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赛》中的赠礼行为分析
摘要： 通过史诗了解古希腊的社会现象是《荷马史诗》的重要历史价值，史诗的故事情节部分地反映了荷马时代的历史风貌。《奥德赛》是《荷马史诗》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出现了多次的赠礼情节，这种赠礼行为体现了当时人们处理社会关系的手段和价值观，本文利用学者们关于古代社会的“礼物交换”的理论，对《奥德赛》中的赠礼行为进行简要的分析与思考。
关键词： 奥德赛;赠礼行为;礼物交换;历史风貌
中图分类号：A?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21）-20-442
《奥德赛》是荷马创作的又一部史诗，全诗一万二千一百一十行，叙述了伊塔卡王奥德修斯在战争结束后历经十年漂泊，返回家园的故事。奥德修斯在归返途中与人、神、怪等有許多奇遇，其故事情节背后隐藏着当时的社会生活形态，其中赠礼是比较常见的情节，展现了古希腊人处理人际关系乃至部落氏族关系的手段和价值观。本文借助学者们关于古代社会礼物交换的理论，对《奥德赛》中的赠礼行为进行简要的分析与思考，并着重解释赠礼行为的原因。
一、《奥德赛》中的礼物赠送
《奥德赛》中出现了多处送礼的情节，下文将具体引用两处赠礼的情节，一是墨涅拉奥斯给特勒马科斯赠礼，二是阿尔基诺奥斯给奥德修斯赠礼，并从中了解荷马时代礼物的内容、仪式场合等相关信息。
史诗中第一次较多笔墨描写赠礼场景出现在第四卷，当特勒马科斯即将归返时，墨涅拉奥斯豪言要送其礼物，“我那时要为你送行，赠你光辉的礼物，三匹骏马，一架制作精细的马车，再送你一只精美的酒钟，每当你向不死的神明们酹酒祭奠时永远想起我。” “我可以改变赠送的礼物，我能够这样做。我要把家里一件最珍贵的收藏作礼品。我将送你一只现成的调缸，整个缸体全是银质，缸口周沿镶嵌着黄金。”
史诗中第二个对赠礼场景描述较多的是第八卷中阿尔基诺奥斯及其他首领君王们给奥德修斯赠礼，“我看这位外乡人非常聪明有理智，现在让我们馈赠他一些合适的礼物……你们每人馈赠他清洁的批篷一件，衣衫一件，再送他一塔兰同贵重的黄金……我要馈赠他一把纯铜剑，剑柄镶银，剑鞘镶满新作成的种种象牙装饰，我想他会认为这是件珍贵的礼物......”，第十三卷又重新提到这个场景，“我们再赠送客人一只巨鼎和大锅，所需费用我们可以从百姓中征收，因为我们难负担馈赠这样的厚礼。”此外还有一些小的场景，如第七卷奥德修斯讲述卡吕普索送给他食物、甜酒和神明的衣服，第十卷奥德修斯讲述艾奥洛斯送给他一只剥自九岁牛的皮制口袋，里面装满各种方向的呼啸的狂风等等
从中我们可以看出礼物一般是当时比较稀有的金属物品或复杂而精美的工艺品，在荷马史诗中，金、银、铜、铁等金属制品都是重要的宝物，芬利指出，金属物品不仅具有直接使用价值，也可以满足人们的审美需求，但金属最本质的作用是作为一种财富的象征，分别用于收藏和交换。赠送这样的物品能显示出主人的富有和慷慨，也体现出对客人的尊重，对荷马史诗中的英雄们来说，拥有金属的乐趣或许不仅在于使用，还在于给予。
送礼的场合基本上都是送别场景，这与本诗的叙述内容有关，其实还有许多其他送礼的场合，例如《伊利亚特》中赠礼的场合，对此，有学者总结到，在《荷马史诗》中，妇女、牛和金属制品构成了最高级别的礼物对象，从荷马开始，赠送礼物的主要背景似乎是婚姻、葬礼和宾客事项，尽管也有许多其他场合，送礼这种对财富的破坏和竞争性消费在史诗中不那么突出，但可以在埋葬和祭祀实践中观察到。
《奥德赛》中不仅有送别礼，还有求婚礼、回报礼等等，例如在《奥德赛》中出现了多次这样的话语，“客人啊，但愿你的这些话最终能实现。那时你立即会得到我的热情款待和许多赠礼，令遇见的人都称你幸运。”这表明礼物也表示对某人的一种回报、奖励甚至是贿赂。
二、赠礼行为的分析
礼物交换的动机是人类学家研究赠礼行为的核心问题，那么如何解释《奥德赛》中赠礼行为的动机也就是本文的核心问题，利用人类学家的理论成果可以对史诗的礼物学进行一定程度上的解读，但史诗不是人类学家研究的基本对象，因此在解读史诗中的赠礼行为需要有一定的区分。
解释礼物交换的重要便是互惠性原则，简而言之，礼物交换对双方都是会带来好处的，在这里，我们要对赠礼者能得到的好处进行分析。首先，史诗中能够赠送礼物的人都是拥有大量的财富的王或者神，他们有能力赠送礼物。在送礼过程中，送礼者会把最好的财富在宴会中予以炫耀，确认自身的社会身份与地位，那么礼物赋予荣誉、权威与地位，但送礼过程中又要表现出对财富的满不在乎，从道德层面来讲，赠礼能博取对方的好感，体现赠送者的慷慨，其次，赠与方的谦卑反衬出受赠方的高贵，体现荣誉，这也就是在十三卷中阿尔基诺奥斯说厚礼难以负担但依然要送的原因。礼物、礼物中的自由与义务、慷慨施舍以及给与将会带来利益等等主题，作为一种支配性的动机，为大多数人所熟稔，当众赠礼的快乐，慷慨而巧妙的花费所带来的愉悦，热情待客与公私宴请带来快乐。此外，莫斯还指出正是通过赠礼这种行为，首领与臣民之间的等级才得以确立，给与表示高人一等、胜人一筹，接受而不回报就是表示臣服。在《奥德赛》中，这种王臣等级关系的解释是不合理的，因为奥德修斯也是一个王，但我们可以这样理解：赠送礼物将收礼者置于一个从属位置，如果他不能够回礼，那么他将失去他的地位甚至是一个自由人的身份，这种赠礼相当于一种施舍，施舍是一种典型的不求回报的礼物，展现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而奥德修斯接受礼物也表明他对阿尔基诺奥斯地位的认可。
以上所说的互惠得到的只是荣誉等无形的东西，事实上赠礼可能期望一种物质性的回报，在古代，礼物经济实质上是一种借贷经济，礼物交换可能是为了寻求经济利益，礼物交换在商品经济并不发达的时候，不失为一种商品交换的补充，芬利认为礼物交换不存在牟利的意图，交换的比率只是基于习惯或传统，而习惯在当时就是最严厉的法令。对此，国内学者晏绍祥认为，礼物交换存在着有意识的牟利，礼物交换是财富的一种外部来源，但不是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对此，我认为礼物交换是可以带来经济利益的行为，礼物的内容许多都是金属制品，这些东西已经作为货币符号了，而货币的一大属性便是交换功能，货币流通才能创造更大的价值，所以人们愿意把它送出去，以便能够占有更多，因为送出去的货币所转化的商品或服务还会再转化成货币。当礼物作为货币就如流通领域，它也具有了商品的属性，公元前8世纪左右的希腊世界是研究早期国家社会中礼物和商品关系的重要时期，在文学作品中有非常明确的关于礼物交换重要性的提法，尽管对它们的精确解释常常是模棱两可的。不能排除礼物交换作为对古希腊早期历史中物品流通的一种解释，将礼物作为一种主要的经济策略是可能的，礼物交换系统通常包括故意破坏财富，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物质性的礼物被储存起来，从而从流通中消失，也即礼物交换在更广阔的范围中成为商品交易。
《奥德赛》中的赠礼行符合萨林斯的一般互惠这种情况，这种交换过程包含惠及他人的路径，如果可能或者必要的话，他人也会予以回报，但无疑会淡化回报的义务，当收礼者接受物品之时便是他履行漫长回报义务之日，回报可能会迅速到达，也可能永远不会兑现，同时有人也可能终生不会惠及他人，但这种情况不会导致礼物交换的停止，它是一种单向流动，最终惠及大众。在一个广阔的希腊世界，人人都去遵循这种赠礼与回礼的义务，史诗中墨涅拉奥斯说到“想当年我们曾经受过许多其他人盛情款待，才得回家园”，结合希腊的航海文化传统，任何人出行都会遇此艰难境地，因此人人相互掣肘。然而我们需注意《奥德赛》中似乎给同一人赠礼行为只有一次，因为当奥德修斯再次回到艾奥利埃岛时，艾奥洛斯拒绝接待他，认为奥德修斯已经受到神的诅咒。
此外从宗教层面来讲，在古希腊神话中，宙斯被誉为“旅行者之神”，书中提到“只因我敬畏游客神宙斯，对你也怜悯。”因此，招待远行之客以彰显古希腊人对于宙斯大神的尊重之意，其次，如果不回礼便会招致所有物的丧失，会受到神的惩罚，因此赠礼与回礼得以构成一个系统。
古希腊人的交往建立在互惠性质的基础之上，送礼是荷马时期处理人际关系的核心，希腊的政治生活在一定程度上建立在友誼网络和有恩必报的思想之上的，而友谊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建立在交换的基础之上，这种交换模式由一个人的内外、朋友与敌人的地位决定，并决定这种交换如何运作。荷马史诗虽然都有关英雄时代的战争，因为战争是获取财富的手段，但是当战争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候，进行交换是唯一的解决方式。当人们人们把理性与情感对立起来，把和平的意愿与疯狂的暴行对立起来，联盟、赠礼和贸易便取代了战争、隔绝与萧条。斯特劳斯指出人们彼此相争，就立时被献上礼物，礼物被接受，礼物被给予到互赠礼物过程的结束，这一过程影响着从敌意到联盟、从焦虑到自信、从恐惧到友谊的过渡。从这我们可以得出，礼物是人类对立却不能相互残杀，给与却不必牺牲自己的智慧，是各个民族、阶层、国家、个体如何在最真实的生活与交流中找到善于幸福的人生艺术和政治哲学。
参考文献
1、 [希腊]荷马著，王焕生译：《奥德赛》，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版。
2、韩志华著：《研究》，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17年。
3、晏绍祥著：《荷马社会研究》，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6年。
魏歌（1995.08—），女，江苏省南京市人，汉族，大学本科学历，湖北省武汉市武汉大学历史学院硕士研究生在读，世界史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