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山东地区与华夏文明 |
范文 | 唐晓峰 北京大学历史地理研究中心教授 几年前到山东济南开全国环境考古学大会,遇到一些山东同行,在谈到山东历史地理研究时,大家都在感慨:以山东这样一个有着丰富历史地理内容的地区,现有的研究真是太不够了。 从最早的说起,山东的新石器时代文化是很有名的,著名的“龙山文化”得名正是在山东的章丘县龙山镇。目前,在山东发现的龙山时代土城,数量居全国第一。由此可见,山东地区当时的环境条件与人文发展一定是相当好的。 在环境的认识感知方面,山东地区的古人有两个独特的对象,一个是大海,一个是泰山。在古代中国(从夏商周到秦汉这两千年来),山东地区的人们对于海洋的认识,主导着整个华夏文明的海洋观念,因为在华夏地域的各个部分,独有山东地区最贴近大海,又因其文化常常领先,所以那里产生的海洋知识流传最广。有学者说过,中国古代神话有两个系统,一个是西边的昆仑山系统,一个是东边的蓬莱系统。蓬莱系统神话中有海上仙岛、仙人,有很大的海洋文化成分,其根子主要在山东沿海。 其次,中国很早就有了五岳的观念,而在山东地区,“泰山之容,巍巍然高”,位居五岳之尊。传说上古许多帝王都上泰山封禅,在《管子》列出的名单中就有神农、炎帝、黄帝、尧、舜、禹、汤、周成王等,他们“皆受命然后得封禅”。从方位上看,泰山偏东,但何以获得如此独特的地位,其实是一个既有趣又极为重要的历史文化地理、历史政治地理的问题。泰山形體高大,迎日出,播云雨,其自然地理属性当然是基本条件,但有那么多与古代帝王相关的传说,则说明其后还有一个深厚的人文背景。 古代山东地区的人文水平毫无疑问是相当高的。商周时期,那边有一股强大的“东夷”势力,可与华夏势力抗衡。后来因齐、鲁等封国的努力,山东文化逐渐与中原文化相交融,竟成文化大区,诞生了不少文化名人、思想大家。在天下交兵,社会混乱的年月,山东地区却文风不倒,为天下称颂。例如在战国时代,“天下并争,儒术既绌,然齐鲁之间,学者独不废也”。秦汉之际,刘邦“诛项籍,举兵围鲁,鲁中诸儒尚讲通习礼乐,弦歌之音不绝”。齐鲁一带,崇尚道德礼仪,汉武帝晚年还感慨到:“生子当置之齐鲁礼义之乡。” 如果从西部的关中地区到东方的齐鲁地区拉一条线,这条线可以说是中国古代的一个文明轴心,山东(齐鲁)正担负着这个文明轴心的东段。在政治军事上,西方的秦国日渐强大,但在文化思想上,齐鲁不让强秦。 有历史地理学者指出,当年东部的齐国也曾有统一中国的机会,而如果齐国统一了中国,则中国的社会生活制度会是另一个样子,因为齐国拥有自己独特的政治文化,与秦国的很不一样。中国古代文明本来存在多样性的机制,这与中国地理环境的辽阔性与多样性是相对应的。研究中国文明的形成,必须注意到其内涵的丰富性,而这种丰富性往往表现为地域间的差异性。什么事情发生在什么地方,应能说得清楚,否则历史就是个概念化的东西。比如说思想文化上的“百家争鸣”,用这个词形容齐国也可以,但形容西边的秦国就不行了,因为秦国的商鞅主张愚民政策,他说:“民不贵学问则愚,愚则无外交,无外交则国安而不殆”。秦国后来灭了齐国,并把包括齐国在内的很多国的书都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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