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环境视角分析下的马赛公寓

    段永祥?杨杰

    摘 要：与勒·柯布西耶的建筑作品相比，更发人深省的是勒·柯布西耶希望通过建筑表达的意识形态本身。无论是《走向新建筑》中所倡导的“机器美学”，还是勒·柯布西耶在后来的“朗香教堂”中所展示的“野性”主义，贯穿于勒·柯布西耶一生的都是他所倡导的新型建筑风格和通过建筑所要表达的改进社会关系和构建新的人际交往的努力。勒·柯布西耶对社会问题的关注程度远远超乎人们的想象，他始终相信社会问题可以通过建筑学来得到改善。这不仅仅是柯布西耶个人的经历所促成的，也包括大的社会环境和技术革新及政治、经济等一系列的外部因素构建的时代精神。本文试图从社会环境的角度解读勒·柯布西耶设计马赛公寓的理念。

    关键词：勒·柯布西耶;马赛公寓;社会环境;设计理念

    0 前言

    20世纪出现的现代主义建筑设计理念席卷了西方。这种思想带有鲜明的理性主义和激进主义的意识形态色彩。柯布西耶作为20世纪最著名的建筑师和现代主义建筑的主要参与者，他的建筑实践活动向我们清晰地展现了当时建筑师对艺术和社会关系之间的思考。

    勒·柯布西耶与传统意义上的建筑师最大的区别在于他彻底的理想主义风格，这种风格不仅表现他的各类作品中，并通过他的著作表现在设计思想上。勒·柯布西耶希望通过建筑改变社会关系，他相信社会问题亦可以用建筑学来解决。所以，他在设计建筑时，所看到的不仅仅是建筑的技术和美学思想。他的视角更多地聚焦在以家庭为单位的社会关系中。柯布西耶始终相信通过设计人的居住环境可以改变社会关系，并且开创新的时代。这种思想在马赛公寓的设计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马赛公寓在形式上实现了“公社”的具现化，在公寓的功能上有明显的政治倾向。作为一个社会实验，马赛公寓也承载了柯布西耶希望通过“建筑来革命”“用居住来改变人的生活”的目标。

    1 马赛公寓设计思想的来源

    1.1 乌托邦思想及空想社会主义的延续

    乌托邦思想在19世纪开始成为欧洲思想的一种系统化思潮。得益于众多空想社会主义的实践家在各种层面上的探索和努力，许多设计思想和哲学理念通过图纸的方式流传了下来。乌托邦社会主义的先驱之一查尔斯·傅立叶建造了一种名为“法伦斯泰尔”的建筑形式，这是“Phalanx”一词的音译，意为“为共同目标团结在一起的一群人”，这个语义正是空想社会主义的主旨所。这种建筑形式由3个部分组成，即中心和两个侧翼。中央包括餐厅、会议室、图书馆和研究室，是公共使用区域;一条侧翼是体力劳动的区域，另一条侧翼包括旅馆、舞厅和客人接待室。这种建筑形式代表着空想社会主义家的“公平”思想，也是对美丽的新世界和新的乌托邦式的社会关系的尝试，同样的思想在柯布西耶的马赛公寓中也有体现。马赛公寓设计的最初目的就是约2000名马赛工人和他们的家庭提供住宅区域。这种相同阶级的聚居区域从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人们对公平的向往与追求。

    1.2 苏联构成主义的影响

    相同时期或者更早一些，苏联的构成主义者们成立了OSA，作为最早的构成主义建筑团体，OSA并不强调建筑学的概念意义，而是积极引入其他方面的思考。OSA提倡建筑學家更加关注人及人的社会关系，在设计中更多地考虑建筑对社会所造成的影响，这在思想上更贴近列宁的想法——试图将“不同社会群体的团结处于同一个物质空间”。在OSA随后的设计探索中，成员构建出了上下交错住宅包裹中央走廊的空间布局，在3层的空间内分配了2家住户，每一家住户都有一个跃层的起居空间以保证住户视野的开阔。为了确保集中原理，在层与层之间调整楼梯的放置方式，争取在狭小和舒适之间找到平衡。相较之前的空想社会主义的设计探索，苏联的OSA在集合型住宅空间的功能性和舒适性上更为完善。同样，这些优点在之后柯布西耶的马赛公寓中都得到了切实的体现。

    1.3 柯布西耶对社会问题的凝视与思考

    柯布西耶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机会主义者，他远离政治，不希望自己的设计作品中带有政治色彩。而他通过建筑对社会问题进行关注和通过建筑来影响社会的思想却使得他的作品带有一定的政治倾向性。他对社会问题的关注来源于他在青年时接触的托尼·加尼埃。1901年，加尼埃展出了他精心设计的“工业城市”的方案，在这个方案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左拉空想社会主义小说《劳动》影响的影子。“工业城市”计划是一项杰出的作品，它继承了19世纪社会主义思潮，尽管这项工作仅以图纸结束。但加尼埃对社会问题的关注态度，希望通过建筑规划来解决社会问题的思想影响了柯布西耶对建筑学和社会关系的思考。

    另一个非常重要的反思来源是柯布西耶对意大利佛罗伦萨的加鲁佐修道院的研究。柯布西耶在他的书信集中描述了关于加鲁佐修道院的一些想法：修道院和工人住宅一样都是将人聚集在一起活动的场所，而修道士狭窄的住宅区域正是解决工人住宅的无奈选择。加鲁佐修道院的模式启发了柯布西耶对于人、居住环境和社会关系的最初思考。

    2 马赛公寓的建成

    2.1 建成之初

    勒·柯布西耶认为，在现代社会条件下，城市必须保持较高的人口密度和安静卫生的居住生活环境。他理想的现代化城市中心是巨大的摩天大楼，周围环绕着众多的高层建筑，各建筑之间则由大片的绿地环绕。现代而整洁的道路网络布置在不同的高度，人们居住在各自的“住宅单元”中，又通过公共区域的使用来构筑社会关系的平衡。

    马赛公寓成立于1952年，位于法国马赛郊区。公寓坐东朝西，内部空间在白天光线充足。公寓建立的时间正好处于法国在二战后的经济复苏时期，经济的惨淡使得政府无法在预算上给予过多的支持。马赛公寓的建造不同于其他的现代主义作品：大量运用预制构件和粗糙的表面处理方式。通过精湛的操作和特殊材料的使用，柯布西耶为公寓提供了无可挑剔的设计美学。这种方式所表达出来的建筑外观充满了粗野的美感，这种外部的感观使得观众用“野性主义”一词来指他们对勒柯布西耶作品的欣赏。

    2.2 建筑外观

    柯布西耶的马赛公寓呈现在当初的黑白照片中时并不出彩，只有当人们亲临现场才会被这个外表五彩斑斓的建筑所震撼，勒·柯布西耶在建筑外部使用了许多新颜色。他强调颜色在视觉上的呈现对人的心理暗示，通过颜色的排列组合在心理上使人的精神放松来达到人们对居住环境“宁静与舒适”的感受。这些彩色积木不是随意组合的，勒·柯布西耶对色彩组合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并通过草图的对比论证来严谨地构成马赛公寓在外观上的合理性。

    柯布西耶在他的作品中强调，建筑通过观众的脚步以一种充满节奏的比例被逐渐解读。马赛公寓正是这种思想的展现，在建造环境上，马赛公寓位于地中海盆地的最高位置。这样一来，柯布西耶一直强调的屋顶花园的设计就十分巧妙了，花园作为公共区域提供给居住者对周围环境最好的观察与享受地点。通过马赛公寓的设计，可以看出勒·柯布西耶非常注重建筑与周围环境之间的联系。这种建筑与环境的融合正是他对通过建筑来解决社会问题、构建社会关系深入思考的结果。

    2.3 建筑内部空间

    柯布西耶提倡在设计过程中应仔细考虑与家庭相关的每一个细节，并且应该深入研究每种类型的标准。他在希腊雅典卫城得到启示，“通过建立某种标准化达到超越的极限”。神庙的柱式结构即一种不断重复的标准，经过这种“标准”的重复构建，最终形成了雅典卫城的经典结果。马赛公寓对于住宅空间的构建正是这一启示的结果。马赛公寓中的住宅空间如同一个个细胞室一样重复排列，这些重复的结构不仅起着聚集的作用，也在设计上体现了秩序感。最重要的是这些结构的雷同在某种程度上也喻示着居住者的平等。

    3 时代特征下的马赛公寓

    正如前文所提及的，马赛公寓在建立之初就是为工人阶级服务的。作为一栋住宅建筑，马赛公寓提供的可居住数量在如今看来都是极其庞大的——可供1500～1700个马赛工人居住的空间相较于“公寓”的概念来说更对应现今的“小区”的概念。这座建筑不得不说是当时社会环境下的完美之作。

    3.1 时代需求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世界格局发生了巨大变化，体现在政治、经济、生活的各个方面。局势的动荡使得欧洲的复苏陷入了泥泞。为了安抚各自的国民，欧洲各国政府不得不进行大规模的兴建活动来保证民生问题。相对的，国家经济的惨淡使得政府更青睐那些造价低廉、建造迅速的建筑形式。在保证人民需求的基础上兴建大型而相对廉价的住宅区域成为欧洲社会的紧急任务。

    马赛公寓虽然在制作成本上低廉，但并不表示它在功能上进行了妥协。公寓作为一个密集的生活区域，一共有17层，公寓甚至在第7、第8层配置了商业和公共服务中心，在17楼和屋顶上还有幼儿园、游泳池和健身房，以满足家庭生活的需要。这种密集聚居空间布置正如前文所提到的那样，是延续了空想社会主义及苏联构成主义的公社模式。对于战后无家可归的人们来说，等级、阶级的概念被无限淡化了，生活让他们首先考虑的是实用性和价格。勒·柯布西耶通过马赛公寓实践了自己的设计理念：通过合理的建筑形式来解决社会问题。

    3.2 设想与实践的背离

    尽管马赛公寓解决了大部分社会问题，但过度的理性主义使建筑本身脱离了现实。在柯布西耶的设想中，马赛公寓架空的底层是用作停车场的，但马赛公寓位处马赛空旷的郊区，空地的富余使得人们更愿意将车停在建筑周围而非建筑底层。停车场变得闲置。屋顶游泳池和户外活动场所亦是如此，地中海沿岸的马赛阳光明媚，人们更喜欢户外活动而非屋顶娱乐活动。部分功能设计的目的并没有在实际生活中得到运用。

    4 结语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一段时期是柯布西耶的设计理念被广泛实践的时期。柯布西耶的“希望通过建设来解决社会问题以避免革命”的设计思想和当时法国的社会环境十分契合。从马赛公寓的设计理念可以看出，勒·柯布西耶希望通过这种“社区”模式改善人们的生活，促进社会关系的建设。作为现代主义的大师，勒·柯布西耶不僅通过形式促进建筑的发展，而且希望通过思想来影响社会的发展。柯布西耶比起一个建筑家的视角来看更像是一名社会工作者。

    作为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勒·柯布西耶的设计理念和思想体现在几乎所有现代城市中。马赛公寓作为解决当时特定的时代问题的产物，凝聚了柯布西耶作为一名建筑师对社会的思考。而马赛公寓对社会的影响也不再局限于建筑本身，柯布西耶最终通过自己的实践引起了后世人对社会问题的关注。而柯布西耶对建筑和建筑之外的考量也启发了一代又一代的设计师，不仅是建筑设计师，柯布西耶的设计理念在一切“设计”中都得到了继承。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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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张嵩，顾洁.《拼贴城市》中的柯布西耶[J].建筑与文化，2010（03）：84-85.

    作者简介：段永祥（1994—），男，甘肃酒泉人，硕士，研究方向：传媒艺术设计。

    通讯作者：杨杰（1973—），男，副教授，研究方向：品牌形象与广告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