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式塔心理咨询技术在班级教学和管理工作中的应用和思考
肖士金
〔摘要〕格式塔心理咨询技术是一种以现象学为指导的存在主义的咨询和治疗技术。本文把对格式塔心理咨询技术的学习移植进教室，应用于班级教学和管理。通过对现象学方法的探索，对“我—你关系”的关注，对场域作用的认识，对躯体治疗和正念呼吸冥想的训练，总结了经验并进行了反思。
〔关键词〕现象学;格式塔心理技术;班级教学
〔中图分类号〕G44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671-2684（2020）35-0052-03
李镇西老师曾经说：“把教育上遇到的每一个难题，都当作科研课题来对待，把每一个难教儿童都当作研究对象，心态就平静了，教育也从容了。”在笔者初步学习和了解格式塔心理咨询技术以后，尝试在日常的班级教学和管理工作中运用，在教学和管理实践中做了一些努力和探索。
一、现象学方法的探索
格式塔心理咨询技术是一种以现象学为指导的存在主义的治疗技术。现象学方法意味着“尽可能地关注来访者此时此刻的体验，帮助来访者探索和觉察自己是如何感知世界的，而不是对来访者的行为做出解释和评判”。在跟来访者进行访谈的过程中，需要“咨询师对来访者保持开放的思维和纯粹的好奇心”，堅持“五不原则”，即不分析、不解释、不评判、不预设、不建议，尽可能地做到“悬搁”和“创造性中立”。
所以在日常教学中处理突发事件时，我努力让自己和学生先自我觉察，尽可能客观中立地（悬搁）描述自己观察到的现象，所发生的事实（描述），随后再体验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觉察）。
比如，在一次讲课过程中，我偶然一回头，发现一位男生正在向另一个同学扔纸团，当时其他很多同学也发现了，并且发出了一阵哄笑。当时我就觉察到了自己生气的情绪，我跟他说：“你下课后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
下课后，他随着我来到办公室以后，我问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说：“我扔了一个纸团。”
我：是的，我看到了你在扔纸团，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你能否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让你要去扔这个纸团呢？（保持好奇心，不带评判）
他：我想到下课后要和同学一起打球的事情，于是就写了这个纸条，然后扔给了那个同学。
我：你是说，你想到下课后要和同学一起去打球，你才扔了这个纸团，是吗？（重复）
他：是的。
我：扔完纸团以后，你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他：我看到你接着就回过头来了，听到同学们哄堂大笑了。
我：那么当时那个时刻你心里有什么感受？是怎么想的？（保持好奇心，不带评判）
他：（低着头笑了一下）感觉不好意思，有点尴尬。
我：那么此时此刻，你又是什么感受？是怎么想的？（继续保持好奇心，不带评判地）
他：（低下了头，有点不好意思）我错了。
我：我还没有让你评判自己做的事情，我很好奇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他：我影响了大家，也影响了您的讲课，我感到很内疚。
我：好的！我想让你把这句话再重复一遍，好吗？
他：（依然低着头）我影响了大家，也影响了您的讲课，我感到很内疚。
我：前面再加上“课堂上，我扔了一个纸团”这个事件。
他：课堂上，我扔了一个纸团，我影响了大家，也影响了您的讲课，我感到很内疚。（重复）
我：好的，我原谅你了。现在，我让你重新回看这件事，你想对自己说点什么？
他：老师，我错了。以后课堂上我不会再这样做了，争取好好听课。
我：好的，我相信你。
就这样，在这个事件中，我没有像以前一样愤怒地批评和指责他的过错，而是平等坦诚地与他交流，让他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事实，然后让他觉察了一下自己内在的情绪，尊重了他的感受。最后让他又重新评估了一下自己，就结束了这件事，从而实现了最好的教育其实就是自我教育。
二、对“我—你关系”的关注
在格式塔咨询中，当咨询师以参与、肯定、融入与开放的态度对待来访者的时候，他就是在以“我—你关系”或者叫“对话式关系”来对待来访者，“真诚地、努力地将来访者看作一个独立的人，去体会、感受和体验，而不是把他当作一个物体，去关注他的功能”。这就要求咨询师全身心投入、理解、接纳来访者，并对来访者真诚相待。
现代教育理论中，对师生关系的论述无不强调民主、平等的观念，主张“老师必须把自己当作学生的朋友，去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咨询师和来访者的关系与教育中的师生关系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但格式塔理论中的“我—你关系”同时也强调关系的动态变化过程，以及觉察“我—它关系”的必要补充。
本学期开学之初，我注意到班里一个女生没来上课。我打电话询问家长，才得知是由于同学之间有矛盾，心里有情绪。我让他们到学校来和我面谈，我答应一定会将这件事情处理好。
他们来到学校以后，我就发现这个女生的装扮很成人化，留着披肩长发，画了眼影，戴着假睫毛，戴着口罩。我心里当时就有了预判，这可能跟校园欺凌有关，她的成人化的装扮看似在向外界宣示她的强大，恰恰是在掩饰内心的弱小和恐惧。
向她询问的时候，我尽力悬搁起我对她的预判。我说：“这一周以来，我看到你的穿着打扮有了很大的改变，你能告诉我最近发生了什么吗？”“没什么！”学生冷冷地回答。我又接着问：“这一周你没来上课，你能告诉我原因吗？”“就是不想来！”女生依然冷冷地回答。
“你快点告诉老师，不是因为你们班几个同学要在校门口拦住你，要打你吗？”旁边她的母亲着急地替她说了出来。我问她：“是吗？”她先是朝她的母亲瞪了一眼，然后很不情愿地点点头。我说：“请你们相信我，容我回去调查一下，好吗？”她们答应之后就回去了。
根据这位女生提供的名单，我调查了一下，确实有几位女生在上学期和她有矛盾，至于说要在学校门口拦她的事情，其实是部分同学误传了口信而已。当这位女生再次和家长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简要解释了一下。她的母亲生气地说：“必须要这几位女生过来道歉，否则我咽不下这口气！”我问她：“你现在需要我让她们几个过来，我们一起来处理这件事吗？”她看着我，摇了摇头。我说：“那么，我们班还有几个同学跟你的关系还不错，你愿意让她们过来，和你见个面吗？”
她点了点头。我把和她关系不错的几个女生叫了过来。没想到，她们见面以后，没说几句就抱头痛哭起来。我让她们充分地表达了一下她们之间的同学之情，也梳理了一下事情的原委。然后我再次答应继续跟进调查，她们又回去了。
等他们一家人再来的时候，我征得这位女生的同意，把和她产生矛盾的几位女生也叫了过来。相互描述了事情的经过之后，我让她们分别跟这位女生说一句话，她们纷纷表示了歉意。然后，我说：“此时此刻，你心里有什么感受？”她抬起头，看着我说：“现在感觉好多了。谢谢你，老师！”我说：“那你现在有什么新的想法吗？”她说：“我还想来上学。”我说：“好啊！”我发现自从她返回课堂以后，精神状态有了很大改善，听课也更加专注了。
在处理这件事情的前后几天里，我始终努力地去感受这位女生内心的恐惧不安，对外界的防御和戒备，充分地去理解和接纳她对我的态度。同时我们之间的“我—你关系”也经历了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在处理她和其他同学关系的时候，我也觉察到“我—它关系”的补充，充分借助了她们之间的同学情谊，尽力让她们的情绪充分表达和接触，让她们的“我—你关系”更具有同学的温情，从而也给了她极大的温暖和支持。
三、对场域作用的认识
场理论认为，“个体从来都不是独立或孤立的，他们与各种事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和接触。”相互接触和联系的个体和他周围的环境之间构成一个一个的场。王铮老师说：“场的构成包括物理场、行为场和心理场。场域的作用是整体大于部分之和。”因此在班级工作中，我尽可能地利用场域的作用，在班级的物理场中，通过我和学生之间交流互动的行为场，将消极懈怠的心理场转化为积极进取的心理场。
有一次，英语课代表告诉我说，英语老师在上节课对我们班部分同学上课睡觉和不写作业很生气，希望我能够管管这事。我来到教室以后，先后让三位同学还原了一下上节课发生的事实。
然后我说：“大家试想一下，当时英语老师内心应该是什么感受？”有位同学说：“老师当时很生气，很愤怒。”我接着又说：“你们感受到了这种生气和愤怒的情绪以后，你们又产生了什么样的感受？”英语课代表说：“我很担心英语老师对我们班级很失望，就不给我们上课了。”另一个同学说：“英语老师生气的样子让我们感到很害怕。”
我说：“没关系！要想解除心中的担心和害怕，就去找你们的英语老师，向他表达出来你们心中的这些感受，听听他怎么说。我相信英语老师一定不会让你们再担心和害怕的。”停了一下，我又说：“其实，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也可以主动做一些改变，让这样的事情以后尽可能不再发生。我们能够做些什么呢？”这时，有几个同学说：“我们下次上课的时候，跟老师说声对不起，争取不再上课睡觉了。”我说：“好的。谁来代表我们跟英语老师说对不起呢？”课代表说：“最好请上节课睡觉的那几位同学代表大家说，好不好？”同学们都笑了，那几个同学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纷纷表示同意。
每个同学上课睡觉的原因或许各不相同，但在课堂教学秩序的管理上，我利用班级集体讨论（行为场）的形式，让部分同学积极反思、自我觉察，主导了班级改过自新、奋斗进取的舆论氛围（心理场），从而达到整体大于部分之和的效果。
四、对正念呼吸冥想的探索
通过观察，我发现部分学生上课的时候经常趴在课桌上，有时睡觉，有时发呆，或者斜着身子歪着头交头接耳地说话聊天，不能专心地听讲和写作业，做出一些有违课堂纪律的小动作。
从格式塔心理学观点来看，“躯体语言是个体鲜为人知的内心世界的外在表现。”因此，“在躯体治疗中，提高身体感知体验或活力的能力是治疗工作的起点，这种能力将不断促进来访者将躯体感受纳入自我觉察中。”为此我尝试带领同学们进行了格式塔扎根冥想练习。
在晨读时间，我带领他们集中进行了正念冥想呼吸训练，以提高他们的专注力。坚持一段时间以后，我发现有部分同学开始慢慢进入自我觉察的状态。我让他们试着讲出自己呼吸冥想时的感受，一位同学说：“一会儿我感觉自己好像还在家里，想着今天早晨妈妈给我说过的话。当我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以后，开始关注自己的呼吸，关注自己呼吸的节奏。慢慢地好像自己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树木成荫，空气清新，好像还有鸟儿在快乐地鸣叫，有潺潺流水。那一刻我感觉很享受。”我很高兴他能有如此美妙的感觉，这是他在想象中进行自我支持，这种支持能够让他拥有更多的力量去面对生活中的压力和困难。
五、应用反思
初步学习格式塔心理咨询技术之后，我将它移植进教室，应用于大部分没有心理问题的学生，使我感到获益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些困惑。
首先，在面对纷繁复杂的教育现象和教育问题时，格式塔心理咨询技术给我打开了一扇窗户，拓宽了我的教育视野，从接纳自己到理解学生，从觉察情绪到解决问题，消除了班级教学和管理过程中的许多心理困惑，增强了我的教育信心。
其次，在学校教育中应用格式塔技术，应用的对象大多是没有什么心理问题的学生，是可塑性很强的青少年，改变的意愿不太强，对自我的探索和觉察大都是被动的，所以效果可能不太明显。
第三，学校班级或者办公室的环境作为格式塔技术应用的场景有不足，由于存在众多不可控的因素，学生会顾忌周围同伴带来的压力，一般都不会公開讲述自己的内心感受，不便于情感外露，所以也很难探索到学生真正的情感需求。
不过，在我的教育路程中，格式塔技术还是带给了我“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我相信随着学习的不断深入，实践的不断探索，将格式塔技术融会贯通地应用于我的教育实践中，必将会给我的教育生涯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参考文献
[1] 李镇西.做最好的班主任[M].桂林：漓江出版社，2014.
[2] 李镇西.做最好的老师[M]. 桂林：漓江出版社，2014.
[3] Phil Joyce，Charlotte Sills.格式塔咨询与治疗技术[M].叶红萍等译. 北京：中国轻工业出版社，2016.
[4] Petruska Clarkson .完形治疗的实践[M].卓纹君译.台北：心理出版社，2008.
（作者单位：山东省临沂市第十五中学，临沂，276000）
编辑/张国宪 终校/卫 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