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方言“老”字语用功能探析
孔祥馥
摘要:文章分析总结了“老”字在汉语共同语、方言以及西宁话中的研究现状,探究了“老”字在汉语共同语和西宁方言中的意义。并从语体色彩、语法作用、语义特征等方面重点阐述了西宁方言“老”字的语用功能。
关键词:西宁方言;“老”字;语用
“老”字在普通话和很多方言中都属于基本词汇,使用频率高、适用范围广,组合能力强。但是在不同的语言中“老”字的语法特点和语法意义有着一定的区别,这需要我们在不同的语言中通过相应的语境对其加以研究,进行区别。
一、“老”字研究综述
关于“老”字的研究开始于20世纪80年代,虽然对“老”字研究有一定的研究深度,但研究的成果不是很多。对“老”字的研究具体表现如下:
首先是从语言角度对“老”字进行研究,包括对普通话和方言的“老”字的研究。如《浅析李贺诗中的“老”字》(王茜,2008),《中西方“老”字的不同含义》(刘艳秋,2005),《“老”字的意义及其维译》(伊力哈尔·买买提明,米娜瓦尔·买提那斯尔,2010),《上海话里的“老”字》(阳桀,2010)等等。
其次是从内容上对“老”的研究,包括“老”字程度副词用法,“老”字语体特征,“老”字语义特征,“老”字语法化问题,即程度副词“老”字的语源问题,“老”字作称谓语的用法,“老”字的社会学意义等方面的研究。如《东北方言程度副词“老”的新研究》(宋咏雪,2014),《程度副词“很”与“老(东北方言)”的语法语义差异》(毛玉梅,2014),《“老”语义探微》(马惠玲,2002),《时间副词“老”的语法化过程考察》(杨睿,2006),《浅析<型世言>中“老”作称谓语的用法》(朱聪,2013), 《“老”字的称谓化作用》(阎德早,1992),《“老”字称呼引出的话题》(刘松桃,1999),《老字号:要把“老”字用出分量》(唐纲,赵丽娟,2012),《汉语称呼语中“老”字的权势与等同关系探析》(马培培,2011)等。
第三是从形式上对“老”字的研究,包括词典、著作和论文等形式的研究。如《现代汉语虚词》(华南师范学院中文系,1981),《现代汉语方言大辞典》(李荣,2002)。陆俭明、马真、吕叔湘等学者曾在自己的著作中把“老”与“很”进行比较,认为“老”作为程度副词与现代汉语的“很”作用相同,但在某种程度上没有“很”字自由。
语言学家对于西宁方言的研究更多立足于语音和语法的研究,很少立足于某个具体的词的研究,所以西宁方言中对“老”字的研究目前尚无成果。
二、汉语共同语“老”字意义解析
“老”字产生时代久远,古人认为须发是父母所赐,所以年龄越大的人须发越长,不会随意剃剪须发。甲骨文时“老”字是由上部一只眼睛和下部一个驼背的人手拄拐杖会意构成,金文、篆文时“老”字的字形像一个长发的人拄着拐杖,眼睛的形体已经模糊,隶书、现行汉字其字形人形、发形都已不存在,但不管怎样“老”字是一个会意字,是两个部件合成的一个意义。“老”字的造字本义就是指年长发长,靠拐杖走路的老人,是年老、衰老的意思,跟“幼”或“少”相对。如“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宋·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旧》)中的“老”就是此义。古典文献中有很多关于“老”字的字义解释:如“七十以上曰老。”(《礼记·曲礼》),“有父母耆老而无昆弟者以告。”(注:“六十曰耆,七十曰老。”《国语·吴语》),“使帅一二耆老而绥焉。”(《公羊传·宣公十二年》),“老冉冉其将至兮。”(《楚辞·离骚》),“六十以上为老男,五十以上为老女。”(《管子·海王》),“七十曰老。”(《说文解字》)等解释,这些例句中的“老”字在基本词义“年老”的基础上又有了“五十至七十岁的高龄”的引申义。在古汉语应用中除了“五十至七十岁的高龄”的引申义, “老”字产生了多个引申义:第一,“赡养”义,作动词。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齊桓晋文之事》);第二,“告老”义,也是动词。如“于是祁奚老矣,闻之,乘阳而见宣子。”(《左传·襄公二十一年》);第三,“衰竭”义。如“楚师老矣。”(《左传·僖公二十八年》);第四,“老练,富有经验”义。如“枚乘文章老。”(杜甫《奉汉中王手札》);第五,“古时对公卿大夫及大夫的家臣的尊称。”如“天子之老,请帅王赋。”(《左传·昭公十三年》);还有“老子及其哲学的省称”等引申义。另外,“老,考也。”(《说文解字》),古汉语中“老”“考”二字同源同义,如“富贵寿考。”(《新唐书·郭子仪传》)。现代汉语“老”字字义传承了古汉语意义的基础上又应用了“长得过了适口的时期”“烹调时间过长”“很久”“经常”“很”“排行在末了的”等意义。如“豆角太老了。”“鸡蛋煮老了。”“老没吃它了。”“他老提前到办公室。”“老小”等。另外“老”字还用于前缀,没有实在的意义,只起到一定的语法意义,如“老虎”“老婆”“老鼠”等等,当然,有时我们还要在特定的语境中区分“老”字作为词根和词缀的不同用法。如“老王—小王”“老王—老李”两组词中“老”字分别作词根和词缀。“老”在汉语共同语中分别有动词、形容词、副词等功用。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第一个“老”为动词 ,“老生”的“老”为形容词,“老没见你”的“老”为副词等。
三、“老”字在西宁方言中的具体应用
“老”字在很多方言都有使用,2002年李荣主编的《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收录了全国41个方言,其中有17个方言提到了“老”字作为副词的用法,各方言“老”字用法不尽相同。西宁方言“老”(读作[lau44])字适用范围广、使用比率高,有着其特定的语法特点和语法意义。
(一)西宁方言“老”字的语体色彩
语体包括口语语体和书面语语体两种,其中口语语体显得通俗易懂,书面语语体显得庄重典雅。我们认为“老”字在西宁方言的使用和汉语共同语以及其他使用“老”字的方言一样,体现了口语语体的色彩,也就是说,西宁方言的“老”字多用于日常生活的交谈,生动活泼、通俗易懂,具有广泛性,生动性和随意性。
(二)西宁方言“老”字的语法作用
我们从以下几个方面说明西宁方言“老”字的语法作用:
第一,“老”字的构词功能、词性及句法成分。西宁方言的“老”既可以作词根,又可以作词缀。例如“老兵、老病、老喝酒”中“老”都有实在意义,有时间长的意思。另外“老”在姓、名和某些称谓前,兄弟姐妹排行次序前,在动物前都能使用,如“老弟、老杨”“老二、老大”“老鼠、老虎”等,以及一些不太明确的构词用法,如“老家”一词中的“老”就没有实在的意义,是词缀,只起到构词作用。
另外,按照 “老”字在西宁方言中充当句法成分的能力,我们认为西宁方言的“老”字常用作形容词和副词。形容词时“老”是一个多义词,所以也有多个反义词。例如“老豆腐”的“老”与“嫩”相对,“老生”的“老”与“新”相对,“老年”的“老”和“少”相对。形容词“老”一般在句子中充当定语、谓语等成分。例如“这个是老豆腐。”这句话中“老”是“豆腐”一词的定语。“这个肉老啊。”这句话中“老”是谓语。副词“老”一般作状语。如“老迟到着。”这句话中“老”单用,用在“迟到”这个动词前是状语。“老”也可以和其它词组合在一起使用,比如“老早就走了。”“老远就看见你吸烟着。”两句话中“老”分别与“早”“远”组合在一起构成偏正结构,用在动词前充当状语成分。西宁方言中“老”也可以和其它词组合作补语,比如“你来得老是时候啊。”“老是时候”在这句话中是“来”这个动词的补语,表示恰到好处的意思。
第二,西宁方言“老”字的句法分析。西宁方言中的“老”字在句子中有丰富的用法,它与不同的词构成一定的结构在句子中充当不同的句法成分,发挥着不同的作用。有“老”+亲属称谓结构,如“老阿达、老阿妈”,表示亲切感情;“老”+数字序号的结构,如“老大、老二、老小”,表示排行;“老”+姓氏的结构,如“老张、老李”,表示亲近关系;“老”+动词+着的结构,如“老喝着”; “老”+能愿动词+动宾短语结构,如“老爱开玩笑、老喜欢喝茶”;“老”+形容词+着的结构,如“老累着、老忙着”,表示动作的持续性;“老”+名词、“老着”+名词的结构,如“老财迷、老脸 、老着脸”; “老”+“这么着”的结构,如“老这么着不行”,这句话也可以用作“老这么不行”。还有“老”+“有/没”词语组合的句子,如“老玩有意思。”“老吃没味道。”另外 “老”有连动用法,如“老喝对身体不好。” 表达了对某件事的否定意思。
第三,西宁方言“老”字的特殊用法。“老”字的特殊用法主要有四种:“AA”式重叠法;“老AB老AB”的重叠方式;“一”+“老”构成“一老”的用法;还有“老”+“是”构成“老是”的用法。
例如“他老老不带钥匙啊。”这句中的“老老”就是单音节重叠用法,第一个“老”读作[lau213],第二个“老”读作[lau44],“老老”作副词,在句子中修饰、限定“不带”一词,作状语成分。这个句子的“老老”也可以用“一老”([lau44])和“老是”([lau44])来代替,我们发现代替以后不论词性、语义、句法功能这两个词都和被代替的词“老老”一样。另外还有“老AB老AB”的重叠方式,如“老生气老生气,没意思。”这种重叠起到了一定的强调作用。
(三)西宁方言“老”字的语义特征
第一,“老”字用在亲属称谓前,表达了亲切、喜爱的感情色彩。
例如“老阿爷”“老阿奶”是晚辈在和自己的长辈撒娇时常用的词,此时的爷爷、奶奶只会有亲切、喜爱之情,这种称呼反而拉近了祖孙两代人的情感,带有一定的轻松的开玩笑的气氛。
另外在排行中的“老三”习惯前加“尕”字表示一定的亲近感,但是有时又在“老阿爷”“老阿奶”之前加上“尕”变成“尕老阿爷”“尕老阿奶”则有了不尊重老人的意味,带有贬义色彩。
第二,表示了时间持续的语法意义。这种情况在西宁方言“老”的使用中占绝大多数。
例如不管是“老吃、老喝、老想、老哭”之類的词,还是“老迟到着。”“老喝酒着。”“老跳广场舞去着。”“老笑着。”之类的句子,这些“老”都表示动作、行为在一段较长时间内持续不断发生或时常重复出现,有“经常”“时常”的意思。
第三,表示了程度加深、强调的语法意义。
例如“老累着。”这句话不仅表示了某个时间段累这个动作的持续,也相应地加强了累的程度;另外“老老”“一老”“老是”等特殊的用法也体现了一定程度的加深,如“老老瞌睡着。”“一老瞌睡着。“老是瞌睡着。”等句子表达了在瞌睡时间持续的基础上又加深了瞌睡的程度,起到了一定的强调作用。
总之,作为西宁方言词汇的一个成分,“老”在西宁方言的使用人群进行交流和交际的过程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老”字丰富的语法特征和特殊的语法意义,以及与普通话“老”字一致的语法作用,都将促进西宁方言“老”字在语言运用过程中发挥一定程度的作用,通过探究西宁方言“老”字的语用功能,让我们了解到该词在西宁方言中稳固的、重要的交流交际作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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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青海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