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哈辉:一位洗尽铅华的行者

李红敏
新雅乐:一个时代的需要和开启
音乐时空:作为中国古典音乐演唱家,也是新雅乐的主要倡导者之一,能不能给我们简单介绍一下新雅乐这种音乐形式?
杨哈辉:新雅乐用一句话定义就是“国学音乐化”,用“诗、礼、乐、舞”等古典艺术形式来传递国学精粹,传递中华礼仪,它既是音乐的体现,又是人伦的体现。在其中揖让周旋,诗歌唱和,变化气质,涵养德行,其乐融融。新雅乐所塑造的是一个“典雅、知礼、仁爱”的世界。
音乐时空: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萌生要做新雅乐的研究的,最开始的萌发点是什么?
杨哈辉:最开始的萌发点是在2006年,我无意中在韬奋书店读到一本书《成就你的君子风范--礼乐人生》,是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教授彭林先生所著,但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他,后来彭先生才成为我的国学导师。当时读到这本书的时候,有一段话给我灵魂非常大的震动:民族文化是回答“我是谁”的问题的,民族文化的失落意味着我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而民族文化的失落,是由于民族失去了文化自信,这是民族走向迷失与消亡的信号。民族文化的核心是价值观,价值观的改变是民族文化的根本蜕变,对民族文化的存亡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读完这段话我便开始思考人生的价值与自己从事艺术的真正意义,明白了“礼乐文化”是中华文化的核心。那时,便开始投奔彭林先生门下学习“礼乐文化”,这也是新雅乐的萌发点。
音乐时空:音乐界也有很多关心和传播传统文化的音乐人,如果从大的范围来讲,都是在从不同的角度通过音乐来传播古典文化,你觉得你所进行的新雅乐与其他和国学相关的音乐本质区别是什么?
杨哈辉:在古代,儒家对于“声、音、乐”有严格的区分,那些具有“仁德与高尚情操”的音乐,具有道德教化功能的音乐才能称之为“乐”,正所谓“乐以象德”,它和今天大家所听到的音乐有本质的区别。而新雅乐亦是在探索与学习中不断追寻这样的行乐规范与审美理念,力争让每一部原创作品“以乐载道,以乐载礼,以乐施教”。
另外,新雅乐的艺术表现形式上以“礼”为行为规范,以“乐”为辅助手段,从而达到“以乐教和”的目的。可以说,新雅乐它不仅仅是单纯的音乐,它也是一种人伦教育,只不过它是通过音乐来达到潜移默化的效果。新雅乐通过一部部作品来阐释天人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等,比如夫妻关系、母子关系等等,在欣赏音乐的同时,内心情感与道德教育相辅相成达到中和,潜移默化的提升人的境界与道德情操。比如《茶香》、《女德》、《礼》、《游子吟》、《二子乘舟》等这些原创作品,在艺术形式与内涵上都有鲜明的“德音雅乐”的人文特点,它不同于一般的民乐与古典音乐。
音乐时空:对于传统文化的普及其实在新雅乐之前就有很多团体和领域在进行,当初为何不是想着去加入一个领域而是要开拓出一个全新的样貌来?
杨哈辉:其实大家都在做同样的事情,只是道路不同而已。比如著名的古琴制作大家王鹏先生的钧天坊,台湾陈美娥女士创建的汉唐乐府,以及当下很多的民间乐坊,大家都在自己的艺术领域中复兴中华传统文化,都有这样的一颗赤子之心。但每个人对于文化与艺术的理解又有所不同,所关注的层面也不尽相同,比如陈美娥女士关注于南音,王鹏先生关注于古琴,而我更关注于“礼”的层面,来演唱今天中国古典音乐。我觉得这也不是刻意去要树立一面大旗或开创一个新的领域,而是在一步步探索中,逐渐形成了新雅乐的风格。
音乐时空:在坚持新雅乐的过程中,遇到的最大阻力是什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新雅乐的光明的?
杨哈辉:最大的阻力有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来源于自身,由于自身国学素养的贫乏,从民歌转型到古典音乐,又从古典音乐更深地进入到礼乐文化,每一次深入对自己来说都是挑战与重生,非常艰难,但也很快乐。要从头自学很多知识,比如:礼乐文化、华夏美学、古代妆容、汉服、舞蹈等,但这种阻力最后也是我的动力。第二个方面就是来自于中国目前的观众土壤还不够成熟,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培养听众与观众。而在欧洲、日本、韩国、中国台湾,相对来说观众是比较成熟的,在文化上有相通的部分,他们更能够欣赏这种古典艺术。
其实光明一直都在,不断的有海内外的观众、国学院、汉服社,以及年轻的“80后”、“90后”给我写信,或者是邀请演出,让我看到新雅乐的精神在影响着一批人,它不是小众,它是一个时代的需要与开启。
音乐时空:正如你所说在坚持新雅乐的道路,在事先或者坚持的过程中需要花很多的时间去研究国学、传统礼仪,在这个讲求速成的年代,会怎样去平衡付出与回报之间的关系?
杨哈辉:我认为工作与事业有一定的差别。前者是为谋生,后者是为理想。但我是一个实干的理想主义者。坚持新雅乐就是在坚持很多人的理想,它是一个未被污染的理想国,它是没有被这个时代辖制的纯净之地,它也是漫漫长征之路。所以,在付出与回报之间,无法用物质去衡量,尽管自己付出很多,包括牺牲与家人的团聚,牺牲一些演出的机会,甚至自己出钱或者筹资来创作作品等等,但它的回报就是让听到新雅乐的人心“复苏,柔软,回归”。由此我对自己的定位更像是一个行在乐中,洗净铅华的行者,用音乐去认识天地,用音乐去结交朋友,用音乐去感悟人生百物,用音乐净化一个个灵魂。当然,首先自己要得到净化。
音乐时空:在坚持走新雅乐之后,应该说新雅乐在改变别人之先,最先受到影响的是你自己,在这方面你有比较明显的感受吗?
杨哈辉:当然,如果将自己比喻成一棵树的话,树根首先要正直圣洁,否则长出的树杈就是歪歪扭扭的。说到最具体的影响,就是对“女性”这个角色的重新认识与定义。我曾当兵17年,所以身上有军人雷厉风行、严谨、坚韧的行事风格,用流行的话说就是有点“女汉子”的气质,比较刚性。而在当下浮躁的文艺圈中也曾沾染过一些虚荣与浮躁之气,人很容易在取得的成就中变得骄傲、浮躁、虚荣,而这都不符合一个“传统中国女性”的品性。在浅读《孝经》、《论语》、《女德》等经典的过程中,自己开始醒悟,学习女子的四德,心变得柔软清明,心中的杂念开始放下,人越来越单纯,但心智却越来越成长。总之,我觉得女孩子去多读一读经典,自身是会有改变的,而这种不断的升华也会让一个女子的生命内在发生巨大的改变,内在格局会越来越大。
音乐时空:在新雅乐的演唱中,很多时候是摈弃了专业的演唱技巧,只用最真实的声音来演绎每一首歌曲,这样的演绎形式符合你曾提到的“声、音、乐”的哪个层面?
杨哈辉:在《乐记》中有一句话说“唯乐不可以为伪”,这对于演唱者来说也同样是这个道理--不需要造作的炫技和过份修饰后的华美的声音,而是发自歌者内心深处的吟唱,真实而透明,尽管也可能会有瑕疵,但落地而朴实。这,是我追求的声音,质朴无华,但内蕴深长。
音乐时空:新雅乐其实走的也是相对古典的路线,在配器的选择上会有怎样的讲究?
杨哈辉:基本是以“华夏正声”之乐器为主,但为了符合当今观众的审美和听觉习惯,也会适当融入现在的配器方式。我个人比较喜欢古琴、笛萧、筝、笙、鼓,而琵琶、杨琴、阮等,也是很美的中国乐器,它们也会时常出现在我的新雅乐作品中。在配器的原则上我和音乐家达成的共识是“庄重,中和”,也就是所谓的“哀而不伤,乐而不淫。”这也是中国古代音乐特有的审美特征。
音乐时空:很多人都说在当今社会弘扬传统文化,必须走雅俗共赏的路线,不仅要使之成为文墨客的艺术,也要让其走入寻常百姓之中,为了让更多人感受到传统文化的魅力跟优雅,新雅乐在这方面是如何体现的呢?
杨哈辉:这一点的确是不容易,自古以来其实雅俗不一定能够共赏,而要做到这一点需要“艺术中庸”化的智慧,它需要关注民心,需要创作者走出自己的象牙塔,做出一定的牺牲,尽可能的向时代靠拢,尽可能的在艺术表现形式上融入当代化的元素,比如音乐配器风格、服饰、妆容、灯光、布景、拍摄手法等等。在我的最新作品《女德》的MV中大家应该可以看到新雅乐的脱俗与闪亮点。正因为这些新雅乐作品的独特审美,使一些远在国外的华人女性倍受感动,其中一位美籍华人女校长表示,六月份回国一定要来专程拜访我,希望在美国的学校推广新雅乐,她认为这是很好的诠释中华文化的方式。
音乐时空:除了音乐,读书也可以说是你的一大爱好,前段时间还见你在微博上说整理书籍的事情,很多艺术家都会谈到艺术到一定的阶段之后是相通的,你觉得最能带给你音乐方面灵感的是哪一个领域或者哪一类书籍呢?
杨哈辉:看书首先不是功利性的,而是缘于内心对知识的渴望与生活的热爱。我看的书很杂,像宗教、哲学、建筑、漫画、人物传记、时装杂志等我都看。看书对我来说就像每天吃饭一样,是我的“第四餐”。
新雅乐的更多可能性
音乐时空:在2009年推出的《关雎》专辑中,选取的是十二首经典诗词作为歌词底本,其中包括诗经、唐诗宋词的作品,在选择这些作品的时候会有怎样一种内在的逻辑顺序,或者说依据的标准是什么?
杨哈辉:中国是一个诗歌的国度,流传到现在的大概有上百万的诗篇。在新雅乐的初期,《关雎》可以说只是一张雏形唱片,选取了唐诗宋词的经典作为一张唱片的题材和元素,所以大家可能从这张唱片中能够听到很多耳熟能详的诗歌,比如说《春晓》、《相思》、《游子吟》、《青玉案》,还包括李清照的一些诗篇,这些是在中国非常有名,也非常具有代表性的诗篇,容易让观众去理解和了解。
音乐时空:我们听到其中的《青玉案》在编曲上是采用的是非常欢快的旋律,有别于你其他新雅乐的曲风,能不能聊聊这首歌在创作之初的考虑?
杨哈辉:其实这个问题应该问作曲家林海,当时在做这首作品的时候,我们其实还是有一定的争议的,他觉得《青玉案》应该可以尝试一种诙谐的、俏皮的,具有时代感的这种感觉,我当时也觉得是不是跟我的性格以及跟我在做的新雅乐有一定距离,但林海希望我能够多尝试一些不同的风格,所以就有了这首《青玉案》。其实这首作品有的人喜欢,有的人也是持一种疑问的态度,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应该是古典音乐中一个实验性的作品。
音乐时空:专辑《关雎》、《礼》、《女德》等都是你和林海合作的作品,你也曾在各种场合赞美了与之合作的缘分,同是音乐家,在合作过程中会相互成就,相互影响,能不能给我们谈一下二位在合作过程中的一些碰撞或者交锋呢?
杨哈辉:我觉得交锋倒谈不上,我和林海的合作是我先去找他的,那时候他还不认识我,但我听了他的很多唱片,像《琵琶相》等等。后来我们确定一起来做这张唱片的时候,他作为音乐制作人给了我很多很好的思路和建议,他在创作的时候让我完全摒弃了以前唱民歌的技巧和方式,而是用声音和灵魂去感受诗词的意境,所以在合作的过程中他给我感受最深的是作为艺术家的纯净和纯粹,以及他天才式的天赋给予我在音乐审美上的提升,很多人说他是左手东方,右手西方,可以说是达到了一种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以前主要是做音乐,给歌唱演员做唱片是很少的,所以这张唱片也开辟了他的一种新模式——以歌者的声音去演绎林海的音乐,同时又让林海的音乐去诠释歌者的心声,所以说我们两个人的合作应该是比较默契的,而且在不断的磨合当中创作了很多的作品,比如说《礼》、《女德》。
林海不仅仅是一个作曲家,而是一个音乐家,也是一个钢琴家,所以在我们合作的过程中,他给予我的养分超过我给予他的。当然了,我们在合作的过程中,他作为音乐家也需要好的歌者去演绎他的作品,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是用我的灵性和我唱歌的风格准确的演绎了他的空灵、柔美和纯净的古典音乐。在音乐之余,我们的人生观也是非常接近的,都是单纯、低调、热爱生活,我和他的夫人也同是陕西人,所以有很多共同的话题。
音乐时空:《女德》推出后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也赢得了应有的荣誉和奖项,随后也有英文版和韩文版的《女德》问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呈现形式呢?
杨哈辉:因为一提起中国女性或者东方女性,大家都有一个画面:挽着乌黑的发髻,穿着中式高领的衣服,或者旗袍或者唐装,低着眼眉,非常婉约,非常柔和,非常端庄,这是中国女性给外界的一种形象,那么中国女性这么多年来追寻的是怎样一种内在的价值观呢?这也是我读了《女诫》之后得出的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从这四个方面我知道女人应该怎么来做,于是我就请林海做成了一首音乐,能够来传唱,目的就是希望能够在浮躁、混沌的世界当中可以为我们中国女人净化心灵,能够向世界去传递我们中国女性的核心价值观——孝敬、端庄、勤劳,以及灵魂深处的那种干净,也就是刚刚讲到的四德,它也是我们的一种文化精神。所以我们就把这首歌翻译成英文、韩文,向世界去传播,未来可能还会翻译成不同的文字去传播,因为这是真善美的一部分。去年这个作品还得了广电部“我的长辈”微视频大赛一等奖,组委会全票通过,这也是国家主流媒体所给予的肯定,很欣慰。
音乐时空:我们也看到你将新雅乐和自己的作品带到过不同的国家去演出,去推广,在新雅乐的推广方式上有没有一些成功经验是可以与我们分享的?
杨哈辉:经验不敢说,毕竟我只是一个创作者,所以我觉得在宣传上还是要依靠更多的热爱古典音乐的,热爱汉服的,还有关注文化复兴的朋友们来一起推动。当然有很多作品我们会放到网上去,大家看到以后就自行去传播了,或者有一些演出来邀请我们,但是没有刻意去做一些营销或者宣传,当然我们这是很需要去做的,因为这个时代的文化分为两种:一种是好的经典的文化,另外一种是低俗的文化,它们都在传播,所以这方面我也希望有更多的,像你们一样专业的有同理心,有责任心的媒体一起来做,一起来推动新雅乐。
音乐时空:新雅乐无论是在形式还是内容上都是非常有价值的,你也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也在不断推出一些原创的、优秀的作品,作为一个工作室的主要负责人,在作品的推广上你会有怎样的考虑?
杨哈辉:新雅乐是一门集成的艺术,靠一个人是很艰难的,而我们的团队相对来说是一个分散型的,大家有了好的创意之后就会召集整个团队来做。当然这个我觉得是应该用一生去坚持的,而不是说在某一天某一年去投机做的一件事情,需要沉淀,需要打磨,需要历练。有时候我的一件作品需要一年甚至几年的时间去准备,像《女德》这个作品就用了四年去准备,大家听到的《声律启蒙》也准备了几年的时间,这都需要团队的精神,还有对这个作品本身深度的理解和刻画,然后才是和导演、制作者等多方面的完成。
音乐时空:在这个快速化的时代,很少有人愿意拿几年的时间去打磨一首歌曲,四年确实是相对漫长的一个时间段,你在准备这首《女德》作品时,最耗费时间的是哪一部分呢?
杨哈辉:《女德》起源于班昭的《女诫》,《女诫》里面有很多在古代应该怎么对待自己的父母,怎么对待家里的妯娌,怎么对待自己等等,但也有很多约束女性的训诫,那么我就要从这里面提炼出适用于当代价值观的精华的思想,这只是一个创作的开始,然后不断的思考,在不断思考的过程中就会对比自己有没有做到,所以这四年时间其实也是我自己不断内化和修炼的过程。试想如果你自身都做不到,又有什么资格去提倡“女德”呢?所以这四年最大的改变就是先改变自己,并不是说自己就能做到所有的事情,但最起码对比以前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比如说在“妇言”方面,我不会去说伤害别人的话,而是说造就别人的话,说让人感觉到温暖的话语,同时也不会去造谣中伤别人,这些都是女人最常犯的一些低级的错误,作为女人要忠于自己的丈夫,要孝敬父母长辈……所有这些只有你自己先做到了,你才有资格去提倡、弘扬,所以这四年里最主要的是自己的改变,然后才是去联系导演、作曲等推出这个作品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从道到器的过程,这是一种转换,也是一种升华。
音乐时空:有一种事必躬亲,身先士卒的感觉,这让人联想到,你也曾在中央民族大学任教,我们经常会讲教学相长,你在教学的过程有明显感觉到自己在音乐或者古典文化这一块有明显的提升或者说收获吗?
杨哈辉:有。在民族大学教学的这几年,在给本科生授课的过程中,我发现这些学生对中国的古典音乐非常感兴趣,但是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入手。我讲授的《中国古代音乐赏析》是从原始社会音乐起源一直到明清时代,给他们讲课的过程当中,也让我对中国古典音乐的价值和意义有了系统的梳理,这对于我自己创作新雅乐是一个深厚的根底,不再是那种班门弄斧、闭门造车的状态,确实在吸取前人思想的精华。比如说,西周时期的礼乐制度,因为新雅乐的精神源头就是礼乐思想,礼为表,乐为内,懂得伦理道德,这个方面只是外在的部分,还要做到内心纯净、和谐,让内心达到一种很高的境界,这就需要借助好的音乐来使自己得到提升。这个使得我在创作新雅乐的过程中找到了雅乐的原则,那就是要做德音雅乐,而不是表面的炫技,所以新雅乐的根是触得比较深的。在整个教学的过程中,也是很多的学生给了我一些启发,因为他们这一代人已经不可能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触摸更多的古典音乐和文化,那么我们如果能把这种精神延续下来,以他们喜欢的音乐形式去影响他们,收到的效果也应该是比较显著的。
音乐时空:在之前你也讲到在欧洲、日本、韩国,包括中国台湾等地都比较注重传统文化,受众在这一方面修养较高,你也会经常去到这些国家或者地区进行访问演出,这些经历会不会让你通过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来反观正在坚持的这一项音乐事业?
杨哈辉:当然,我经常会看一些台湾、日本、韩国的雅乐表演,和一些国宝级大师的演出,他们其实都受了中国古典文化和音乐的影响,而且他们还保持着这种传统,而我们自己却遗失了。我也在观看他们的表演的时候,去触摸他们所留下来的来自于我们本民族的古代雅乐的精神,包括步伐、舞姿、音律的特点,我们在做新雅乐的过程中,在一些特色的古典音乐当中就会继承这种原创的精神,并且保持它的原汁原味。这对于我来说也是不断探索以及创作的非常好的桥梁,也是很好的学习的机会和背景。但最终我们还是要超越,超越过去审美最高的音乐表达方式,用现代的音乐去演绎具有雅乐的人文精神的古典音乐。
音乐时空:艺术道路其实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尤其是你这样将雅乐作为终身事业来对待的音乐人,不知道接下来你会不会考虑跨地区或者跨越国度的合作呢?
杨哈辉:目前是这样,我在准备一张新的唱片,这张唱片主要是起源于中国古代的一些音乐的原谱,还有我原创的一些诗词的歌曲。其中是否与中国宝岛台湾或者日本等地的音乐人合作,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看是通过怎样一种方式去合作,因为我相信我们亚洲文化的精神是具有相通之处的,只是说去表现的形式和方式不一样而已,所以这种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音乐时空:在后续的一些作品中,也看到你对乐舞的涉及,《子衿》MV中的那段乐舞是你自己编的吗?因为我们知道《淑归小舞》、《关雎》是你新雅乐乐舞的代表作。
杨哈辉:《淑归小舞》和《关雎》中的乐舞是我自己编的,但《子衿》是北京舞蹈学院的一部原创作品,由汉唐舞系的孙颖老师编排,编的非常好,孙颖老师是从汉代的壁画上临摹下来的,把它们变成了这样的舞蹈,非常的珍贵。也是孙颖老师这种精神影响了我,他的这种探索精神和对民族文化的尊重是给予我们的最大精神财富。
音乐时空:后来是什么促使你去编乐舞的?因为毕竟又是对另一个领域的学习和尝试。
杨哈辉:“乐”其实在古代不是现在大家单纯理解的音乐,在古代的“乐”是集诗、乐、舞为一体的,是一个大乐的概念,所以我在做新雅乐的过程中,也非常关注舞蹈方面。因为歌者到一定的程度单纯的歌唱已经不能表达他的内心的情感了,就会借助于舞蹈,就像《毛诗序》说的:“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在中国古典舞中讲求“乐以象德”,乐舞的最高境界也就是要达到舞蹈与人的内心的相合,我看了很多古典舞的声韵特点,然后编排了《淑归小舞》和《关雎》,其中《关雎》是我自己来演跳的,有我个人的体验,人在音乐当中的神韵,在音乐中肢体的伸展,在这种施展当中达到天人合一的和谐和情感的交融,这用言语是不能完全表达的。而《淑归小舞》则是新雅乐府的首支女子仪式性乐舞,这支舞作意在“中正平和”的乐舞中,回归女子“端庄娴淑”的性德,初步体验“礼乐相和”的境界,即在舞者“端庄、肃静”的仪态与“行列得正,进退得齐”的舞姿中,初步展现中国古典乐舞“舞以相和”的精神境界。《淑归小舞》的音乐可谓“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舞蹈则“曲而有直,直而不倨”。三段乐舞体现了古代雅乐舞蹈之三种境界--“乐人,乐治,乐天地”,以及女子“端庄,静贤,庄重”的气象。
音乐时空:在大型宣传片《礼》的MV中第一次出现了小朋友的身影,去年你推出了针对儿童的《声律启蒙》,现在关于儿童歌曲也是音乐界探讨的热点话题之一,那针对儿童的声乐启蒙是否也会成为新雅乐的关注重点?
杨哈辉:会的,因为孩子的心灵是最纯净的,而且新雅乐有这样一份艺术责任、社会责任去为孩子们创作好的作品。而这种诗歌加上古典音乐的形式,会培养他们拥有诗一样的心灵,所以在未来只要有机会、有精力,我也会和很多幼儿园的老师或者国学乐教方面的专家一起来创作,一起来完成。
音乐时空:从最开始进入新雅乐的领域,到后来专辑《关雎》的推出,到近期《女德》、《声律启蒙》等作品的陆续出现,也可以感受得到新雅乐的视野和领域在不断拓展,你觉得自己在坚持新雅乐的心态上甚至是追求新雅乐的境界上会存在不同吗?
杨哈辉:是的,当我们从少女步入婚姻殿堂,再到为人之母,这是一个女人人生的蜕变,对于自我的认知或者关于人生的理想会慢慢沉淀,慢慢蜕变,最终达到厚德载物的境界。人的一生当中不是说智慧、勤奋有多少,情商有多高,而是最终要有一个很好的德行与开阔的情怀,你才会在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上有一个放松的心态,有非常端正的心态,以及一种灿烂的态度。那么你在钻研学问也好,创作作品也好,都会根据自己的阅历,给予自己不同的感悟和艺术心智上的拓展,这份心智上的成熟,会成为一切行为的根基。而通过挖掘所获得的艺术灵感,哪怕有时是稍纵即逝的,当你有灵感的时候,再搭配上自己的才华与毅力,就会有出色的作品。包括我最初在做新雅乐的时候,其实是在世俗社会中逆流而上,需要极大的毅力去坚持,也需要有一颗极高的对艺术的审美能力与甄别心,这种不断的对我的挑战与锤炼反而锻炼了我心智上的成熟与坚定,觉得这是一种使命。当然,现在已经初见成果,拥有了一大批高端精英层面的观众群,并开始去辐射人群,影响人群,而这种影响不见得是标新立异的艺术化的符号,很可能是精神上的影响,我从中也交到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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