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大火幸存者口述实录 |
范文 | 李嵱 陈小玮 我是生还者中年纪最小的女孩—到处是尖叫和哭声—地是冰凉的,然后我感觉有风了—你们明白缺失者的痛苦吗?—难道我连一份爱情都不能拥有吗? 你要漂亮还是要活着?要活着! 周围人对我们这个群体有一个特别的称呼:“12·8”人。 我们的巧遇,发生在离开克拉玛依的火车上。 她和同伴儿坐在窗边聊天,窗外是疾驰而过的大片棉田。猛然看见她的脸,我心头一震—她会是我们在克拉玛依遍寻而不得的幸存者吗? 我们的谈话从一种隐忍、压抑的复杂情绪开始,慢慢转向信任之后,她才向我们敞开心扉。我们跟随她的回忆奔驰—20年来,她咽下所有疼痛与屈辱、悲伤与愤怒;她的成长就像戈壁滩上的胡杨,带着一种天然的倔强,和赤裸裸的孤独。 “你们见了真的能接受吗?”时隔多日,那个最初的问句饱含的残酷现实和她讲述时的语气和神情,始终让人忘不了— 火 难 这么多年,我很少回顾过往。那件事儿,我也只完整地讲过两次,一次是跟警察,一次是跟我妈。 我是生还者中年纪最小的女孩。那年我8岁,上三年级。那天的演出,我们学校一共去了49个人,只有我和一位老师活着跑了出来…… 我是从友谊馆废弃的售票房间里逃出来的。这个房间里当时还有谁?况丽!我推开门的时候,她把我搡(推)了出来。(据此前媒体报道,时任克拉玛依市教委副书记况丽当时是躲进女厕所逃生的。记者注)那不是厕所!她是跟我们一起从这里出去的。 火是从舞台上着起来的,我坐在第四排,爆炸的时候我站起来了,跑到大门口已经是人踩人了。我往安全门跑。中间被人踩倒过,如果不是压在我身上的姐姐被天花板上掉下来的东西砸到背,疼得翻了起来,我绝对被她压死了。我爬起来,她又压回来,我的脚被压住了,我把鞋带拉开才把脚抽了出来。 但是,安全门是锁住的! 本来我想去后台的,当时舞台上的火已经很大了,根本无法穿越火海。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我就想到了那个售票房间。 其实,我也知道那个房间是密闭的,出不去。但是,还能去哪儿呢? 我是怎么知道这个房间的呢?你们也知道,参加这次汇报演出的都是好学生,我从小学习就挺好。在那次演出中我们的任务是什么?给领导献花!我们是各小学、初中集合起来的一支队伍,个个都是长得漂亮、嘴巴灵光的孩子,胖的不要,歪瓜裂枣的不要,学习不好的不要,都是学校的三好学生、中队长,不然没资格去献花的。 我们被拉到友谊馆排练,中午给我们买了盒饭之后,老师就走了,我们在后台待着休息。我们一帮孩子能干什么?捉迷藏啊!所以我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 我推开门的瞬间,浓烟从背后往里窜,况丽一个箭步跳过来,将我推了出去,把门关上。我躺在地下的时候只有一个感觉—今天死定了! 结果,门再次打开了,一个哥哥伸出一只手,把我拖进了房子。 房间里大概有9个人,全都是初高中生。女孩们蹲在墙角一直哭,三个男孩开始扒窗户上的板子,扒不开,就把桌子推到窗前,坐在上面用脚踹。踹了很久,终于把里外三层的三合板踹通了。一个男孩把脸凑过去,感觉有气流,特别兴奋,说,“过!” 但没人敢过,都怕从这里过去,又是一个火场! 三个男孩是同学,也是好兄弟。把我拖进来的那个哥哥胆子最大,他对另两个男孩说:“我过去,还是火场的话,你们就待着。”说完,三人拥抱了一下,他就跳出去了。 周围一片嘈杂,就跟火场里听到的一样,都是尖叫声和哭声,还有“砰、砰”的爆炸声。那个大哥哥跳出去以后,里面的男孩趴到窗口去看,什么都看不见,就对着外面喊话。他们一边喊一边听,终于听清楚外面的大哥哥说:“这边有新鲜空气,没有火!” 况丽自己钻出去了。两个男孩将那些边咳边哭的女孩子一个个拖到桌子上,从窗口往外塞。一个哥哥过来也把我抱起来,放在桌子上往外推。我滚到一堆花盆上,又从花盆上滚到了地下。地是冰凉的,跟里面热烫的感觉截然不同。然后,我感觉到有风了,有气流了。 我的天! 治 疗 我被火烧得很严重,脸上、手上都是伤,两个小指一个已经没有了,一个只带着一点儿皮。 那时候,克拉玛依油田医院所有科室都接到被送来的孩子,我是在中医科度过危险期的。 我爸爸是司机,出事那天他出远门接车,车坏在半路上。一位从克拉玛依出城的司机停车帮他换轮胎时说:“克拉玛依出大事儿了,友谊馆着火了,学生全在里面。”我爸爸撂下轮胎,就跑到路边挡车。他知道我在里面! 爸爸赶到医院已是晚上12点多,医生让他进去喊我,把我喊醒。那时候医疗技术就是这样,人醒不来就过去了。我经历了五次休克,大概4天后被转移到外科五楼。 外科楼是油田医院最好的一栋楼,二小的一位女老师当时就住在五楼。只要一听到有孩子被送来,她就带着一腿的伤跳出来,护士按都按不住。我被推着往里送时,她趴到跟前,一路走一路问:“你是哪个科来的,有没有见过谁谁谁?”我说没有见过,她就给我看照片—她找她的女儿!每一个孩子都被她问过。 护士将我安顿好之后对我说,“刚才那个是二小的老师,她再问,你就告诉她没见过,她的孩子已经不在了。记住没?你清不清醒?不要告诉她好不好。” 隔壁病床的姐姐是二小五年级的学生,她从小儿科转过来时,我就问她:有没有见过三小的人啊?她听了特惊讶:“你是三小的吗?没见过三小的。” 我问护士:“我们这里有三小的吗?”护士说:“有啊有啊,就在那头病房,你在中间住着。等你们都好了以后,会见到的。” 我一直以为有呢。 我们大家心理崩溃的那天,好像是个星期四。 一个受轻伤的哥哥特别调皮,竟然从护士室偷到一份生还者统计名单,然后一个病房一个病房传。二小的老师就是那天崩溃的—名单里没有她女儿的名字。 名单传到我这儿,我用包着纱布的手一页一页呲过去,呲到第四页,看到第三小学的名单,只有我和二班老师的名字,我顿时懵了! 那时,我正处在两个大手术之间的恢复期,照理说每天都能清醒几个小时,但医生说,我一直睡了三四天。 此后一年多时间,我都是在医院度过的,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有一次醒来,看到对面的护士正给一个哥哥剪眼皮,把我吓坏了,我看到了他的脸—一张被烧坏的可怕的脸! 我能想象到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重 生 我家住的那一片,很多父母都是同一个单位的,孩子们也都是同学。周围邻居,楼上楼下都有死了孩子的家庭。出院后,同学的父母见到我只有两种反应—痛哭和不理。这两种反应有时候是叠加在一起的,是连痛哭带不理你。 我家对门的阿姨就不理我,小时候她多疼爱我呀,我跟她儿子是青梅竹马,她一直让我叫她“婆婆”。那天,我是和她儿子手拉手一块儿去的,可她儿子没有出来。 其实,他的儿子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踩死的,颈骨被踩断,身上有42码的鞋印。 我们科室住过一个跑出来的女领导,她是全背烧伤,每天需要很多大灯烤着。我们能够下地活动的时候,每天都要过去骂她几句。那些姐姐都围着她骂,为啥?让我们全部坐下,把通道让开,让领导走,凭什么呀?“你怎么出来的呀?踩死几个人呀?”“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我们伤成什么样?”都是小孩子,却拿最脏的话骂她,她把眼睛闭得紧紧的,不敢睁。她经常哭,哭的比我们多。 我大大小小手术做了六七十次。出事时是三年级,回学校已是六年级。整个初中在北京密集治疗,有两年八个月时间,每个月都有手术,大部分手术都是全麻,对我的记忆力也造成影响。有时候,我把笔用完放在桌子上,从桌子走到病床,然后问我妈:笔呢?我妈就特痛苦。 在北京整形医院,经常有大学生被请到病房给我们辅导功课。有的大学生从我们到医院就开始陪着我们,直到他们自己都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还给我们上课。这是一份难得的情谊。通常情况下,来四五个大学生,才能留下一个,大多数都是进来一看转身就走—正常人很少接触烧伤病患,更何况是这么严重的伤。 我的头发是补回来的,从脑袋后面取到不能再取;手指头只有三个能动,为了好看才留下来的。你们知道是怎么留下来的吗?三次打钢针,三次拔钢针啊……打进去的钢针像串羊肉串一样,把骨节连起来,长到一定程度再把它拔掉。拔钢针的时候,医生跪在我的胳膊上,使劲按住我…… 女孩子的眉毛可以画,男孩子的胡子却要一根根种。你们明白缺失者的痛苦吗?哪怕能补回来一点点,能跟正常人再接近一点点,就算是受罪,也会一次一次去做。 创 伤 那些受伤的哥哥姐姐进入青春期之后,有跟父母打架的,有在外面打架的,医院先后四次给我们做过精神鉴定。 “你是否喜欢一个人待在密闭空间?”—每次面对这类问题,我都会不自在。这样说吧,正常人压力达到一定程度,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狂叫两嗓子,发泄一下。但谁喜欢待在密闭的空间里呢?你回答不是,医护人员对你的眼神是不相信的。 我们确实会有一些精神遗留问题。我家楼后面有个姐姐,她有个弟弟,比她小两岁。她弟弟说话不大注意,老惹她。有一次吃饭,吃着吃着,她掏出一把匕首,一刀戳到弟弟腿上—离生殖器就差两公分,差点毁了弟弟一辈子! 我落下一个什么毛病?逛商场也好,干什么也好,进去先看安全出口在哪儿。很多年,我都无法接受电视上突然出现的爆破场景,看到那些心里会“怵”。家里人都在,你不能表现得太激进,只能自己掐自己大腿。 直到大三,我才第一次参加学校的迎新晚会,之前我拒绝参加任何室内活动,我从进去开始,就浑身不舒服! 我最讨厌听到的一句话就是:“哎呦,太可惜了,好同情你。”我们需要的不是同情,是多一分宽容。既然你看到我是这样子,不要去说那些恶毒的话,不要投来过多的目光—哪怕你假装。但是,他们不可能不奇怪呀,毕竟我们不是正常人。 那些哥哥姐姐现在三十多岁,大多已经结婚成家。他们极少是恋爱结婚的,都是通过家人亲戚牵线搭桥。按政策,他们找的对象可以落克拉玛依户口,可以安排工作,享受医保等等。所以,他们一般找的都是外地人。日子也能过,孩子也有,但平时连话都不说。 克拉玛依有一个专门处理与大火事件有关事务的办公室:“12·8”办公室;周围人对我们这个群体也有一个特别的称呼:“12·8”人。 有一天,我到“12·8”办公室办事,碰到一个阿姨,我上高中以后她就没见过我了,见面后挺兴奋的。她女儿过去和我一个科室,住隔壁病房。我问了一句:“姐姐好不好啊?”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她女婿在外面有了女人,渐渐把老人也不放在眼里,对孩子不冷不热,对妻子极尽侮辱。日子过成这样,她女婿也绝不离婚,因为离婚的话,他将失去一切优待。 我谈过两次恋爱,一次是大学期间,一次是刚参加工作时。两次都是自由恋爱,到头来都是对方家庭反对:我好好养大一个儿子,找谁不行啊?亲戚朋友怎么看呀? 但我还是相信爱情是有的,正常人也难免被拆散,不能因此就说那个男孩子跟你之间没有爱情,或者你跟他之间的爱情是假的。 我们有个音乐老师,她过去多漂亮啊,父母已经收了男方压箱底的喜钱了,结果出了事儿。她连危险期都没过,男方家就跑来退礼。她醒来后就拔管子自杀。后来经历了三次失败的婚姻,第三次找的老公经常打她,警察来了,质问他为什么打人,他说,“这是她该受的,她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你们说,我们这些人能好吗?谁能好?哪一个也好不了。 我不愿意过相亲相来的生活。尽管大家都说,爱情到了婚姻的后半段就变成了亲情,每一对恋人都会经历这样的过程,但我不想跳过那个阶段。我的人生已经够苦难了,难道连一份爱情都不能拥有吗? 偏 见 很多克拉玛依人对我们有一种偏见,包括在单位。 刚上班时,有一次工资里少了300块钱,我跑到劳资科去问。结果出纳说:“哎呦,少不了你的,都是按文件执行,哪敢少你们一分钱?”我站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出了门,我听见她还在那里说,“他们还差那300块钱?” 一次,我赶着出门,打了一辆车,是一个比较近的距离,司机说:“你们‘12·8的就是有钱,出门一步路都不用走。”还转过头来不停地看我。 你心里难受也没用。我不否认我们“12·8”人里面也有一些老鼠坏了一锅汤。我们的治疗费是全额报销的,刚开始管理不是很严,有人跑去开一些比较昂贵的药拿出去卖,慢慢就把“12·8”人的名声弄臭了。 但克拉玛依人对我们的偏见,更多来自一些不明真相的谣传和误解。 实习那年没奖金,有一次我看人家拿奖金挺羡慕的,随口说了一句:“你们又发钱啦,真好。”那个大姐立即顶过来一句:“你们又拿工资又拿补助的你们少啥了?还看上我们这点奖金。” 实际上他们搞错了,我们所有人的工资不是单位负担,是政府负担,是油田管理局负担。油田管理局把我们的工资拨给单位,由单位代发。文件规定工资档次不足补助档次的,差额由管理局支付。如果上不了班,就光拿补助。但是和我一起工作的人不知道啊,他们以为我一边拿工资一边拿补助。 去年这个时候,我有一次在公交车上被赶了下来,一车人都在骂我!他们认为我们拿到了几百万赔款,再来坐公交车就是一种“作”(虚伪,做给人看的意思)。 几百万赔款,可能吗? 起因是一个10岁左右的男孩一直在看我,他妈妈把他的头使劲儿往回扳,两个人动作又大又夸张。车上原本就人多,她硬是横过来挡在孩子面前,嘴里不停嘟囔:“哎呦,看了做噩梦吓死了,啧啧啧啧……”“干啥嘛,把我们娃吓的,好了好了不要看了。” 我实在忍不住,就说:“看就看吧,没必要说这些话。”这句话让她变得歇斯底里:“怎么了,这些话怎么了?”“说你不对吗?大家看看她。” 旁边座位上的男男女女就开始插话:“你看你的脸烧的样子,坐什么公交?要那么多钱‘作什么?”“骂你咋了,你自己脸不知道吗?照镜子去!”“她有的是钱,还要坐公交,就是作。”去年,这个“作”字已经流行了。 越是这种时候,我就越强硬。“我凭什么下车?就因为你们不想看到我这张脸我就得下车吗?”“我不下车!我就想坐到我的站。” 结果,公交车司机不靠站就停车了,后面的车开始按喇叭。车上的人,要么赶着上班,要么赶着上学,全跟我急眼了。我在全车人的骂声中下了车,脚跟还没站稳,车就开走了! 面对攻击,你可以还击。但面对偏见,你无能为力。 我能理解孩子的反应,但不理解他的母亲。这些伤落在我脸上,但它并不是畸形。我在成都和乌鲁木齐也都逛街,有些人看到你,眼神也许会下意识地闪躲,但不至于跳脚骂你。但在克拉玛依却不是这样。 有一次,我推开一家商店门,“哦呦!”一个女孩一边喊,一边把门摔向我。我再推开的时候,她紧紧抱着男朋友的脖子,脚在地下拨拉着喊叫:“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她男朋友指着我的脸说:“看你难看的,还逛街?你买啥衣服呢!” 他没想到我身后也跟着一个男性朋友—那是我仅剩的一个同学。“12·8”大火之后,我们两个班缩成一个班,他成了我的同学。我们不只是同学,还一起经历了生死,他也失去了他的兄弟。他冲上去拽住那男的脖领子,非要打他。你能想象他那时的愤怒,拉都拉不住。 考大学的时候,我们中间大部分人选择留在新疆。我当时想,反正将来铁定要回来待一辈子的,考出去试试吧,结果出去反而较少遇到比较恶劣的情况。你们以为克拉玛依人会更包容我们?不是,他们更愤怒。 怎么办?承受呗,过着呗,怎么说我们都活下来了。命就是命,不关乎美丑。你只能自己跟自己说:你是要漂亮还是活着呀?要活着!那别人怎么看你能受得了不?不能也得能。 遗 忘 这么多年过去,很多东西我会把它忘记。我们“12·8”烧伤患者相互称作“病友”,我不会用心记他们的名字,也很少参与他们的活动,因为每次面对都是一种不断的提醒,我不喜欢这样。在这件事情上,我属于“选择性遗忘”。 每个人有自我包容和缓解的方式。 对克拉玛依的感情,怎么说呢?这里有我的朋友和亲人,我爱的是他们,不是这座城市。这座城市带给我这样一件事儿,这个城市的人又是这样子。 很多死难者家庭后来都离开克拉玛依了,只有我们这些伤残者留在这里,因为我们需要克拉玛依的医保和各方面的优待政策。父亲退休后也回乌鲁木齐了,他不愿意在这里待。我不可能走,我要回父亲的原单位工作。 你看我现在跟你们交流无障碍,但我面对自己还是有问题的。越长大,对这个事情的愤怒越重:“干嘛是我呀!”或者会想:“难道就不能晚点儿发生?起码医疗条件好一些,我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惨!” 我在父母面前尽量表现得很开心,但偶尔还是会有控制不住的时候,所以父亲对我一直不太放心。每次到乌鲁木齐看他,都要被他批好几个小时。我还有个妹妹,是个漂亮姑娘,今年刚考上大学。我俩性格不同,她比较内敛,长大后她照顾我更多,就像我现在所有的朋友一样。 经历过两次恋爱之后,我现在又成了单身公害。朋友们经常打电话过来:“你又两天没打电话,你活着吗你?”我说:“活着呀!” 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每年我会过两个生日,一次是我真实的生日,一次是12月8日。通常12月8日会过得更好一点,这个日子好像比我出生的日期还重要,蜡烛是跟着1994年走的,12支、13支、14支……去年是19支。前几天有朋友说,新开了一家KTV,她给我定了最大的包厢—因为今年我20了嘛。 但是,你问我这件事会过去吗?这些疤痕会随时间淡去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们的疤不在脸上,在心里面。 那件事儿,是需要一辈子去承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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