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无所依》黑色幽默的语言表征探讨
陈璐
《老无所依》改编自戈马克·麦卡锡同名小说，由乔尔·科恩、伊桑·科恩兄弟编剧并执导拍摄，将整部小说精炼提取成为一部富有戏剧性、简单而不失风采，同时又延续了原著黑色幽默特质的影片，以此摘取了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奖的桂冠。电影透过人物行为表达了一种穿插在整个故事中的情感信息，创作者手到擒来地将人物、故事和场景等素材揉捏在一起，这种肆意的表现手法展现了真实而又强烈的视觉效果。
一、 影片的光影效果
影片中充斥着黑色的视觉效果，主要几次拼杀场景都是在黑暗的背景中进行的。例如，卢埃林回到事故发生地被守在那的黑道人马发现然后奔跑在无尽的黑暗中，那时出现的刺目光束使得这个夜更加狞恶，凸显出在诱惑中无限扭曲的人性。又比如卢埃林第一次与黑道杀手正面交锋时，影片也是通过对光影效果的运用来将当时紧张的气氛完美的烘托出来。两人当时只相隔了一道门，这个时候画面的视觉张力达到巅峰。卢埃林将房间灯关掉在黑暗中等着，此时一道光从门外投射进来，将杀手的身影投影到房内，光慢慢消弱直至黑暗，这就是激战的开始了。这忽强忽弱的光影交错使得人物的内心情绪得到有效的烘托。
在影片中老警察和杀手间的互动也很好的运用了光影效果的渲染。故事开始时，两人一前一后到卢埃林的家里，电视中相同的画面使得不同时空的二人交织在一起，暗示着他们间玄妙的关系。最终，老警察与杀手在案发现场相错开的情形也运用了光与影的渲染效果。老警察在房外慢慢靠近行动时投射到地上的影子和房内杀手模糊的身影对照使得整个电影情节充斥了紧张、急促的情绪，透过门上的弹孔往外看件一片漆黑，仿佛黑洞一般夺人心魄。
二、 细腻的人物刻画
直觉主义认为，直觉是比抽象的理性认识更基本、更可靠的认识世界的方式。西方对于人物细节描写的重视就是受到它的影响。《老无所依》因此对人物角色进行了浓墨重彩的细节刻画。[1]片中杀手一号就是运用了细节描述凸显出了这部电影特有的黑色基调和悲伤剧情。创作者首先对他冷静的情绪进行刻画：这个人行事从容不迫、循规蹈矩、有条有理，他在片中第一次杀戮就是在一旁静静地坐着等待对方打电话，在对方挂断电话的刹那瞬间用被铐住的双手分毫不差地套住他的脖子，出手迅捷令人猝不及防，秒速解决了对手，展现了令人震惊的杀伤手段。他杀的第二个人是一个老人，他无声地靠近停车下来的老人，用空气压缩抢抵住老人太阳穴没有任何理由将老人杀害。这就是黑色幽默常有的表现手法，利用理智和荒谬的行为相结合，使人感受到剧情所带来的震惊和伤感。没有理智的行为，没有情感的宣泄，余留的只有令人感觉冰冷的头脑清晰的行为。然后，创作者突显出一个思路严谨，富有原则性的冷情杀手，凡事对他有阻碍的人必死无疑。片中的杂货店老板随口问了下杀手以前呆过的地方的气候如何，让他心生怀疑产生杀意，于是让老板用硬币来决定死亡，杀手遵循规则，在老板获胜之后没有杀他，而是让老板保存好这枚代表幸运的硬币。片中杀手有严重的洁癖和精神衰弱，他冷静讨厌吵闹，就算是杀人的时候也带着安详的微笑尽量保持安静，就像是弄出声响会毁掉他绅士般的风度一样，期间也同样注重衣服的整洁很大程度避免溅到血污。在剧情后期，他杀死莫斯妻子时不小心踩到了血液，在离开的时候还记得在门口的鞋垫上搓一搓把它擦干净。这一类型的细致描写突出了杀手的老练和冷血。片中的杀手对任何武器都能熟练地操作，他习惯使用杀牛时用的空气枪和散弹枪。空气枪是一种压缩空气发射器，具有很大的威力，能使人一击毙命，给人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杀手的残暴程度令人毛骨悚然，上述的几个剧情都展现了杀手的冷血残酷。表现了理智的表面下暗藏的疯狂和盲目作为的黑色幽默，使得整个剧情显得可笑却又包含无奈的悲伤，令人哭笑不得。然而，杀手的原则性使得他在驾驶黑车在路口等待红绿灯，却被闯红灯的车撞伤，这样的剧情又仿佛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般体现出命运的哲学理念。
三、 必然性和偶然性的对持
编剧的黑色幽默不同于常理，必然与偶然的相互碰撞使得观众难以搞清其逻辑性。卢埃林在得到巨款后，生活就只剩下不停地逃跑和躲藏，在躲过了杀手无数次骇人的追杀之后，却意外地被墨西哥人杀死，他的妻子也经历了这样的大反转，她在丈夫客死他乡、母亲去世之后孤苦伶仃地生活着，却突然遇到杀手来兑现“诺言”。就连杀手也逃脱不了这种冷幽默的命运，最终也遭遇了意外的“车祸”。
必然和偶然是相对统一的，就像是硬币同时存在的正反面一样，片中杀手常常让人猜硬币来决定他们自己的生死。他有属于自己的一套做事风格，不会去追寻为什么，只要按照这个原则做就好了。[2]人一辈子都在赌，只是当局者迷而已，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有杂货店老板的运气了。如同卢埃林妻子所说，硬币不会表达，能决定一切的只有你自己。
在电影《老无所依》中，偶然性中暗藏着必然性，影片的所有剧情都在偶然之间展开的，而其中所隐含的必然性却能将人们的目光牢牢吸住，这种虚实相生的手法将当时渐渐缺失了基础价值观的社会现象影射出来。如此来说，我们也就能够懂得了影片中的那句话了——“来的时候我输了这栋大楼的层数，似乎少了一层。”大厦里的人不知道少这一层可能会导致坍塌，这就是对必然性的探索。
四、 营造惊悚的效果
影片的黑色幽默最为显著的特点，就是给观众营造出一种强烈的惊悚的观影效果，这种效果是不理性的直觉主义提倡的。电影中惊悚效果的形成可以选用下列几种方式：杀手冷酷简洁的杀人手法、杀手杀人后的镇静举动、杀手简单粗暴的逻辑（硬币的选择和是否受到阻碍来决定杀人与否）、杀手的高度洁癖（杀人后不在自身留下一丝血污）、杀手信手拈来的搜寻技巧、特殊的杀人工具（装有消音器的散弹枪和压缩空气发射器）、寂静的环境、炎热的土地、空旷的德克萨斯荒野、屠杀现场、狂吠不止的猎狗、寂静中的响声（如铁桥护栏上乌鸦瘆人的啼叫）、大量的血液、阴森的汽车旅馆和裸体疗伤等。这些都是导演特意从现实提取出的美国西部文化的元素，运用这些元素构造出了骇人的场景，营造出惊悚的电影氛围。这种无意识里似梦非梦的感觉，就是黑色幽默所推崇的直觉理论，它给观众带来了震撼、恐怖、惊诧的感官体验。在电影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空间的转换穿插了很多这样的惊悚剧情，每一个画面之后的宁静都是为了下一个场景的爆发在积淀恐怖能量。这样的恐吓技巧就如同节拍一样击打着观众的神经，蓄积着新的震动。
五、 对抗的无力
影片从一开始就充满杀戮，它是如此的粗暴简单、令人猝不及防，从一开始警署的警察到路上的行人再到牛仔卢埃林，杀戮都是那样的直接、简洁，没有繁复的花招，只有强烈的视觉冲击。
在这样的背景下，透露出的是如同那片事发之地——沙漠般荒芜悲凉的无力感。牛仔卢埃林在荒地遇到墨西哥黑道火拼，遍地都是尸体，到处都充斥着受伤的人的哀嚎，这样的场景让人感受到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凉。而之后卢埃林或是杀手在受伤后向路人求助的举动，同样暗示着杀戮的后果也是充斥着无奈的结局。
最令人唏嘘的是老警察的无奈，在与杀手一次又一次的追逐中，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就能阻止杀戮的发生，最终不得不遗憾地选择退场。他代表的是老一套的社会法则，在受到非理性和偶然性的冲击后变得支离破碎、不堪一击。在电影即将结束时，两个对话的场景体现出了故事的无力感。一开始是卢埃林与叔父谈话时提到自己已经“心力交瘁”“无法理解上帝到底在想什么”，而叔父则回答他“对于即将发生的事，你阻挡不了，也没有人能够牵绊你，一切为空”。然后是他向妻子提起自己梦到了父亲“他骑在马背上，一言不发地架马超越了我，当他同我擦肩而过时，我看到了他烟斗上的火光，就像是月亮的光一样。我明白了，他走在我的前面，在这黑暗和寒冷中为我亮起光，这样就使我知道，无论我什么时候到达，他一直在那等我……”明显的，电影的结尾也充满了无力感，含糊的谈话、朦胧的梦境和含混的结局，似乎经历了很多，又好似什么也没有经历一般，他的结果我们没有办法牵制，所有的一切都令人无所依从。
六、 将故事节奏放慢
《老无所依》的剧情节奏相较于一般的电影1/4的速度，影片中的大部分时间点都穿插了出乎意料的事件使气氛发生大反转，烘托出惊悚而强烈的恐怖气氛。电影的慢节奏也符合美国西部那种空旷和人迹罕至的实际情况，那里的生活都是慢节奏的，本来应该是一种舒适安宁的生活，却暗藏杀机。慢节奏的电影效果和惊悚的电影气氛相辅相成，影片的一开始是一个生活拮据的退伍老兵准备猎杀食物，最终却没有任何收获，在他失去耐心无聊地拿起望远镜瞭望的时候，看到了毒贩火拼结束后的场面。那是杀戮之后的平静场面，杂乱无章的尸体和半车的毒品，破旧的衣着显示出死的大多是墨西哥人，现场还有许多半凝固的血液。灼热的边境荒地，孤树下的影子、死去的犯人和装钱的箱子这些细节慢慢地投射到画面上，无一不是在向世人展示这荒唐的杀戮和无奈的结局。这样的画面是残酷的、疯狂和无意识无理性的结合，赤裸裸地展示在人们的眼前，震撼人心。直觉主义推崇的无理性的拼接手法，就是形成这部暗讽当时美国德州西部的社会黑暗的电影的表现手法。美国人是生活在美国文化里的，德州西部边疆的美国人是在当地文化环境里成长起来的。这是这部影片运用黑色幽默和直觉主义呈现的主要原因。
总而言之，这部充满黑色幽默的影片运用了各种对立统一的元素，将他们融合在一起使之相互依存，从而产生了强烈的电影效果，随着故事情节的推进掌控着整个剧情的节奏。这样的构造也使得影片所具有的黑色幽默厚重而又深邃，让影片拥有了一种特殊的风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