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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之花”,世界超模华莉丝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她有全世界最美丽的脸蛋和最健美的身材,她是来自非洲心脏的芳香,是上帝遗落在索马利亚沙漠上的傲人玫瑰。全世界的男人和女人都值得为她倾倒,因为她的美丽完美无暇。当然,对于中国人来说,欣赏华莉丝的美,要有一点儿障碍和挑战难度,因为首先要打破国人的传统审美价值观。中国有一句民谚叫:一白遮三丑。读懂华莉丝的美颇不容易,欣赏者要没有肤色成见,因为华莉丝是纯正黑种人,她有着如墨汁般的肌肤。而中国人的审美习惯,始终都停留在对白嫩肌肤的热衷上,这就是范冰冰被公认为是第一美女的原因。网上有一个“恶搞”,即把范冰冰的皮肤全部用电脑技术换成是黑人皮肤。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范冰冰和华丽丝就可以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美的高下,看出谁最美、谁最风华绝代。虽然对美的欣赏是一件很主观的事,但对美来说,同样适用于强中自有强中手。格林童话《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里,恶毒的王后有一面魔镜。王后经常对着镜子问:“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如果魔镜也能把肤色撇到一边,那么它就会回答:“沙漠之花华丽丝才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黑珍珠华丽丝出生在非洲广袤的沙漠里,丛林、沙漠、戈壁、野兽、万里长空,大自然的美景伴随着她。此外,小的时候,她还能看到狮子晒太阳,还能与长颈鹿、斑马和狐狸一起奔跑。
华丽丝传奇的人生经历,诉之不尽。这位美丽女性,日后成为T台最闪亮的超模,她走出贫瘠、走向辉煌。然而,她最熠熠生辉的闪亮点,并非源自她的美,而是她的勇敢、坚强和大无畏。华丽丝站在全世界的风口浪尖,公开坦承自己曾经遭受“割礼”,并把非洲这一千年陋习公诸于世,呼吁联合国拯救妇女和儿童。当世人闻之,当今时代还有“割礼”这么惨无人道的无知风俗,全世界为之恐惧、胆寒和震憾,并惊叹和敬佩华丽丝的非凡勇气。1997年,华丽丝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全身投入反割礼运动,成为非洲苦难女性心中的希望之花。同年,世界卫生组织收集了骇人听闻的数据,非洲28个国家有割礼习俗。全世界有1.3亿妇女和儿童遭此厄运。每年至少有200万女孩可能成为下一批受害者。华丽丝挑起的是重如泰山压顶般的重大责任,只为拯救非洲广袤无垠土地上的妇女儿童。让这位埋没在民间的沙漠小花,日后走上联合国的是一个偶然的契机。她邂逅了摄影师迈克·戈斯。大名鼎鼎的摄影师慧眼识珠,一眼看出她惊世的美。美人在骨不在皮。华丽丝有着全世界最美丽的轮廓,她的骨相,完美无瑕。骨相之美,犹如美玉,美在质地。世人评价美,常说一句话叫“美在骨子里”。那么反之就是“骨子”美呢,这又该如何评价?大美无言。真正大美总会垂拱无为,静待发掘。还好,公道自在人心。珠藏溪媚,玉韫山辉。骨子里的美,终究藏不住。这样的美,同样在在书法界中,也寻觅得到。大浪淘沙,屹立千年。在中国书法史上,青史留名第一“骨”美的,是唐代书法家柳公权的楷书。他在书法上的成就与颜真卿齐名,史称“颜柳”或“颜筋柳骨”。此外,柳公权与欧阳询、颜真卿、赵孟頫并称为“楷书四大家”。
柳公权是唐代最后一位书法大家,其书法以楷书著称。他初学王羲之,后又通览唐代各位前辈的书法。在遍观诸家后,柳公权认为欧阳询和颜真卿的书法最好,并吸收和继承了先辈各书家书体的结构美。柳公权在王羲之、欧阳询和颜真卿三位书家之间,寻找他们各自的骨质美,从而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柳体”。柳体,独具一格,别致清新,打上了柳公权鲜明的个人烙印。柳楷从字形来看,偏瘦长、有流美风韵,此处颇似王羲之《兰亭序》书法里的结字;笔划运行上,强调弧线美,这种笔法和笔势,又有颜真卿的书风特点;而整幅字乍看上去,无论是在章法上、还是从字的紧致和周正上看,又揉合了欧阳询的书法技法。综合上述名家名字的优势,取其精华,为我所用,一种崭新的字体便横空出世。柳公权楷书里的一个个字,活像一根根挺拔的翠竹,亭亭玉立、修长骨坚、清劲傲立。一幅楷书作品就像是一片竹海。中国自古就有“摸骨看相”之说。骨相好,人就显得贵气。这样的审美,同样迁延到了书法上。柳公权的楷书,如玉竹一般生机勃勃。他的书法在那个时代声誉太高了,朝廷里的公卿大臣家想要为先人立碑,如果得不到柳公权亲笔书写的碑文,便被视作不孝之举。柳公权书法在社会上的声望,就达到了这种不可思议的程度。民间更有“柳字一字值千金”的说法。唐文宗李昂曾不胜依依地赞叹他的书法说:“就算钟繇、王羲之再生,也超不过啊”!如果说,把柳公权的书法视作矜贵又蓬勃苍劲的翠竹,那么是什么样的土壤、阳光和雨露,滋润和灌溉它呢?换个说法,让人敬重和仰望的翠竹,是何以催生出来的?书法史需要阐释和论证,是什么样的因,孕育和培养出这样的果。
唐代书法长河,自唐初的褚遂良、欧阳询、虞世南、薛稷开始,再到唐中期的颜真卿,最后流淌到柳公权这里,会发现书法法脉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即:不论上述诸位书法家的书法,是如何做到了千人千面,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这个特征是,规矩大,严谨。书法史上的概念叫作:“唐人尚法”。魏晋时期的书法,其实也讲究“法”和法度。但是,魏晋时期的“法”与唐人之“法”迥然不同。魏晋时期的法主张自由和潇洒。王羲之曾经评论书法,认为书法倘若“状如算子”,呆板无变、整齐划一、千字同面,如一排排算盘珠子一样排兵布阵、了无生机,有悖于天然自然。这样的书法,就不能称其为“书法”。可见,王羲之眼中的“状如算子”,在魏晋时期是不提倡的;而到了唐代,就成为书法的典范。因此,书法史上的“法度”,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而进化发展的。柳公权的书法倘若拿到了魏晋时期,或许只会永久堙没在历史的故纸堆里化作尘埃。由此可见,挺举起柳公权书法的第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赶上了时代的班车。这趟班车的审美价值尺度和诉求,迎合了柳体。那么,为何唐代和唐人就欣賞这种“状如算子”的范儿呢?这个答案,要把书法之“法”和科举制度联系起来。这样的审美价值尺度的形成,和科举制度的成熟密切相关。隋朝以前,在魏晋南北朝时期,选官制度是“九品中正制”。“九品中正制”起始于曹操、曹丕,到了西晋渐趋完备。在“九品中正制”之前是两汉察举制,即推举。察举制被门阀士族控制和专享,成为贵族腐败和限制平民发展崛起的毒瘤。曹操那开始有了“九品中正制”,开始缓解了阻碍人才发展、流动和升迁的矛盾,为平民崛起提供了制度保障。
到了隋朝,正式建立了科举,而到了唐代科举制度就已经相当成熟。因为科举是普天之下读书人,唯一的一条改变命运的升迁之路,华山论剑过后就很可能“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为了改变命运,天下读书种子为了科举也就拼了。顺理成章,书法跟着科举一起成为读书人血拼的目标。所以,书法的载浮载沉是与科举制度息息相连的。书法的盛世,源自科举的崛起。书法的没落,也正因为科举的消亡。隋唐书法的兴盛发达,是搭上了时代的第一班列车。民国书法的断裂,则是因为存在了1300多年的科举制度,最后一班列车业已进站。影响和左右“唐人尚法”的第二个原因,就是诸位皇帝的个人意志了。在古代,皇帝和皇家喜好,是绝对和最大的极权意志。同时,皇家和官家也是书法显性市场和隐性市场最大的购买方。供需是因果。皇帝吹口气儿,民间就刮龙卷风。皇帝喜欢什么样的书体,大家就一哄而上书写什么字体。事实证明:褚遂良、欧阳询、虞世南、薛稷、颜真卿、柳公权等各位书法家,他们的书法全部是由诸位皇帝,率先盛赞和追捧的。他们的书法能够得到广泛宣传,也是官方推波助澜的结果。所以,科举制度、皇家喜好,这些大的时代背景,影响了书法风格审美走向。重规矩,重法度,仪式感强,是唐代书法的总体风格。科举制度,让读书人和朝廷官员结合在了一起,使得这些知识分子就不能够、也不好意思在书法上走江湖山林的飘逸、狂野路数。大家集体呈现廊庙之气,和大唐堂皇气象。科举制度,相当于读书人和朝廷签订了作官“协议书”。既然作官,读书人就无法过于任性和自我,灵魂从此带上了“紧箍咒”,有了约束;内心撑起了架子,拿儒家修养来审视规范自己。始发于外的,就是这些官员兼书法家们,书写时都讲究个“作派”、拿起个“范儿”。
大气,正规,法度,是唐代书法书风泄露的“外相”。内相,就是知识分子和朝廷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时代特征,朝廷特点,文化特点,左右和决定了唐代书风的特点是“唐人尚法”。由此推出结论,是大的时代背景托举起、和挤兑成柳公权楷书的如日中天。他恰逢其时,搭上了这班开往春天的地铁。除却时势造英雄,牵涉到每位书法家独特书风的,就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性格特征和人生经历了。若论书法的自然潇洒,王羲之是绝对的魁首。他的自然和潇洒从何而来呢?当初朝廷屡次让王羲之作官,王羲之“不就”。为了不作官,王羲之甚至发下毒誓以表明立场和心志。不为官的决绝竟然到了这步田地,所以他书法山林之气的由来,就如赤子一般真实坦荡。王羲之的书法,故而最自由自在和潇洒。欧阳询楷书的周正、严谨、工致、精刻,是他为人一丝不苟的外化。造成欧阳询毕恭毕敬、克己为人的性格特征,源自他的身世背景。他的父亲因政治上谋反而殃及全家、血腥灭门,独留欧阳询一人存活。他的书法书风、性格特征是和身世背景紧密相连的。若论书法的正大光明,又无人能与颜真卿相提并论。安史之乱中,颜真卿为了坚定和鼓舞他人的信心和士气,同仇敌忾、共讨叛军,主动用自己十岁的儿子颜颇去当人质。众人坚决请求将颜颇留下,颜真卿不听。任谁能做到如此大无畏,将自己心爱的儿子主动推入虎口,就为了精忠报国。此等气慨感天动地,颜真卿心里除了忠义两全,再无其他。是颜真卿忠烈性格和儒家士子的报国之志,点亮了他书法的魂魄。那么,又是什么样的性格特征,塑造了柳公权的书法的骨相如竹、美如玉呢?
柳公权从31岁进士及第开始,走上了漫长的仕途生涯。他历仕七朝,官至太子少师,封河东郡公,以太子太保致仕。虽然他酷爱书法,却从不想以书法作为生活全部,建功立业才是他的志向。在此方面,却一生难逢合适机缘,这是柳公权平生苦闷之处。他仕途平坦,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虽然也敢言直谏、口直心正,但他并不像颜真卿那样是纯粹的儒家士子。柳公权既入世,也出世。他博贯经术,研习《庄子》,而且领悟精微。除了儒学和道家经典,柳公权还从佛学上汲取营养。柳公权对佛道二教是颇下功夫的。从他书迹来看,《金刚经》、《阴符经序》、《清静经》、《度人经》、《玄秘塔碑》、《复东林寺碑》、《回元观钟楼铭》等佛道二教经典和佛寺庙观事迹,都是他热衷书写的题材,这些直指他心灵旨趣。柳公权有儒家思想的进取勃发和忠君之志,此力道向外扩散;同时也有佛道二教出世淡然之心,彼力道归隐避世。两种相反的力道,如冷空气和暖濕气流相遇,摩擦出“艺术喜雨”,滋润了柳公权书法。故而他的书法骨相如竹、美如玉,中空傲立,并不尖锐;清新飘逸,也有正大气象。儒释道三家精神,三道鼎立,扛起他书法的气质;哪一种力道也有,哪一种力道也不过分。
作者简介:
王彧浓,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河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 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