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北京- 巴黎汽车马拉松越野赛启示
姜雪婷
汽车马拉松越野赛并不仅仅是现代社会的产物，它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出现了。世界上第一辆汽车诞生后的第八年——1894年，世界首次汽车比赛在法国巴黎举行。比赛的规模很大，当时参赛的汽车共102辆，但最终到达终点的只有9辆车。之后，美国、德国、英国等欧美国家每过几年就要举行一次汽车比赛。1901年1月31日，法国《晨报》刊登了一篇“挑战书”：“当下需要证明一个人拥有一辆车，他就可以做任何事情，去任何地方，敢问谁愿意在夏天接下从北京开车到巴黎的任务？”[1]于是，1907年2月，国际汽车运动联合会决定举办一场从北京至巴黎的长距离汽车拉力赛。此次拉力赛共有5辆汽车参加，其中还有一辆三轮车，拉力赛的赛程为17000公里。根据国际汽车联合会的新规定，全程不到10000公里的拉力赛被称为汽车拉力越野赛，全程超过10000公里的称为汽车马拉松越野赛。所以，此次拉力赛严格来讲应该被称为“汽车马拉松越野赛”。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跨洲的汽车拉力赛，也是中国首次举办的马拉松越野赛。
一、清政府重视赛前准备工作
任何赛事如果没有过硬的后勤保障工作，都难以圆满实现。清末北京—巴黎汽车马拉松越野赛得到了清政府、俄国政府、意大利驻外使节、法国驻华公使、国际汽车联合会、华俄银行以及途经各个国家的管理机构和人民的倾力帮助。其中，清政府为比赛的顺利进行做了大量的赛前准备工作。清政府派出专门的官员陪同国际汽车联合会的专员到汽车要经过的路线进行实地勘察，确定最终的行车路线。另外，由外务部给北洋大臣、顺天府、民政部和步军统领衙门等部门以及沿途的盛京将军、吉林将军、黑龙江将军等发了一份咨文。在这份咨文中，外务部希望各部门及将军们在赛车过境时“伤属照料，并出示晓谕居民知悉”。[2]“伤属照料”就是要求汽车每到一处，官员都要安排士兵保护；“晓谕居民知悉”就是张贴公告提醒大家为其让路，告诉民众参赛者没有敌意，不要接近汽车，不要碰它，如有违反会被抓起来，罪名日后再议。按照这种规定，拉力赛所到之地的各个官员都不敢怠慢。例如，在比赛的前一天晚上，一位清朝顺天府察署的都统官员，专门向车队询问了第二天驾车出城的路线，以便安排警察及时清理街道，往地面上洒水。又如，在车队到达蒙古后，大清的蒙古官员专门为车队送去两头羊、几瓶俄罗斯葡萄酒、几箱果酱等，还向车队提供了一匹骡子、一匹老马和一头小毛炉等牲畜。[3]
清政府的鼎力协助对此次汽车马拉松越野赛的后勤保障工作是很大的支持。据相关档案资料记载，在比赛中最终获胜的意大利王子西皮奥先生曾在感谢信中写道：“在我们实验所获得的成功里，各级政府的善待，人民的善意，许多陌生人给予我们的帮助，支持和鼓励，是用语言无法表达其重要性，或衡量其价值的”。[4]
1907年北京至巴黎汽车拉力大赛在参赛各国的大力支持下圆满举办，它开启了世界汽车运动原始之旅，是人类汽车运动永铭史册的一件大事，同时，它也为汽车在中国的普及和推广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二、比赛颠覆人们对交通工具的认识
北京—巴黎的汽车马拉松越野赛让清政府和北京人充分认识了汽车这种交通工具。当时的北京人把拉力赛中的汽车并不称为汽车，而是称为电车。其原因有二，一是1907年的《申报》的报道中对北京—巴黎的汽车马拉松越野赛就称为“电车赛会”；二是当时的北京人围着汽車看半天也找不出拉动汽车的动物藏在哪儿，后来觉悟到可能是用电来驱动的，所以称为电车。
而清政府对北京—巴黎的汽车马拉松越野赛汽车的反应是如临大敌，认为这是西方用来图谋中国的工具。如《西洋镜》记载：“当时外务部正严肃考虑如何从新的可怕的敌人中挽救天朝，这个敌人就是汽车，即使用燃料的‘马车。”[5]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的清代档案中记载：“清廷生怕闭塞的国人不知汽车身为何物，围观阻拦，受险滋事，遂不惜警力，严密布防。外务部派出知事祝书元、翻译蒋崇谦，督率巡警妥为保护。”顺天府府尹裴维安亦“即遴委候补知州黄王与、马队警官马功辅，酌带巡警会同照料。”[6]从中可以看出清政府对汽车的认识是何等恐慌。北京一报刊报道：“巴黎北京电车会，竟由北京纤绕蒙古、天山大戈壁，经赴欧洲，实系另辟交通新路，恐从此西人纷纷由陆路往来，西北边陲，从此多事矣……”[7]清政府如此表现，是因为19世纪六七十年代洋务运动时期，轮船、火车等西方先进器物大量涌入中国，曾被作为西方列强侵略中国的工具，清府对汽车的抗拒，其实就是疑惧洋人用汽车来侵略中国的心理在作祟。虽然这种疑惧心理是一种偏颇顽固的成见，但这也正是中国文化在初次面对西方外来文化时，所表现出的常有心态。
此次拉力赛举办过程中，虽然沿途人们对被西方誉为“人类文明的最新呼声”的汽车产生了紧张、疑惧、陌生、惊奇，甚至疑为西方图谋中国的工具，但并没有表现出完全拒绝的态度。这是因为自洋务运动以来，西方的先进事物输入中国的阻力越来越少，国人开始认同并接受它们。当此次拉力赛的汽车进入中国以后，国人对汽车感觉是新鲜陌生，但并没有把它看做是“奇技淫巧”。虽然疑惧心理仍在，但国人并未拒绝汽车这种先进器物，正是由于国民对这种新式交通工具不拒绝的态度，才为后来中国出租车行业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三、开辟中国出租车行业的新纪元
1907年清末北京-巴黎汽车马拉松越野赛，使清政府朝野以及沿途的中国人对汽车这种新式交通工具有了更清晰地了解，也触发了清政府内众多有识之士对引进汽车、创办汽车运输业的热忱。1908年，察哈尔都统诚勋上奏朝廷，要求设立蒙古汽车公司，呈文说：“今年法人赛车会已在口外试行一次，三千里路程，四日之间，克期而至，事有把握，非同虚拟。现拟纠合同志，集成股本，设立公司。先购两车试办……拟请于公司成立后，无论中国及他国人，概不得再于口外蒙古地方另行汽车”。[8] 1912年孙中山谈到：“交通之法，铁路为急务，然马路尤不可少，盖马路费较省便。且马路行自动车（汽车），自动车费亦较少……然后铁路亦能获利。”[9]
清末北京—巴黎汽车马拉松越野赛比赛后的第二年，上海马路上便跑起了出租车。那是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的夏天，地处上海市四川路97号的美商环球供应公司旗下经营的一家百货商场，为方便高端顾客来往，专门购买了5辆新卡迪拉克汽车，为高端顾客提供出租服务。1908年，经营汽车买卖的外国商人陆续将汽车进口到中国，其售卖价格大多在七八千块大洋到上万大洋之间，除了少数达官贵人能买得起外，少有人能买得起，再加上达官贵人爱坐八抬大轿，因此那些远涉重洋运来的汽车只能放在仓库里无人问津。一些外国商人为了盘活资金，想出了汽车租赁的办法。美商环球供应公司便是在卖车的同时率先搞起汽车租赁业务的一家。当时的租赁费是每小时4块多大洋，相当于一个学徒工干一个月的工钱，所以中国人很少来租车，租车的大部分是洋人。几乎与此同时，出租车行业在我国出现了。1908年，英国商人首次在上海南京路开了一家亨茂出租车行，车行内只有一辆奥佛兰轿车，他服务的对象仍然是那些居住在上海的外国侨民和来往于上海的外国商人，还有就是低档酒吧里常来常往的外轮上的水手们。继亨茂出租车行之后，其他一些汽车专卖店在卖车的同时也跟着做起了出租车业务。当时的出租车行业也要向清政府缴纳税金，按照规定每辆出租车每季度要交15两银子的税金。由中国人经营的第一家出租车行则要追溯到1915年天津人王子祥开设的龙飞汽车出租行，从此天律有了中国人自己经营的出租汽车行。1920年，上海人周祥生从银行贷款，买了一辆旧的奥佛兰轿车，专门在码头附近招揽生意。两年后，他挂出了“祥生汽车行”的招牌，并贷款买了4辆轿车。到了1931年，他又贷款买了7辆轿车，并在上海正式成立了祥生汽车股份有限公司。后来，该公司规模越来越大，到1936年，祥生汽車股份有限公司已经拥有270辆雪佛兰轿车，公司员工达到637人，其中司机就有362名，还在上海设立了22家出租车分行并专门设立了50多处特约叫车点，经营规模超过了上海滩所有中国人和外国人办的出租车公司，成为中国出租车行业的龙头。
参考文献
[1]从北京到巴黎的这场老爷车拉力赛，只是秀吗？[EB/OL].http：//www.pcauto.com.cn/client/833/8335653. html2016-06-18.
[2]郑永福，宋秀方.清宫档案中的1907年“北京-巴黎”汽车拉力赛[J].寻根2011.6：32.
[3][4][5]吕吉巴津尼著沈弘邱丽媛译西洋镜：1907，北京-巴黎汽车马拉松越野赛[M].北京：中国画报出版社，2015.
[6]王海青.在中国举行的首次汽车拉力赛[J].体育文史1999（3）：49.
[7]刘志琴.近代中国社会文化变迁录[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329.
[8]朱寿朋.光绪朝东华录[M].北京：中华书局，1958.5825-5826.
[9]李禾俊集.民国初年中国的汽车经济价值观[J].团经济研究2007（23）：29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