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千金”沉香与雕刻艺术

    近年来，随着香文化的回归和收藏品市场的繁荣，沉潜于传统几近销声匿迹的沉香，开始浮出水面，受到了追捧和喜爱。今年7月，北京潘家园第四届沉香展在潘家园旧货市场开展，展会的规模不算大，但勾人心魄、引人驻足，因为沉香那神秘、浓郁、古老的香气，氤氲空中，让充满历史气息的潘家园霎时变得更加直观可感了。于是，我们采访了沉香展的独立策展人韩娟，以期掀起沉香及沉香木雕神秘面纱的一角。

    “百香之首”是沉香

    作为中药材的沉香，对很多老百姓来说，并不陌生。沉香是中药之瑰宝，以降气温中、暖肾纳气之功效被收入传统中药典，可与多种中药材配伍，曾产生过160多种中成药。

    香气飘逸、古朴天然的沉香木雕不仅给人视觉上的享受，还给人嗅觉上的享受。

    沉香在我国有土沉香、沉水香、伽南香、奇南香、降真香、海南沉香、莞香、惠安香等别称，来自瑞香科植物含树脂的心材，产于热带及亚热带地区，在我国广东、海南岛、广西玉林等地区和印度、印尼、新加坡、泰国、越南、柬埔寨、马来西亚、缅甸、伊朗等国均有出产。

    在韩娟的印象中，也一直认为沉香只不过是一味珍稀名贵中药材。直到她偶尔接触到沉香，即被那沁人心脾的香气打动，才知道沉香还是种香料，且自古以来被列为众香之首、众香之王，有“香木中的钻石”之誉。时至今日，沉香所拥有的独特香味，仍无法人工复制合成。

    中国的用香历史悠久，一缕香氛从春秋战国飘出，穿越秦汉，完备于隋唐五代，鼎盛于宋元明清。沉香的一缕香味更是早已融入国人千百年来的吐纳之中，历史上，无论是皇宫，还是公卿巨族、富豪雅士，莫不对沉香青睐有加，沉香的气质与东方人沉静内敛的品质相吻合，因此也被视作儒雅、精致、品位生活的象征，人们最早用沉香供天祭祖，佩带驱秽避邪，而后改为隔火熏香，陶冶性情，创造了丰富多彩的沉香文化，赋予了沉香神秘脱俗的内涵和美感。

    韩娟的店里琳琅满目地摆满佛像、佛珠、香道用具和线香、盘香、塔香等多种制式用品。她介绍说，古人以“沉檀龙麝”四香为佳，居首位的沉香因其神奇珍贵，在宗教上的地位也极高，其气味是唯一被佛教、道教、基督教、天主教、伊斯兰教等世界五大宗教共同认可的可通“三界”之灵气。

    等她沏好茶，焚好香，茗香无尘的意境便脱然而出，店外的喧嚣之声潮水般退去。沉香，经历过岁月的沉淀，有着让浮躁沉潜下来的神奇魅力。

    焚香，代表的是一份传统文化中的精致典雅。虽然近代香文化日趋式微、几近断代，但仍有一些人试着找回这种传统文化，韩娟就是其中之一。8年前，韩娟开始接触香文化，随着时光流逝，她越了解越迷恋，对沉香更是情有独钟。最初她只是想体验下已悄然远去的生活方式，可很快就被它的博大精深折服。2014年，她决定由爱好转入专业，放弃木材生意，在十里河开了“吉香阁”这个专门经营沉香产品的店。

    一些亲朋好友替她担心沉香的市场太小众，韩娟却很乐观，她说：“香文化其实是与食文化、酒文化、茶文化并存的中华民族四大传统文化之一，其他文化都风生水起了，香文化没道理不回归。”

    沉香文化之所以能再次回到社会上，根本原因还是时代的发展，人们经济水平提高后，在精神层面有了更深入的需求。韩娟认为，经营沉香，先要抱着一种经营传统文化的心态去做。所以，虽非行业里的“腕”，韩娟却每年坚持携手潘家园旧货市场举办沉香展，既传播沉香文化，为业界提供学习切磋的平台，也无形中培育了市场，使得她的店成了京城知名香文化传播及经营实体。

    采访期间，不时有客人因为好奇而走进店中，韩娟接待客人不像是推销，而像是讲解，她更愿意客人把这当作一个小小的沉香文化展览厅，兴之所至，还现场进行香道演示。她觉得，自己是在传播传统文化，经营只是借助沉香，让传统的生活方式再次回到我们的身边。

    一寸沉香一寸金

    好的沉香价值不菲，宋代便有了“一两沉香一两金”的身价。经营过红木生意的韩娟笑着说：“红木论吨卖，黄花梨论斤卖，沉香论克卖，这话真一点没错。”

    沉香中的顶级品种市场价每公斤高达数百万元并非罕事，“倒架”二级品每公斤也要二三十万元。2011年的中国嘉德秋拍的雅玩专场中，一盒清代的沉香木（净重约1265克），以713万元成交，每克单价为1671元。之所以珍稀，在于沉香生成很艰难，可谓集结了千百年天地之灵气，其形成过程更是充满了不为人意志所控制的机缘巧合。

    沉香跟檀香不同，它不是一种木材。沉香木本身并无特殊香味，只有当树受到人为伤害、自然伤害、自身的真菌感染、虫蚁噬咬等伤害时，树体开始分泌油脂以修复创口而形成油结状物质，久则结香，干燥后即为沉香。时间也是沉香的“母亲”，天然沉香树结香要经历漫长的生长期，一般需要几十年，好的甚至要上百年、上千年。

    沉香的分类，一直没有统一、明确的标准。按照沉香结成情况的不同，药用沉香一般分为六类：“土沉”“水沉”“倒架”“蚁沉”“活沉”“白木”等，约定成俗，沉香行业基本沿用了这种分类方法。

    “倒架”，指结成香的树木倒在地上，经长时期的风吹雨淋，树干朽烂留下结香；“水沉”，指结成香的树木被埋进沼泽，经生物分解及相关化学作用，若干年后再被打捞发现；“土沉”，跟“水沉”相似，区别是树木埋在了土里；“蚁沉”，把结好香的树木砍伐后，由白蚁蛀食木材，留下沉香；“活沉”，砍伐后直接从树上采摘沉香；“白木”，指树龄十年以下，稍具香气的沉香。不同类型沉香的香味各有不同，一般来说，“倒架”清醇，“水沉”温醇，“土沉”味厚醇，“蚁沉”清扬，“活沉”高亢，“白木”则味清香。

    “倒架”“土沉”“水沉”这三类又被称为“熟香”，都指已结香的沉香树因枯死、脱落或倒伏于自然界中，不含油脂的木质腐烂，而含油脂的部分与木质纤维凝聚形成的沉香。由于经过自然的造化，“熟香”的品质普遍较高；而“蚁沉”“活沉”“白木”这三类，因树活着就取香，因此也被统称为“生香”。

    沉香均以色黑质重，树脂显著，入水下沉者为佳。目前市场上普遍认为，最好的沉香是奇楠香（也叫棋楠香）。韩娟介绍说，广义上的奇楠香是最上品沉香的代名词，指那些油脂含量高于普通沉香，香味具有丰富、甘甜、浓郁等特性，不点燃也能发出清凉香甜的最高等级的沉香，奇楠熏烧时头香、本香和尾香会有较为明显的变化；狭义上的奇楠则更具独特性，如，舌尖上有麻辣味道，香味上扩散力很强等。

    由于人类的过度砍伐，天然野生沉香面临资源枯竭。如，海南沉香1987年被列为国家珍稀濒危三级保护植物，到1999年又被列为国家二级重要保护野生植物，世界粮农组织也已将其列入世界濒危植物。目前市场上日用、药用的沉香多为人工种植沉香树结香的。沉香种植6至7年后，胸径15厘米时即可人工造香，当然，树龄越大，树脂凝结时间愈长，取香质量就越好。

    随着沉香身份的水涨船高，沉香赝品也就多起来了，以次充好、假冒伪劣沉香产品开始充斥市场，让对沉香知之甚少、缺乏鉴别力的普通消费者难以识别。

    “据我所知，目前沉香市场没有行业标准，仅可借鉴国家林业局制定的标准。”韩娟建议，购买沉香产品特别是高档沉香时要慎重，消费者千万不能只听卖家吹得天花乱坠而盲目消费，先要学些鉴别真假优劣的知识。

    韩娟表示，从业者更多的需要依赖行业自律，诚信是为人之本，沉香行业很依赖消费者的口碑。就如沉香，要经受岁月的检验。含脂量和香味是鉴别沉香质量的重要标准，真正的沉香会随时间流逝而越来越香，赝品的香味则很快就会消失变淡，真正的沉香色泽也会随时间推移而越来越深，油脂线也会越来越多。

    “一刻千金”的沉香木雕

    吉香阁收藏了不少精雕细琢的沉香雕件，香气飘逸、古朴天然的沉香木雕不仅给人视觉上的享受，还给人嗅觉上的享受。韩娟从小喜欢雕刻，木雕、石雕都爱，接触沉香后，她顺理成章地开始涉足沉香木雕了。

    沉香木自古以来就是名贵木料，明、清时便流行将其制成各类文房器物和木雕作品。由于沉香原材资源稀缺，所以，沉香雕刻存世有限。通过木雕，让天然瑰宝沉香成为传世艺术品，能提升其价值空间。进入21世纪，沉香逐渐进入收藏拍卖行业，并且成为新宠。2011年，上海大众拍卖的“沉香雕灵芝如意”和“沉香雕树桩笔架”，分别以322万元和287.5万元成交。2012年的北京保利春拍会上，“沉香雕仙山楼阁嵌西洋镜座屏”以2070万元成交，打破了中国沉香艺术品拍卖纪录。

    李海成是吉香阁的掌刀沉香木雕师，他并非科班出身，先是喜爱，后是沉迷、钻研，无师自通成了木雕师。韩娟除了与木雕大师合作外，觉得李海成有工匠精神、有悟性，虽然他没职称，可她喜欢他的作品，便鼓励他转到沉香木雕上，并提供大量的原材料供他实践。

    李海成工作时，心无旁骜，对我们的拍摄视若无睹，工作室里静得似乎听得到雕落的沉香碎屑的落地声。韩娟指着沉香木屑，开玩笑说：“刻掉的可都是钱啊，纷纷洒洒的钱，真的是‘一刻千金。”

    沉香木雕的原材都是高品质的沉香，是历经多年的沉埋滋养与土石流动的淬炼，在大自然中腐朽、再结晶、粹化，都有丰富的油脂含量及发育成熟的油腺。面对这样的顶级材料，雕工就尤其重要，因为一刀下去，沉香可能增色不少、身价暴涨，也可能一刀下去，沉香的价值就大打折扣，甚至毁损殆尽。

    完成工作后，李海成才和我们聊起来。他全身带着沉香的香味。李海成说，沾身上的沉香香味，不仅对身体无害，还能陶冶身心。

    在外行人看来，相对陌生的沉香木雕很神秘。但在李海成看来，沉香木雕也是传统雕刻的一种，与其他的木雕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所用雕刻工具、技艺都差不多，若说有区别，也只是材质上的区别，沉香毕竟太昂贵，雕刻时更珍惜，沉香雕刻的难度在于如何在减少原料损耗与保持沉香的自然原貌之间作出取舍。

    好的沉香木雕师必须以沉香特色为本体，结合所雕沉香的形状、油结大小、香质硬软等特质，因材施艺，选择适合沉香自身素质的艺术构想和雕刻技艺，把沉香所有的潜质激发出来，才能更好地呈现沉香的美感和魅力。

    “雕沉香，最煎熬的是下刀前的构思、腹稿，下刀了，反倒没有心理负担，不会影响水平发挥，把沉香当成是自己的东西，心无杂念，用心去雕就成。”李海成说，“当然，雇主的信任也非常重要。”

    沉香木多朽木细干，少有大材。2013（第二届）中国国际沉香文化博览会展出过一件高44.5厘米的奇楠木供，就是存世体量最大的奇楠之一，价值上千万元。而李海成雕过的最大沉香雕件长达40多厘米、高约20余厘米，对这一点，他很自豪，说不是任何木雕师都有这样的幸运和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