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末期毛泽东提议访美的前前后后（上）

    翟文亮

    在上个世纪40年代中期，毛泽东、周恩来曾经向美国总统罗斯福提出访美的意向，终因种种原因而未果。在此前后，有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毛泽东、周恩来提出访美

    1944年7月，美军观察组到达延安，这标志着中共与美国官方关系的建立和军事合作的开始。7月27日，周恩来会见美国观察组成员谢伟思时表示，很赞同中共同美国官方的直接接触。谢伟思问道：“您认为美国在帮助中国方面能做些什么？”周恩来坦率地表示，除了报纸的评论之外，“使人感受到我们影响的更好的办法，可能是通过高级别的个人接触。”这说明，中共愿意和美国政府进行高层接触。

    12月15日，一架银灰色的美国飞机平稳地降落在延安机场，从飞机走下三个大鼻子、蓝眼睛、黄头发的美国人。这三人一个是美军观察组的组长包瑞德，一个是受魏德迈将军之委托前来探听虚实的伯德，第三个便是美军观察组成员戴维斯。伯德时年36岁，是美国战略情报局成员，这次来延安是为了与中共领导人商谈一个大计划。这个计划出自魏德迈将军的参谋长麦克鲁少将之手。

    15、16、17日，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叶剑英等与伯德、包瑞德举行认真的会谈。在会谈中，美方提出大约有2.5万名美国伞兵如果在山东沿海地区进行军事活动，中共方面能够提供何种合作与支持。美方还答应为2.5万名的八路军官兵提供除了食品和衣服之外的全副装备；建立与八路军合作的无线电情报网络；配有10万套伍尔沃斯单发手枪。中共方面允诺当魏德迈将军认为战略需要，共产党以其全部的65万部队和250万民兵予以配合。

    关于空降山东沿海地区2.5万美军，中共给以什么合作与支持的问题，毛泽东告诉伯德：这件事关系重大，我和周恩来应当到美国和罗斯福面谈。这是毛泽东第一次提出访美的意向。

    与此同时，叶剑英在与戴维斯会见时询问：你是否认为一个中国共产党的代表去美国访问是一个好主意。

    1945年1月，毛泽东会见美军观察组代理组长雷·克劳姆莱少校，提出他和周恩来一起或单独前往华盛顿面见罗斯福总统，而且呼吁美国支持。

    1月9日，克劳姆莱把这一提议转达给魏德迈在重庆的总部。克劳姆莱说：

    延安政府想派一个非官方小组去美国，向对中国的形势和问题感兴趣的美国公民和官员解释目前的状况。以下是未记录在案的建议：如果罗斯福总统愿意在白宫把他们当作中国的一个重要党派来接见，毛泽东和周恩来愿意尽快地单独或同去华盛顿。如果罗斯福现在或不久的将来发出邀请，他们明确表示希望去美国。这有利于保护他们相对于蒋介石的政治影响。

    克劳姆莱对毛泽东的这一提议持积极态度，他解释说，在抗日战争胜利后，“中国南部和东南部地区将在6—12个月内落入红色政权的统治”。红军人数在今年（1945年）年底将达到100万。

    克劳姆莱借马海德的话说：“现在是决定蒋介石和共产党胜负的时候了，我们（指中共方面）现在既有选票又有子弹，如果美国给蒋介石以武力或经济上的援助而不是支持我们，那么美国会在中国发生的结果中付出代价，并将影响以后与中国的关系。”

    1月10日，周恩来由重庆发出一封密件，提出他和毛泽东可以前往华盛顿非正式地拜访罗斯福总统，以期“向美国军民和官员陈述和解释中国错综复杂的问题。”

    1945年3月9日，谢伟思再一次抵达延安。3月13日，毛泽东邀请谢伟思作了一次长谈。毛泽东向谢伟思表示，尽管美国的政策一贯举棋不定、出尔反尔，使他感到迷惑不解，但是他仍然希望面对面地同罗斯福讨论所有这一切。毛泽东不曾想到的是，罗斯福在这个世界上只能活一个多月了。4月12日，罗斯福因患脑溢血而与世长辞。

    中共的灵活政策

    为配合毛泽东、周恩来要求访美的举动，中共方面在对美政策上采取了较前灵活的合作态度。

    首先，毛泽东、周恩来等在正式提出访美前，便向美方明确表示中共愿与美国合作，为正式提出访美提供铺垫。美军观察组来到延安后，毛泽东显得特别兴奋和热情，尤其是对谢伟思，简直把他视为知己，多次正式或非正式与之长谈，有一次竟长谈了近8个小时。毛泽东、周恩来在与谢伟思的谈话中，多次表示了与美国合作的意向。

    1944年7月27日，周恩来与谢伟思会谈了大约3个小时。当谈及中共与美国合作问题时，周恩来说：“不管怎样，现在门开了一条缝，只要遵循渐进的、谨慎的方针走下去，向着有限的合作前进还是有可能的。因此，观察组获得允许是一座里程碑。”这表明周恩来对中共与美国当局合作持谨慎的乐观态度。

    同年8月23日，毛泽东、周恩来会见谢伟思，再次表达了与美国合作的愿望。这次谈话持续了6个小时。谢伟思在发给华盛顿的报告中说：“这次会见是毛主席主动提出的，并且由他来主持谈话。他态度友好，不拘礼节，并且我相信他谈话直率。可以肯定，他的陈述是直截了当和给人启示的。”

    关于中共与美国的政治合作，首要的问题是中共与美国共同制止内战。毛泽东对谢伟思说，我们憎恶内战。我们不愿发动内战。如果人民战斗，共产党必定和他们一起战斗。中国防止内战有赖于外国的影响。在这些外国中，尤其最重要的是美国。美国坚持把武器给予一切抗日部队，包括共产党的军队在内，这样做不是干涉。美国只把武器给予国民党，其后果将会是干涉，因为它将使国民党能够继续反对中国人民的意愿。周恩来也指出，对于美国来说，赢得中国抗日战争的决定性胜利而又避免内战的惟一办法是既支持国民党，又支持共产党。

    关于军事合作，毛泽东和周恩来指出，中共主张美军在中国登陆，并说中共愿积极配合。8月21日，毛泽东致电李先念等告知：“美海陆军登陆时协同作战问题，我们正与驻延美军观察组人员协商，准备一切。”同日，毛泽东复电张云逸等指出：“美军准备在中国登陆，要求我军配合作战，五师地区美军已派人去，我们已许其无线电网并供给情报，不久他们将派人来军部并在上海及沿江沿海设无线电网，其目的不但目前便利空军轰炸，而且准备将来登陆作战取得配合。”

    关于经济合作和中苏关系问题。毛泽东说，俄国人在战争期间损失惨重，战后会全力忙于自己的重建工作。我们不指望得到俄国人的帮助。毛泽东指出，国民党由于其反共顽症，是反对俄国人的。因此，国民党——苏联合作是不可能的。而且对我们说来，寻求俄国援助只会使中国局势更糟。美国和中国共产党之间的合作，将会使一切有关方面都有利和满意。

    毛泽东说，中国和美国的利益，是互相关联和相似的。它们在经济和政治上交织在一起。我们能够而且必须一起解决问题。美国会发现我们比国民党更易于合作。我们不怕民主的美国影响——我们愿意欢迎它。毛泽东强调，美国无需害怕我们不愿合作，我们必须合作，我们须要得到美国援助。我们不能冒险与你们迎头相撞——不能冒险和你们发生任何冲突。

    在此之后，周恩来于8月27日、10月12日，再次会见谢伟思。10月29日，周恩来与中缅印战区司令部政治顾问戴维斯就战后中共与美国合作问题进行了会谈。周恩来说：“中国共产党进入城市后将派一些具有实践经验的人去美国学习技术，还将招聘一些外国专家和顾问。”充分表现出中共与美国合作的意向。

    毛泽东、周恩来的这些谈话和中共方面采取的行动是为了解除美国方面对中共的误解，也是为毛、周访美做准备。

    第二，通过美军观察组成员、海军上尉西蒙·H·希契，向在华盛顿的美国海军上将欧内斯特·金转送一封信，涉及中共与美国军事合作问题。1944年12月初，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和马海德秘密会见希契说明此意。希契表示愿意帮忙。12月17日，希契回重庆汇报。在一个漫长和漆黑的夜里，希契、戴维斯与魏德迈畅谈了3个小时。经魏德迈同意，希契再回延安会见毛泽东。毛泽东交给他两封信，一封信是用英文写的，一封是用中文写的。毛泽东对他说：“你留着英文的这一封，把中文的那一封带去让他们翻译。”12月23日，希契抵达华盛顿。尔后，向美国海军部长詹姆斯·佛列斯特尔汇报了整整一个下午。12月29日，希契会见美国国务院负责中国事务的约翰·卡特·文森特。佛列斯特尔和文森特均阅读了毛泽东的信，并复制多份，供有关人士传阅。

    1945年1 月6日，美国联席参谋长接见希契，并正式邀请他列席参谋长联席会议，与出席会议的二三十人交谈近25分钟。

    第三，对美军在山东沿海登陆问题持不拒绝的配合态度。1944年12月17日，伯德和包瑞德与毛泽东、周恩来、叶剑英会见后，立即返回重庆向魏德迈、麦克鲁汇报。他们带回了毛泽东和周恩来的回信。毛泽东、周恩来在回信中表示，中国共产党并不想拒绝与国民党谈判，初步答应暂不公布五项协议草案。

    1944年12月27日，包瑞德受麦克鲁之托，携带着麦克鲁草拟的应变合作计划再次奔赴延安。当天，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叶剑英与包瑞德会谈，就美方所提在欧战结束后美军一个空降师在山东沿海登陆要求中共暂时提供后勤供应问题，进行磋商。毛泽东提出，如果美国部队到了山东，中共是否可以参与协商美国部队的具体军事行动，并要求确认要美国正规军补给机构提供给养之前，是否要给美军提供补给。12月29日，包瑞德返回重庆，对赫尔利只字未提他的延安之行。

    第四，在罗斯福连任总统之际，毛泽东与罗斯福相互致电，显示友好的气氛。1944年11月15日，毛泽东致电罗斯福，祝贺他连任美国总统。不久，罗斯福复电表示感谢，并称：“为着击败日本侵略，愿意和中国一切抗日力量强有力的合作。”12月16日，毛泽东复信赫尔利，指出：“请你转达给罗斯福总统，我对于他这个方针，表示完全同意，并向他致谢。”

    第五，在国共谈判中采取有理、有利、有节的态度，尽可能照顾到赫尔利的面子。1944年11月7日，赫尔利抵达延安。8日、9日连续与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举行会谈。中共方面提出五项协定草案。10日，赫尔利看过草案后，以证人身份在草案上签了字。赫尔利对毛泽东说：“毛主席，你当然理解，虽然我认为这些条款是合情合理的，但我不敢保证委员长会接受它。”

    赫尔利还建议毛泽东给罗斯福写一封信，毛泽东欣然同意。当日，毛泽东将写好的信函交给赫尔利，让他转交罗斯福。毛泽东在信中说：“这一协定的精神和方向，是我们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8年来在抗日统一战线中所追求的目的之所在；我们一向愿意和蒋主席取得用以促进中国人民福利的协定，今一旦得赫尔利将军之助，使我们有实现此目的之希望，我非常高兴的感谢你的代表的卓越才能和对于中国人民的同情。”“我党中央委员会授权我签字于这一协定之上，并得到赫尔利将军的见证。”

    毛泽东在信中说：“我现托赫尔利将军以我党、我军及中国人民的名义将此协定转达于你。总统阁下，我还要感谢你为着团结中国，以便击败日本并使统一的民主的中国成为可能而做的巨大努力。我们中国人民和美国人民一向是有历史传统的深厚友谊的。我深愿经过你的努力与成功，使得中美两大民族在击败日寇、重建世界的永久和平以及建立民主中国的事业上永远携手前进。”（未完待续）

    （本文责任编辑：刘万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