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康定斯基抽象画,是欧洲第二次工业革命背景下催生的产物。电气时代的到来,人类生活日新月异,各种新发明新科技激活了人性自由天性。奔腾年代下,画家冲破传统绘画壁垒,大胆走在现代艺术的最前沿,成为第一个发现抽象绘画真相的人。画作直指艺术真谛,沉淀着丰沛的情感、梦幻的灵感与美妙的旋律。在画中听音、在抽象中表达实相、突破传统绘画边界,是康定斯基在艺术史上的伟大贡献。

    关键词:梦幻;奔放;浪漫;乐感;动感;灵感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胜王败寇,焉知谁为玄、谁为黄,不争则不得。古往今来,多少武林高手怀揣绝学,凭借艺高人胆大,行走江湖。他们一路厮杀,越行越远;一生旷达情怀,也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忽而悲壮,几许豪情!东邪西毒、南帝北丐,抱死也要一步一擂台,祭出自己的英雄胆识;只求问鼎中原,拜高山、看风景、活境界。人活一世,不就是刷出个“存在感”吗?人生之意义,原本虚无;意义只是人们强行赋予。看天下武林争霸,江湖纷扰,争来斗去,拳来剑往,无非就是证明自己:我来过,我存在,我不朽。若真不朽,虽死犹荣;不幸败亡,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哇呀呀,豪情万丈呵!

    苍茫云海间,于是有了江湖、武林、天下;萍踪侠影里,自此开始华山论剑、弯弓射大雕。其实,皆为风吹树梢,沉湖涟漪,雁过行迹,五蕴皆空。然而,短暂的生命维度里,因为刷出了具体真实的存在感,人生虚幻的意义,由此变得雷霆万钧、畅快淋漓。千古同局,皆是如此。千拳万剑归一路,江湖原本大同。到头来,只有两个字:生或死。生,升华为不朽。死,沦落为尘埃。如许喧哗热闹,岂止唯中华武林独享。在西方美术史的厚重篇章里,也曾有过这样的刀光剑影,一决雌雄。滚滚红尘中,十几家画派风起云涌,百家争鸣;好一场我的世界我主宰,我的画派我存在。一家家画坛高手华山论剑,庶子风流;一个个画派林立,百舸争流。一时间,美术界卷起千层浪。是什么历史洪流,催生画坛此番盛景?从师别后,更谁风范相继?其实,英雄短暂的一生,能耐还在其次;有的成了暗淡过客,有的成了耀眼明星,皆是时势使然,毋须褒贬。若论美术界的华山论剑,还要从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勃兴说起。19世纪下半叶,随着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由此产生了各种新技术、新发明,并被广泛应用于各个领域。德国人西门子制成发电机,比利时人格拉姆发明电动机,电力开始用于带动机器,成为补充和取代蒸汽动力的新能源。电灯、电车、电钻、电焊机、电影放映机等电气产品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出来。人类进入电气时代,并在信息革命、资讯革命中达到顶峰。以煤气和汽油为燃料的内燃机继而诞生,柴油机创制成功。内燃机的发明解决了交通工具的发动机问题。美国人贝尔发明了电话,德国人卡尔·弗里特立奇·本茨等人成功地制造出由内燃机驱动的汽车。内燃汽车、远洋轮船、飞机等也得到了迅猛发展。内燃机的发明,又推动了石油开采业的发展和石油化工工业的生产。

    第二次工业革命带来的丰硕成果,给人们的日常生活和思想观念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日新月异的新科技,让人们在大千世界迷失了方向,无限膨胀了人定胜天的信念,催化了人类的自大。由此也突破了很多领域的限制与壁垒,使人性得到空前解放,思想和哲学界也无比自由。美术界不是孤立存在的那朵繁花,它也需要汲取大地营养,故而深受世俗世界的浸染,从而也孕育和开发出很多个“第一次”。第一次尝试抽象艺术和第一个抽象艺术大师,是俄罗斯画家、美术理论家康定斯基。他是现代艺术的伟大人物之一,现代抽象艺术在理论和实践上的奠基人。1911年,他撰写了《论艺术的精神》,随后又陆续撰写了《关于形式问题》、《点、线到面》、《论具体艺术》等一系列理论文章,这些都是抽象艺术的经典著作、是现代抽象艺术的启示录。康定斯基1866年出生在莫斯科一知识分子家庭,童年时代在敖德萨渡过。他在优裕家庭得到近乎完美的教育,早年学习了钢琴和大提琴,也是一位卓越的音乐家。音乐对他日后的绘画创作影响很大,使他具有超验体验。中学时代他成绩优异。1886年他就读莫斯科大学,学习法律和经济。1893年他獲博士学位,在莫斯科大学法律系执教。而立之年,为了学画,他扔掉法律教授的身份来到慕尼黑。1900年,在慕尼黑美术学院毕业后,康定斯基成为职业画家。他涉猎很广,知识结构宽大。1889年,他曾到沃洛格达从事民族史和民俗学调研,接触到俄罗斯民间绘画和装饰艺术,对当地夸张、非写实的表现手法和强烈的色彩印象深刻。1903年始,历时四年,他游历欧洲、北非,实地考察各国现代艺术运动的发展实况,对欧洲文艺有了全方位理解。

    1908年,康定斯基定居慕尼黑,正式开始艺术创作生涯。画家并不是一步登天,直接跨入抽象艺术世界,期间他经历数次飘移。1909年,他加入德国表现派社团“慕尼黑新艺术家协会”,并担任首届主席。次年,他完成自己第一部抽象艺术的理论著作《论艺术的精神》,并第一次试水抽象作品。这是一张水彩画,名为《即兴曲》。该画问世,对画家本人和现代艺术的意义非比寻常,颠覆了西方美术史千年传统。这幅作品放眼望去,宛若洒落于苍穹的点点繁星,又好似显微镜下观察到的三千大千世界。画面的每一个物像,都不是具象个体,没有实际意义;然而每一个物像,分明又是有生命的灵动个体。整幅画面看不出重点和特点,遍布画面各个角落的“奇怪家伙”,又共同烘托起一个主题。即:强烈的情感,生命的韵律,人类的呼吸,天堂的色彩,自然的音乐。忽略重点便是重点,没有意义方是意义。试想人世间最重要的,有哪一样能真正摸到?空气抓不住,却一刻不曾离开。微风看不见,能看见的也只是它吹拂过的晃动树梢。旋律如何把握,然而人们总会随它或雀跃或伤感。爱情又姓甚名谁,人世间孰人胆敢吹嘘,不曾为它寝食难安。《即兴曲》一画,激荡起的就是这样一种虚幻的情感。读此画,真切能够咂摸出它的味道,却又无处寻觅它的芳迹;心弦被它拨弄出了惆怅,那是兴奋过后的余味,然而却又不知为何会随它亦悲亦喜。由此画为肇端,康定斯基开始终生探索和实践他的抽象艺术。画家挖到一座巨大金矿,前无古人,后有来者。然而,有一点却能够按图索骥。此画听得到声音,那是春天的节奏,山花烂漫,草长莺飞,清新欢快。在画面中捕捉声音,好比在棋盘里看到金戈铁马。这样的绝活儿,非高人莫属。

    1911年,康定斯基退出“慕尼黑新艺术家协会”,另行组建“青骑士派”,并出版刊物《青骑士年鉴》。他参加了柏林“狂飙”画廊的首届德国秋季沙龙。“狂飙”还为康定斯基出版过一本照相集,使他的抽象绘画声名远扬。作为先锋派画家,他的新艺术在欧洲产生很大影响。康定斯基的艺术流变相当复杂,最初他是从俄罗斯民间艺术中获取灵感。之后又在印象主义、新印象主义、象征主义、野兽派、立体主义那里汲取营养,丰富自己的绘画实践。世纪之交,随着物理学领域的突破,粉碎了人们对已知世界的认知。不可触摸、无法证实的物质世界,如量子力学是真实存在的,世界真相远未被人类触及。博学广闻的康定斯基因此开始思考艺术的实质,并认为艺术要表达的核心属于精神层面而非纯粹具象。早年音乐上的训练,为他绘画之路打开另一条通路。他体悟出艺理相通,并将其付诸实践。这种超验体验,就是在画中听到声音,在声音中见到颜色。这些感性上的洞见,又让他在灵性层面得到提升。康定斯基被通神学、降神术和玄奥深深吸引。在他的思想领域,总有一个精神指引,那个神秘力量,他自己也解释不清。在他绘画实践中,引领他一路前行的,始终是这个心灵指引。说不清、道不明,却又真实存在。他的抽象作品看似零乱和毫无章法,其实总有自己的节奏。那种“东西”,可以归类于灵感、直觉或潜意识。其实叫什么称呼都无所谓,重要的是那种指引并非虚幻。这样的感受,被后来的华裔法籍、抽象画家赵无极描述得最为贴切。赵无极说:“任何抽象绘画在画家眼里都是具象的”。遗憾的是,这种绘画感受脉络,只有画家本人心知肚明而已。梨子虽好吃,口感说不出。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康定斯基被迫离开德国,回到俄国。俄国革命后,他被任命为莫斯科美术学院教授,而后又被任命为莫斯科大学教授。次年,构成主义者中持“生产艺术”观点的艺术家们,结成新的创作社团,“生产者联盟”。该联盟签署宣言,正式拒绝抽象创作。俄国探索现代艺术的自由氛围变天了,那时是苏维埃政府提倡社会主义和现实主义的时代。康定斯基的艺术方向遭到排挤,他只好重返德国,在远离故土的异乡继续他的抽象艺术探索。他成为魏玛新成立的包豪斯学院的教授,后成为副校长。德国大名鼎鼎的包豪斯学院,是“现代设计的摇篮”。在包豪斯他成为优秀教师,不仅因为他是艺术家,也是一位擅长把自己艺术理念和创作思考用语言系统阐释的理论家。他的这些能力,得益于早年受到的法学和经济学教育。康定斯基具备周密的理性思考能力,这些能力还体现在他出版的各种艺术理论著作中。1928年,康定斯基加入德国国籍。1933年,他与包豪斯分别,那是迫于纳粹关闭了学院。此后他定居法国,并加入法国国籍,直到逝世从未离开。纵观他的一生,经历了一战二战,身如浮萍辗转飘零,但他始终聆听内心声音,坚定走自我艺术之路。他丰富的人生经历,广博的知识结构和奔波不停的脚步,厚重助益他的艺术思考和抽象实践。他的抽象画虽有几番嬗变,那无非是几何图案的转变,无关大局不需赘述;不变的是他在画中融入动感、乐感。在畫布上弹琴是他由始至终的手法,音色虚无缥缈唯有炙热的情感,此种状态被他迁延到绘画里。他曾写到:“我的作品中一直大量用圆,这里要出现的浪漫主义是一块冰,而冰里燃烧着火焰”。如此深情,犹如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典型的斯拉夫人深邃的浪漫。

    在抽象绘画里抒情,追踪灵魂的脉络,并非康定斯基首创。唐代王维《雪里芭蕉图》表达的是同样意象。意象抽象,只是中西方不同的语言词汇,无关宏旨;实质是画家粉碎现实世界的壁垒,心灵和画笔直接对话。达到如此境界时,画家的自我都被粉碎。大地平沉,万籁俱寂。画家生命能量体和绘画融为一体,好像两块相吸的磁体,没有什么成为阻碍,彻底逍遥自由。此刻,康定斯基对音乐的深沉把握,内化到绘画创作中。并非玄奥,书法创作尤其是草书创作时,线条的挥洒也是这般,内化着书家的情感与领悟。一气呵成,气象万千。毛笔与宣纸、书家与书写化作一对对磁铁关系;也可阐释为做爱,阴阳交融,水乳交融。此刻书家赤诚的情感和扎实的基本功,在宣纸上呈现。康定斯基抽象作品,跳动和奔放的点线面是他真实的情感,画面涌动的韵律是他扎实的音乐童子功。这与书法创作的境界全然一样。千拳万剑归一路,江湖原本大同。到头来只有俩字:生或死。生,画作千年不朽;死,画稿垫了桌脚。

    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康定斯基只是第一个,重逢抽象真相的人。

    作者简介:

    王彧浓,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河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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