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书报刊设计

    

    

    

    平面设计的学问之深、领域之广、技艺之多是一时难以概括的。要做得好一些,必须虔诚敬业,倾心投入。只有这样,才无愧于自己的人生与绚丽的时代。

    [作者简介] 鹿耀世,资深出版人。

    三十多年来,书籍、期刊、报纸等出版物蔚然大观、影响深远,涌现了一批又一批的优秀设计家和杰出的设计作品。由于广大读者审美水准的逐步提升,设计艺术产业化格局的形成与市场化的激烈竞争,设计的独特创意、新颖手法、非凡品位也成了人们不倦追求、热衷谈论的话题。

    设计,从书报刊的范畴来讲,构图、字体、造型、色彩及印装材料,均是重要元素。要完成一件杰出的设计作品,需要厚重的生活积淀、深湛的艺术修养、明晰的思维能力和出色的专业水平。作为设计家,不仅要胸有成竹地熟悉封面、版式、报头、题花、插图、广告等诸多工艺美术的表现手法,还要具备文学、戏剧、雕塑、摄影、书法、篆刻、民间艺术等广泛领域的知识。总之,要潜心学习、刻苦历练、博采众长、融会贯通。由于出版事业蓬勃发展的需要,一批又一批的青年,陆续走上了美术编辑或设计总监的岗位。这股生气勃勃的新生力量,在为传媒领域带来绚丽色彩与昂扬精神的同时,也产生了一系列亟待重视与解决的问题。

    在书籍设计中,封面是体现书之气质、特性,甚至引人生发联想的序幕。构图理应达到丰富而不堆砌,简洁而不单调的要求。但有的设计者一味追求空泛苍白,极淡的底色印上极小的文字,还完全裸露凹凸不平的胶粘与锁线书脊,使书成了毫无美感的半成品。有的绘本为了追求时尚,每页只有功底较浅的草率插图或几根线条与几行故作玄妙的文字,浪费了大量宝贵的纸张。有的设计者以繁复为荣,运用电脑软件设计叠加图案及炫目的色块,让人眼花缭乱。还有一类非著名典籍的设计,为显示其尊贵,里面精装函套,外面浮雕木匣,成了不便于阅读而束之高阁的供品。在书名设计中,有不少古色古香的文史类书籍,不采用书卷气浓郁的书法题签,却轻率地采用美术字,使书的韵味大为减少。有的虽用了书法题名,但不根据书的气质、特色选用书体,如粗犷雄浑的书体用于《桃花扇》,清秀俊逸的书体用于《封神榜》等。有一些书名断句断行为所欲为,如书名分为支离破碎的4行、5行,或在封面上一盘散沙式地设置;还有的文字不分主次,甚至丛书名、作者名与书名同等大小……在书内的版式中,四平八稳的文字排列仍占大多数。以文学为例,为压缩成本,不少中外名著全书无一幅插图,这就影响了读者的审美享受。小说需要插图,诗歌、散文也同样需要,这是艺术院校、画家群体、出版机构应当重视的问题。在儿童、科普读物中,插图、题头设计还是非常丰富的,但十分出色的并不多。这使我想起不久前故去的著名儿童美术家杨永青先生,他毕生敬业,为孩子们绘制了200多本优秀的连环画及大量文学插图。真希望这门艺术后继有人。

    在刊物设计中,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及大学学报类封面,有不少还停留在呆板平淡的程式化构图层面,缺乏创新能力。所采用的图案,有的与刊物内容也不符:如一本中医刊物,选用了欧式卷草纹样,一本当代科技刊物,却选用了古朴的汉画图案。一家省级文学刊物,并没安排考古题材的作品,但全年却在封面上出现系列甲骨文图片。另一家文学刊物与水利部门无关,封面却绘出了硕大的水滴。还有一家全国发行的文学名刊,有一期封面居然是菜篮子图案!这类轻率而又令人不解的设计,使我联想到由于设计者浮躁、审定者素养欠缺,一些文法不通的剧名、片名、歌名和书名……刊物的封面设计,青年、儿童、生活、文娱、时尚类要活泼新颖些,但有些总离不开美女、名人头像,而且采用的是一成不变的摄影手法。过去,设计中曾出现过铅字构成的毕昇像与音符构成的舒曼像,这就是有创意的设计。其实,只要广闻博览、认真思考、反复推敲,一旦灵感闪现,与众不同的构图总是会有的。以摄影来谈,同样的对象,在不同摄影家的镜头中情态是不同的,后期制作也千差万别。不久前,我在798艺术区看了一次摄影展,均是以厂区景观与艺术雕塑为背景,但构图极为出彩。望着展区观众的一张张笑脸,令我十分感叹:这,就是创意的魅力。

    刊物的刊名设计,现在有两个比较普遍的问题:一是采用黑体、宋体等美术字作刊名的刊物,除了《装饰》《时尚》《桌上时代》《包装世界》等极少数设计了有个性的字体,绝大部分照搬了美术字库中常见的字体,没有根据刊物的特色重新设计。当前,对于任何一个经济、科技、文化、艺术实体,时代精神的象征之一即是重视设计。一个独特鲜明与众不同的刊名设计,彰显个性,将形象及声名传播久远;放弃设计,将使自身在媒体的刊海中黯淡无光。刊名除采用美术体以外,大量的刊物刊名采用的是书法家、官员、名人的毛笔题签。为了易于辨认,书体均是正楷、行楷、行书。但我偶然发现,有几种刊名的书体繁简混用,再沿着图书馆的书架逐一查看,竟连续发现几十种刊名均是如此。当然,全国刊物过万,我看不全,任何图书馆也不可能将其全部上架。但仅从我能看到的二三百种样刊就发现几十种刊名繁简混用,可见错误之普遍。平时在浏览报纸时,我也常见到名人、官员乃至书法家的作品、题词等繁简混用,这种不尊重中国文字、中国书法规范,误导广大读者的错误做法,竟然在无数个编辑、名人、官员眼中熟视无睹,确是咄咄怪事。

    刊物的版面设计,时尚、艺术、生活、旅游等图例众多的稿件,确实较好发挥,版式设计也往往新颖别致,让设计者游刃有余。以文字为主的,尤其是科技与理论刊物,板着面孔设计就比比皆是了,真的无法改变吗?我认为不是。在国内外设计专著中,已经记载了不少此类设计的杰出作品,多年来,杨振宁、吴冠中等人与国外的科学家、艺术家陆续阐述了科技与艺术的密切关系,介绍了形象思维与逻辑思维互相交融的典型事例,有关影视、展览、网络和出版物,用不少静态或动态的画面,诠释了一系列复杂深奥的科技原理,为什么科技刊物版式就只能是文字一排到底呢?社会科学刊物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文史哲经、宗教法律,任何观点、学说、理论的形成,都与人的经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版式设计中的文章,理性与感性不可分割,设计者只要用心,完全可以用各种形式的题头、插图、摄影、尾饰等动态的画面,使文字的思想表述更丰富、更具体、更生动。刊物的标志设计十分重要。多年前,《读者》面向全国征求佳作,一时间,龙、凤、华表、长城等人们烂熟于心的造型纷纷重现,最后一锤定音的是贴切、生动、可爱的蜜蜂造型。这就是设计家的杰出智慧和审定者的非凡眼光。21世纪之初,白先勇改编的青春版昆曲《牡丹亭》,在有着600余年历史的古粮仓内闪亮登场,曾在诸多媒体与中外观众中引起轰动。但其宣传品中,至今依然闻名的文化产业区南新仓的标志设计,竟然只是圆圈内三个黑体字。这令人遗憾的事例,存在于诸多纸介媒体、各种文化机构,以及不断繁荣的出版事业与文化产业宣传中,设计者设计水平的提高与领导、官员们审美水平的提高同等重要。

    报纸,由于传递新闻信息、评论社会事件最为快捷、最显时效,所以读者面更为广泛。其版面设计的优劣,也潜移默化地不断产生巨大的影响。报纸版面,也由字体、摄影、插图、刊头、色彩组成,与书刊有共同之处。以文字排列来谈,固然横平竖直是名正言顺无可争议的主要格式,但能否在局部有些变化与新意呢?答案是肯定的。现在有些全国发行的大报副刊或艺术专刊版面及某些地方报纸,文字、图例及装饰线的设置等已经有了一些突破,但还远远不够。摄影方面在不断产生好作品的同时,平庸粗劣的构图还是不时出现。由于角度不对,一位女读者的上身变形为雄浑的大象;一名军人的手掌呈现畸形;由于忽略人物精神状态的捕捉,背对读者一袭黑衣的女大学生及面色沉郁走出农家书屋的老汉这两幅照片,都没能体现原来要传达的精神内涵。为宣传“走、转、改”,一幅老者访问工地工人的摄影作品,由于缺乏拍摄构想,只见老者满面带笑,而两位工人却低头不理不睬,成了热脸贴着冷屁股。还有幅表现军人争看并指点墙报的照片,拍摄者急于抓拍,作品中竟出现了三只手的不妥构图。有幅表现灾区孩子的照片,一个在低头写字,一个在呆呆地望着镜头,这件毫无情趣的作品,上面竟排出“X X的孩子笑了”醒目的黑体字标题。这几幅摄影作品,均发表在全国发行的大型报纸上。

    既是创作,应具备的设计意识就无处不在。小说里,作家要设计人物的身份与经历;舞台上,演员要设计角色的动作与眼神;画幅中,画家要设计线条的走势、色彩的铺排……摄影,必然要由拍摄者设计构图的主体、角度,并考虑其传达的思想意识及给人以美感的光影效果。由此可见,摄影记者及审稿编辑的创作水平、美学修养均需提高。

    报纸插图,无论素描、白描、彩墨、漫画等形式,都能起到活跃版面和吸引读者的作用。近年来,优秀的插图(包括漫画)在报纸上日益稀少,优秀的美术编辑与二十年前相比,出现了断层。以漫画为例,二十年前,多家大报有漫画专版,佳作数不胜数。现在的报业片面强调效益,多家报纸不仅取消了此类专版,连副刊及读书版都一再压缩。由于创作者普遍的浮躁心态和部分报纸美编的审美水平有限,平庸粗劣的漫画、彩墨画及书法不间断地在报纸上出现。我在某公办大学艺术系讲课时发现,大三学生不少人竟分不清真草隶篆四体书法,也写不好千字文画评。如果将来当了编辑,选用的稿件水准可想而知。这其中也有风气使然:不论作家、明星、官员,只要出了名,稚拙草率的绘画与东倒西歪的书法都可以堂而皇之地见报,而且评论家们还不吝赞美之词。还有些学识功力浅的职业书法家、画家,为了掩盖其短,竭力独创令人瞠目的怪书、丑画,在名利场中浑水摸鱼。这种现象虽属于艺术界的支流,但影响极坏不容轻视。

    在重大事件的专版设计中,不少报纸还是囿于司空见惯的老格式。如南京大屠杀的历史图片,有的报纸只是选了一组石头城和旧街巷的静止画面,而且是四平八稳地排列,没有一幅触目惊心的摄影,毫无造型冲击力。其实,在2007年,南京这个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已大大扩建,外部建筑造型和室内整体设计焕然一新。在展馆的优美园林中,新建高耸的和平女神圆雕与数十米长的浮雕气势恢宏,馆外吴为山创作的系列雕塑撼人心魄。所以,现在介绍此内容时, 必须用崭新的视角和独特的构图才行。

    在足球世界杯的宣传中,多家报纸的摄影组合仍无新意,但有两家报却独辟蹊径:重点球员披上虎皮,显示出威猛之气;另一家报球员穿戴上古代盔甲,凛然一派豪情。文字撰写还从西班牙葡萄牙的“牙口”入手,确实妙趣横生。在美国“9·11”事件十周年的某报专版中,高耸的姊妹楼造型虽先声夺人,但构图过于平静,“说吧,记忆”4个通栏黑体标题过于稳重端庄,毫无惨烈悲壮的氛围。我认为必须在画面上加以浓重的渲染,字体也要处理为残破的造型。在新闻版的图片设计中,也常出现不妥的画面:“四名中学生无端遭羁押,险成冤案”这条中国新闻,某报美编将4个无辜少年画成4块坑坑洼洼的烂土豆,不知用意何在?现在,不少报纸的漫画作品质量很差,一些人认为:越丑陋越草率越是漫画的特色。于是,一个圆圈三个点,四肢仿佛秫秸秆的粗劣漫画插图,陆续在各报登场。如此画风让人无奈。回想过去,令人尊重的华君武先生曾对某大报的劣质漫画提出过痛心疾首的批评,这是为千千万万读者请命,这是捍卫艺术的尊严!作为媒体的美术编辑,难道不应该看重自己的责任吗?在某报“贴秋膘”的专版中,美编竟将好几盘荤素美味放置在一把折扇之上。殊不知,扇子是古今人士的袖中雅物,这般设计,是何道理?不久,我在另一报的彩版上看到了梅花形盘子当中一份令人爽目的美餐。看来,设计思路既有跑偏的,也有令人称道的。

    刊头,在报纸中既是雕虫小技又是不容忽视的必要装饰。其构图对字体、造型、线条的要求与正式绘画相同。因为尺寸小,重简洁忌烦琐,但与文章相配,要有适当的绘制手法。如配考古文稿,刊头就需凝重大气;如配红楼随笔,线条即可清秀柔美;如配现代美术评介,构图就要玄妙抽象。过去,我为多家报刊绘制了大量刊头,深知此设计也需要娴熟的装饰绘画水准与书法、美术字的书写功力。遗憾的是,现在报纸上的刊头,有不少构图缺乏美感。

    在某些报纸的广告中,似乎华丽必用红,高贵必用金,不时给人以色彩污染。有幅出版社的广告,以大块的紫色为衬,压印了一件鲜红的虎形剪纸。在色谱上,红与紫色阶相近,在人们的色彩感觉中,两色相配沉闷混沌,而且,大红大紫的配色多为贬义,民谚中即有“红配黄、亮堂堂,红配紫、恶心死”之说。遗憾的是,我曾在报刊的广告中多次看到这种十分刺眼的色彩搭配。在一件工艺品广告中,曾印有一件下部海水江牙上部巨龙飞腾标价几十万元的绣品,红色的牡丹、巨龙,再配以紫色的祥云,杂乱无章、壅塞不堪,只有等不懂美术的大款来收藏了。

    综上所述,平面设计的学问之深、领域之广、技艺之多是一时难以概括的。要做得好一些,必须虔诚敬业,倾心投入。只有这样,才无愧于自己的人生与绚丽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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