栋寻斌哥,在林家栋与巧巧推脱周旋之际,插入一个画面,斌哥躲在房间抽烟避而不见。寻人未果,最后从林家燕的口中得知事实是斌哥已换女朋友,并不想见她。之后她便来到一个广场,观看了一个路边表演《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收到了一枝花,拿着那一枝花蹭了一家喜酒,填饱了肚子。隔天在港口看见偷其钱财的女人被围困,将其解救,拿回钱与身份证。之后在饭店用江湖伎俩诈骗到了一笔钱。搭摩托去找斌哥,却不料遭遇意图强奸,巧巧用智慧支走摩托司机,逃脱赶往警局报警,让警察通知斌哥来接人。后线性叙事段落,巧巧、斌斌站在岸边,交谈过后去了一家旅馆,发现斌哥已非江湖人,而巧巧现在却是跑江湖的人,斌哥给巧巧过了火盆,两人便不再有关系了。之后,巧巧出现在一个影剧院看之前在广场看到的那个表演,跟着唱《有多少爱可以重来》。这似乎是一个插入性的段落,也是电影中最令人动容的一个情感高潮。给了巧巧一个交代,给了奉节一个交代,暗示着叙事空间上的转换。

    為情所抛弃的巧巧,坐上了回山西的火车,偶遇了一位自称是去新疆开发探索UFO旅游事业事实上只是一位在新疆开小卖铺的店家。为了与他取得联系,谎称自己见过一次UFO,便跟随他去往乌鲁木齐,上车后之后双方告知身份,巧巧偷偷下了车。顺时序组合段,下了车的巧巧,望着向黑夜的星空,看到了UFO划向天际。笔者认为这可以算是作为一段插入性段落,一段超现实的魔幻主义,给了现实黑色幽默又与此时巧巧内心广阔无垠的寂寥融为一体,实实在在的“宇宙的囚徒”。

    描述性段落,一段高铁快速运行的画面,交代了时代又经历一个变革。斌哥坐着轮椅下了高铁,拨了电话后等在站外,随后巧巧出现,接斌哥回家。面对大变样的山西,斌哥问这是哪儿,巧巧拿出手机导航,顺时序性段落。插入一个镜头,一个航拍的如今的山西城市景观。路经当年开枪地点,回到了巧巧如今的住所,一个棋牌室。斌哥因不满上菜发脾气,与巧巧有了一番争执交谈。曾经的兄弟得知斌哥回来后,指责巧巧没告知消息。线性叙事组合段。插入段落,斌哥一个人无法脱下身上的衣服。这一组合段,凸显了时代变革下斌哥的挫败,巧巧坚守着消失的江湖和消失的江湖情义。

    被推着的斌哥,来到了麻将室,面对昔日的一个欺负过的小弟的调侃,斌哥与其打赌,输了轮椅,倒在地上,巧巧怒摔茶壶。巧巧推着斌哥在一个正在建设中的大型体育馆里逛,谈话中可以看见巧巧的变化,巧巧已成为真正意义上有情有义的江湖人。斌哥在中医馆接受治疗,发自拍给巧巧,巧巧收到后感到高兴又欣慰。麻将室装了监控,巧巧孤独地望着。巧巧推着斌哥来到当年斌哥托着她手开枪的从此带她走进江湖的山上,让斌哥走下轮椅,一步一步努力走向她。巧巧开车载着斌哥,斌哥主动握住巧巧的手。在一个房间里,斌斌独自站立行走着。线性叙事组合段,多个叙事段落按照时间顺序有条不紊地进行,合为一体。在充满美满结局的线性叙事背后,暴露着无法回避的问题。社会变革下人性的变化,人心的断裂。

    借助电视机里播着的新闻以旁观者的身份说着今天是2018年1月1日,斌哥独自走出麻将室外。之后在梳妆的巧巧收到了一条语音消息,斌哥发来的“走了”。巧巧反复确认后,走到了斌斌的房间发现无人,看到一封装有钱的信封,她踢门走出麻将室,内心无法平静。交替叙事组合段,平移的镜头将处于一个空间的两个人物更好地处理为两个个体空间,更好地表现了巧巧和斌斌的分别。虽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却已是两个时代的断裂。时代巨变下的我们回归故乡还是出走故乡,或许都是重生。

    影片最后,是一个极具含义的单镜头,透过安装的监控看到巧巧走回室内,靠着墙,表情复杂,镜头趋渐模糊,全片结束。导演以一个监控设备代替摄像机作为结尾,实乃独具匠心之处。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无孔不入被监控的时代,我们都是被监控的人,但是我们又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我们历经变革,历经生活变迁,历经苦难,在挣扎在努力存活。我们虽然是小人物,处于底层的普通个体,但是我们值得被关注与尊重。

    三、结语

    借助组合段的分析,我们可得知《江湖儿女》整部影片叙事是一篇完整的线性叙事组合段,即便137分钟的影片跨越了长达17年的中国高速发展期,有着强烈的时空跨越感,但是一切都跟随中国在时间长流中缓缓有序地发生着、变革着。中国社会大变革以板块式融入线性叙事组合中,描述性组合段插入叙事,按照社会发生巨大变革的17年间的典型事件有序地推进着情节的发展,清晰明了地展现了江湖的变更,江湖中的儿女们的迷茫、困惑、挣扎、成长,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客观,那么真实。导演口中的我们,“宇宙的囚徒”需要静下来慢慢置身在这叙事组合段中,从自身实感经验出发,冷静包容地看待社会的变革,变革中的鲜活的我们,做笑傲江湖的儿女。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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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张芳凝.浅析《红》中八大组合段的运用[J].新闻研究导刊,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