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运动全球化进程的再思考
陈国华 许晓峰 高姊婷
摘 要：从政治、经济和文化全球化的角度，对足球全球化的本质问题进行再思考，探讨足球对全球化的影响，以及全球化对足球的影响。研究认为，足球运动遵循全球化趋势，而不是形成政治和经济领域全球化发展的动因。足球对全球经济的影响不大，却反映全球经济的格局。相较于足球比赛对世界市场的影响，或对各国之间政治合作的影响，全球经济和国家体系对足球比赛的影响更大。足球运动形成多元化、国际化的全球文化，深深影响了文化领域。足球不会带来世界和平，也不会推动全球市场的发展，而是秉持“比赛的理念”，即足球比赛的美德，将不同文化融合在一起。足球无法成为全球政治与经济的驱动力，却表征全球化认同的胜利。
关 键 词：体育文化；足球；文化全球化；世界一体化
中图分类号：G84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6-7116（2018）06-0012-06
Abstrac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olitics， economy and cultural globalization， the authors rethought the issue of the nature of football globalization， probed into footballs influence on globalization， and globalizations influence on football， and drew the following conclusions： football follows the trend of globalization， but is not the cause for forming the globalized development of the political and economic areas； footballs influence on global economy is not significant， but reflects the situation of global economy； as compared with football games influence on the world market， or on political cooperation between various countries， the influence of global economy and national systems on football is more significant； football forms diversified， internationalized global culture， which affects the cultural area deeply； football will neither bring world peace， nor boost global market development， but it adheres to “competition conceptions”， i.e. football competition virtues blend different cultures together； football cannot become the driving force of global politics and economy， but it represents victory recognized globally.
Key words： sports culture；football；cultural globalization；world integration
足球拥有巨大的魅力，喜欢踢足球的人，以及经常观看国际足球比赛的人，会对平稳的传球、精准的控球、牢固的后卫线、犀利迅速的反击、中场利落的传球、完美横传、潇洒的杀入禁区、精彩的救球或者凌空抽射入网赞赏不绝。球迷们喜欢世界杯足球赛的每一阶段比赛，也会为俱乐部比赛而喜怒哀乐，并在比赛观赏中追寻美和意义，足球正是一种有意义的比赛。一些学者认为，所有这些比赛只是一种转移工人阶级注意力的一种方式，类似于罗马的“小恩小惠”[1]。有学者将比赛视为类似戏剧的表演[2]。也有学者认为，足球不是一种逃避，也不是一种娱乐形式，而是世界的不同演绎[3]。足球运动本身构成一种“全球范围内可理解的世界语言”，可以说是“世界上最重要、最普遍的运动语言”[4]。
但是，这种全球语言能否反映全球政治、经济与文化的格局？足球真的是全球化认同最恰当的表达方式吗？学界曾经流行过一种著名的观点，即足球可以解释世界，足球运动“一直是全球化进程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加速全球化社会的形成[5]。诚然，也存在反对的观点，即足球不再能解释世界，如果我们的社会科学家们认真对待21世纪的全球化进程，那么我们所有人都需要更加密切地关注这种全球文化形态，这种形态使各种各样的社会和数百万的世界公民为之着迷[6]。
这一争论的分歧在于，我们目睹的是世界的“足球化”，还是足球的全球化？足球运动是全球一体化的原因还是结果？值得注意的是，体育史学家大卫[7]抓住了足球與政治、经济、文化之间的辩证关系，认为足球全球化本身并没有改变历史进程，没有开启工业革命或促进世界城市的建设，没有开启、结束或取代战争，也没有创造和平，更没有重新划定世界的边界。然而，没有足球，现代世界的历史就不完整。足球是一项真正意义上的全球性运动，既能塑造政治、经济和文化，又能折射其变化。
1 足球政治全球化的再思考
1.1 足球与政治合作
我们总能听到这种说法，奥运会和世界杯足球赛这样的全球体育赛事增进了国际间的了解[8]。长期以来，体育外交的支持者一直认为体育竞赛可以促进“全球一体化与合作”[9]。足球是一项真正的全球化比赛。原联合国秘书长安南表示，他想不出有什么能像足球一样让人们团结在一起。安南认为，每次90分钟的比赛，大家团结的就像来自一个国家。前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一直坚信的一句话是：“足球的非凡力量，为人们带来团结、和平与友谊，如同学校一样，教授基本的社会和教育价值观。”[10]
毫无疑问，世界杯足球赛在促进球员之间的关系、促进观众与主办国之间的关系、促进参与国际足联会议的各国足协代表的关系上发挥着重要作用。比赛本身就是一种国际合作的形式。足球能够促成地方性的政治合作，但目前尚不清楚，足球能否促进更广泛的跨国合作，因为还有国家力量的存在。事实上，世界杯只会通过国家队的比赛来加深国家认同。足球比赛的跨国属性，有利于民族国家加深国民对国家身份的认同。
诚然，足球带来世界和平的言论华而不实。地方层面的合作不会自动延伸到全球层面，单靠世界杯足球赛不能带来世界的和平。1936年，来自英国和德国的运动员在柏林奥运会上展开竞争。3年后，他们的国家陷入了战争。当然，国际足联作为一个非政府体育组织，对世界政治有一定的影响。但是，人民之间的友好交流不足以保证政府之间的合作。
1.2 足球与政治冲突
足球不仅能够促进政治合作，也有可能会导致社会冲突。1969年，洪都拉斯和萨尔瓦多之间的足球比赛因球迷的暴力行为引发的边境战争是最著名的例子。同样，在2014年10月举行的2016年欧洲杯预选赛中，在贝尔格莱德的主体育场，塞尔维亚和阿尔巴尼亚之间进行比赛时，一架悬挂着支持阿尔巴尼亚，带有挑衅性标语的无人机飞进球场，导致比赛终止。
在巴塞罗那俱乐部，体现左翼加泰罗尼亚的“民族主义”，即反对马德里的国家主义者和卡斯蒂利亚人的身份。这种身份认同至少可以追溯到20世纪20年代，虽然巴塞罗那球迷具有和平的本质，但他们承认对皇马有着“病态的仇恨”[11]。此外，巴塞罗那的球迷们看不起他们的同城对手西班牙人队，球队的名字提醒人们，他们在试图讨好卡斯蒂利亚人群体。也就是说，足球俱乐部可能加深政治分歧，而不是减少分歧。
格拉斯哥的新教徒球迷和天主教的凯尔特球迷之间的分歧有着漫长的历史。教派的对抗可追溯到19世纪40年代爱尔兰大饥荒之后，越来越多的天主教徒涌入爱尔兰。当时的长老会大本营格拉斯哥，很难接受这些移民。结果是新来者成立自己的天主教会，其中包括成立于1888年的凯尔特足球俱乐部。在凯尔特人队赢得前6次联赛冠军之后，继“流浪者队”之后，苏格兰新教徒迅速成立“苏格兰人”新教徒的足球队。老牌球队的竞争并不仅仅反映政治、宗教或教派的对抗，而是因为球迷喜欢这样一种现象，从而一直沿袭下来，他们不会因为信仰改变而放弃古老的传统。俱乐部的竞争加剧，并延长了原本可能会缓解的冲突。在这种情况下，足球似乎加剧了冲突，或者至少折射了冲突。
我们经常听到体育运动能够将国家和人民凝聚在一起，但足球可能是一种造成偏见的破坏性力量。例如，在2009年世界杯预选赛中，埃及和阿尔及利亚国家队的支持者爆发的暴力冲突导致了阿尔及利亚和埃及政府之间的外交破裂。同样，2012年2月，埃及开罗阿赫利俱乐部和阿尔马斯里俱乐部的比赛，赛后爆发严重的骚乱，其中79人遇难，上千人受傷，大多数伤亡者是阿赫利俱乐部的疯狂支持者[6]。无论极端主义者是为了他们的政治信仰，还是对俱乐部的忠诚，不可否认的是，这场比赛导致了严重的暴力冲突。这场比赛非但没有成为安抚人心的力量，而是加剧了埃及国内的政治分歧。
1.3 足球与政治进程
社会学家一般认为，足球紧随政治变化，而不是足球引发政治后果[12]。足球运动在世界范围内的流行，与英帝国及其工业经济在第二次全球化浪潮中的崛起密切相关。足球运动起源于19世纪的英格兰，即后现代初期欧洲扩张主义潮流之后，正如学界评论认为：“庞大的英帝国及在各行业中打造的帝国主义，其庞大的商人和皇家海军、工程师、银行家、教师和旅行者队伍，将足球运动传播到世界各地。”[13]与美国在二战后的主导地位一样，随着英国海军支持英国的经济霸权，造就了19世纪英国强大的军事和经济实力。战后的美帝国主义如出一辙。“如果没有隐藏在背后的铁拳，市场的秘密永远不会奏效[14]”。由于英帝和美帝的相继崛起，足球成为一项全球性的运动。政治和军事力量促成了足球比赛在战后全球社会中的崛起。
2006年国际足联官网提出足球运动重要性的理由：“传道士花几个世纪才完成他们的使命，而国际足联在短短几十年里通过足球完成了相似的目标。通过在各个国家发展足球运动，最终‘殖民了全球。比起其他通过军事领袖的战争征服拥有最大领土的帝国，国际足联主席要求大家对大英帝国（日不落帝国）多一点尊重也无可厚非。”[15]如果没有国际足联来促进标准化和实践融合，世界范围内的足球比赛传播将永远不会发生。世界杯足球赛并不是自发进行的，而是协调一致的机构网络和标准化制度的结果。
鉴于民族国家和国家认同的存在，足球比赛的传播不会创造世界和平。国际足联这样的跨国组织，并不愿意超越根深蒂固的政治利益。即使在足球发展问题上，民族国家依然占据主导地位。事实上，民族国家的足球项目走向世界本身就是全球化的一部分，而国际足联的成员国资格则强化了国家主权意识。不过，足球比赛的传播主要归因于政治因素，同时也反映全球经济趋势。
2 足球经济全球化的再思考
2.1 足球与经济一体化
职业足球的发展反映全球经济增长的趋势。
首先，由于1995年欧洲法院在博斯曼案中做出的裁决，造成外国球员涌入欧洲联赛的事实，尤其是英超联赛。从1992年英超联赛中外籍球员不到5%的比例，到2004年来自61个不同国家的外籍球员，组成了近60%的英超球队[16]。因此，职业足球运动员市场是最能够充分体现全球化特征的劳动力市场。最富有的俱乐部继续吸引着全球最优秀的球员，剩下的则留给其他俱乐部。那些对切尔西、曼城和拜仁慕尼黑等富豪俱乐部感到不满的人，也不得不承认，那些最肯花钱在世界各地挖掘球员的球队往往会赢得更多的胜利。这些俱乐部能负担得起全球最优秀球员的薪资，所以能持续不断地赢得比赛。当这些富豪俱乐部从非洲、亚洲、拉丁美洲（偶尔在北美）挖掘球员的时候，它们正在推动劳动力市场的全球化发展。在世界经济中，这些在世界各地寻找最优秀球员的俱乐部是世界经济的领头羊。
其次，对于俱乐部和国家队来说，教练和经理人的全球市场也逐步出现。有证据表明，一个由经理人、经纪人和球员组成的关系网络，构成全球性的或跨国资本主义阶层，俱乐部或国家队可以从全球的经理人才队伍中招聘[17]。
再次，大量外国企业涌入欧洲购买顶级球队，例如，为美国企业家们所有的阿森纳、阿斯顿维拉、富勒姆、利物浦、曼联和桑德兰俱乐部，为俄罗斯企业家所有的切尔西俱乐部，为阿拉伯王子所有的曼城和巴黎圣日耳曼俱乐部，为马来西亚的一位企业家所有的卡迪夫俱乐部，这些俱乐部将足球与全球商业精英联系到一起。在所有权方面，精英足球俱乐部是一个全球化的大产业。同样，顶级团队的全球品牌效应在帮助他们支付高额薪水方面发挥了较大的作用。随着世界各地数百万的球迷通过卫星收看每一场比赛，商品销售的潜力无穷。曾经，曼联俱乐部期望每年向英国和其他地区的球迷出售3万件球衣，今天，因为新兴市场的崛起，曼联俱乐部得以将数以百万计的球衣和其他用品销售给全世界球迷。欧洲以外有数百万球迷密切关注着曼联、利物浦、切尔西、阿森纳、巴塞罗那、皇家马德里、拜仁慕尼黑、罗马、国际米兰、AC米兰俱乐部的球衣和围巾，这些顶级俱乐部显然是全球性的品牌，从北美到南美，从非洲到亚洲拥有庞大的球迷群体。
虽然这些豪门俱乐部处于市场垄断的地位，但是它们几乎没有足够大的经济体量。例如耐克和星巴克，这两个企业都是财富全球500强，而没有一家足球俱乐部接近或进入财富全球500强。因此，我们不应夸大足球俱乐部对全球经济的影响。即使是全球最大的足球俱乐部，其收入也与中等规模的全球化企业相当，远低于全球500强企业中最小规模企业。2012年西班牙皇家马德里俱乐部收入不到财富全球500强企业平均收入的3%。同样，会计师事务所德勤的足球俱乐部财富排行榜前10大俱乐部的总收入加起来也只占500强公司平均收入的22%[18]。简言之，足球产业仅占全球经济活动总量的一小部分，对全球经济的影响十分有限。此外，足球俱乐部很少盈利，而且通常会赔钱。
2.2 足球队的经济效应
我们应该对人口众多、经济发达的国家以及具有广泛的世界杯经验的国家队抱以更大期待。一个国家在全球经济中的规模和地位，有助于解释其国家队的成功，赢球的根源在于经济上的成功。相比之下，当我们考虑到他们的国家在全球经济中的地位时，来自较贫穷国家球队的失利是一种普遍现象，例如，非洲国家很少能在世界杯赛上取得成绩。从球员跨国流动的视角来看，非洲继续培养出优秀的球员，但其国内足球经济却越来越难以留住他们，随着明星球员的出走，俱乐部足球的收入和球员品质都在下降，使非洲足球陷入发展低迷的恶性循环中[19]。
没有强大的职业联盟或非洲国家足球联合会，许多当地足球人才得不到发展，这一问题与非洲各国在全球化世界中的经济发展和治理状况有着紧密联系，与非洲球员的素质几乎没有关系。“脱离世界主要职业足球联赛是大多数贫穷国家的命运，这些国家的公民不能轻易地去意大利或德國，看看那里是如何踢球的，更不用说和最好的教练交流。有些人甚至不能在电视上看到外国足球，因为他们没有电视。在这些国家中，只有少数几位最优秀的球员能进入世界顶级联赛。贫穷国家在体育运动中表现不佳的一个原因是，其贫穷的原因之一是比较‘封闭，相对于富有国家，他们与其他国家的联系较少。对于他们来说，很难找到最新的足球技战术训练方法”[20]。简而言之，足球比赛通常不会驱动经济发展，而是反映经济发展趋势。
3 足球文化全球化的再思考
3.1 足球与全球文化
在足球俱乐部方面，全球品牌可以将足球支持者与观众聚集在一起，成为全球的消费者群体。伴随互联网和卫星电视的发展，世界各地的支持者们可以穿上俱乐部球衣、围巾，为他们最喜爱的俱乐部和球员加油助威。全球化的媒介文化追踪贝克汉姆、C罗、梅西等球星名人，这是一种基于时尚消费的大众文化。这种基于商业俱乐部认同的地方文化，有别于国家队之间的民族国家认同文化。国家队的忠实球迷无疑是国家的支持者，他们抱着对祖国的深厚情感，将观赛情绪寄托在代表自己国家的球员身上，心如翻滚的海浪，与赛场演绎的足球剧情共舞。也有支持国家队的外国球迷，仅限于观赏性文化的范畴，这些外国球迷一般出于球星崇拜、技术欣赏等动机，而不是国家情感的寄托者。由球星、足球技术流、观赏性文化构建的全球足球文化，在全球文化体系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每4年一届的世界杯盛宴，球星、技术流、赌球、评论等成为全球大众生活中的一部分，由足球运动派生出的一系列公共话题，成为一种全球性话语，嵌入在全球化的消费文化中。就拿俄罗斯世界杯这个激情盛夏来说，赌球成为公共性话题，有多少人是为了欣赏球赛和球员的竞技表现呢？买了彩票就有观赛的动力。
从媒介文化的角度看，世界杯足球赛是全球化媒介事件的缩影，它比单纯的消费更有意义。观看世界杯决赛的电视节目，在见证伟大时刻的同时，也聚焦人类的集体记忆。现场直播使足球比赛成为一种即时的体验，世界杯足球赛恰好是全球化的表征，全球化的典型特征是，跨国事件在全球范围内同时发生。国际足联的全球影响力远远超出了全球天主教的影响力范围，而国际足联的“信徒”则是世界杯决赛的收视率，比天主教的信徒还要多得多。说得委婉点，足球比赛具有真正的全球影响力。世界杯足球赛跨越国界，成为全球性的现象，形成全球文化的表征。
最典型的例证就是贝克汉姆、C罗、梅西等球星的全球媒介现象，以贝克汉姆媒介奇观为例，贝克汉姆明星般的气质和外表，热衷打扮成时尚名人的公众形象，荣登《时尚杂志》《美丽佳人》等全球顶级时尚杂志封面人物，穿梭在百事可乐等国际品牌的足球广告中，加上《我爱贝克汉姆》等风靡全球的足球主题电影的映衬，让贝克汉姆跨界步入时尚圈，在更广泛的社会文化与公共话语中传播，将足球世界与娱乐世界紧密联系在一起。由此，贝克汉姆、C罗、梅西们超越了专业的足球世界范畴，介入广阔的社会文化和公共生活中，由足球人生到时尚文化，由新闻、电视转播到电影艺术，这种跨界营销效应创造了以球星为主体的全球文化氛围，形成了一种以足球为世界性语言的情感交流通道，将世界不同国家、不同肤色、不同信仰的人连在一起，在全球化这一虚拟的社会场域形成价值观念的共识，为促进人类多元文化的理解提供叙事基础。
简而言之，足球是全球性的文化、全球性的语言、全球性的游戏。在地方文化层面，有数亿人积极参与足球比赛，通过地方性比赛，他们和更高级别的球员形成互动关系。这不仅仅是大众媒体的奇观，由此形成跨国的比赛社区，为文化多样性和一致性全球观念创造了社会成长的空间。
3.2 足球与全球本土化
为保护足球运动的文化多样性，有学者认为，如何踢球展示我是谁，踢球的方式揭示每一个群体独特的风格，并且区分不同之处[21]。多年以来，足球全球化呈现出不同的文化风格，通过球员的个性表达出来，今天比以往更加需要维护这种文化多样性。例如，巴西是桑巴足球的代表，足球甚至能表达他们的生活方式；荷兰足球重视团队配合，注重踢球角度，全攻全守；西班牙人秉持极致攻守（Tiki-Taka）的足球风格；英格兰以长传冲吊为主，总是丢点球；意大利人打防守反击，心理战术；德国人组织有序，无懈可击，精准地设计比赛；非洲球队强调创造性和个人控球；美国人则还在努力尝试以形成风格。
很多人担心比赛中的风格多样化受到威胁。持有反全球化观点的学者认为，全球化等同于美国化，美国化等同于市场化，而市场化等同于均等化，以烹饪领域为例，汉堡包的全球化（也称麦当劳化）正在破坏古老的烹饪传统，现在是快餐主宰的时代[22]。随着足球比赛越来越风靡，我们可能会看到越来越全球化和均质化的风格，比赛观赏性降低，只注重有成效的踢法，而不注重质量和风格。英超联赛启用北欧和法国球员，西甲和意甲联赛启用巴西和阿根廷球员，德甲启用东欧球员。英国球员诚实、精力充沛、健壮；阿根廷人狡猾，发挥不稳定；巴西人踢球有节奏，富有创意；而韩国和日本球员很拼命，团队配合的好。当我们只关注足球顶级联赛进球目标时，这些都不重要。在世界各地，足球全球化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样的，而不会因为不同的国家或俱乐部文化而有所区别。
这是单调乏味的足球世界，足球世界既有全球融合的元素，也有地方上的分歧。世界上最优秀的球队都是根据相同的原则不断地筹备和组织起来的，而个人的表现则是根据运动技术的标准来衡量的，比如传球的完成或者铲球的速度、射门命中率，以及比赛中的跑动距离等。在国际足球赛事中，很少会出现不可预测的比赛风格，因为世界上的顶尖球员现在都在同一个联赛中踢球，经常互相对抗，并且在类似的战术思维中进行训练。
另一方面，应当提倡多样化的国家足球风格，以及在实际比赛的限制下进行战术创新。每一种战术都有一种反战术，因此，足球的麦当劳化或通用标准化，很可能会培养出一种想要找到真正的本地化比赛，或者至少是本地化和全球化的混合类型，这是出于对比赛与获胜的渴望。我们可能会看到，真正的本地化比赛正在慢慢发展起来。事实上，对地方化的国家和俱乐部文化的忠诚，可能会因为全球化进程而逐步强化。全球化很可能孕育了本地化，全球本土化模式就会出现。
这种持续的全球统一性和局部独特性的竞争，可能会使我们忽视足球比赛本身固有的文化，这实际上是在创造一种跨国的、局部的混合模式。一些学者认为，大多数球迷都被社会化，融入了世界对比赛本身的美学欣赏，即使这些品质是在比赛中被对手呈现出来[23]。在踢足球的过程中，只有通过观察和学习其他文化才能实现技术的发展和进步。一位希望“追随最好的球员”的球迷，最终可能会接受另一个原本不喜欢的球员，即在比赛中表现出色的球员。因此，对足球比赛的共同欣赏创造了一种文化，将之前不同的文化联系在一起。真正的球迷可以接受对方球员出色的表现，即使对手击败了他们喜欢的球队。正是这种比赛的文化元素，允许那些可能成为对手的人欣赏对方的卓越表现。当更好的球队通过个人的智慧或战术的独创性赢得比赛时，他们的对手会享受比赛的过程。尽管球迷们可能会指责裁判或在球场上进行抗议，但他们也看到了获胜的过程。而且，为了赢得公平，即使是这些球迷也意识到你必须比你的对手踢得更好，这就是足球比赛的意义。
从足球與政治全球化视角，足球比赛的传播主要归因于政治因素，政治和军事力量促成了足球比赛在战后全球社会中的崛起。足球比赛具有跨国属性，有利于民族国家加深国民对国家身份的认同。足球能够促进政治合作，作为负面效应，足球不会带来世界和平，也可能导致社会冲突。同时国际足联这样的跨国组织，并不愿意超越根深蒂固的政治利益。足球运动往往反映并巩固民族国家的政治权力，国际足联的成员国资格则强化国家主权意识。
从足球与经济全球化视角看，职业足球的发展反映全球经济增长的趋势，主要表现在3方面，第一是教练和经理人的全球市场逐步显现。第二是大量外国企业涌入欧洲购买顶级球队，体现出跨国并购的全球化经济特征。第三是这些豪门俱乐部处于市场垄断的地位，它们没有足够大的经济体量，不能像财富世界500强中的企业一样，有足够的盈利能力来推动世界经济的发展，却具有强大的社会影响力。足球队的输赢是经济一体化或孤立的结果，足球对全球经济的影响不大，却反映了全球经济的格局。
从足球与文化全球化视角看，全球性比赛形成促进足球爱好者间交流的语言，足球把人们联系在一起，形成一种比赛本身的全球文化。世界杯足球赛成为全球化媒介事件的缩影，个人精湛的球技，决赛阶段比赛的热闹场景，国家队之间的比赛盛况，蕴含着一些美好和真实的文化记忆。可以说，全球化媒介创造C罗等全球名人文化，一种基于时尚消费的大众文化，也让足球成为一种跨国的文化活动。植根全球本土化的语境，足球全球化呈现出不同的文化风格，通过球员的个性表达出来，应当避免全球均质化的负面影响，提倡多样化的国家足球风格，为保护世界文化的多样性做出贡献。
足球运动的吸引力在于“植根于人类的需求和愿望”，而全球性比赛继续秉持“比赛的理念”继续进行下去，“比赛的理念”即足球比赛的美德。不同的球队竭力在比赛中表现卓越，古希腊人称为美德。“比赛的理念”是对“比赛”宗旨的期冀，即希望追求卓越，渴望胜利，希望能有更好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比赛让富人和穷人处于同一水平线；在这个世界里，竞赛取代战争，不同文化能够相互交融。由此，足球无法成为全球政治与经济的驱动力，却表征全球化认同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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