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世界军事形势：对抗加剧 危机可控

    孟祥青++马锋

    2016年世界军事形势错综复杂。大国军事战略深入调整，新兴领域的争夺日趋激烈。新一轮全球范围的民粹主义抬头，“黑天鹅事件”频发。大国博弈与地缘政治冲突此伏彼起，局部动荡加剧。呈现出危机总体可控，风险明显上升的新特征。

    DOI： 10.19422/j.cnki.ddsj.2017.01.004

    大国之间的博弈与地缘政治冲突更趋激烈，局部热点不断升温

    一、俄美围绕叙利亚问题激烈斗争，俄在中东影响力扩大

    乌克兰危机爆发已三年有余，叙利亚内战持续了五年多。这两场危机兼具国家内部冲突、冷战遗留因素、非传统安全挑战、大国地缘战略争夺等多重政治背景，由此从欧洲到中东形成了一条国际安全的动荡线、地缘政治的断裂带。局部的冷战对峙大有卷土重来之势，对军事形势与地区格局产生了复杂而深远的影响。俄美都直接介入乌克兰和叙利亚问题，并以此为平台进行着激烈博弈。2015年9月到2016年3月，俄罗斯军事打击叙利亚“伊斯兰国”，展开了俄近年来最大的一场军事行动。但极端组织未被消灭，同时引起美国的极大警觉和担心，围绕叙利亚问题的俄美交锋不断升级。9月10日，俄美就叙冲突各方实施新的停火协议达成一致。但停火期满后，阿勒颇战火重燃，叙政府发动猛烈进攻，而俄美就如何缓和局势激烈争吵，严重对立，在叙问题上的矛盾加剧。10月8日，联合国安理会就叙问题召开紧急会议，先后就法国、西班牙起草的决议草案和俄罗斯起草的决议草案投票表决，由于俄与美英法四个常任理事国互相行使否决权都未获通过。此后，双方在国际多边场合和战场上都加强了较量，使叙局势更加错综复杂，僵局难解。2016年的俄美较量，俄罗斯颇有斩获，一是亲俄的巴沙尔政权得以巩固，二是俄与叙这个传统盟友的关系更加牢固；三是扩大了俄在叙的军事存在（完善并扩充了海空军基地）；四是俄在中东的影响力明显上升；五是呈现出俄攻美守的战略态势。

    二、俄土关系回暖，中东力量格局发生有利于俄的新变化

    2016年7月，土耳其发生未遂政变，土视美国为幕后黑手，土美关系趋冷。这为俄土关系改善提供了契机。此后双方首脑多次会晤。两国政府在能源、经贸等领域签署多项协议，特别是在叙利亚问题上由对抗转为合作。12月20日，俄土伊三国外长举行会晤并发表共同声明，重申叙利亚主权、领土完整应得到尊重，叙利亚问题不能靠军事手段解决，必须用政治外交方式调解。三国拟帮叙利亚冲突双方制订谈判协议并提供担保。俄外长强调，俄土伊三国合作是调解叙利亚问题的最有效模式。三国在叙问题上新的合作被国际舆论看作是美国被边缘化的又一例证。

    近两年，俄通过军事干预、外交斡旋、经贸合作等多种手段，事实上形成了俄、伊朗、伊拉克、叙利亚等“四国联盟”，由此开始将叙利亚问题纳入俄罗斯轨道。土耳其的加入，无疑给俄增加了新的筹码，标志着普京开始掌握叙利亚问题的主动权。冷战结束后，美国通过伊拉克战争、中东颜色革命、利比亚战争等一系列军事、政治手段，打破了中东反美阵营。而2016年俄在叙利亚问题上的强力反击，使中东力量格局第一次出现了有利于俄的新变化。

    三、美国强力推动“亚太再平衡战略”，中美冲突的风险明显上升

    2016年，美国继续把先进的武器装备部署在亚太特别是靠近中国的西太平洋地区。美国曾提出的将60%的海空军力量转移到亚太的计划正加紧推进，目前已接近完成。特别在南海问题上，美国多次派军机军舰进入中国西南沙岛礁附近海域抵近侦察和公开挑衅，甚至擅闯中国西沙岛礁12海里，严重侵犯中国领土主权，对中国构成重大威胁。同时，美国继续加强与盟国和伙伴国关系，通过盟友体系向中国施压。11月7日，美国与日本举行了日新安保法成立以来第一次公开的联合军演，这是安倍自2015年9月强势通过新安保法之后，美日第一次合作演练“重要影响事态”的军事演习。7月8日，美国宣布在韩国部署“萨德反导系统”。与此同时，美国继续深化与越南合作。5月，奥巴马访问越南，宣布解禁对越武器禁运。上述举措都有明显针对中国的一面。美国深度介入南海争端，并威胁做好“今夜就同中国开战”的准备，使中美海权之争浮上台面，两国发生军事危机甚至冲突的风险明显上升。

    主要国家继续加大军事战略调整力度，为打赢信息化战争重塑力量体系结构

    一、出台新安全政策，更加重视应对传统安全威胁

    2015年12月31日，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了新版《2020年前俄罗斯国家安全战略》，对俄内政外交军事方针做出六年一次的重大调整。新版战略是2009年出台的战略的升级版，是俄安全战略筹划的基础性文件。文件明确了俄国家利益、国家战略优先方向、内外政策领域的目标、任务及措施。新版《战略》认为，俄与主要战略对手——美国的全方位对立与对抗关系进一步升级；全球与地区安全形势恶化；北约一系列举措加剧了俄军事安全威胁；美西方国家解构俄传统势力范围的政策严重损害了俄国家利益；俄经济安全面临严峻挑战与威胁等等。基于此，俄首次将美国及其盟友称为俄“政治对手”，并将北约东扩视为俄最主要的国家安全威胁，把巩固和加强国防列为国家战略的最优先方向，强调军事在国家安全中的主导地位，以及捍卫本国传统势力范围，注重运用多种手段保障国家安全。

    2016年3月29日，日本新安保法正式实施。历届政府基于《和平宪法》第九条不允许行使的集体自卫权得到解禁，自卫队海外活动扩大到全球范围，战后日本的安保政策发生重大转变。日本的一系列军事化举动，意味着日本将被紧紧绑在美国战车上，更多更直接地卷入地区纠纷和冲突，不仅会恶化日本自身的安全环境，也势必引发周边邻国更多的担忧，从而助推东亚地区的军备竞赛，增加了爆发地区冲突的危险性。

    二、加快装备改造升级和新武器研制步伐，创新发展作战理论

    2016年，分布式无人机集群等颠覆性技术已成为各国研发重点。5月17日，美空军发布《2016—2036年小型无人机系统飞行规划》，明确要重点发展小型无人机平台、提高人机编队协同作战能力。美国防部长卡特强调，要推行分布式低成本无人机“蜂群战法”。3月4日，美空军签署了“小精灵”项目，旨在解决无人机机群的空中部署、回收、载荷集成、精确战位保持、数控导航等实战问题。美海军研究局完成了“丛林狼”无人机集群技术突防“宙斯盾”系统的演示验证。同时美还开启新潜艇建造战略，着手建造装备有22个导弹发射管的“哥伦比亚级”新型弹道导弹核潜艇，通过具有强大毁伤能力的水下武器保持军事优势。

    俄军着眼提升危机应对、双重遏制、联合作战、综合保障、国际影响力等五种能力，通过采取优化组织结构和兵力部署、加快新型武器列装、增加训练强度、加强战场设施建设、拓展海外军事存在等措施，推进部队向精干、高效、机动全面发展。9月7日，俄国防部投入改进六艘基洛级柴电动力攻击潜艇用于反潜、反舰作战。俄战略火箭军部队计划于2020年前装备“巴尔古津”铁路机动洲际弹道导弹以应对美在欧洲部署的“宙斯盾”等导弹防御系统。

    印度强化水下战略威慑能力。2月，印度完成首艘国产战略核潜艇“歼敌者”海试，未来将重点打造“三位一体”战略核力量。

    为提高自卫队海上作战能力，日本列装了第七艘“苍龙级”柴电攻击潜艇“仁龙”号，到2020年底日本将拥有11艘“苍龙级”潜艇，届时日本自卫队水下作战能力将得到大幅提升。

    此外，2016年对于世界军事科技发展来说可谓是井喷的一年，不仅大量新型武器型号开始交付服役，一批对未来战争有着决定性影响的武器型号也进入到实质性研发阶段。在各国曝光的众多先进作战武器中，美国B21轰炸机（第二代隐身战略轰炸机，并集轰炸、侦察、电子于一体），俄罗斯23000型“风暴”级航母（下一代核动力航母）、T14“阿玛塔”主战坦克等，引领着未来军事科技发展的新潮流。

    三、深化规模结构改革，完善军队力量编成

    2016年，备受世界关注的中国军事改革全面启动。1月1日，中央军委发布《关于深化国防和军队改革的意见》，明确了“军委管总、战区主战、军种主建”的原则，成立陆军领导机构、火箭军、战略支援部队，把军委机关由四总部改为一厅、六部、三个委员会、五个直属机构共15个职能部门，把七大军区调整划设为东部、南部、西部、北部、中部五大战区。完成海军、空军、火箭军、武警部队机关整编工作，实现了军队组织架构的一次历史性大变革。按照计划，2020年前要在领导管理体制、联合作战指挥体制改革上取得突破性进展，在优化规模结构、完善政策制度、推动军民融合发展等方面的改革上取得重要成果，努力构建能够打赢信息化战争、有效履行使命任务的中国特色军事力量体系，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军事制度。

    大国围绕新型领域的竞争进一步加剧，提升防范与战略打击能力成为普遍选择

    据统计，2013年以来，网络威胁已连续四年名列全球威胁榜首，并向规模化、综合化、智能化方向发展。2015年12月，美国发布《网络威慑战略》，明确了有关政策。2016年4月，美国防部长卡特表示，鉴于网络空间作战的重要性，计划将网络空间司令部升格为完全的作战司令部，到2019年建立133支网络战部队，并推动构建“军事互联网复合体”。美正加紧提升空间作战控制流程、空间威慑和作战能力，逐步实现网络作战与联合作战的融合。目前，美军已进入网络空间作战的实质阶段，“国家网络靶场”已投入使用，并为陆军人员提供真实战场环境。Memex军用网络搜索技术可捕捉隐藏网站，绘制因特网全景地图。空战式网络武器可被隐形作战飞机搭载，侵入敌方防空网，对敌防空体系实施网络攻击。

    据美国“嗡嗡喂”（buzzfeed）网站报道，2016年11月，俄罗斯招募黑客成立“网络军”，其规模与美国相当。

    2016年10月，英国国家网络安全中心正式启动[1]。7月，北约在华沙峰会上宣布：“将网络空间作为军事作战域”[2]，号召提高应对网络攻击的防御水平。4月和11月澳大利亚与英、德两国分别制定了新的网络安全战略。[3]据统计，目前，全球已近50个国家建立了网络战部队。为保障网络与信息安全，中国于11月出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

    2016年，有关国家不断加快发展太空力量和手段，太空武器化已初显端倪。截至2016年1月，全球共1381颗在轨卫星，其中美国568，中国177，俄罗斯133。[4]由于有限的轨道资源、无线电频率资源以及碎片等问题，太空空间拥挤，竞争加剧。7月，美空军航天司令部发布《建设太空任务部队，训练明天的太空战士》白皮书，首次提出组建“太空任务部队”，拟将其发展成为美军新一代太空技术和武器的重要载体，以应对主要对手的太空挑战。随着俄、日、印反太空能力的提升，美国不断加快太空军事化步伐，大国间的太空军备竞赛恐难以避免。

    国际社会的反恐合作取得成效，

    但恐怖活动仍呈蔓延趋势

    通过国际社会的强力打击，“伊斯兰国”等恐怖组织遭受重创。截至2016年6月底，“伊斯兰国”在伊拉克丧失了约47%的地盘，叙利亚约20%的地盘，而且均为重点城市、交通枢纽等战略要地。恐怖组织头目连遭击毙，已有100多名高级指挥人员被处决，其作战人员数量锐减。但是，国际社会面临的恐怖威胁并未消除，一些地区的恐怖活动有增无减。2016年，包括“伊斯兰国”在内的各种恐怖组织改变策略，由正面战转向游击战，分散化、小批次实施反扑，在中东发动了更多恐袭，并加大向欧洲、西亚、北非、东南亚等地区渗透。美国、德国、法国、马来西亚、菲律宾、缅甸、孟加拉、土耳其等多地恐袭事件连发。据美防恐检测网站“网络中心”（IntelCenter）统计，从2016年6月8日开始，每84小时就会发生与“伊斯兰国”有关的袭击，造成百人以上伤亡的案件频频发生。特别是网络也成为恐怖活动新战场。基于网络的扩散性、隐匿性和灵活性，“伊斯兰国”借助社交网站广招“粉丝”诱导公众舆论，依附网络支付平台实现石油走私、敲诈勒索等筹集资金，通过网络视频在青年群体中煽动恐怖袭击，利用网络媒体传播技术、招募成员。“伊斯兰国”还发布了12期原创电子刊物《达比克》。网络恐怖不仅引来了诸多极端组织的效仿者，也促成全球分支机构的建立，给更多的国家造成恐怖威胁。

    此外，2016年，恐怖分子向欧美回流，采取汽车暴恐等手段发动袭击。这类手段比较隐蔽，而且难以监测。5月，大批“伊斯兰国”武装人员在土、叙边界以及法国等地发动数轮疯狂自杀式爆炸袭击。部分恐怖分子借助难民混入欧洲，发动更为分散化、小型化、本土化袭击，形式更加隐蔽，监测难度更大。12月19日，在德国柏林发生的圣诞市场汽车袭击事件就是最新的案例。

    中国周边地区局部紧张，

    一些热点引发危机的风险加大

    一、朝核危机升温，有关各方的半岛政策面临考验

    2016年1月和9月，朝鲜不顾国际社会的强烈反对，进行了第四和第五次核试验，并多次进行导弹试射，打破了沉寂两年的平静，使朝核问题再度凸显。一年之内连续两次核试，既表明了朝鲜发展核武的决心，也标志着围绕朝核问题新一轮外交努力遭遇重大挫折。紧接着，联合国通过了两份对朝制裁决议，美韩举行大规模联合军演，对朝施以更大的军事政治外交和经济压力，半岛的局势再度紧张。7月8日，美韩宣布在韩国部署“萨德反导系统”，对已经升温的半岛局势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在这一背景下，朴槿惠政府实施的“朝鲜半岛信任进程”遭遇严重挫折，美对朝鲜的“战略忍耐”政策面临重大挑战，中国主张通过恢复六方会谈解决朝核问题的希望变得更加渺茫。朝核问题何去何从，关系到地区稳定、世界和平，也关系到大国的切身利益。

    二、南海局势先紧后缓，大国打着“航行自由”旗号介入南海争端或成常态

    2016年，南海局势一波三折。上半年，阿基诺三世继续推动南海仲裁，美国高调介入南海争端，日本从中配合并支持菲与中国对抗，美菲日一唱一和，搅动南海波涛浪卷。美国在南海政策发生重大变化，由间接介入到直接介入，由明里或暗里支持一些声索国与中国对抗到直接向中国施压，由宣称“不选边站”到公开“选边站”，使南海主权之争演变成中美之间的海权之争，南海形势更加复杂和严峻。7月12日，海牙临时仲裁庭对菲提出的所谓“南海仲裁案”的最终裁决，把这一紧张局势推向了高点。中国政府坚持“不接受、不参与、不承认、不执行”的政策，赢得了国际社会的广泛理解和支持，使这一裁决事实上变成了一张废纸。

    6月30日，菲律宾新总统杜特尔特正式上任，对菲内外政策进行了重大调整。中国政府抓住机会改善与菲关系，10月杜特尔特成功访华。中菲关系的全面恢复和改善使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关键一环发生断裂，南海形势得到缓解，有利于两国人民，有利于地区和平与稳定，也有利于双边谈判解决争端。同月，马来西亚总理纳吉布访华，中马签署十多项合作文件。加上7月25日东盟各国外长在老挝发表声明，表示重回《南海各方行动宣言》，以及9月份越南总理阮春福访华，中越合作加强，中国与东盟关系得到全面改善，谋和平、求合作、促发展成为地区主流。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美等一些西方国家违背地区国家的意志，在南海出现缓和的背景下仍然加大介入力度。以所谓“航行自由”为名频繁派军机军舰巡航，甚至进入中国岛礁附近进行抵近侦察和挑衅；竭力拉拢日澳印等国插手南海争端，并多次举行联合军演。可以预见，美国等一些国家对南海介入及干预将成为常态。

    三、台独危险升高，国际反华势力借台湾问题牵制中国的力度加大

    2016年1月台湾岛内大选，民进党蔡英文顺利当选。“5·20就职典礼”讲话中她没有承认“九二共识”，10月4日接受美国《华盛顿邮报》采访时公开拒绝了“九二共识”，并把台湾称为“独立主权国家”。这份没有完成的答卷，在蔡英文这里已经很难完成。美国新当选总统特朗普与蔡通电话，后特朗普在推特发文对一中原则表示质疑，释放了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可以预测，未来两岸关系将充满变数。

    总体上看，2016年，世界军事形势复杂多变。2017年，欧洲是大选年，不排除继续出现“黑天鹅”事件，如果极右翼势力上台，一体化将遭遇重创，欧洲乱局在所难免。特朗普的亚太政策引人关注，美中、美日、美俄关系都面临新的调整和变化。如果美新政府挑起中美贸易大战，突破“一中”底线，在涉及中国主权、安全等核心利益问题上挑起事端，必将给中美两国关系造成严重损害，给地区和平稳定与发展带来巨大挑战。2017年将可能是更加动荡的一年。

    （第一作者系国防大学战略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导；第二作者单位：国防大学战略研究所）

    （责任编辑：徐海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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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英国国家网络安全中心本月启动”http：//paper.cnii.com.cn/dnis/index.jsp.

    [2]“2016年北约华沙峰会将网络空间认定为作战域”https：//www.easyaq.com/newsdetail/id/1281766492.shtml.

    [3]“网络安全新战略”http：//intl.ce.cn/specials/zxgjzh/201605/06/t20160506_11279400.shtml.

    [4] USC Satellite Database， http：//www.ucsusa.org/uuclear-weapons/space-weap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