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电影《三人行》中三重命运之困兽法则研究

    孙瑶+孔翠薇

    杜琪峰因担任83版《射雕》的执行导演而一举成名，83版《射雕》也因此而成为中国影视艺术史册上的一部后人几乎无法超越、甚至无法企及的武侠经典。同时，83版《射雕》也以杜氏经典的镜头语言，营构了一个多重命运法则下纵横纷纭的江湖雏形。《三人行》既是一部银河映像20周年的献礼式杰作，又是一部集黑帮、警匪黑白二元对立、医警匪三元融合为一体的，杜氏特立独行的硬派枪火风骨的又一次里程碑式的展映。随着杜琪峰在各大电影节多次获奖并多次担任竞赛单元的评委等要职，由杜氏的类型电影内蕴所映射的后现代江湖已经基本完形，而值得一提的是，杜氏硬派枪火风骨镜头之中所浓缩的不仅是整个社会，而且，更具积极意义的是，杜琪峰更清醒地为影片中退步着的社会指明了一条不二进途。

    一、 人命与命运特质

    （一）医生镜头视角下的人命与命运特质

    《三人行》虽然是一部典型的警匪二元黑白对立影片，但是，整部影片的几乎所有场景却完全集成在一间规模不大的医院之内，同时，整部影片的开篇也是从医院的无影灯下展开的，全实景搭建的维妙维肖的手术场景与医院场景完全为这部警匪片提供了一个全新的中介视角。不断出新的杜琪峰总是能带给观众永远不同的难以想象的银河印象，杜氏作品中的女性总是唯美的，杜琪峰电影中的硬派恰恰表现在其不需要像其他导演一样透过丑化、扭曲化、变态化女性角色来强化影片中的人物命运，并且，杜琪峰作品中的女性角色几乎都是朴素着的、正常着的，但在表现医生角色过程中，杜琪峰又试图将其表现得更加真实化以获得观众在观影过程中的沉浸效应，如在《三人行》一片中的前30分钟之内，即安排了一场医生由于突发状况所导致的病患濒死的经典案例。这种看似与影片主题完全无关的安排，一方面强化了医生镜头视角下的人命与命运的特质，另一方面也将医生与病患这一对矛盾表现得愈加真实化、立体化、现实化。

    （二）学霸悍匪视角下的人命与命运特质

    在《三人行》这部影片中，学霸悍匪的表现可谓最是淋漓尽致，无论是其以罗素鸡的归纳性悖论哲理，来拒绝尽职尽责的医生女主角的正常手术诉求，以尽可能地时刻保持清醒，以利于其以更多途径寻求自救与外援他救，还是其以希波克拉底誓言的对病患的无限赤诚与无限尊重来打动医生，以力求由他救的方式获得更多可能的自救解脱，这些都将学霸悍匪视角下的人命与命运特质演绎得活灵活现，透过其对各类社会人的障眼、愚弄、隐瞒、利用、欺骗等手段，以达到其混水摸鱼的不可告人的罪恶目的。学霸悍匪可以说以其社会化生存之道，无所不用其极，即便是在其身体行动不便的情况之下，也没有在医生、警察等任何本来完全可以对其形成辗压的一方面前落于一星半点的弱势。这一方面充分显示了学霸悍匪的过度偏颇的自我罪恶执念，另一方面也充分地显示了现代社会中匪徒黑帮愈加危险、狡诈、猖獗的一面。

    （三）被黑化的警察视角下的人命与命运特质

    在杜琪峰的作品中，警匪从来都是对立的两个阶层，就警察视角而言，警察在很多情况下，由于外界环境的错综复杂，经常会陷于在处理突发事件过程中的过短的时间抉择困境。在许多情况下，警察所开的第一枪都自有其不得已的自护、自卫的苦衷在内。《三人行》中的警察枪击学霸悍匪至其脑部中弹即为这种较为普通、较为常见现象的一种艺术化诠解。此外，从影片中，我们也看到，警察一方显然更自然是会采取倾向警察一方的处理策略，因为即便是过当式自卫，其初衷也毕竟是“想捉贼”与“想维护法纪”，因此，某些情况下的过当式自卫“犯法”也的的确确是缘于其执法初心。警、匪、医三种人命与命运特质显然在为影片增色的同时，也标志着杜氏硬派影视艺术风骨的艺术研究多元化的真正完形。杜氏影视艺术虽然从都不评判人命贵贱，但这却恰是杜氏硬派枪火风骨对人命与命运的真正权衡与警醒所在。

    二、 命运定式中的天命法则

    （一）匪徒黑帮命运定式中的天命法则

    《三人行》中的警、匪、医三种类型既代表了三种人命与命运，同时，也昭示了三种类型的天命所归。《三人行》以无与伦比的立体化镜头语言在狭窄空间进行了艺术化的近乎极限的人体堆彻，全片既具有着令人窒息的狭窄空间的压抑感，又具有着令人屏息的仅仅6个小时的狭窄时间的攫着感，在这样逼仄的时空单元之中，杜琪峰高度密集地布置了多达90次枪火，显然，其中匪徒黑帮的贡献占其中较大多数。同时，在短暂的和平时空中，学霸悍匪病患也在智商、情商、哲商等各个方面对医生、警察以及其他社会人等也都进行了全方位的辗压，这既显现了匪徒黑帮日渐猖獗的真实的社会化问题，另一方面，也凸显了匪徒黑帮由其恣肆言行框架所轨迹着的一种恶有恶报的命运定式所轨迹着的天命法则。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任何匪徒黑帮无论有多么险恶，都无法抗拒其天赋宿命之中由其言行已经冥冥天定的那种天命法则。

    （二）警察命运定式中的天命法则

    警察的命运定式中显然掌控着匪徒完全无法与其相比的优势资源，这种优势资源一方面会令警察居于优势地位，另一方面，这种优势地位也会造成警察对优势地位的一种防止匪徒黑帮扰动的过度紧张与过度执着。就像医生在状态不好的情况下的“死扛”一样，警察由于其工作性质限制，在更多的情况同样会出现与《三人行》中医生所出现的不得不“把自己逼得太紧”的状况。显然，在这种状况下的工作效率甚至工作性质都难免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由此，警察也必然会出现受困于其天赋使命法则的一种困境。“这算是一个负责任的医生吗”的看似简单发问，虽则在影片之中只是针对某一位医生，但是推而广之，在影片之外，其所影射的实则是整个社会的某些负面现状与某些负面现象。《三人行》一片中既未对警察的过当防卫过失进行任何洗白，亦未对警察的行为进行刻意的庇护，而是以一种客观式的长镜头观察用镜头语言道出了警察命运定式之中的天命法则。

    （三）医生命运定式中的天命法则

    《三人行》一片中，医生与学霸悍匪病患之间的交流过程，显然完全由学霸悍匪占据主动，其哲学学识、心理学知识、医学常识等全方位、立体化地对医人进行了辗压，医生角色由开篇中的主要角色变为了匪徒黑帮阴影下的从属角色。女主角医生的那句“命是你自己的”，就已经为医生命运定式中再次由医患双方自由交流的过程确立了医生的天赋使命的天命法则，虽然本片中的病患是学霸悍匪，但是由于主创人员刻意地弱化了警察在其中的干涉作用，因此，在医生命运定式的天命法则的确立过程中，既为学霸悍匪病患赋予了相对宽松的主观能动性的发挥空间，又为医生在学霸悍匪病患的辗压过程中的不自觉的被动提供了较为合理的铺陈。显然，杜氏的这部作品所映射的既是不正常的社会特例，又是对于逾越程序的医、警、匪以及各色社会人等的助纣为虐的一种投影与警示，在异化的社会中，三重命运必然会在交织的过程之中越走越偏，命运定式虽则无关情怀，却恰是杜氏硬派枪火风骨的真正情怀所在。[1]

    三、 千古不易的命运困兽法则

    （一）警察命运定式中的困兽法则

    《三人行》一片为警察施布了冷峻的命运时空，在枪战爆发前夕，警察男主角的焦头烂额由其不雅言辞与粗暴行为表露无遗，医生在学霸悍匪的不断心理冲击与心理干扰之下很快即陷于思维以及意识混乱的状态之下，而与此相互交织的则是警察在这种干扰之下的有失专业与有失规范。所有的这些线索与冲突的演进都既与情节、叙事、架构等息息相关，同时，更与警察命运定式中的困兽法则息息相关，即影片中警察所采取的完全是一种守势，因此，防守过程之中只要百密一疏也终将功亏一籄；而作为匪徒黑帮的进攻方所采取的则是攻势，只要突破任保一个环节，都能将这间医院掀个天翻地覆。《三人行》中的警察既要严密防守匪徒黑帮的突然袭击，又要受制于医院时空体系、医院规章制度、医生个人行为，因此可以说，警察命运定式之中已经后天地植入了一种注定发生的困兽法则——愤怒的背后其实是——深深的恐惧。[2]

    （二）医生命运定式中的困兽法则

    医生同样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关乎人命，决定天命与命运的大责，只不过这种大责是隐性的，从《三人行》开篇的前10分钟中即可清楚看到，女主角医生与各种病患之间的微妙关系已经将医生的这种医患之间的命运定式表现得既专业又立体，既形象又深刻。虽然《三人行》中选择了病患中的几个比较不正常的特例来表现这种医患之间的微妙关系，但是，现实生活中的形形色色的医患关系显然要复杂得多，并且，从影视作品中所表现的医患关系来看，杜氏硬派影片类型中的医患关系显然仍然无法摆脱杜氏困兽法则，那就是，医生与病患之间既存在着医生的掌握生杀予夺大责的绝对优势，同时，又存在着职业道德以及病患这一弱对立面向医生的反噬。[3]《三人行》一片中的医生女主角在下楼梯过程中的摔倒绝非仅仅只是为了表现医生所面对的压力，实则是由心理层面而生理层面，即由里及表地反映了医生命运定式中的那种困兽法则。

    （三）匪徒黑帮命运定式中的困兽法则

    虽然，从警匪视角而言，警察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但是，别忘了，同样的，从匪徒黑帮的视角而言，匪徒黑帮对于警察亦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并且，很显然的，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匪徒黑帮的犯罪行为无不经过足够时间的酝酿之后突然爆发，因此，警察的生杀予夺大权反而是相对被动的，因此，也更具危险性。在《三人行》中的警察表现即是如此，狭窄时空中的罪恶布局显得如鱼得水，警察则在枪战爆发初期疲于应付。匪徒黑帮的这种垂死挣扎其实也是匪徒黑帮所囿于的困兽法则之下的一种无常的绝望的深度体现，匪徒黑帮的这种困兽法则亦有其脆弱性本质，抓住其本质就更易一把撕下匪徒黑帮的伪诈与矫饰。例如，医生女主角的那句“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其实一语道破了匪徒黑帮命运定式中的困兽法则的天机。杜氏《三人行》以其后现代式影视技法对于传统影视惯技进行了又一次大胆挑战，并以这种后现代式的影视技法挑战阐释了人命、天命、命运这三重命运的困兽法则，命运定式中的困兽法则虽则其实无关命运，却恰是杜氏硬派风骨的真正宿命审美所在。[4]

    结语

    《三人行》一片中不仅有传统的杜氏群戏、杜氏场景细节以及杜氏角色精巧设计，更重要的是，在狭窄的空间内，由困兽法则建构起的警、匪、医三点所构成的立面之中，以杜氏的难以想象的创意、创新、创制将暴力美学与宿命审美再次演绎到了极致，暴力美学与宿命审美的慢镜化、静态化、细节化最终钤印成了杜氏银河映象的又一次难以逾越的经典的枪火传奇。医、警、匪三种人，每一种人的命运都自有其宿命的运行轨迹，同时，每一种人亦自有其命运的运行轨道，这些运行轨迹与运行轨道有时交叉、有时重叠；有时相遇，有时擦肩而过，有时却又失之交臂。纵观杜琪峰的电影艺术，我们看到，除暴力、黑色、动作等艺术审美而外，其另一种显而易见的审美特质其实就是宿命审美，当然，杜氏电影之中的宿命审美是隐性存在着的，杜氏电影之中的宿美审美是与其镜头语言与叙事架构亦步亦趋的，杜氏电影之中的宿命审美绝非刻板的与模式化的，杜氏电影之中的宿命审美事实上是由艺术层层包裹着的，同时，也是不易觉察得到的，而这恰恰是杜氏影视艺术的高明之处。应该看到的是，杜氏镜头下的微观江湖所影射的其实是整个社会，杜氏类型影视艺术所做的恰是一种以退为进的艺术执着。

    参考文献：

    [1]王成林，邵群.解读香港电影中的身份认同[J].科技信息（科学教研）.2008（17）：554.

    [2]李仁贵.论杜琪峰警匪电影的“反类型”特征[J].大舞台，2010（11）：108-109.

    [3]蔡盈洲.我猜得到开头，但猜不到结尾——论杜琪峰电影的后现代叙事格局[J].电影新作，2003（3）：35-37.

    [4]徐向辉.杜琪峰电影的哲学解读[J].理论与创作，2004（2）：118-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