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觉醒与挺立

    李传奇+李海燕+张震

    摘要:以历史、哲学相关文献为基础,通过史论结合的方式,探索尼采的身体哲学思想与顾拜旦的奥林匹克思想之间的内在联系。尼采颠覆了西方传统哲学的致思路径,肯定并崇拜在世存在的身体,认为充满权力意志的身体是存在的根本,而竞争是增强权力意志的方式。顾拜旦复兴了古代奥林匹克传统,肯定并崇尚充满力量感的身体以及竞赛中的男性气概。尼采的身体哲学思想与顾拜旦的奥林匹克思想具有很强的内在贯通性和互补性,尼采的身体哲学思想可以为顾拜旦的奥林匹克思想提供思想支持,而顾拜旦的奥林匹克运动可以为尼采的身体哲学提供实践的舞台。

    关键词:体育哲学;尼采;顾拜旦;身体;奥林匹克

    身体观与运动文化密切关联,对激情、力量感的追求总是激发着人们的运动热情,而运动也总伴随着对身体的肯定、信赖和期待。尼采的哲学是关于身体的哲学,是肯定身体的哲学。尼采用锤子般的语言唤醒了被基督教、理性哲学压抑已久的沉睡身体。顾拜旦是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倡导者和复兴者,对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发展产生了积极而深远影响。顾拜旦肯定身体、倡导运动竞赛,欣赏和赞美运动员在追求“更快、更高、更强”过程中,所表现出的强力感和高贵品质。顾拜旦所复兴的奥林匹克事业,为人类身体的挺立创造了绝佳的舞台。本研究旨在探讨尼采的身体哲学思想与顾拜旦的奥林匹克思想之间的内在联系。

    1尼采与顾拜旦生命史的勾连

    尼采,德国哲学家,1844年10月出生在普鲁士萨克森州勒肯镇附近洛肯村的一个乡村牧师家庭。顾拜旦,法国人,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之父,1863年1月出生在法国巴黎乌迪诺街一个贵族家庭。两人相差不到19岁,不仅同处于一個时代,更同处于当时风云变幻的欧洲大陆。因此,两个人的经历与思想注定会产生一定的交集。

    童年时的体育运动经历方面,两人具有极大相似性。童年的尼采是个爱玩的孩子,喜欢郊游、游泳、滑冰等,1851年在大教堂文科学校特设的预备学校还学习过射箭技艺。而童年的顾拜旦同样有丰富的运动经历,他具有出色的运动天赋和兴趣。童年时快乐的游戏体验,潜移默化中塑造着两人爱自由、尚竞争的个性,这在两人日后的思想与事业中得到体现。

    使两人产生交集的是一场普法战争。1870年夏天,普法战争开始,法军连连失利,直到1871年2月下旬,法国政府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停战和约。普法战争开始时尼采26岁,已经成为巴塞尔大学的教授,他志愿从军,成为一名战争的亲历者,经历着战争的残酷,也见证着战场上士兵的英勇。1870年,顾拜旦尚为7岁儿童,1874年元旦,顾拜旦11岁生日时收到了令他难忘的礼物:都德的短篇小说《星期一的故事》。小说以普法战争为背景,表现了被割让国土的人民在异国统治下的痛苦生活,从中顾拜旦逐渐体会到法国的困顿以及战争的痛苦,这也为他期望用体育唤醒法国,以及倡导和平理想奠定了基础。

    在思想层面,两人都具有浓厚的古希腊情结。德国思想界一向有浓厚的古希腊情结,比如温克尔曼、席勒、歌德、荷尔德林、黑格尔等,尼采也不例外。尼采特别推崇古希腊的社会、政治、文化、教育,1869年尼采在巴塞尔大学发表的就职演讲题目为《荷马和古典语言学》,1872年尼采的第一部哲学专著《悲剧的诞生》,这都与古希腊有着紧密的关联。在尼采看来“希腊民族是一切竞争性民族的原型。在所有民族当中,唯有希腊人把竞争的伦理原则作为它争胜的法则:你应当总是最好的,胜过任何人,你那嫉妒的灵魂,除了朋友,不再爱他人。以此竞争的法则,希腊人走上了伟大之路。”顾拜旦同样具有深厚的古希腊情结,学生时代就对古希腊的体育和文化十分迷恋,1881年,当德国考古学家对奥林匹克运动会遗址持续6年的发掘取得重大突破,顾拜旦兴奋不已,并发出感叹:“既然德国人发掘了沉睡的古代奥运会遗址,为什么法国人不能去展示它灿烂的光辉呢?”终其一生,顾拜旦都在为复兴古希腊的奥林匹克事业而奋斗。

    2从尼采的身体哲学到顾拜旦的奥林匹克哲学

    2.1尼采与顾拜旦对身体的肯定

    运动始终是身体的运动,身体不仅构成了人存在的根本,也构成了运动文化得以存在的根本。因此,对身体的认识和态度,决定了人们对运动的认识和态度。有什么样的身体观,也就有什么样的运动观。无论尼采还是顾拜旦,对身体都表达了最坚定的肯定,这构成了两人思想的契合点。

    尼采对身体的关注和肯定,源于他对“文明社会”中人类身体受到压制和奴役境况的反思:“自从置身人群,我就看见:‘这个人缺一只眼,那个人缺一个耳朵,第三个人缺一条腿,还有缺舌头、鼻子和脑袋。这些对我都无关痛痒。我看见,也曾看见更加糟糕的事,以及种种丑恶,令我不愿一一缕述,但有些事却难以缄默:‘就是说,有些人某物过剩,其余则全缺——只剩一只大眼,或者一张大嘴,或者一个大肚皮,或者其他大的东西——我把这类人称为反向残疾人。”这些“反向残疾人”是人类没落、颓废的生命本能的象征,是身体受基督教、理性哲学等压制和扭曲的结果。进而,尼采通过对基督教、对理性哲学、对人类社会进步观念的反思和论战,唤醒作为存在主体的身体,“一切有机生命发展的最遥远和最切近的过去靠了她又恢复了生机,变得有血有肉。一条没有边际、悄无声息的水流,似乎流经它、越过它,奔突而去。因为,身体乃是比陈旧的‘灵魂更令人惊异的思想。”“他认为现世的生活要“以身体为准绳”,无论是真理、伦理还是审美,都应以身体为中心和准绳,接受身体的检验和评估。并借那些醒悟者的话说:“我完完全全是身体,此外无有,灵魂不过是身体上的某物的称呼。”同时他告诫人们:“不要相信任何不是产生于户外空旷之地的思想,不要相信任何不是随着身体自由活动而来的思想——也不要相信任何不能鼓舞你筋肉活动的思想。”尼采思想中的身体,不再是一个宗教、理性、主体所压制的被动、软弱、消极、虚伪、残缺、人格分裂的身体,而是一个主动而健全的身体,充满权力意志的身体,精力充沛的身体,自由而无辜的身体,强壮而健美的身体,勇敢而富有创造性的身体。

    顾拜旦同样对强健、匀称、激情与活力的身体充满肯定和赞美,他强调:“强健的肌肉是欢乐、活力、镇定和纯洁的源泉。”他在多种场合的演讲中表达了对社会、文化、宗教、教育中存在的对于蔑视身体的观念和行为的反思和批判。1894年顾拜旦在巴黎国际体育代表大会上说:“自中世纪以来,身体素质一直不被信任,而且被认为已经同精神素质分离开来。近年来,前者已被认为是为后者服务的,但是前者依然被作为努力对待,并且被迫每天都感到自身的从属和低下。”在1908年英国政府举行的宴会演说中,尼采同样针对人类充满激情的身体被压制的现象展开反思,他说:“人类自古富有激情,但苍穹却将我们存放在一个没有过度行为的社会,一个将我们的全部激情封锁在狭隘的各种礼仪束缚中的社会。”另外,顾拜旦针对教育领域中,扼杀身体的创造性和活力的教育观念和行为进行了批判,他在1925年奥林匹克代表大会开幕式上说:“当代的教育学坚持错误,把现在的几代人引入彻底专业化的死胡同,他们在死胡同中最终除了黑暗和纷争外什么也找不到……他们为克服前面的困难没有做好准备。他们的理解力被知识扼杀,他们的批判精神被大量信息降低,他们的青年被培养成一种蚁冢思想……”在顾拜旦看来强健而美丽、能动而充满活力的身体既见证着人类的尊严,也是人类创造性以及先进思想产生的根本。

    2.2尼采与顾拜旦对竞争观念的认同

    尼采对竞争观念的认同,基于他对人性的重估。而他对人性重估的起点,即是人的身体。尼采认为人的身体是充满欲望和力量的身体,追求强力是身体的内在规定,也是人的本性。人性、身体、权力意志,在尼采这里是三位一体的。竞争是人的本性,人依靠身体而竞争,权力意志则是竞争中身体的绽放。人的本性中包含着竞争的元素,这种竞争的元素既可能促进人类文化的繁荣和社会的进步,也可能将人类带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也就是说,竞争既可能走向破坏性的战争,也可能走向建设性的竞赛。“尼采认为战争是一个民族萎弱的有力治疗,但是他对于战争的本身,并不赞美以为是一件好事。他并且指出许多别的方法,别的有效的设施去替代战争。例如,在罗马便有‘角力比武和‘教徒苦行去替代战争。在英国便有登山、航海、探险、旅行等等更好的方法,去替代战争。尼采以为这类的方法,既可以保全民族的能力,又可满足人类天生好战的本能,所以他觉的这类方法足以满足他的理想,并且想到将来,人们对于这类替代战争的方法,是要有许多的新发现。”

    尼采推崇竞赛,在《希腊悲剧时代的哲学》中说:“这是一个汲自最纯净的希腊精神之井的神奇观念,它把斗争看作一种严格的、同永恒法则相联系的公义的永久统治……每个希腊人战斗起来都有一种唯他正义的气势,而一种无限可靠的判决尺度每时每刻决定着胜利垂顾何方。不同的质就是这样彼此斗争,遵循着内在于斗争的坚不可摧的法则和尺度。”尼采最直接的对竞赛进行论述的文章,是他发表于1872年的《荷马的竞赛》。在文章中,尼采表达了对竞争的赞美,他认为以竞赛为形式的竞争,直接促进了古希腊人个性的健康发展,以及古希腊文化的繁荣,和古希腊社会的内部稳定,而由于对竞争精神的背离,最终导致希腊文化的衰败以及希腊城邦的衰落和消亡。基于对竞争观念的认同,尼采反思并批判了当时德国教育忽视竞争的弊端,“每种天赋才华都必须在斗争中发展,希腊的民族教育学这样要求;而现代的教育者不怕别的,最害怕所谓好胜心的进发。在此,人们把自私自利当作‘本身是恶的来惧怕……但是,对于古人而言,好斗的教育之目的曾经是整体、国家的社会之福祉。”尼采终其一生,对于继承和复兴古希腊的竞争精神持乐观态度。

    无论是对古希腊奥运会的向往,还是对中世纪骑士制度的推崇,抑或对现代竞技运动的推广,都说明在顾拜旦内心对竞争精神有着深厚的认同感。顾拜旦同样承认人性中的竞争本性,将竞争的本性塑造成一股建設性而非破坏性的力量,也是顾拜旦倡导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初衷。他说:“体育的本质是和平年代的战争”“在体育运动发达的地方,战争的硝烟便会逐渐消散”“让各国的年轻人到运动场上去相互竞争吧!而不是把他们送到战场上去彼此厮杀。”顾拜旦将运动竞赛与战争放在一起论述,实际上,一方面是承认人类普遍存在的竞争本性,这种竞争本性所带来的既可能是竞赛也可能是战争;另一方面也表现了顾拜旦希望通过运动竞赛的普及与推广,引导人类的竞争本性朝着富有建设性的方向发展,既尊重人性,又让文明得以进步。1895年顾拜旦创造的散文诗《体育颂》,更是直接表达了他对人类运动竞技的的肯定,以及在运动竞技中人类展现的卓越精神的赞美。

    2.3从尼采的“权力意志”到顾拜旦的“更快,更高,更强”

    “权力意志”是尼采身体哲学的核心,而“更快,更高,更强”是顾拜旦的奥林匹克格言。二者存在共通性,并且可以互相证明。“权力意志”是尼采唤醒身体的基础,而“更快,更高,更强”则是身体挺立的展现。“更快,更高,更强”具有形而上学的诱惑性,当作为主体的“我”开始追问为何要追求“更快,更高,更强”时,如果没有一个坚实的哲学基础,为其提供合法性支撑,“更快,更高,更强”的理念很容易陷入虚无与迷惘。而“权力意志”作为对充满力量感的身体的概括,如果缺乏现实的以身体活动为中心的文化存在,则“权力意志”会陷入疯狂与虚妄。“权力意志”的内涵,能够给“更快,更高,更强”提供坚实的哲学基础,而“更快,更高,更强”能给“权力意志”提供更形象而真实的表达。

    尼采首先将身体而非理念呈现在阳光的荣耀下,然后充分发掘并认可人的竞争本性,树立以“强大、向上”为指向的价值体系,进而向外延展提出权力意志作为存在的本质。由“权力意志”出发,尼采进而提出“超人”和“永恒轮回”的思想。在对“超人”的论述中,尼采说:“人是一根绳索,连接在动物与超人之间……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是一座桥梁,而非目的。人之所以可爱,是因为他是一种过渡、一种毁灭。”而“永恒轮回”则是权力意志主导的生活世界的过渡、生成、毁灭的永恒循环。根本上讲,“超人”表达了尼采对于人的超越性的关切,而“永恒轮回”则表达了尼采对于权力意志的永恒祝福和肯定。对“权力意志”“超人”“永恒轮回”的理解如果仅从纯粹的理论入手,往往会使问题复杂化、甚至虚无化。因为尼采的哲学从一开始就拒绝了体系化的哲学建构,一开始就根基于鲜活而丰富的生命、生活和人生,而“权力意志”“超人”“永恒轮回”也都贯彻其中。竞技运动的世界就是这样饱含生命、生活和人生的世界,为我们诠释“权力意志”“超人”“永恒轮回”提供一个生动的范本。“更快、更高、更强”是顾拜旦于1885年在参加一次户外运动会时提出的,并在1920年被国际奥委会正式确认为唯一的奥林匹克格言,激励着每一名运动员在竞技赛场上不断超越自我、创造新纪录。竞技运动的世界,充满着权力意志的碰撞,是力与力的交锋,这种交锋纯粹而简单,但却又震撼人心。运动场上,我们因何追求更快、更高、更强?名利都不足以作为最终的答案,唯有权力意志这一生命的本质担当的起这一追问。竞技运动的世界没有一劳永逸,没有最高的纪录,只有更高的纪录,没有最完美的比赛,只有更完美的比赛,运动竞技的世界永远是一个力与力交锋、游戏的世界,一个开放而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一个追求卓越、永无止境的世界,一个交织着爱恨苦乐却又无时无刻不是在激发着年轻人走入其中的世界。4年一度的奥林匹克运动会,恰恰就是一个个“永恒轮回”,在经历了无数个日夜的艰苦训练及磨练后,他们带着积蓄的力量和斗志走向赛场;他们渴望竞技,渴望胜利;他们身上所展现的无疑是“超人”的精神状态。世界上最优秀的运动员在此相遇,相互竞争,砥砺前行,他们用身体的技艺展现人类权力意志的创造本性;他们以忘我的姿态、陶醉在竞争及胜利的快感中。

    2.4尼采和顾拜旦对竞技中痛苦与快乐的思考

    人具有竞争的本性,竞争始终是身体的竞争,伴随着竞争,痛苦或者快乐的体验始终内嵌于身体之中。然而,现代人眼中只有快乐和舒适,他们惧怕痛苦、逃避痛苦,认为痛苦是负面的,是对生命的伤害。针对这种现象,尼采反思道:“由于对双重痛苦缺乏普遍的历练,受苦者的模样又是很奇特可怕,故而产生的后果是:时下与过去的人们相比,对痛苦的憎恶可谓刻骨铭心,对它的非难远胜于当时,觉得痛苦的存在一一不妨说是理念中的存在一一几乎无法忍受,从而谴责整个世界失去天良……现在,已有一种药方,可以医治悲观主义哲学和痛苦过敏症——我们以为,这过敏症就是‘当代的痛苦。可是,这药方听起来着实过于残酷,它或许可以列入那一类病症,即人们据此可以判断‘存在即恶的病症。那么,诊治‘痛苦的药方便是痛苦。”

    人终究是满怀着对伟大生命的信仰和祝福,人注定要从对痛苦的恐惧中走出来,而这就需要直面痛苦,乃至拥抱痛苦,“什么是伟大?假如一个人在内心没有给自己增添剧痛的力量和意志,他如何能成就伟业呢?人能吃苦,这实在微不足道,连柔弱的妇人乃至奴隶在这方面也有不同凡响的表现。但是,倘若给自己增添剧痛,听见剧痛的呼号却不被剧痛和不安所毁,这样的人才堪称伟大啊!”接着尼采为“痛苦”做了辩护,他充分肯定痛苦之于人的正面意义:“痛苦乃是权力意志的障碍,因而是正常的事实,是有机现象的正常组成部分;人无法回避痛苦,毋宁说人始终需要痛苦。因为,一切胜利,一切快感现象,都是以克服反抗为前提的。”对痛苦正面价值的肯定,实际上表达了对身体的肯定、对生活的热爱,以及对强大生命力的祝福,现代社会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苦修般的运动生活方式,恰恰可以说是身体意识觉醒的表现。

    相对于“快乐”,尼采给予“痛苦”更多思考,在尼采看来,由于人们惧怕、逃避痛苦,在未达到真正盼快乐之前,往往已经被痛苦所吓倒,所以他必须给予痛苦更多思考,努力去揭示痛苦的正面价值。而顾拜旦恰恰相反,在他的言论和著作中对于“痛苦”的思考并不多,而对于“快乐”的思考和论述则更多也更直接。特别是在《体育颂》中,他赞叹:“啊,体育,你就是乐趣!想起你,内心充满欢喜,学业循环加剧,思考更加开阔,条理愈加清晰。你可使忧伤的人散心解闷,你可使快乐的人生活更加甜蜜。”在痛苦和快乐上,尼采和顾拜旦选择了不同的着眼点,尼采是个哲学家,他着眼于身体的复兴,而顾拜旦是教育家,他着眼于运动场上挺立的身体,可以说两人的思想在这里具有很强的互补性,对于尼采而言,身体觉醒的过程,需要面对痛苦和种种非难;对于顾拜旦而言,运动场上身体的挺立,见证着运动的魅力和身体的快感。

    2.5尼采与顾拜旦对男性气概的推崇

    身体与男性气概紧密相关,从建构论角度看,男性气概是男性以身体为中心,在社会行动中建构的男性品质。从本质论的角度来看,男性气概是男人应该具有的男性价值典范。男性气概是尼采和顾拜旦共同推崇的男性价值观念,这一价值观念囊括了英勇、正义、拼搏、顽强、崇高、雄壮、坚定、责任感、光明磊落等要素。尼采和顾拜旦推崇男性气概,并将其界定为男性伦理与男性美学的基础。二人之所以推崇男性气概,根源于他們深厚的古希腊情结以及对骑士精神的赞美。竞技是力与力的对抗,因此,以英勇、正义为代表的男性气概就成为竞技的第一美德,唯有英勇和正义能让竞技者在竞技场迎来荣誉和尊严。另外,在尼采和顾拜旦眼里,男性气概排斥一切功利性的行为,在竞技中女人的喝彩、个体和国家的荣誉以及自我证明是激发男性气概的主要因素。

    就尼采而言,他所论述的身体是充满男性气概的雄性身体,而尼采思想中的超人,可具体概况为充满男性气概的青年,他们肌肉发达、孔武有力、轮廓分明、个性突出、热爱竞争、崇尚荣誉、勇敢顽强、富有创造力。显然,这一男性形象来源于古希腊,“在荷马的《伊利亚特》中,希腊人的强健男子比一般人更为高贵,后者由于无法做出伟大的行动而缺乏个体性。人性这个词,看起来是一个没有单数形式的集体名词。如果想成为一个个体,你必须成就伟大的人,这样的强健者凤毛麟角,他们就是英雄。”充满男性气概的男子,根本上区别于普通男性、女人、小孩、老人、病弱者,他们为社会所信赖、赞美,他们是英雄,也是一个大写的人,他们顶天立地、心胸坦荡,他们遵守规则、视荣誉为生命。尼采在《快乐的科学》中说:“一个更富于阳刚之气的、战斗的、再度首先把勇敢视为荣誉的时代开始了。对于显示这个时代特点的一切迹象,我是由衷欢迎的。”身体的觉醒其实就是男性气概的觉醒。

    顾拜旦对竞技中运动员展现出的男性气概备加推崇,在运动员身上他看到中世纪骑士表现出的男性气概:“崇高的理想、健壮的粗狂和炽热的热情”,并坚定的认为“高贵的骑士精神是一切耐力和纯竞技活动的基础。”“骑士高于一切‘战友。他们勇敢坚强、精力充沛。共同的志趣使他们的密切关系远远胜过本身已很牢固的单纯同志关系。因为同志关系建立在互爱互助的思想之上,而骑士更加崇尚竞争精神,崇尚出于对力量的热爱而进行的力与力的抗衡,崇尚既勇敢又勇猛的争斗。这正是古代奥林匹克精神的精髓。”

    尼采早期关于古希腊哲学、文化学的研究,特别是对古希腊竞赛的关注,对其以后“身体”“权力意志”、“超人”“永恒轮回”思想的形成产生了深刻影响。作为人存在的身体在尼采这里被唤醒,并接受阳光的荣耀,成为世界的中心以及真、善、美的评估尺度。尼采不仅肯定身体、肯定竞争,同时给予痛苦正面的价值,给予男性气概特别的赞美。顾拜旦复兴了古希腊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并确立“更快、更高、更强”的奥林匹克格言。运动员在赛场上的激烈竞争,见证着人类身体的奇迹,也创造着人类进步所需要的包括拼搏、奋斗等在内的价值观念。尼采从观念上唤醒了被压制的身体,而顾拜旦用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复兴给身体的挺立提供了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