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童年
孙建江
听说徐鲁写了部描述中国第一代核科学家及其后代的长篇小说,有些惊讶,也有些好奇。徐鲁素以诗歌、散文见长,何以凭小说涉足这个鲜为人知的领域?及至读完《罗布泊的孩子》这部作品,我始发现,原来这部小说的格调、意蕴与徐鲁本人的抒情气质十分吻合。整部作品可以说就是一阙英雄主义和理想主义的赞歌。
小说用忆语体方式,以儿童的视角,讲述了隐姓埋名的父辈们在大西北荒无人烟的大戈壁上如何创造伟业,以及他们孩子的成长经历。
在作者笔下,这些科学家是一群普通人。他们有常人的喜怒哀乐,有常人的七情六欲。他们会聚在一起吟唱《长征组歌》《北京颂歌》,也会聚在一起吟唱普契尼歌剧《图兰朵》中的咏叹调《今夜无人入眠》。阿姨们会在帐篷的木箱子上放上空罐头,在空罐头里插上美丽的马兰花。就算是核试验基地的司令员,在孩子们的眼里也不是什么大领导和大官,而只是一位很好玩很有趣的“大皮靴伯伯”。但同时,他们又是一群不普通的人。虽然孩子们不清楚他们的研究项目究竟是什么,那“罐头盒子”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但孩子们知道风雪荒漠、黄沙漫漫,父辈们每一步探索都要付出艰难和沉重的代价。官兵和科学家都严守着基地的保密纪律:不问去哪里,不问干什么,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罗布泊的严酷环境,锤炼着他们钢铁般的意志。没有淡水,没有足够的粮食,喝的是孔雀河里又苦又涩的盐碱水,暴风雨、暴风雪,一场接着一场……死亡频频威胁着人们。尽管这是荒无人烟的茫茫戈壁,可是官兵和科学家们一样历经“文革”极“左”思潮的冲击。“我”爸爸方俊德、郑楷叔叔等科学家,不得不面临被迫离开基地的痛苦抉择。然而,强大的事业心和爱国信念,加上基地司令大皮靴伯伯、老科学家程爷爷等顶着巨大压力的保护,他们终于像坚强的胡杨树一样,屹立不倒,度过了人生的逆境。经过数度寒暑奋战,中国第一颗原子弹在罗布泊成功引爆。
不过,老实说,我更关注这些核科学家他们孩子的成长和生活。因为这是更鲜为人知、鲜有作家描述的群体。所幸,对此作者有着力的描述。在这部作品中,我们见识了“罗布泊小学”。这是怎样一所“小学”呢?校舍由旧仓库改建而成,课桌由土墩上搭胡杨木板充当,老师由部队家属中两位念过高中的阿姨担任,老师的教鞭是一条长长的红柳,所有“野孩子”加起来不过二十来人。就像“我”爸爸说的:“咱们马兰的孩子们啊,哪个不是放养的、野生的呀?我家小春啊,是和红山的小羊、小鸟、小鸭子一起长大的,是和马兰花、沙枣树、胡杨树一起长大的。”这是核科学家的“儿童教育观”。在这部作品中,我们见识了“沙窝里的小狼”。“我”和小伙伴们去逮“跑路鸟”,不想在途中发现了沙窝里埋着三只小狼崽子,大家正纳闷这是谁干的,当地人小罗布给大家解惑答疑了,原来,这是狼妈妈干的。狼族有这样的习惯,当小狼崽子出痘子的时候,狼妈妈会把它们埋进沙窝里,用沙的自然温度对小狼崽子进行调节治疗,等小狼崽子身上的痘子不见了,再把它们刨出来带回窝。大皮靴伯伯告诉孩子,狼并不那么可怕,只要你不招惹它们的小狼崽子,它们也不会那么疯狂,但谁要是掏了它们的狼窝,伤害或带走了小狼崽子,它们就会寻着气味找到你家门口来。而且,疯狂的母狼还会结集成群的狼,一起报复伤害了狼崽子的人类。在这部作品中,我们还见识了“扁担书店”。在地窖里用长长的木棍撑起一顶帐篷,帐篷下的地窖太小,横不开柜台,杨老师就捡来一些土坯,在土坯上支起了木板。白天,被子一卷,当了“书柜”,晚上,收起书,做了床铺。这就是罗布泊有史以来,破天荒诞生的第一家小书店——“扁担书店”。
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父辈们经历的艰辛和种种严峻的考验,也使得这些孩子早早成熟起来。“我”(小春)、弟弟小冬、“大皮靴伯伯”的儿子小勇哥哥、王剑芝阿姨的儿子小锁柱、当地维吾尔族老人库尔班爷爷的外孙小罗布……都在充满了风雪、狼嗥、饥饿、野性的罗布泊沙漠上,完成了各自的童年。这就是《罗布泊的孩子》这部小说所要讲述的故事。
将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一段特殊的童年经历展示于世人,让读者特别是小读者感知什么是默默奉献,什么是坚毅执着,什么是乐观向上,什么是英雄主义和理想主义情怀,我想这大约就是这部作品的最大亮点吧。