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山版画的中庸审美
吴海
摘 要：王建山是贵州版画的代表人物，其作品形式表面上看是平面的元素符号，从精神内核和文化特质的角度来看，则蕴含了中庸的审美格局。文章尝试用不同的视角论述王建山版画在内省的思维和民族养分润泽下的中庸审美。
关键词：平面；中庸；民族；包容；审美
王建山在《创作随感》中说：“……艺术样式只是外壳，最为重要的是其内核，艺术形式的变化，就像昼夜交替、春夏秋冬自然到来一样，会自然演变完善。在本土文化研究及艺术创作的探索中，触摸精神纬度是我恒久的探寻。”
纵观王建山的版画创作，民族意味、文学意味、形式意味并存，包容性、国际性、复合性共生。上世纪80年代，王建山从参与傩戏收集整理工作并以原始傩文化特征的“撮泰吉”为基础，创作了神秘、凝重的古傩场景版画作品。苗族的宗教习俗仪式动人心魄，场面神秘、庄严，表现了对大自然的敬畏和祈求天佑的美好愿望。苗族人民对周围的事物一直保持互谦互让、友爱亲和的态度。在盛大的节日里，苗族妇女总是盛装表演、热情待客，生活中到处充满了和谐，这是他们世代相传的对生存的理解和愿望。苗族人民世代居住在高山茂林之中，这是历史的种种原因造成的，然而当这个民族长期选择留在山中，与自然和谐而居，这是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他们把自己置身山野，始终保持人格的独立和精神的自由。这是苗族人民的生活状态和社会态度，这种自给自足、融合开放和独立个性的状态造就了苗族人民与世和谐的生活哲学。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发展历程，苗族人民与山为伴的世外生活反映了他们的道德观，他们不争、不怨，在并不优越的条件下始终坚信天是至善的、至真的、至诚的、至仁的，因此他们选择了诚实、勤劳、善良、仁爱，这是苗族的德性，这是美的德性；另一方面在自然中他们获得了大山的回报，勤劳、善意、和谐、约取的生活态度让自身获得了和谐、美满的感受，这种感受升华为美的感受，这是一种很高的审美境界，它体现着苗族人对自然美的追求。“山林者，皋壤与，使我欣欣然而乐与！”（《庄子·知北游》）。丰富神秘的地域文化滋养了王建山的艺术创作，苗族女性勤劳、质朴、亲和、友善的特质在他心中幻化出版画形象中典雅、端庄、包容的神态。他把盛装的苗女用极其简洁的形式语言定格在画面中，表现了对母性的赞歌和敬仰。这是他长期对贵州这块神奇的土地持续关注和研究的结果，这种绘画性极强的版画语言也是他心中的“圣花”。对民族的热爱和包容，促使他不断在民族的“魂”里游走，以至于对民族元素的把握得心应手，以至于不断在重复中肯定民族精神的文化自信，这种始终以主体的心态去升华、提炼和礼赞的特殊表达方式使得他的绘画精神始终充满了人情，温暖着每个观众的内心。
“贵州美术现象”之所以能够在全国引起关注，总体来说是地域文化元素的现代发掘和精神创造。“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注重自身的创作元素和精神的民族性，把创作形式拓展到国际视野是王建山版画创作的主线和灵感源泉。
笔墨当随时代，版画创作亦然。王建山的版画创作语言以点、线、面、形、色为基础，寻求版画艺术形态的平面、写意和符号的抽象应用。从作品《苗寨》的画面看，民族元素鲜明，苗族依山而建的吊脚楼、茂盛的植被和远处的云霞同置于平面中，反映了苗族生活的自然环境、建筑形式和生态和谐的氛围。值得注意的是，画面的色彩不再是物象的基本色，经过主观的变化和表现，画面增加了深红、灰蓝和粉黄，这使得画面不再是苗寨的自然再现，在有意或无意的潜意识中，画面除去了时间性和客观性，留下创作时的永恒性和审美性纯粹的意象元素，让画面的民族印记显得符号化和主观化。《多彩高原》则表现了苗族生活场景中最常见的水牛和房舍、篱笆、远山和天空，表现手法运用了套色版画的创作形式，红黄绿黑白的色彩对比，让画面形成了强烈的主观感受。《冰雪贵州》用平视的角度表现冰雪下的贵州大山，2008年，贵州遭遇冰雪凝冻灾害，然而在作品中却不见作者悲伤的情绪，画面冰雪纯洁，山势祥和沉静，天地灰蒙而静谧，给人留下冰清玉洁的视觉印象。而作品《流》中，已无鲜明的色彩，画面黑紫色与灰蓝色的块面动静交融，呈现一片混沌和模糊，形象已不复可辨，要靠谙熟的民族信息和经验方可解读。这是贵州的山水在他的版画创作中不断内省和表现的需要，也逐渐由物象的清晰转向模糊原始的精神转变。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贵州山水养育了苗族同胞。人文风景中最精彩的是人。王建山版画创作中以苗族女性形象为基础，并挖掘与此相关的生活元素，诸如苗族的服饰、银饰、芦笙、铜鼓、建筑、动物、植物、气候等均可以进入他的画面创作。苗族服饰多彩纷呈、瑰丽多姿，以贵州施洞苗女的盛装最为出色，以刺绣和银饰装饰繁多、雍容华贵而著名。施洞苗族服饰的两袖、领襟和两肩均装饰华丽，不惜花费时间和工匠，大面积装饰精美的刺绣图案，服装前后镶满錾花银片、银泡和银响铃。他的版画创作中多以盛装的苗族服饰为基本型，但是，节日里盛装的苗族女性热情好客，喜迎远方的来客，忙得不亦乐乎，身着精美典雅服饰的苗族女性在动静之中的神态和仪表被他意向性地记录于心，通过概括和取舍，其人物端庄、典雅的形象跃然版上。世人的眼光皆被苗族的银饰所折服，王建山也不例外。作为个性化的审美创造和表现形式，他选择了抽象的、概括的形象元素进入画面，他要让画面变成精神的审美的舞台，尽情徜徉其中。他把节日里热情奔放的苗族同胞符号化，这种符号以不同的圆形强化了画面的动感和饱满的视觉审美，再辅以光和色，祥和、圆融、典雅、静穆、幽静全部复合于他的画面，万物生焉！
深究王建山版画的美学内核，笔者最看重先生的冲和之美，即中庸审美格局。中庸是儒学的重要范畴之一，王建山的版画充满了中庸美学。中庸推崇自我修行，自我修行就是自我完善和调和，这种调和就是冲和，冲和是一种大美。王建山版画的中庸之美总的来说可以分成五个内容：包含自然之美、慎独之美、中和之美、包容之美及適度之美。自然之美包括题材和形象的选择自然，也包括技法的和谐与熟练；慎独之美保包括画家自我的审美眼光和表现形式的独特；中和之美包括点线面的协调，形象之间、形色交融和精神表现的冲和；包容之美包括广泛吸收不同国家不同观念和表现技法；适度之美包括对内容的谨慎选择和表现以写意的方式，充分吸收中国文人绘画的特色，追求似与不似，给观众留下审美的空间。
光和色的应用是版画语言的重要因素。王建山版画创作中，经常运用黄色调子和暖色系列，这说明画家个人对于情感和氛围的营造有特别的体验和个性倾向，这种倾向也体现了画家对本民族、地域和群体感受的情结。这些黄色，金灿灿、黄橙橙、暖融融，是收获的喜悦，是明媚的青春，是浓烈的情感。上世纪90年代，王建山创作了绝版木刻作品《不尽的辉煌》和《璀璨的阳光》画面中均以盛装的苗女为题材，都用人物作为画面的主题内容，人物端庄、气质优雅，画面整体色调统一，以橘黄色为主，背景为一抹天际线，有亮光从天际线喷薄而来，盛装的苗女们笼罩在祥和、温暖、甜蜜、幸福的氛围当中。画面中，苗族银饰被无数的圆点或圆圈代替，形象准确、生动、鲜活，正是由于这些圆形元素的应用，画面显得自然、安静、平和、圆融。
版画的现代语言不断丰富和发展，王建山的版画语言是自身审美的自然选择，一个画家对自己民族元素的认识、肯定和反复应用，证明他已经熟练本题材的语汇。他的版画语言纯粹、肯定、简洁而精炼，绘画性极强，得敦煌壁画神韵。从造型上看，民族特点、地域特点和时代特点鲜明，人物形象敦厚、淳朴，形式上动静结合，生活气息十分浓郁，节日的盛大氛围和仪式感强烈。技法上，主要采用写意的手法，人物和主要的形象采用阴刻的手法，形与形相扣，形与色交叠，色与色交融，形固色、色衬形，冷暖对比、同类色色阶等运用得心应手，堪称精湛。画家的表现技巧，是广泛认识和不断吸收拓展的，物象的表达是主观的也是意象的，是技巧的也是文化的。这种特殊的表达方式发挥了工具、材料和表现手法的综合特性，这种语汇是身份丰富和复杂的，他既简单又复杂，刀痕的直曲、轻重、粗细、深浅，木纹的自然和肌理趣味的不可复制，形色的千变万化和画家的个性风格在不同情感状态下的灵感创造往往能使观者产生强烈的共鸣。作品透露出来的观念、氛围、气息、审美、境界和精神才是绘画的灵魂。王建山的版画就有令人着迷的吸引力和灵魂！
近作《被围剿的净土》系列为绝版木刻作品。画家突然把主题转向了环保，由于前期的积累，画家运用的符号不断丰富表象视觉经验和深化特定的符号意义，这种符号是画家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是丰富的民族感情物化为抽象语言的物化。画面外围通过灰暗的點面、块状向画面中心侵蚀，中心光火的亮斑块则释放出巨大的能量与外围形成强烈的冲突，画家以此来传递紧张、躁动与不安的情绪，这种冲突的结果是借喻我们的生活环境在现代工业化的进程中所受到的压力。这种压力是多方面的，比如生态的破坏、温室效应、行为的放纵和对排放的忽视，画家通过形色的画面冲突，表达了对自然生态平衡的向往和保护，而这种生态的平衡又从精神层面反映了画家的哲学思考，因此画面具有多重比喻，从自然生态的角度反映了画家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对新题材创作的探索，同时又典型地塑造了精神层面由于外部因素和内心矛盾的冲突，从这点来看，他的作品具有文学张力。从形式上看，画家巧妙运用了现代主义的画面构成，同时又融合了古典主义关于光和色的主观表达，这样的作品是划时代的，是具有极强的包容性的，有着纯粹的语境创造。这样的画作具有国际视野和语言形式的探索，这样的画家应当被大家所珍惜，因为一个本土画家的孕育是多种外部条件的化合。王建山拥有深厚的民族感情和精神底蕴，并不断运用多种艺术语汇进行新的表达和创造，在国际交流不断深化融合的过程中，思维和情感不断受到精神的启发，在他强大的包容性和消解的过程中，他的创造有更多的可能性！
参考文献：
[1]普馨伟.触摸黔地文化的精神维度——解读王建山的版画艺术[J].美术，2014，（08）.
[2]郑波.圆形符号的艺术世界——解读王建山的版画艺术.2011年3月31日.
[3]互联网.苗族的服饰-中文百科在线.
作者单位：
贵阳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