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古典诗歌中的诗眼
摘要:古典诗歌的创作,诗人们往往喜用诗眼,而且亦善用诗眼。在锤炼字句中,筋节眼目用得好,自会收到画龙点睛的奇效,点睛之字用得巧自会有刹那间显终古,微尘中见大千的气魄。拟从诗眼的内涵与发展、诗眼的类型、寻找诗眼的途径三个方面,对古典诗歌中的诗眼展开讨论。
关键词:诗眼;内涵;类型;方法
一、诗眼的内涵
孟子云:“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暸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孟子·离娄章》)在这里孟子形象地说明了“眸子”之于“人”的窗镜作用,同样亦可作为对诗眼与诗歌关系的生动诠释。对于诗眼古代文学家的说法也不尽相同。清朝人刘熙载的说法较为妥帖圆通:诗眼不仅仅是“某字工,某句警”,在诗歌的紧小细微之处见妙处,还要是全诗主旨的“神光所聚”之地,是诗句或者诗歌当中最传神之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所在。它可以是一个字,也可以是一个词,亦或为一佳句,形式可谓多样,但是都与诗歌的意象境界、情感表达休戚相关。
“诗眼”一词的最早提出可以追溯到北宋。苏轼在其诗作《僧清顺新作垂云亭》中云道:“天公忽向背,诗眼巧增损。”这是诗眼一词第一次正式出现在诗歌中。南宋诗人范成大也在诗中写过:“道眼已空诗眼在,梅花欲动雪花稀。”宋代诗人尤其重视在诗歌创作当中锤炼诗眼,由此来看诗眼的产生也是宋代文人诗作讲究炼字的产物。进入元代,元人的诗眼见第承袭宋人的论说,不出“诗要炼字,字者眼也”(杨载《诗法家数》)的思路。元代文人更在诗眼的基础上提出了“词眼”概念。
经过宋元两朝的发展,诗眼理论已经形成,即所谓的“诗眼说”,明清文人则在前人文学实践基础上,对诗眼的艺术成就全面继承并进一步发展,也对前人的诗眼理论进行了批评鉴别。尤其在清朝,由于当时学术研究的风气正盛以及西学东渐影响,清代文人对诗眼说的批评更辩证全面,更具有理论价值和美学意义。
总之,诗眼理论从提出到定型,经历了各代文人对诗歌文化的承袭和发展,虽然各家看法不一,褒贬也不尽相同,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诗眼论已经成为古代诗歌创作的重要法门,对古典诗歌的发展影响至深。
二、诗眼的类型
1.诗句中的眼字
元代杨载说:“虽说句中要有字眼,或腰或膝或足无一定处。”但凡诗作在杨载看来句中定要有字眼所在,但是字眼在句子中位置还是相对比较自由。清代沈德潜在《说诗》中曾说古诗人讲究炼字,“能平字见奇,常字见险,陈字见新,朴字见色。”这说明眼字既可是新奇巧字,也可以是平凡质朴之字。关键在于读者要把握古诗意境,找准句中之眼字,然后能从其“平”“常”“陈”“朴”之中,味出“奇”“险”“新”“色”之意。如王湾《次北固山下》中的“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一句,用“生”而不用“升”,有孕育之意,有胎动之感,有将娩之势,是势在必然,将到而未到;用“入”而不用“到”,有不知不觉之意,有无处不至之态,有不可抗拒之势。巧用两字即可写出整句的意旨,这里的“生”“入”即为句中眼字。
2.诗歌中的眼句
诗歌中的眼句是全篇最传神之诗句。此句如心脏,溉血于全身,又似脊骨,柱立于整体,眼句耀彩可使通篇生光,眼句无神则使诗歌大伤。因此诗中之眼句至为重要。如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结尾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此句乃全诗中的点睛之句,让读者从一位苦情诗人的自我倾诉中跳脱出来,将杜甫忧国忧民的情怀推向高潮,让一位感伤自我忧及家国的诗人形象淋漓尽致的展现在我们的面前。再如李商隐《无题》中的佳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此诗可谓是写爱情与相思的绝佳之作,全诗透露出的相思却不得见,相爱却不能从的苦楚让人感受至深,一句“丝方尽”,一句“泪始干”,道出了虽情路坎坷但是情比金坚的爱情宣言,可谓是全诗的意旨所在,灵魂所在。
3.詩篇中的眼字
诗歌中的诗眼并不一定是诗句,有时隐藏诗中,诗眼则不在句而在字。此时的眼字不同于句中的眼字,它不只关系到一句诗的优劣工拙,而为全篇情思意趣紧扣之处,事关整首诗的成败。与杜甫的《闻官军收河南河北》相视,一种情感豪迈地流淌,每个字里你都能感受到那种汹涌的情感——喜悦:“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初闻喜讯的喜极而泣;“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合家同庆的喜极而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无法表达的喜悦从而纵酒高歌;“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狂喜之下,归心似箭的美好畅想。一个“喜”字就可将这首《闻官军收河南河北》的精髓流露出来,所以“喜”字可谓全诗的诗眼,对于流落他乡,穷困潦倒,对家乡魂牵梦萦的杜甫来说,听说家乡被收复,怎能不欢喜,整首诗歌里透露出的这种浓浓的喜悦,让每一位读者都对他泪眼中的一笑念念不忘。
诗眼说即为读者提供了一种理解古典诗歌的方式,抓住诗歌的诗眼可以准确地理解诗歌的情感意趣,或感受眉目之间款款深情,或倾听眉宇之间的喜悲故事。
三、寻找诗眼的方法
1.品析妙字法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的品评可谓精妙绝伦。他尤爱“红杏枝头春意闹”一句,评道:“此佳句着一‘闹字而境界全出”,试想初春时节,百花尚未绽放,世界一片清冷,一枝头红杏,给初春的光景添一笔亮色,但是精彩归精彩,难免有形单影只之感,一个“闹”字,给原本娇艳沉静的画面增添瞬间的活力,红杏仿佛须臾间摇曳枝头,有了数枝的缤纷,有了生动的体态,“闹”字用来可谓巧妙精当。赵嘏在《江楼感旧》中一句“ 独上江楼思渺然”,一个“思”字更是让诗人肝肠寸断,让读者愁肠百结,将整首诗的情感倾泻而出,在水如天的夜晚,作者独上江楼,望月伤怀,犹记去年一同赏月之人,看眼下光景依旧,唯有佳人不在,这佳人为谁,是亲人、朋友还是红颜知己,我们都不得而知,但是这一“思”字,却着实道尽相思之苦。“闹”与“思”在诗句中,涵盖深长的意蕴,力道款款深情,在妙字的品析中自得诗眼。
2.赏析佳句法
杜甫曾说:“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句诗或许读来有些许夸张,但确也道出了杜甫对于炼句的至高追求。王维在他的名篇《使至塞上》中写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清代著名文学家曹雪芹极为推崇这一联,在《红楼梦》中,曹雪芹借香菱之口,道出了对这两句诗的赞誉,香菱说道:“想来烟如何直?日自然是圆的,这‘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合上书一想,倒像是见了这景的。若说再找两个字换这两个,竟再找不出两个字来。”用“直”状孤烟之高,用“圆”状落日之低,雄奇壮观的塞外风光尽收眼底,曹雪芹的盛誉也实至名归。而诗佛亦因这一联,一扫以往边塞诗的愤激愁苦,开创了豁达壮阔的新边塞诗风,昂扬向上的情感基调与全诗神形为一,不谋而合。“直”与“圆”虽为修饰,但这样耀眼的装饰也让诗歌迸发出千般精神,让这两句诗在全诗中独领风骚,若要寻觅全诗的诗眼,亦非这两句莫屬。
3.通晓背景法
沈德潜曾说过:“古人不废炼字法,然以意胜不以字胜”,言下之意则为理解体味诗歌妙处,不能仅仅只关注妙字佳句,还应着重理解诗歌的意境,理解诗歌的写作意图,借助背景的底力,了然全诗的意旨。李白素有“诗仙”美名,在中国诗歌史上更是当仁不让的高峰,同时他也抱负远大,立志要“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但是奈何没有实现抱负的机会,多年来归隐乡里,埋没民间。天宝元年,时年不惑的李白,接到了玄宗召见入宫的诏书,此时的李白满心欢愉,一扫多年不得志的沉郁苦闷,在《南陵别儿童入京》一诗中,高声唱和“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清高宗敕编《唐宋诗醇》中评道:“结句以直致见风格,所谓词意俱尽,如截奔马。”可以想见其得意的神态,潇洒豪放的气魄,这两句把诗人踌躇满志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得意得很,自负得很,但又不为人所齿,却有与其欢歌对饮,把酒同贺之欲,诗眼在李白的得意与失意之间锁定为最喜态淋漓的结尾一句,此句为眼最为恰切。
综上所述,诗眼一说虽出自宋元,但是盛极一时的唐诗中亦大有诗眼说的痕迹,此可谓中国文人在诗歌创作中的共通之处,诗眼的运用不仅能够集中体现诗歌情趣意旨,亦可使诗歌翻出新的意趣,增添妙哉情趣。在古代诗歌的教学过程中,重视对诗眼的讲解,让学生理解诗眼,不断在学习的过程中掌握寻找诗眼的方法,体会诗眼对于学习诗歌的重要作用。让学生知晓:诗人透过诗眼向读者传达了丰富的情感故事、人生意味,作为读者的我们亦可从诗眼出发,赏诗歌神韵,采全篇精神,与古典诗歌透过诗眼相视一笑,品味意蕴万象的古诗境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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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芳微(1989—),女,天津市滨海新区大港同盛学校语文教师,主研方向为中学语文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