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海川跑路背后

    张凌云

    

    他是一位90后，来自四川达县；他辍学南下广州，创业成功赚到第一桶金；16岁时他买了人生中第一辆车，21岁时他开上了一百多万的豪车；他颠覆了90后的形象，他创造了金融业的神话……

    这是今年年初央视某栏目对一位p2p老板的介绍。可是，谁也不会想到，10个月之后，这个小老板却不见了！

    10月12日，坊间传出成都铂利亚P2P平台老板滕海川跑路的消息。据铂利亚的财务人员介绍，目前平台累计欠款约7000万元，其中线上约3600万元，受害者356人。

    高达20%甚至60%的年收益率，是滕海川们喂给投资者的最香诱饵。投资者以大妈和年轻白领为主，是一群或根本不懂网络或太迷信网络的人。

    根据网贷之家的统计，截至到10月8日，今年已有110家平台出现问题。年仅22岁的滕海川之所以格外引人注目，是因为今年1月曾在央视数字频道《奋斗》栏目闪亮登场。

    10月13日，这个访谈视频大部分已经无法打开。

    P2P是什么

    认识滕海川之前，先要认识P2P。

    P2P是peer-to-peer的缩写，peer在英语里有（地位、能力等）同等者、同事和伙伴等意思。2005年，P2P平台最早出现在英国，以强大的国内信用评级体系为保障，解决信用卡透支后的资金周转问题。2007年，中国出现首家P2P平台拍拍贷。

    相较于传统民间借贷，P2P这种中介模式搭上了网络的时尚班车，更容易迷惑人的眼睛。再加上国内一直没有官方统计的可信度排名，监管缺失，公开的媒体报道就成了投资者们考核平台可信度的重要依据。

    这也是滕海川亮相《奋斗》之后，铂利亚投资人翻倍增长的重要原因之一。

    9月15日，铂利亚网站出现《滕海川先生新婚及前海挂牌成功双喜庆功》，称“铂利亚前海股权交易中心企业挂牌初审已经通过”，同时为庆贺滕海川结婚，平台9月16日至22日连发5天588万或888万的秒标，年息6%，凡投标即可获投标金额0.2%的红包。

    9月24日，该平台又以银行月底冲量标的名义，发布总金额1亿元的天标，称累计投资5万以上，就可获总额的0.5%返现。

    而到了10月8日晚上，铂利亚就开始无法提现。

    铂利亚突然发布大量的秒标和天标，如今被看作是平台无法运作的前奏。但有的投资者会误以为，这种情况是平台业务增多，信用良好的一个表现，反而会跟风投进。

    秒标通常是平台为招揽人气发放的高收益、超短期限借款标的。俗称以秒计息，投资成功后下一分钟就还款还息；天标则以天计息。这种标的都是平台虚拟的。有过网贷投资经历的李路明（化名）分析，如果看到短期内有大量的大额天标出现，或者看到平台发标的期限越来越短，一般都表明平台的资金链出现问题。

    现在看来，铂利亚可能就是这种情况。

    草莽成长史

    长着娃娃脸的滕海川是四川达州市人。他在访谈节目中称，自己因为学习差，到了高二再也读不下去了，便辍学回家。虽然父母开着小吃店，但他没有在家里混下去，而是以15岁的年纪外出闯荡。他说，自己那时虽然啥也不懂，但心里却坚定一点，一定要找个工作来做，不要浪费接下来的时间。

    因为不到18岁，到广州后，滕海川也找不到正式的工作，只能帮人喷油漆。这份苦累差事，滕海川坚持了一年多，挣到了两万多元。

    这笔辛苦钱，让滕海川懂得了挣钱的艰难。他把钱存在卡里，回到家乡，这时的他在儿时伙伴眼里已算是能人了。看着伙伴们骑麾托，他就告诉大家自己要买就买辆车。他真的花一万多元，买了一辆二手的奥拓。

    当时，滕海川连驾照都没有，就开着这辆二手车上路了。他承认，自己那个时候就是法盲，根本没有想过法律的问题。

    一年后，因为开一辆小奥拓实在让这个年轻人觉得丢脸，他就把车卖了4000元，又跟家里要了3万多元，买了一辆三厢的吉利金刚，在仍没有驾照的情况下，把车开到了广州。

    关于人生第一桶金200万元，滕海川说他挣得并不难，只不过是在恰当的时间做了一样恰当的事而已。

    回到广州后，滕海川就在心里琢磨，不能再给人打工了。那时，有一个朋友在广州学电脑喷绘，技术不错。朋友听说有一个厂准备转让，因为设备很简陋，就几台电脑，一个喷墨打印机，两万块钱可以转让。他们当时没有犹豫就接手了。

    滕海川说，他们共联络了4个人，开始办这个厂子。其他3人都有技术，只有他是生手，所以几乎包揽了跑业务的事情，开着吉利金刚一家一家企业跑。做了半年，厂子效益还不错，“我们就把那个喷墨打印机，改成了激光打印机，我们生活慢慢变好了。”

    那时，厂子每个月都能盈利20多万元，大家都很满足。但只有滕海川感觉还是不过瘾。渐渐地，大家就有了分歧，厂子前后做了一年，就以200万元的价格转让出去了。加上厂子平时的利润，每人差不多分到了210万元。

    下注P2P

    怀揣210万元，滕海川回到了成都。

    滕海川接受采访时说，他先是花了不到30万元买了一套房子。接着，就到处考察项目。熟悉的茶楼生意是他的首选，但一番了解下来，他有些失望，觉得茶楼利润太薄了，来钱太慢，这种生意不符合他的性格。

    滕海川说，他与做团贷网的唐军早就认识，后来听说他做P2P，做得很好，自己就也想试试。

    2012年12月19日，滕海川的成都铂利亚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在成都民间金融街的明宇金融广场正式开业。注册资金500万元。

    采访中，P2P业内人士告诉记者，目前国家对P2P的监管放在各地的银监部门，但具体管理条例基本上没有。P2P公司的注册只需要工商部门审核通过即可，没有任何前置审批要求。工商部门对注册资金也没有明确要求。

    不懂技术，对滕海川来说是硬伤，但这却不妨碍他一脚踏进高科技领域。他在接受采访中承认，因为不懂技术，他聘请有过银行工作经历的人来做平台风控管理，自己只负责运营。而这个运营更是粗线条式的。

    据了解，2013年6月24日，铂利亚上线仅3个月就出现了经营问题。公司发布公告称，由于“公司年轻的团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平台将暂时歇业，对于未到期资金也将保证按时回款。

    统计显示，此次歇业时，该平台上的投资人数只有45人，待收金额只有15笔共115万元。由于人气不旺，这次风波在P2P倒闭潮中很快被淹没。

    铂利亚一位投资人接受采访时表示，8月重新上线后，铂利亚也开始在投资人集中的网贷论坛大量发帖。此前的歇业被描述成“诚信”的表现。

    《奋斗》被质疑

    应该说，在接受媒体采访前，滕海川的步子迈得还比较小。他说自己还没做广告宣传，线上业务主要靠在第三方平台如网贷之家、网贷天眼的论坛发帖子，做软文。

    今年年初，滕海川获得2013年CCTV《奋斗》年度峰会“最佳商业模式奖”，并接受了栏目采访。作为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也能成功的样板，滕海川讲述了自己从辍学少年到公司老板的励志故事。

    之后，铂利亚开始在成都的一些平面媒体、广播以及机场等进行广告轰炸造势。

    “因为有电视节目、机场广告等宣传，投资人几乎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一位投资人说。很快，铂利亚在投资人眼中炙手可热起来。

    如今有人发声质疑滕海川的“最佳商业模式”奖：既不是始创，在模式上也没有任何超出P2P行业的新作法，不知“新”从何来？

    也有人怀疑铂利亚平台数据可能不真实，不排除为了造势，自己凭空制造出大量投资、借款人，造成平台红火的假象，吸引更多投资者。

    一位从业者告诉记者，如今平台真假难辨，相当多的平台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借款人，高息自然就无从谈起。夸张一点说，接到投资人钱的第一时间，有的平台直接就把钱瓜分了。

    “玩得酷，靠得住。”是滕海川为数不多的标志性语言。跑路前，滕海川的座驾已换到了100多万元的保时捷卡宴。他说，买车时，他看到铂利亚已有盈利的迹象，自己投入的150万元差不多回本了，他就买了这辆车。买完车，他已经没有一点积蓄了。

    无独有偶，滕海川并非惟一跑路的90后。今年“十一”黄金周期间跑路的P2P平台“融易财富”老板也是一位90后。投资者总结说，这两个老板小小年纪却已涉江湖多年，凭着中小学文化打天下；其次，均在农村生长，背景、资金、技能样样缺乏；其三，两人都生活奢侈无度，赚钱目的无非是满足虚荣心，诚信品格、发展远景根本无从谈起……

    回头再看，在那次给了滕海川重要肯定的访谈节目中，嘉宾针对他个人的表现，其实也给了他重要的建议，第一条，不要触碰任何跟法律相违背的东西；第二条，希望他去学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管理、法律 、金融……

    这位嘉宾其实已经给投资者透露了一些信号，可惜没人能读懂。

    本文发稿时，被传跑路的滕海川已经归案。他向投资者解释，即使身负巨债，也“没想过要跑路”，失踪是因为 “躲避绑架和追杀”。对于铂利亚P2P平台所欠投资者的7000万元，滕海川表示将尽量偿还，但目前尚无妥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