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日新和他的“胶囊公寓”

    陈小玮

    

    

    他本来是一个守着孙子享受天伦之乐的悠闲老头,却在有一天因发明“胶囊公寓”而成为媒体竞相报道的热点。

    他一直不断完善着自己的发明,只是为了让那些在大城市打拼的低收入群体实现一个安居梦。

    “我的第一代‘胶囊公寓,是成功的!现在还在热租。”电话那头的黄日新,语速极快,完全听不出是一个81岁的老人。

    黄日新,1933年出生在广西荔浦县,退休前是原中华人民共和国水利电力部、能源部和电力工业部电站阀门标准化技术委员会副主任委员。这位高级工程师,在华北电力设计院从事热能动力装置工艺管道、阀门的设计工作。位于北京东郊全国最大的北京华能热电站热能动力装置,是他设计的。他引以为傲的是,曾为中南海、人民大会堂的供暖设施贡献过自己的技术和力量。

    退休后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黄日新主要工作是制作家庭短片,以小孙子为主角。他一气拍了100多集,练成了电脑高手。

    2008年,他将自己位于安定门附近的一处72平方米的平房,改造成了可供四个人居住的独立小居室。两年后,媒体将之命名为豪华版“胶囊公寓”,黄日新便顺水推舟地将其称为第一代“胶囊公寓”。

    短命的第二代“胶囊公寓”

    “第一代投资了18万,运转了6年,成本已经全部收回了。”听得出黄日新对他设计的第一代“胶囊公寓”很是满意。

    黄日新设计装修建成的第一代“胶囊公寓”,一进门左手,是租户的共用空间,厨房、卫生间、微波炉、热水器、洗衣机一应俱全;再往里走,左右两个单元,每个单元内有一间可容纳一张双人床的“胶囊”,上面有一个阁楼,长度是2.2米,宽度在1.2米到1.6米之间,分别可租给两个人。

    从2008年9月起,每个“胶囊公寓”平均以月租金900元对外出租,租户都是80后的大学生。“全部都租出去了,我经常接到求租者的电话,可惜没房。”黄日新说。

    2009年,“蚁族”与“唐家岭”两个词儿,因调查报告《蚁族》一书而闻名全国。这本书所调查的蚁族群体,绝大部分是来自西部农村或县城的高智商群体,虽然接受了高等教育,也渴望融入大城市,但他们只能蜗居在大城市的城乡结合部,艰难度日。

    黄日新看了《蚁族》,掉泪了,还去了一趟唐家岭。在那里,他看到6个人、三张架子床挤在一间不到10平方米的小房子里。他被震撼到了。

    “这些孩子读了大学,却成了蚁族。”黄日新想用自己的发明,给这些刚毕业工资还比较低的大学生,提供一个过渡性的居所。

    2010年4月8日,北京2010年初级房展会上,黄日新发明的“胶囊公寓”模型成为展会上的一个亮点,引来不少参观者的观看和体验。

    早前一个月,黄日新就在北京市六郎庄一个距中关村核心区只有15分钟公交车程的村子里,以每月每间650元的租金,在一栋居民楼里租了三间房,花费3万元打造出了8个“胶囊公寓”。

    “我是一个科学家,设计的东西不能只存在于图纸上,要有实物。”取得了“国家实用新型专利证书”的黄日新这样解释说。

    六郎庄和中国任何一个大城市的城中村一样,村民都在自家宅基地上盖起了高楼,楼与楼之间几乎墙挨着墙,窄小的街道,抬头望见的是“一线天”。这里外地人远远多过本村人,只是因为交通方便,房租便宜。

    黄日新设计的第二代“胶囊公寓”,每间长2.4米、宽0.72米,大约只是一张单人床的面积。床头置放了一个小小的电脑桌,使用时必须从床尾爬过去,床同时起着电脑椅的作用。为了让“胶囊公寓”通风,每个胶囊的顶只有一道铁丝网格,这种设计是为了共用空调、暖气,只是无法隔音。

    黄日新起初给自己设计的公寓起的名字是“小蚁穴”,后来听取记者们的建议,改叫“胶囊公寓”。他给“胶囊公寓”定的租金是每月200元至250元。

    “即使8间公寓全都租出去,每个月也只有300元的利润,8年才能收回成本。”黄日新说,他建这个公寓,主要是为了展示设计成果的。

    黄日新的第二代“胶囊公寓”吸引了25个国家、近300名记者前来采访,却没有逃脱短命的命运。

    2010年5月,北京市公布《关于修改〈北京市房屋租赁管理若干规定〉的决定(草案)》,要求租住成套住宅的,人均建筑面积不得少于10平方米,或者人均使用面积不得少于7.5平方米,租住平房的,人均使用面积不得少于4平方米。

    “政策一出,只有拆。”面临政策限制,黄日新只得将不符合规定的“胶囊公寓”拆除了。

    但拆除当天,黄日新就向媒体宣布:他将推出第三代“胶囊公寓”。

    10万投资只当“交学费”了

    黄日新给他的第三代“胶囊公寓”专门设计了图纸,然后把拆下的第二代“胶囊公寓”运到修配厂,改装成宽度为1.2米的“胶囊”,这样,每个“胶囊”面积就能达到4平方米。

    2010年8月15日,第三代“胶囊公寓”在北京西五环石景山麻峪亮相。依然是8个“胶囊”,总投资5万元,包括拆、改、建大约花费3万元,改水电花费1万元,一次性缴纳了6000元的半年房租,还有购置不锈钢洗漱池、电磁炉、洗衣机、热水器等设施。黄日新给第三代“胶囊公寓”定价是,每间月租金在350元至450元之间。

    和第二代比较,第三代“胶囊公寓”空间变大了;席梦思床垫替代了硬床板;有了单人间与双人间之分;每个胶囊不仅电灯、网线、有线电视接口俱全,还有单独的安装插卡的电表;电脑桌上面有了小书架;有了可供洗漱的卫生间、厨房。

    升级版的“胶囊公寓”的技术改良,表现为“用防火泡沫轻型砖体取代了原来的钢结构混凝土板,防火、隔热、隔音”。据黄日新计算,如果标准化“胶囊”每平方米月租金为30元的话,一年半时间就能收回成本。

    黄日新的理想是,将第三代“胶囊公寓”打造成连锁店模式。

    他曾经看上了一个288平方米的废弃厂房,如有足够的资金,可以建45个“胶囊”,配上活动室、厨房、公用厕所、淋浴室、消防通道等,人均使用面积约为6平方米。但以他个人力量,是无法做出来的。他希望有投资商能与他合作,他出技术。

    但投资商一直没出现。

    石景山房子的租期快到了,房东明确表示不再与他续租。“房东比我还害怕,不肯租房子了。”因为按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的《商品房屋租赁管理办法》规定,自2011年2月1日之后,如将原来的房间分隔成多个小间出租,将会受到最高3万元的罚款。

    “年纪大了,跑不动,也管不过来。”萌生退意的黄日新到石景山民政局表示,希望将“胶囊”及设施赠予政府。但民政局捐赠中心工作人员表示,“胶囊公寓”的性质无法界定,既不是房子,也不是物品,不在接收捐赠的范围内。

    黄日新的另一个想法是,将8个“胶囊”及附属设施,赠予公益机构或企业单位。“只要单位真实可靠,通过我的评估,将‘胶囊用于流动人口租赁,并能定期提交管理使用报告,就行,也算是一种满足城市弱势流动人口安居的探索。”但这个希望也落空了。

    2011年1月4日,黄日新在“胶囊公寓”搞了一次拍卖,来了五家回收公司,出价最高的是1000元,理由是“胶囊公寓”收购后不好经营,只能当废品销售。

    “家电、桌子都不止1000元钱。”黄日新无法接受,“外国比我小的‘胶囊有的是。”黄日新认为他的两次尝试,都被政策打压了。

    黄日新说的倒没错,“胶囊公寓”不只是中国有,世界其他国家也有,日本的“胶囊旅社”有30年历史了,现在还在继续使用。

    “1个人最好管,100个人管起来就难,不能因为管理有难度,就一禁了之。”黄日新说他没办法和政策计较,10万元投资只当“交学费”了。

    有专利的“黄日新土楼”

    “我现在要推出的是‘黄日新土楼套餐。”虽然经历了两次失败,但黄日新依然豪气不减,他说,“这几年媒体可能已经把我忘了,但我还一直在做,没停手。”

    2011年12月27日,黄日新推出了“胶囊公寓”的升级版—迷你公寓。这种小房子长5.5米,宽3米,总面积达16.5平方米,有卧室、厨房、卫生间和阳台,卧室的家具可兼作写字台。黄日新为他的设计申请了专利,并注册了“迷你”商标。

    迷你公寓与“胶囊公寓”最大的区别是,后者是可移动的,是一个临时住所,而迷你公寓是一套固定的房子,可出租,可售卖。

    2013年7月,黄日新拿到了国家知识产权局授予的“黄日新土楼”专利。他试图通过这个专利,让迷你公寓从设想变成现实。

    黄日新的设计灵感来自福建土楼,他在福建永定看过承启楼后,认为“这是福建人对世界的巨大贡献,我们不能只拿来观赏,还要使用。”

    黄日新最初的设计图是圆型土楼,13层高,分内外两环。两环间是过道,圆型建筑形成的圆心底层,是一个花园。土楼的基本单元是26平方米的阁楼房型。层高5米的每套房,分上下两层,下层有厨房、卫生间和阳台,能住一户人家,上面阁楼能住两户人家,设有太阳能热水装置,具有节能的特点。“花26平方米的房钱,买到的是52平方米的使用面积。按相关规定,阁楼不算面积。”黄日新显然很得意他的这个设计。

    按照黄日新设计,这栋13层高的土楼公寓占地面积约3000平方米,能设置700个单元间,超过了美国纽约耀梯尔迷你公寓的628个单元房。如果建成,将成为世界第一。土楼的工程造价每平方米6000元,加上地价,房间每平方米均价为8000元。土楼最多能同时住4200人。

    为了让设计能成为现实,他甚至设计了一套集资建房的制度。

    但是,设计发布之后一年多,没有任何进展。这期间,黄日新对土楼又做了进一步完善,在形制上将圆形改成了方形。他承认圆形很难做,况且“福建土楼也有方形的”。

    在河北涿州,黄日新正装修一套92平方米的样板房,力邀记者去看。他说,这是给收入稍高的打工群体设计的。

    在黄日新的设计中,将来的“黄日新土楼”虽然是各种房型集合在一起的,但依然是以进城打工人群为对象的。

    “我做的只是为政府提供一种解决流动人口住房的思路,希望得到肯定,但具体还有待政府去做。”黄日新认为,他是在解决“社会学家解决不了的问题”。

    “让人认可,肯投资去做,我的梦想才能实现。”现在黄日新的难题是,政府、开发商都不认同。开发商是因为没钱可赚,政府嫌管理起来麻烦。

    “我是一个有梦想的人,做一件事,就要做到底,做成功。”黄日新朗声笑着说,“我已经80岁了,或许看不到实现梦想的那一天,但我有孙子,他在北航念土木建筑专业,3年后可以接我的班,他认可我的理念。”

    几个月之后,黄日新的新版土楼设计图就出来了,这一次,老人家又能获得多大的承认呢?

相关文章!
  • 融资融券对日历效应的影响:来

    王璐摘 要:过去的研究表明,中国股市的运行效率受到政府监管与干预并存在非对称交易的现象。2010年3月31日,中国股票市场实行了融资融券

  • 小桥老树的“官场江湖”

    张凌云凭借一部《侯卫东官场笔记》,他红遍大江南北,接连几年闯入国内作家富豪榜;他神龙不见首尾的低调一度引发全国大搜索。因他的作品而

  • 公司治理、内部控制对盈余管理

    金玉娜柏晓峰摘 要:按照形成原因——作用机理——解决机制的路径,对抑制盈余管理有效途径的实证研究表明:机会主义偏误和技术性错误是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