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中国式关系》塑造的中国式关系浮世绘

    刘一凡

    电视剧《中国式关系》是导演沈严继《中国式离婚》后时隔11年推出的第二部中国式系列作品。该剧以欢喜冤家马国梁与江一楠的戏剧性相遇为切入点，以马国梁被逼从商的人生起伏为主线，以马国梁身边人物关系为血肉，诠释了社会不同阶层、年龄、背景的主体之间形态各异的“关系”，婚姻关系，家庭关系，友情关系，上下关系，利益关系等，相互冲突又相互勾连，一幅全面、立体，清晰的“中国式关系”鲜活的展现在观众面前。该剧以全新的视角来阐释中国人目前的变化状态，给观众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不知不觉地走进戏中；冷幽默方式出现的各式各样、让人会心一笑的桥段，尤其台词更是运用自嘲、反讽等手段，达到了妙趣横生、一针见血、发人深省的“笑果”；为浮躁、浅薄的电视剧市场注入了一股清流，其传达的正面的价值观和人格魅力也是值得学习和弘扬的。

    一、 中国式关系浮世绘

    《中国式关系》围绕主人公“老马”展开，他站在整个旋涡的中心，从春风得意的机关单位里被逼离职，转战商界，随着其身份的转换，“老马”的名号也有着迥然不同的意义，这仅仅是中国关系浮世绘的冰山一角。“关系”一词在中国显得极其微妙，不论是人与人之间、人与物之间还是物与物之间，加上“中国式”三个字，都显得言有尽而意无穷。本剧中通过“老马”的人物角色的不同身份、不同处境，将中国式的婚姻家庭、友情、职场关系活脱脱的展现在观众眼前，可以说描绘了一幅别开生面的中国式关系浮世绘。

    （一）陈建斌诠释的大男子主义

    生活中的大男子主义，有的人深恶痛绝，有的人爱如蜜糖，是一个褒贬各半的词汇，一方面大男子主义的人责任感强，主动承担生活中的重要角色，另一方面，妻子应该满足于她低于男人的地位，对家人缺乏爱心。剧中马国梁（陈建斌饰）就是一个有着典型的大男子主义性格的人物形象，出差回家后就往沙发上一坐，二郎腿一翘，报纸一拿，还抱怨报纸没有按照他的意愿按时间顺序摆放，甚至在妻子不小心烫手时他不仅没有安慰，反而嫌弃自己的妻子笨手笨脚；当然也没有按照女儿的清单购买礼物，而是给上高中的女儿买了一个芭比娃娃，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的女儿已经上高中。马国梁是当今中国众多典型大男子主义中的一个缩影，可以说，马国梁是可怜的，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大男子主义给自己家庭带来的危机，甚至在得知老婆与下属关系时说的愤怒的话，“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吃香的喝辣的，你还背着老子出去找野男人……我让你们万劫不复，我要把你们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更是将大男子主义表现的露骨。

    下属与妻子婚外情，导致两人迅速离婚，主任的位置也被下属的小手段夺走，女儿也不和他说话，这样的遭遇确实很让人可怜，只有愤恨能形容他的心情，然而他很愤怒很想失去理智，但最终没有被愤恨冲昏头脑，还是秉持理智的处理方式，并没有把前妻和沈运“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当刘俐俐提出净身出户时，他还是为着女儿着想分给了前妻一半家产，表现出了典型大男子主义的男人本性中的慷慨豪迈。

    （二）马伊琍塑造的“不完美”职场女性

    职场中的女性往往需要比男性更懂得职场规则才能成功，而剧中马伊琍饰演的江一楠却非黑即白直来直去，不懂得所谓的中国式关系，注定很难融入到中国式关系商场中。仅仅是开场第一集，马伊琍就利用强行关手机、跟出租车司机争执等桥段将江一楠性格中特别倔的一面展现给观众，同时也为之后的剧情发展埋下伏笔。海归派的江一楠起初一直处于中国式关系旁观者迷的状态，而这种状态的病因由马国梁的那句话，她很自私，得到了解释。是的，江一楠回国的动力就是寻求合作伙伴，实现自己老年公寓的梦想，她认为对方需要对自己的项目感兴趣，能够听从她的意愿，因此，忽略了对方的感受，也就把喝酒当做是浪费时间，她不懂，所谓的中国式关讲究平衡和谐。可以说，剧中塑造的江一楠就是一个矛盾的人物形象，带着急切要实现的梦想却又看不惯中国酒文化，对手马国梁却是一个深知中国官场与商场的老江湖，在两个鲜明对立的人物展开剧情的发展，果然，江一楠在老江湖的带领下，迅速的钻入了中国式关系这张大网中，却愈发清醒的融入其中。

    江一楠在职场中雷厉风行的性格，也注定了在遇到婚姻裂痕时选择果断离婚，晴天霹雳的变故使得江一楠实现梦想的道路更加坎坷，跌入人生低谷的她并没有被生活打垮，反而与马国梁成为了知己，从完全不认同马国梁的处事风格到渐渐融入其中，也正因为能够接受马国梁带给她的中国式关系，才能在面对情感时全身而出，在职场在中给商人罗世丰致命一击。在面对中国式关系这样一个复杂的网，江一楠由一个旁观者渐渐融入其中，不动神色却令人信服的态度转变，使得她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独善其身。

    （三）潜在的家庭危机

    家庭是社会组成的基本元素，婚姻是家庭关系的中心。家庭成员间想需要沟通才能和睦相处，即使生活多年的夫妻，同样需要彼此的呵护和关心。剧中马国梁塑造的大男子主义，对家人不关心，没有呵护，还自认为自己为家付出得最多，然而，刘俐俐恰恰是一个喜欢温馨浪漫的女人，不喜欢大男子主义的不做家务，不懂体贴。两个人的性格为婚姻破裂埋下了种子，当然，马国梁能与刘俐俐一夜之间离婚离不开老马有个能为女人上刀山下火海的丈母娘。李野萍饰演的丈母娘角色切中肯綮，让人恨得直跺脚，她背后说老马的坏话，为女儿出谋划策占尽老马的便宜，当女儿嫁给沈运后，时刻拿沈运与老马作比较，时刻为女儿担心，宁愿自己受罪，也不让女儿受苦。看到她仿佛就看到了中国式母亲的影子，这个影子在单身家庭中、在市井生活中、在底层社会中、在街头巷尾中，她让人感到熟悉，也令人望而生畏，觉得如此陌生。她那么地令人厌恶，却又让人唏嘘不已，恨不起来，正因为人物形象如此立体，方显真实。

    而江一楠与丈夫何俊贤是一对海归夫妻，羡煞旁人的金领职业，甜蜜恩爱与子偕行。看似恩恩爱爱，其乐融融，背后却隐藏着一双肮脏的手——丈夫出轨助理。“小三”这个刺眼的词汇再次被提上议程，契合了社会生活中一些家庭不和的外在诱惑。《中国式关系》达到“艺术作品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的意境，中肯地反映了当下中国人家庭生活正在经历的痛楚与不堪：夫妻双方一旦一方有了精神出轨应该如何应对？“女强人”就不应该拥有美满幸福的家庭？“大男子主义患者”如何进行自我改造？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物背后，揭露的是这个时代的伤疤。

    （四）风云变换的商场关系

    酒文化深入人的血脉深处，影响深远，酒是文化、礼仪、历史、风俗，酒桌文化可以说是中国式关系的结晶。《中国式关系》第一集就上演了中国人谈生意必备的“酒桌文化”。江一楠回国谈合作的第一件事不是详细的向对方讲述项目方案，而是面对中国的酒桌文化，急切的心情和两小时只说了六十几个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还被马国梁戗：“您进屋两个多小时了，才喝了一口酒，我失职啊！”结果可想而知，没有喝好，项目也就无从谈起。从这个情景中可以看出，职场不只是简简单单的项目和能力，还需要关系。马国梁的一句话更是说明了中国职场关系学“其实吃饭喝酒就是为了表达跟别人合作的一种诚意，这是一种礼仪”。酒和桌构成了中国人精神与语言交流的阵地，也是云集各种社会关系的缔结之所。“关系”本身并不超越Connection Relationship Tie的范畴，只不过中国的文化背景和社会形态使得“关系”得到了强化和滥用。

    马国梁在机关单位工作二十余年，已经做到主任的位置，在官场中身经百战，俨然是一个典型的国家干部，不能说是手握重权，一言九鼎，但是在房地产商眼中，他就是不折不扣的财神爷。心机算尽的商人罗世丰对其毕恭毕敬，甚至恭维他如果下海就把自己的公司交给他，还称马国梁是地产界的巴菲特。表面上看马国梁游刃有余地纵横于各房地产商之间，但是，这种关系都是建立在马国梁主任的身份之上，这是主任的行政权力使得其在商人中间挥斥方遒，当马国梁真的选择下海找到罗世丰时，得到的却是债务累累的一个皮包公司，什么一起干一番大事业，在商人眼中只有价值，当你不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时候，将你一脚踢开。罗世丰人物形象将商人的那副邪恶的嘴脸表现的淋漓尽致。

    《中国式关系》抓住时代特征，将现实赤裸裸的展现在观众眼前，剧中每个登场的人物都不完美，但是每个人都在发生着变化。每一次喝酒、每一次谈生意，都像是一场智慧的博弈，利益的争夺。每个角色的台词都彰显出他们所代表的不同身份、地位。从不同阶层的人们独有的社会视角勾勒出当下中国社会的各种人情人味。无论是婚姻、男女、职场、亲缘、朋友还是利益关系，都有所涉及，可以说是一部久违的现实主义题材教科书。

    二、 破旧立新话关系

    中国式“关系”是一种植根于中国的文化背景与社会结构，为了已有或潜在的利益而刻意建立与培养的人际关系结构。从某些方面来说，在中国典型的人情社会中，关系也是典型的人情关系，也正因为此，人脉说、资源说才会甚嚣尘上。通过对《中国式关系》剧情的深入剖析已经上述对各种关系的解读，可以得出《中国式关系》对关系学、关系说的捕捉、聚焦和解读都是非常精准的。马国梁是一个典型的机关官员，而江一楠则是一个十足的海归派，两人起初的各种矛盾以及观点的冲突，是中国式关系与西方思维之间的碰撞。一个对中国式关系熟练掌控、处事圆滑，一个丝毫没有中国式关系概念、初出茅庐单刀直入，剧情通过两个对中国式关系完全极端的人物间制造矛盾，电光火石般的交锋令观众捧腹又极具深意的故事看的津津有味，却在不经意间深省自问。

    在中国的文化背景和社会架构下，关系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时间、地点、人物和时间的不同，中国式关系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新关系的建立，往往意味着一种旧关系的打破，然而这种关系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剧中所呈现在观众眼前的马国梁与江一楠之间的关系变化，起初的矛盾冲突是两种不同“关系”观的碰撞，当马国梁遭遇家庭危机、婚姻危机和官场危机后，他与江一楠的关系进一步升华为朋友关系、合作伙伴关系，知己关系。在马国梁和江一楠漫长的关系转变过程中，马国梁与同事沈运、老婆刘俐俐、女孩霍瑶瑶、丈母娘、商人罗世丰等人的关系也因此发生了变化，或朋友、或敌人、或情侣，不一而足。不同的关系之间发生着不同的变化，唯一不变的就是一个“变”字。

    中国式关系的渐变，既源于外力的因素，如社会、家庭，又源于主题内在的变化，如个人的性格以及经历等。但在中国的人情社会中，不管是外力因素还是内在因素，始终离不离开一个“情”字——亲情、爱情、友情等情感的羁绊或牵念，“情”字决定这中国式关系变化的趋势。剧中马国梁尽力挽回自己的家庭关系，与家庭成员保持了一个很好的关系，又在血缘关系外的社会关系中“破旧立新”，创造了属于自己的新世界，这也是本剧的一大特点。马国梁遭遇婚姻危机和官场危机后毅然选择下海，开始了一次重寻自我之旅，在这个过程中经历了一场中产阶级梦碎的洗礼，虽然官场二十几年养成了众多的毛病，但他没有磨掉男儿本色，仍然有一股生命的韧劲和霸气，凭借坚韧的意志以及不可侵犯的道德原则，在诡计多端的商业江湖中闯出一片天。

    尽管商场如战场，但是下海的马国梁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实现自己人生价值，《中国式关系》虽然讲述的是各种纵横交错的人情与权力关系，但对于马国梁来说，恰恰是自己立身的端正才是根本，因为这是驾驭一切关系的关键。

    结语

    《中国式关系》对“官场关系”“职场关系”“伙伴关系”“男女关系”“家庭关系”五种对人生产生重要影响的关系，以黑色幽默的方式深刻而细致的描写和刻画，颇具“中国式”的剧情加上耐人寻味的桥段，让观众在幽默与欢笑中深省自问。选题新颖大胆，立意深远，紧紧抓住时代的气质与特征，扼住时代命脉所在。中国式关系是有一种特殊的不断变化着的渠道，能够使一方的信息更加畅快的传达到另一方，并最终影响另一方的决策。但关系本身是中性，每个主体在充分发挥关系属性的时候，时刻遵循道德伦理，杜绝非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