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葬的教室》中少女杏的重生
羊小慧
摘要:作为20世纪日本女性文学的旗手级作家山田咏美她的作品中有一系列以学校为舞台的名为“学园系列”的作品群。其中,以一名小学生少女本宫杏(以下简称杏)为主角的《风葬的教室》,是以作家小时候的转校经历为基础,描写了主人公杏是如何被霸凌又是如何克服霸凌的过程。1988年2月该作刊登在《文艺》杂志上,同年获得第十七届平林泰子文学奖。以下,本文尝试对杏这一人物形象的特质展开分析,重现作者笔下少女奇特的内心世界。
关键词:山田咏美;《风葬的教室》;少女杏;重生
中图分类号:I313.074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2177(2020)11-0023-02
以在学校发生的“霸凌”为题材的《风葬教室》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日本学生的现实。“霸凌”贯穿了这篇文章的全文,即使说是小说的中心脉络也不为过。但作者通过校园霸凌想要真正描写的是主人公杏砥砺磨难、重生为人的成长故事。文中,作者运用了各种山田咏美式的独特手法去刻画了一个成熟而孤独的、内心世界富有戏剧张力的少女形象。把握了“杏”这一形象独特的性格特质,也就发掘了这本小说独特的魅力所在。
1少女杏的内面世界
1.1杏的孤独与成熟
本文的主人公杏被设定为小学五年级学生,但却是有着强烈自我主张的“大人”。这种年龄设定和成熟性格之間的落差大概会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吧。
小说开头,写了“我”作为新转校生与五年级三班的同班同学初次见面的场面。作者通过“裙子上竖着一排纽扣”“编得很漂亮的头发发梢”等一系列关于杏“可爱装扮”的描写,生动地刻画了一个可爱的少女形象。
另一方面,这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有着复杂的内心世界。小说中,对她心理活动的描写贯穿全文。在这之中,杏深刻感觉到自己和其他孩子的不同。“幸运的是,我的父亲从事着调动非常多的工作,我很早就知道了自己和其他很多孩子不一样……就这样,我知道自己和其他孩子的不同,在转学前的暑假期间,享受短暂的天真,又享受孤独地度过每一天[1]。”这是杏在随家里从东京迁居到乡下时的内心活动,一个饱尝孤独、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性格的少女形象跃然纸上。
这部小说是以杏的第一人称叙述方式展开的,所以她总是用冰冷锐利的目光俯视着周围的其他角色。按照自己的判断标准,将周围的人分为“大人”和“小孩”是杏平日的爱好。而这种划分与“实际年龄是否增长没有关系”,而是取决于这个人的精神成熟度。
日本文学研究家田中实认为,“这里所说的‘大人和‘孩子指的不是年龄,而是成熟度。所谓成熟就是指能够区分他人的欲望和自身的欲望。成熟的‘大人拥有区别于他人的自己固有的欲望,并且懂得不干涉别人的欲望[2]。”也就是说,判断是否属于“大人”的标准是能否在他人面前隐藏自己欲望的“大人”性。
1.2独特的隐秘欲望
对同班男学生A君的室内拖鞋产生了强烈“触摸欲望”的少女杏的形象也给读者留下了鲜明的印象。
在小说里,A君是一个沉默寡言、游离于班级集体意志之外的存在,曾经在其他同学霸凌杏的时候伸出过援手。在杏眼中,除了A君,五年级三班的学生们都没有自己的主张,都是被他人的欲望所同化的存在。因此,杏将周围的同学归类为“孩子”,冷静地俯视着他们的“孩子气”,却对A君青睐有加,小说中有多处杏试图和A君建立起某种情感上的羁绊的描写。
其中有一处这样写道:“他的脚好大啊。我有这样的感觉,莫名的高兴起来。我在这个时候,久违地想起了自己还活着一事。A君的室内鞋很脏,大概上周没带回去洗吧。这可不行。我这样想着,也有想要接触它的欲望。”
田中实指出:“对A君鞋子的这种颠倒的欲望使杏成为了自立的人。”比起A君本人,杏将脏了的A君的鞋这种无人问津的东西作为了寄托欲望的对象。从常识上看,这种欲望也可以说是异质的。杏那异常的、独特的欲望成为了她自立性格的支撑,让杏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活着这一事实。
2独特性格的形成原因
说起杏形成有个性的性格的原因,有两个主要因素:辗转的童年和幸福的家庭。
小说里杏因为父亲频繁的工作调动,多次转学。少女时期的转校经历对杏的精神世界形成有很大的影响。具体来说,因为多次转学,杏成为了有着强烈自我主张的少女。例如,她在转学期间,感到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容易破裂。和原来学校的朋友离别的时候,朋友的哭泣让杏很惊讶。因为在她看来“明明我也没有对她们做过让她们伤心的事”,因此朋友对于离别的伤感对于杏来说可以说是某种被强行给予的精神负担。从这里可以看出,由于多次转学,杏对“离别”的态度变得十分漠然。
值得一提的是,少女杏的设定与山田咏美本人少女时代的转学经历有着很深的关联。作者山田咏美本人也因父亲的工作调动而多次转校到日本各地。其本人曾吐露到:因为讲着一口大城市的“标准语”,不久就会被认为是“装腔作势”而被欺负,并且每次都会升级成更可怕的霸凌[3]。实际上,山田咏美自己也曾经是在多愁善感的年龄反复转校的少女。基于这一独特的经历,转校生的文学成为了她作品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另外,说到杏的家庭环境,有着浓厚的开放氛围。“有教养的男性、还残留着小男生可爱气质”的父亲,“有着少女情趣天真烂漫”的母亲和“小小年纪就已经拥有了成熟女人魅力”的姐姐,这一系列富含魅力的人物组成了杏的家庭,在实质上完成了“本宫家”的精神构建。平日里,他们生活在互不干涉的环境中,也生活在开放的氛围中。例如,有时母亲和姐姐甚至会若无其事地谈论有关性的话题。但另一方面,实际上这四个人因家人的爱而深深地联结在一起。在杏遭遇霸凌的过程中,虽然未曾让家人知晓自己的处境,但姐姐的话多次无形中鼓励了杏。如果说五年三班的“班级”是杏被欺负的场所,那么,“家”其实是杏从“班级”的欺凌中逃脱、被治愈的地方。正是这种成长环境的特性,造就了独具个性的杏。
3“血”的表象与少女的重生
增田正子认为:“大多数的少年少女故事都在某种程度上类似于一种成长谭,因此这类作品里通常是小孩经由某种仪式获得成长”[4]。在《风葬的教室》里,少女杏的成长仪式便是通过克服“霸凌”这一过程来体现的。文中充斥着大量同班同学对杏施加“去死吧”等语言暴力的场景描写,她低着头默默忍受着周围人的谩骂和欺凌。此时的杏被刻画成了一个接受审判的“死刑囚”角色形象。通过克服霸凌,杏通过了自己的“死”的仪式,从而获得了重生与蜕变。
在文中作者用了对“血”的刻画来象征性地暗示这种成长仪式。关于“血”的描写在文中多次出现,这里选取最具代表性的两处。
其一,同学将使用过的沾满血迹的卫生巾扔到杏的课桌上。
在杏看来,班上的女同学将用过的卫生巾扔在她的桌子上是因为她们将之视为不洁之物,以此来表明对杏的厌恶之情。杏尚未迎来自己的初潮,却经由卫生巾上的“血”这一表象,认清了霸凌施暴者的生命本质——将生理现象视作污秽的人身上所流之血也是脏的,因而她们的血“不可能成为塑造生命的一部分。”这一认知的突破,是杏在克服霸凌路上至关重要的一环。认清了施暴者生命形态的本质,才能從内心做到真正的蔑视她们,从而克服被施加的暴力伤害。
其二,杏从生物课老师处听到的杀蚊场面里血的表象。
生物老师讲述了这样的杀蚊场面:放任蚊子吸食自己的血,然后在它饱腹之际将其杀死。从蚊子的尸体及血迹能够得到一种微妙的快感。杏在脑海中想象着这个场面,然后环顾四周,环绕自己的施暴者形象与被杀死的“蚊”重合在一起。在这里产生了一种杏“生”与同班同学“死”的构图。至此,杏终于找到了克服霸凌的方法。
以上,通过两个“血”的场面描写,杏在克服霸凌的同时,通过了自己的“死的仪式”,实现了重生。
《风葬的教室》全文描述的是小学生杏遭遇校园霸凌又独自一人克服霸凌的过程。作者通过杏对于“大人”与“小孩”的区分披露了追求精神高度成熟的少女独特的内心世界;更通过“血”的场面描写来刻画少女通过自己“死的仪式”实现精神上的重生这一心路历程。从文学的现实意义研究方面来说,小说的校园霸凌这一主题使得其被称为“一部刺痛日本现代教育界的作品”。关于《风葬的教室》的研究在日本文学乃至高校教育研究领域都具有深远意义,留待以后进一步考察。
参考文献
[1]山田詠美.蝶々の纏足·風葬の教室[M].东京:新潮社,2014.
[2]田中実.フェティシズムの誕生-『風葬の教室』[J].国文学解釈と鑑賞,1991,56(8):173-182.
[3]神崎京介.(聞き手)山田詠美連読インタビュー いつも片隅で本を読んでいた[J].文藝,2005(8):82-99.
[4]増田正子.『風葬の教室』(山田咏美)を読む:少女杏の死と再生の物語[J].日本文学,1995,44(6):47-56.
(责编:王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